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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世世代代占有的茫茫戈壁，进入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新纪元之后，在叫响的“超英赶美”大跃进的火红年代，为她带来了盎然生机。柴达木这个聚宝盆吸引着无数有志之士来探索她的奥秘。一批批男女青年，从风光旖旎的大天津，从繁花似锦的江南水乡，从工业发展领先的上海、北京、鞍山、沈阳、青岛、酉安……从五湖四海涌来了，涌来了，在一望无垠的茫茫瀚海搅起了滚滚波澜。 喜报一个接着一个。 红色电波传到省会，传到京城，飞遍全国： ——冰湖探出大储量石油，油井喷出的原油，一夜之间便为戈壁沙滩平添了一个黑色的湖泊！ ——不毛之地探明了钾盐储量，可向全球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盐、钾肥！ ——代号×××的航天工业用的元素随地可取！ ——日夜熠熠生辉的锡铁山，原来是一个金疙瘩！ ——花土岗的油气井喷出的油气铺天盖地。冲平了一座山头，填平了一道峡谷！ …… 惊人的奇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勘探、开发、科研大军滚滚涌入柴达木聚宝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后勤部队的商业大军也在戈壁滩搭起帐篷，一个个物资供应站，一间间帐篷商店很快出现在油区、盐池、矿山……郑浩算是这支后勤队伍中的先驱者之一了。 荒凉的戈壁，文化生活是贫乏的。不知疲倦的青年人却把活动搞得热火朝天。 秋天，不论在江南水乡、华北平原、东北的黑土地上都是喜获丰收的大忙季节，在世界屋脊早已千岭冰封万里雪覆了。 戈壁，寒风刺骨。毛毡帐篷里燃起旺盛的牛粪火堆热气袭人。 宽敞的钢架帆布活动房屋里两堆牛粪火燃烧正旺。油区贸易公司团支部在这个用作会议室的“大屋”里举办周末文艺晚会。公司党支部青年委员兼团支部书记赵永红主持这个别具风采的“晚会”，还十分慷慨地献出了她从天津卫带来的紫铜洗脸盆当锣用。号称“大活室”的陶乐乐硬缠着炊事员借来了小擀面棍，咣咚咣咚地敲打着“铜锣”正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铜锣”一停，花儿可巧滞于永红之手，小青年们一下子欢腾了起来。 ——“哈哈，可把咱们书记逮住了。快，快，给我们唱一支好听的歌儿吧。” ——“不行。欢迎永红书记给咱们来一段几天津快板书。” ——“对，对，对，这个建议美得太哩①！” ①西北方言，美极了。 …… “好好好，我就认输认罚，唱支歌儿吧。”永红轻轻咳了两声：“大伙都知道，我嗓子粗，唱不了歌，唱不好，大伙可别笑话我呀。” “我们年轻人儿，有颗火热的心，祖国建设当尖兵……喀……我说了，我真的唱不好，大伙就饶过我吧——传花接着进行！” 谁知打“锣”儿的陶乐乐把擀面根往胳肢窝里一夹罢工啦：“算毯了，算毯了——书记就吼这两句哄人哩么——散伙吧，我也不敲这破锣儿了！” “唉唉，乐乐，干嘛呀？敲起来，敲起来。”永红说着凑到陶乐乐跟前，抽出他夹在胳肢窝里的小擀面棍，硬是塞在他手里。 “唉唉，我说永红书记，我是咪咚咚，咣咚咚，敲的胳膊发酸心发慌；你倒美，不像说，不像唱，哼哼两句半就想混过关。要我说这叫养麦皮儿熬浆糊——不粘，不粘！” 帐篷里一阵轰轰大笑，齐声喊起来——不粘，不粘！ 永红也乐了：“还是咱们大活宝的节目精彩，我请你代我给大伙来一段。” “粘，粘，粘——乐乐给你来伴奏，你就把天津快板儿说一段。”陶乐乐说罢捋起袖子露出腕，来了个嘴上、手上、胳膊上全套功夫大发挥，僻哩叭啦地敲起“快板”来。 一段过门敲过，永红笑笑还是张不开嘴，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摆摆手又坐下了。陶乐乐敲过一阵儿又一阵儿，永红朝他鞠了一躬说：“得了乐乐，我请你了，你就来一段儿吧——请了，请了！” 陶乐乐正格儿地发挥出他多才多艺的天才，学着天津卫的腔调，手上打着板眼唱了起来： “竹板这么一打呀， 别的咱全不说， 表一表大跃进创造的好成果。 开发柴达木哇， 是声声奏凯歌。 井架遍地竖， 石油嘛就流成河， 淹死了逮鱼吃的馋嘴儿小天鹅。 咱后勤大部队呀， 是好事做得多。 就说咱赵永红吧……” “哎，打住，打住——我说陶乐乐，您这是干吗呀，腻味人我可饶不了你！你不给大伙好好玩，我可就另请高明了，甭说我瞧不起你。”其实赵永红已相准了一个人——韩梅！ “我说呀，咱们来几段儿高品位的——请咱们戈壁滩的百灵鸟儿代我为大伙唱几支好听的歌行不行！” “好！” “欢迎，欢迎！” …… “嗯——韩梅呢？” “到——！”随着一声“到”，韩梅像听到老师的招呼一样，“进帐”先给大伙儿深深一鞠躬。 掌声过后，永红开玩笑地说：“好你个百灵鸟儿，也学会摆架子了，不请您还不进帐！”永红说着走到帐房门口处把韩梅拉到人群之中。 其实韩梅早就做好准备为“周末晚会”献歌呢。因为她从江南水乡初到戈壁。经不住牛粪饼、驼粪球儿焰火的薰呛，只是稍做打扮正在帐篷外等着呢。 韩梅羞答答地一笑，脱掉进盆地时政府配发的那件蓝布老羊皮大衣，一改高原人的风貌，俨然一位惹人迷恋的江南女子——淡绿银花织锦缎紧身小棉祆，一排黑丝绒古典布扣儿排列胸前，搭配是那么和谐得体，一条干净笔挺的华达呢蓝布裤，一双枣红色皮鞋擦得明光锃亮，两条乌黑的发辫合二而一梳成一根儿，辫梢上系了一个桃红色的蝴蝶结，薄薄的嘴唇儿用大红纸沾水稍加涂抹，可谓浓淡相宜恰到好处。今晚挂在帐篷顶儿上的汽灯好像格外争气，照得韩梅身上似走银龙，照得韩梅笑脸生辉！啊，大跃进使杳无人迹的柴达木盆地吸引了众多青年志愿开拓者；以往“连骆驼也是公的”的概念一去不复返了一江南。塞北、平原、海滨多少风华正茂的姑娘为这灰黄色的戈壁增添了斑斓光彩。今晚，韩梅以她出众的姿容、得体的梳妆而冠压群芳！多少对如痴似狂的眼睛盯着她。她，双手摆弄着长达腰间的发辫儿，娉婷婷一个鞠躬又搏得满堂如雷掌声和喝彩。她以浓含江南音调的普通话柔声柔气地说：“我来为大家唱支歌，唱得不好呀，请大家原谅。”她又回头看了看手里拿着口琴的郑浩：“我请了咱们的才子郑浩同志吹口琴帮我伴奏……” 又是一片掌声。掌声中，永红脸上掠过一片阴云，但很快就消逝而去。在郑浩的眼里就像蛇一样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 韩梅朝郑浩一点头：“玛依拉。” 郑浩便吹了一个小过门。清脆、甜美的歌声真的像百灵鸟般地叫开了： 人们都叫我玛依拉， 诗人玛依拉。 高兴时唱上一首歌， 弹起冬布拉，冬布拉， 来往人们， 挤在我的屋檐底下， 玛依拉，玛依拉， …… 一曲未终，便赢来满场掌声和呼哨。 韩梅一连唱了十几支好听的歌，特别是那两支郑浩不会伴奏奏的江南小调《荣莉花》……可谓娓娓畅心，大有余首绕梁三日不绝之功！ …… 晚会几乎是闹腾了一个通宵。人们唱歌、跳舞、说说笑笑，确实尽兴而散。永红一声喊住郑浩，非常关切又十分严肃地说： “郑浩同志，韩梅刚刚走上工作岗位，还很年轻，幼稚得可爱。你是老同志、老大哥了，又积极争取入党，可别在人跟前才子佳人的胡叫，免得造成不好影响。” “好，我们一定会注意。” 郑浩翻来覆去半宿没睡好。人家都开过饭了，他却睡得正酣。小百灵鸟儿真的扑打着帐篷叫他起床了。 韩梅把郑浩喊起来，纠缠不休的要郑浩陪她去寻绿洲或去看什么戈壁风景。“才子，走吧，我帮你打好饭了，吃了咱们就走，休息了不去玩玩，憋在帐篷里，会憋出病来的呀！才子，走吧。” “哎哎——”郑浩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韩梅同志，以后不准再叫我才子，听到了吗？” “为什么？”韩梅噘起了小嘴巴，一副生气的样子。 “嘿嘿……”郑浩的心绪铅一样地沉重，他不愿，也不能把永红的意思说出来，这是党的秘密，党的纪律，他搜肠刮肚找词儿：“哎哎……因为人家叫你佳人呀、百灵鸟儿呀。这样，才子佳人的就不好了。对吧，韩梅？” 韩梅咯咯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咯……才子，才子，我就叫，就叫，别人能叫，我也能叫，就叫，就叫……” “好，好，叫吧，大声大声地叫吧！”郑浩有点儿生气但又觉得无可奈何。 “嗯，这就对了——你才子，我佳人，这有什么不好？我就高兴他们这么叫！”韩梅天真幼稚，还不懂得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郑浩只好作了极大的让步：“这样吧，没人的时候，你愿意叫就叫，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叫，嗯？” “噢——我明白了，只有咱俩的时候才叫，对吧，还能增加几分神秘、刮美的色调——嗯，到底是才子，有水平。就这么办吧！”韩梅甜蜜蜜地笑了。 郑浩真的拿她没法儿，只想快点带她走出去，离开集体居住的毛毡帐篷。 “好，好了，今儿个我带你去看看风蚀残丘吧？” “风蚀残丘？那是什么呀？”韩梅扑闪着一对水汪汪地大眼睛不解地问。 郑浩告诉她，这个名宇是柴达木人叫起来的。在这戈壁沙滩上常常可以见到大片大片的凸起丘体群，有的是一个巨大的圆球，不知哪位神仙在天上就把它磨得溜溜儿圆，然后把它推下地来便一头栽进砂土里落地生根；有的则像一艘乘风破浪的战舰，正在瀚海中破浪激进；有的则酷似一个仰天长啸的勇士，面向东方，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似盼、似呼，如悲如诉……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是高原戈壁狂风暴雨雕凿出来的巨型工艺品，属于柴达木盆地的特有景观。这本来就很有韵味了！走进柴达木的外国人又为它起了一个洋名儿叫“雅丹地”，并在外国的报刊杂志上广为宣传，就使得风蚀残丘名声大噪了！ 听了郑浩这一段诱人的讲述，韩梅自然是欣然神往，并稍事妆扮带上了吃食，在行军壶里灌了开水，还特意取出了从江南带过来的花花遮阳伞背在身上，催促郑浩上了路。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的话儿说不完。 郑浩问韩梅多大啦，家里还有什么人？上了几年学？韩梅甜甜地笑着告诉他。 “干吗这么年轻轻就来闯柴达木，爹妈放心吗？”郑浩问。 “你干吗也来闯柴达木呀？你得先告诉我。”韩梅反问道。 “为在聚宝盆探宝，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呗！” “嗯哼。我呀比你还多一个理由呢——我家庭出身不好呀，父亲又犯了错误——不是说重在政治表现吗，我上了两年高中就在学校里报名志愿开发柴达本来了，是要在这最艰苦的地方表现表现，争取进步呀！嗯哼……”韩梅的话是那么甜蜜蜜娓娓动听。她忸怩地拈着辫梢儿：“才子，你说，我越是表现得好，越觉得更受人歧视，这是为什么呀？难道家庭出身不好你再有好的表现也是枉然呀！这多不公道呀！” “要从心里，哦，从思想感情上转过弯儿来，真正地热爱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 “心里？你能看得见！还是要通过表现来看嘛。你说呀，才子！” “哦哦，是，是这样。不过你别在人眼前才子才子的叫我，人家不愿听。” “咯……”韩梅又笑了：“管人家爱听不爱听呢，我就喜欢听叫你才子，叫我佳人儿！这有什么？这也是表现不好吗？”韩梅含羞带嗔地说，忸忸怩怩地噘起小嘴巴玩弄着辫梢儿。 郑浩痴情地看着她那稚朴的脸儿，看着她伤神的表情：唉唉，傻妞妞——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到柴达木，也怪可怜的呀！甭说同志之间，作为一个早来几年的同志，作为一个大哥哥，难道我不该怜悯她、呵护她、帮助她吗？哦哦……不！郑浩的心就像触了电一样颤抖了：要注意，要把稳当呀，古人有云“才子多情”，莫非我真是个多情才子吗？哦哦，别自作多情吧，我已是二十出头的人了，人家还算是少女呢！ 不过，韩梅的每一句话，一笑一潭，一喜一羞……都像一只柔嫩、温馨的小手抚慰着郑浩的胸怀，拨弄着郑浩那根动情的心弦！ “郑浩，你娶过媳妇了吗？”韩梅这一问让陷于苦思的郑浩十分尴尬。 “没……没有……” “有相好的了吗？对象？” “没，没有。你老问这干什么呀，咱们是约好来看风蚀残丘的。” “想问，想问。问问也不行吗？”韩梅是一根筋的犟，还是对郑浩撒娇？一时间郑浩也稀里糊涂了。 “韩梅同志，咱们还是少说闲话吧。你瞧——”郑浩指着一处林立的墓碑说：“英雄墓到了，咱去拜访英雄吧。”郑浩一把拉起韩梅朝墓地奔去。 柴达木，八百里瀚海，四季风沙，去年搭建起地窝子，不知哪一天一阵风刮过就会变得无影无踪；人死了，挖坑埋下，堆起一座小山样的坟头，第二年再看准为狂风夷为平地，甚至把尸体“挖出来”暴尸戈壁。虽说干尸不腐，看到、想起来都让后来者心酸涕流！所以，人们便在这风蚀残丘群体中的避风处建起了柴达木的“英雄公墓”来了。 啊，好大的一处戈壁陵园呀！郑浩和韩梅相随着验看一块块墓碑。啊，真是来自五湖四海呀，河北、山东、山西、陕西、辽宁、吉林、黑龙江、新疆、西藏、海南岛、江苏、浙江、云、贵川……他们献身柴达木，只是在简陋的墓碑上留下一个英名！ “瞧，无名氏之墓。” “唉，才子哥，怎么叫……” “你叫我什么？” “才子哥呀！” “你是越说越上劲儿——才子再加个哥，那不更惹麻烦吗！告诉你，再胡叫我可就不理你了。”郑浩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哎，这又错了呀！你比我大好几岁，我喊你什么呀？整天郑浩，郑浩的，没大没小多不礼貌呀！好哥哥，你就让我叫吧。”韩梅真的撒起娇来，弄得郑浩无可奈何。 “好好好，叫吧。就允许在这坟地里叫，不然咱的魂会被鬼勾了去。可是回去就绝对不能叫！” “嗯，我听才子哥哥的——那你就给我说说无名氏的故事吧。”韩梅摇着郑浩的胳膊。真是一个天真无邪小姑娘，什么都不在乎。 “我说了你不害怕？” “害怕？我来柴达木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还怕什么？” “嘿嘿，真是英雄虎胆，气壮如牛啊，一会儿可别哭鼻子呀！” “那才好，我要哭鼻子哥哥就好帮我揩眼泪了呀，嘿嘿！”韩梅故意做个鬼脸给郑浩看。 “好吧，你听着……” 郑浩也是听人家说的。也说不清是从什么年代始，探险家们拉着骆驼来到柴达木探测她的奥秘，当然也有一些心存鬼胎的外国大鼻子。为了达到掠夺目的在这茫茫瀚海中丧生！侥幸走出柴达木的外国佬说：“柴达木是一颗巨大久远的骷髅，又是一颗科学家的大脑，它实实在在地令人畏而却步，却难以探求到它的内涵和思索！”解放后，共产党、人民政府不止十次百次派来考察队，有的带着第一手资料回去了，有的却悄无声息地沉沦在瀚海之中。人们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便在“英雄谱”上、“纪念碑”上留下他们的英名！ 大跃进的声浪唤醒了柴达木这个沉睡的巨人——柴达木沸腾了！勘探队把汽车开进了柴达木，毛毡帐篷在一望无垠的大戈壁星罗棋布地扎起来，高高的井架一个个竖起来开始了昂首高歌……一天，一支探矿队发现一个跪卧在沙滩的人向他们招手呼救，队员们跑过去一瞧，啊——干尸！不知死去多少年的人了！只有在他身边发现的矿镐和一些很有价值的矿石上认定他是一位探宝的先驱！干透了，连五脏六腑都干得硬硬邦邦的。身上的衣物，不知何年何月“化蝶”随风飘去了……队员们无不触景伤怀，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了！ 韩梅也嘤嘤地哭了！ “怎么样？哭鼻子了吧。”郑浩推推韩梅说。 “谁哭了，我没哭，没哭！”韩梅擦干眼泪故作刚强：“后来呢？”“后来，人们把他抬回墓地葬入公墓。因无法查考其真名实姓，就写了这‘无名氏之墓’” “怪事，真是怪事——豺狼虎豹的怎么就没吃了他呢？”韩梅不解地扑闪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问。“哈……”郑浩乐了，“什么豺狼虎豹，天上老鹰飞不来，地上连只小老鼠都不能生存的戈壁滩有什么吃人的动物？！” “那……怎么也不腐烂了呢？” “烂？哪儿有腐烂的条件呀。茫茫瀚海，十年八年落不下几滴雨，人身上可有多少水分哟，几天的风吹日晒就成干尸了。” “咯……”韩梅又笑了：“这倒不错，死了葬在柴达木就可以‘永垂不朽’了！” “你知道个啥？咱柴达木还有寸草不生的茶卡、察尔汗大盐池，人死了挖个坑一埋，就像红萝卜腌在天然盐缸里，那才叫‘永垂不朽’哩！” “真有意思——哎，才子哥，我要是死了，埋了，可不能叫无名氏，你一定要给我写上名字！” “你放心，我一定写清你的名字，连我的名字也写上刻在一块石碑上，咱俩埋在一起。” “嗯——你真坏，真坏，谁和你埋在一起！？”韩梅假装生气地侧过脸去。 …… “谁叫你死呀死的说个没完呀？！” 郑浩，韩梅无忧无虑地说着笑着，倏地，一把飞沙扬在脸上，郑浩抬头往西北方向一望——：“哎呀，不好，沙尘暴！” 说时迟那时快，韩梅刚刚撑开的花伞一股风便吹了个无影无踪。刹那间，狂风卷着砂石铺天盖地而来，黑压压地酷似活动的高山，轰轰隆隆劈头盖脑压下来。韩梅尖叫一声便谁也看不见谁了！郑浩拼命喊着：“韩梅，韩梅——！” 韩梅也在尖叫：“郑浩，……浩哥哥……浩哥哥……” 郑浩拼命挣扎着摸到了韩梅便狠命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无可奈何地任凭随风飘去……可巧，一个风蚀残丘阻住了他们。郑浩小心翼翼地扯着韩梅，挣扎着一步一步绕到残丘背风处紧紧地靠牢：“靠紧我，闭上眼睛，别张嘴，别说话……”他们顾不得一切了，你搂住我，我靠紧你，双双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约摸一个钟头过去了。风渐渐地弱了，沙尘渐渐地落了……他们睁开眼睛：“啊——？！”他们几乎同时叫出声来，又同时推开对方，迅速地拉开了距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认识谁呀——他们都没个人样儿了！只有嘿嘿一笑，露出两副洁白的牙齿…… “郑——浩——！” “韩——梅——！” …… 远方传来几声呼叫——这是他们的科长崔沂和永红带领一伙小青年在寻找他们！ 他们几乎是从梦中醒来——唉，这是一出什么戏哟，又怎么向领导和同志们说得清楚呀！ 郑浩和韩梅双双低下了头！ …… ------------------ 亦凡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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