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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断时续的黄梅雨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空气潮湿而凝重,权府内的石板上每天都是湿漉漉的。 夜已经很深了,权府里异常宁静。突然,厢房里传出了小六子的哭声,接着是女贞的“哦、哦”声,小六子不哭了,显然是吸住了女贞的奶头。 睡在上房里的权国思睁大眼睛,用心地听着。多年来,古老而又沉重的家业成了权国思想入非非的羁绊,许多可歌可泣的理想一夜间变成了深深的遗憾!他想不出最终落到小六子身上的将是什么,佛经里的因果报应轮回说,使他对小六子的将来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和恐惧。 权国思所在的这条马背巷自乾隆初年就有了畸形的繁荣,仗着一个天然古渡口,汉江上的贸易使它日益兴旺发达。小巷的人见多识广,他们也有幸不断在这儿迎来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人物。那些在中国近代史上被写过一二笔的人,当年就有几双脚板磕响了襄阳城青砖铺起的街道。这儿交通方便,风气开化,又免除了大都市的拥挤和喧闹。一些沿江的作坊主、大商人,纷纷来到襄阳城,拓展他们的一份家业。权国思的祖上一家要来得早一些,当地人记得从一开始这儿就有这么一支望族。 权国思的祖上定居于浙江湖州,那里桑蚕养殖兴旺,丝绸纺织天下闻名。权国思祖上的前几代都是经营丝绸的,出过一个清代官吏。权家的这个官吏作为第一批钦定的“丝绸督办”,常年周游盛产丝绸的江南各地。“督办”是一个肥缺,整个权氏家族的兴盛自这个官吏开始,显然有迹可循。可是到了权国思的曾祖父这一代,曾祖父竟然有恃无恐地勾引了街坊一大户人家的姨太太。这个街坊的大儿子在京城做文官,一纸文书,状告权府官吏借督办之名,大肆搜刮桑家民财。朝廷偏信谗言,下旨对权府进行一番翻箱倒柜的抄家之后,革了权府的职。 在权国思曾祖父的上几代,权氏家族一直是人欢马叫。权氏家族同当时的名门望族一样,家大业大,妻妾成群。权家在江南养姨太很有些名气,权家的姨太太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赛一个面嫩。权家的姨太太出门都成群结队,穿着开衩到大腿的丝绸花旗袍,纤细的手指里流出一串瓜子壳,伴着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在湖州大街小巷飘洒着,成为一种独特的风景。 祸从天降,权国思的曾祖父痛定思痛,自此一头扎进了佛经里,特别是对《佛说十善业道经》坚信不疑,他一气之下,休掉了所养的十房姨太太,与结发妻相依为命,果断地抛弃了养姨太太的嗜好。正从这个时候起,权国思的曾祖父开始爱上了火药鞭炮。酷爱读书的曾祖父没有读进三书五经,而读懂了中国火药之乡的全部含意。湖州已是无法立足了,曾祖父变卖了家产,举家沿长江而下,又从汉口拐入汉江,顺汉江而上,到了襄阳,在马背巷购置了两间木板房,开办了襄阳城第一家鞭炮铺。也许是沾了襄阳马背巷这块风水宝地的灵气,到了道光初年,权府的“樊鞭”已销路大开,远销到湖广、秦川、中原、云贵一带。权府的客栈里经常出入着南腔北调的订货人。码头上运鞭的船帮络绎不绝,喧嚣的号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溢出江堤,在巷子的上空飘荡。 权家自打住进襄阳城就以洁身自制,准确点说,自权国思的曾祖父迷上佛经之后,坚信“不邪淫而贞洁的善业”,视讨小妾娶姨太为邪淫恶业,是驱使人从苦入苦,从冥入冥的罪魁祸首。 祖上信佛,到了权国思这一代理当信佛。祖上传下的家道,到了权国思手里,理应恪守无疑。他视洁身自好、不染指太太外的女色为恪守家道之首。然而,他未能如此。 那风流之夜的惊心动魄与亲昵太太的感觉相距遥远,令权国思刻骨铭心。那一夜他才如梦方醒,第一个感觉是家道害人,让他受了半辈子的蒙蔽。那销魂的肉体,那慌里慌张的占有欲,那如同洪水冲垮堤坝的发泄感,都能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处于亢奋之中,青春再现。 然而,权国思一旦清醒过后,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回想着那个令他悔恨终身的深夜,一些细节在他多次的悔恨中变得模糊起来。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是一种对权家治家之道背叛的恐惧,更是一种亵渎佛经的负罪感。特别是当他得知女贞由此而遭受了一连串的深重灾难后,一种因果报应的恐惧感与日俱增。 请女贞进府给孙子当奶妈,是权国思在内心深处的反复折磨较量后的郑重决定。如果说请女贞进府是权国思良心上自我谴责的表现,不如说是权国思以行善积德来转移、消除宿世所造恶业的果报的企图。 出于权氏家族香火延续的需要,权国思也曾有过代替无能儿子行事的荒唐举动,他以为那仅仅是一种责任而已,而且那种占有女人的感觉只是一种理性的行为,是纯机械性的,没有回味的余地,更没有丝毫再次冲动的欲望。相比之下,权国思就无比看重占有女贞的那个即懊悔又庆幸的不眠之夜。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权国思感到口渴,爬起身去喝水。月光清澈,他没有开灯。他拿着水杯站到窗前,窗外是一个被月光照亮的夜晚。回过头来,望着躺在床上孱弱多病的太太,他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厌恶。当年玉貌绛唇姿容秀美的曲家小姐已憔悴得不堪入目。红颜动人的鲜花凋零得令人心寒。她肩胛削瘦,雪白的长颈泛出清黄,冰清玉洁的肤色褪去了诱人的光泽,眉宇间匿隐着的那股死人气息,使人噤若寒蝉。 权国思长长叹了一口气。 权府的管事赵三是权老爷子手里的人。赵三九岁那年,家乡闹灾荒,赵三就流落到了权府的门前,被权老爷子看中,收留下来。赵三进府后,先是给老爷子当仆人,比如说,给老爷子的轿子引引路,替老爷子去巷子口跑个腿。老爷子也少不了给他些甜头,比如说,给他一粒冰糖,帮他做一件粗布衣。后来,作坊里缺人手,权老爷想到让赵三学点手艺,便让他去了鞭炮作坊当学徒。 作坊里有位姓贾的“浮住”。所谓浮住,是作坊里的一种叫法,指的是进作坊第一年的生手。地位连学徒也不及,只是个试工,专打杂活的,得空才能跟着师傅剽学一点手艺。第一年干得好,便可“转正”为正式学徒。因此在这期间,浮住们都要努力表现,格外小心。也就是说,一般人是很难找出浮住的不是的。这位姓贾的浮住进作坊前,上过几天学堂,后因家庭贫寒休了学,所以对书本很钟情。他见作坊里有许多用来做卷鞭炮的旧书页纸,就背地里偷了几张,被赵三发现了。贾姓浮住自知大祸临头,硬是跪在赵三面前叩头叩得满脸血,可铁了心的赵三依然告诉了权老爷子,权老爷便找保人卷了贾姓浮住的铺盖。 赵三忠心耿耿,很受权老爷子的赏识。几年时间,赵三竟从学徒一步步混到了管事的地位。赵三孝忠老爷子,办事得力,府里的业务熟,内心有主张,在权府内,赵管事就是半个主,他不吃大灶上做的饭菜,而是同权府的主家吃一样的饭菜,不同的是赵管事吃饭不上正桌。赵三在厨房里有一张小桌,一日三餐由韩厨娘给他摆好饭菜,晚上还有一壶老酒。 权老爷子在世,赵管事仗着老爷子的信任,对权国思管得挺严。权国思年轻时,一次从赵管事的手里借支了二块钱花了,到月底算账时,权国思没还。赵三当即告到了权老爷子那里,权老爷子硬是对权国思不依不饶,追回了那二块钱才罢休。赵管事比权国思长十岁,权国思是主子赵管事是奴才,可权国思处处要听赵管事的。赵管事教他管账、教他理财。赵三没结过婚,可在权国思娶亲的前夜,赵三竟然以过来人的口气教导权国思新婚之夜如何如何,讲述了一番“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宾客”的夫妻恩爱之道理。 权老爷子在世时,权国思对赵三奈何不得,但多次暗暗发誓,待老爷子百年之后,第一件事就辞掉赵三。 权老爷子去世了,权国思独立主持家政,此时才方知赵三的可贵。每逢客人一到,赵三便笑盈盈地迎上去。襄阳人卖鞭炮喜欢数响报数,赵三一边数,一边唱:“一千响,二千响,三千响,好啦!”点完了数,交了货,&127;接过钱,&127;看看数,回身走进柜台,一扬手,把铜钱丢进钱柜里,在“流水”簿里写上一笔,卖出三千响,钱若干文。鞭炮的价钱,要看日期而定,过年过节的鞭价与平日的鞭价相差大着呢。买鞭炮的客人知道赵三在这上头很精,并不跟他多磨嘴。 权国思对赵三器重起来。这天,赵三见到权国思就苦着脸说:“少老板,不,权老板,我想告辞回老家去。” 权国思一惊,赵三进权府几十年,第一次听赵三说要回老家。权国思转眼一想,也许赵三是想女人了,就连连说道:“人老了,想家是自然,待闲着了,我托人替你相一个女人如何?” 赵三说:“权老板,我说过不婚配的,我真是想回老家去。” 权国思认真地问道:“你的老家在哪?” 赵三答道:“我想去找一找。” 权国思笑了:“找?谈何容易?你安心留下,我帮你去打听如何?” 赵三见权老板如此不松口只得吐出了真言:“不瞒您,我实不忍见您将女贞请进府来当奶妈子,若是老爷子在世,这是万万不能的呀!” 权国思一愣:“为啥?” 赵三说:“这有违祖上的遗训,大逆不道呢。” 权国思无言以对。 事后,也许权国思再三向赵三表明了自己真诚的心迹,也许权国思以某种承诺得到了赵三的认可。反正管事赵三继续留在了权府。 女贞坐着花轿回到了马背巷,给权府当奶妈来了。尽管心地善良的马背巷人不愿将此事告诉女贞的爹娘,几天以后,丁家饭铺的老两口还是知道了。 女贞走进权府,这是丁家饭铺最大的耻辱,是女贞爹娘最不能容忍的事。四丫不就是受害于权国思后才嫁过汉江到隆中山的么?这不等于让权国思在马背巷人的面前打他丁家人的脸么?忠厚老实的丁老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丁家饭铺接连两天都没有挂幌子。老两口白天无脸出去见街坊,闷在家里心里又憋得特别地难受,他们就盼着天黑。天完全黑下来了,丁老幺就往权府走去。去干啥?是求他权老板,还是再去骂一顿死不要脸的四丫头?丁老幺想着想着硬是想不明白,只得又转过头来,唉声叹气走了回来。 “你咋这就回来了?”原来女贞娘也是眼巴巴地望着当家的朝权府的方向走去,“咱丁家就算是你窝囊到头了,他权国思不就是仗着他有钱,欺负咱丁家饭铺只能卖家常饭菜么,唉,想穿了,谁让咱生了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呢……” 夜深了,这对老实夫妻还没合眼。连床的边也都没挨,就坐在那饭堂的小饭桌旁,此一声彼一声地叹着长气。气叹完了,到了第三天,丁家饭铺的单幌子又挂了出去。丁家两口子还是一张笑脸,盼望着过往的人能走进自家的小饭铺。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说是女贞的娘家,就是皇亲国戚怕也是破不了这条古训。丁家饭铺对权府的不义之举只能是干瞪眼罢了。女贞笃笃定定地做了权府的奶妈。 奶妈,在中国历史上曾有过显赫的地位。明朝时,北京东安门外有一座奶子府,里面有许多奶妈以供皇家使用。奶子府归锦衣卫管理。府内始终预备着立即可以哺乳的“坐季奶口”四十名,还有替补的奶妈“点卯奶妈”八十名。每三个月更换一批新的奶妈。入选的奶妈可以从光禄寺领取丰厚的报酬,要是做了皇子的奶妈,就可以终身享受荣华富贵,死后可以厚葬。 古代皇家的奶妈,一旦其哺育的皇子登基,她便成了极显耀的人物,往往会有恃无恐,无所不为。西汉武帝的奶妈,因罪受刑,临刑前,再三注视武帝,大臣东方朔和奶妈早有私下交易,见机大声喝问:“你还看什么?难道皇帝现在还需要吃你的奶吗?”武帝听后,果然动情,立刻赦免了奶妈。 北魏的统治者拓拔氏鉴于前朝太后、外戚秽乱宫廷,致使国破家亡,便召集朝廷大臣商议,定下一条残酷的制度:确立太子后,必须要赐死其母。于是北魏道武帝在立明元为太子后,明元的母亲刘贵人立即被赐死。当然,望子成龙的老母们,决不怜惜自己的生命,她会毫不犹豫用死去为自己的儿子换取皇太子的宝座。儿子成了皇太子,其母必被赐死,抚养照料皇太子的重任,&127;就由奶妈担当起来。&127;以至北魏后,历代奶妈都被封为“保太后”,其权势之显赫是不言而喻的。 尽管到了明代,朝廷取消了赐死太后的制度,但是奶妈的势力依然很强大,甚至有的竟利用其在朝中的权势惑乱朝廷。明熹宗的奶妈客氏就是一例。客氏本是个农民的媳妇,婚后时间不长就守了寡。十八岁时进宫乳哺熹宗。后被封为“奉圣夫人”。这位客氏进府后,与假太监魏忠贤私通多年。他们结党营私,逼死宫女赵氏,残害裕妃张氏,弄得皇后张氏流产,皇妃冯氏暴死荒郊。明思宗继位后,察觉到了客氏及其同伙的险恶,果断地赐死魏忠贤,查抄了客氏寓所。从奢侈的客氏宅院里,竟然一连发现了八个怀孕的宫女。原来客氏是想让自己的侍女与外面的男人野合怀孕后,伺机送入宫中,冒称龙种。是可忍孰不可忍!思宗皇帝当即下令,将客氏及其全族处斩。思宗皇帝在这场“平叛”中,深感奶妈也会成为皇宫的心腹之患,毅然决定,从今以后,所有宫中的奶妈,到了皇太子七岁时,一律赶出皇宫。 当然,在历史上像客氏这样居心叵测的奶妈只是极少数,奶妈在中国历史上更多的是荣耀。战国时,秦军攻破魏国,魏王全家被诛杀,而只有未满周岁的小公子,被奶妈带出宫去,冒着“赐千金镒”和“夷三族”的代价,把小公子藏匿起来。后来奶妈被人出卖,遭到秦军的捕杀,死在乱箭之下,奶妈在气绝之际还努力用身体挡住利箭,以庇护小公子,此事传为千年佳话。 清代名将曾国藩曾给自己的奶妈写下这样一副挽联: 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 千金难报德,论人情事理,也当泣血三年。 女贞是一名没有进过学堂的女子,她不识字,她不知道历史上的奶妈有着如此荣光。当然,丁家饭铺的老夫老妻,也许不知道历史上的奶妈也能光宗耀祖,也有着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否则,这对夫妇也就不会有着悲痛欲绝的那几个昼夜。女贞没能进皇宫,她走进的只不过是一家鞭炮作坊,鞭炮作坊的奶妈能得到历史上皇宫奶妈的荣光么?走进权府当奶妈,对于十九岁的女贞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暂且还说不清。 权府终究有一天是要后悔的。 几十年的辉煌,几十年的浑浑噩噩,权府竟然在其浑浑噩噩中,带来了一个巨大的仇恨。 再次走进权府,女贞惊慌得浑身颤抖。因为身体的颤抖,她的目光也就混乱不堪了。 女贞走进权府的第一个早晨,就寻找到了那间房子。这儿似乎残存着昔日那短暂的气味,令人心疼的往事噬咬着她的心。她在距那间房不远的地方慢下了脚步,脸庞红红地看着它。苗嫂和其它几位佣人,在不远处直盯盯地打量着她的神态,悄悄地在指指点点。后院是鞭炮作坊所在地,一拉溜儿房子挡住了女贞的目光。作坊的前面是草坪花园,蒲剑和海棠在微风中抖擞,摇曳和分割着落在草地上的晨曦,给人以不安宁的恐慌。 女贞对权府可谓深恶痛绝,痛恨权国思野蛮而果断地摧毁了自己的青春,痛恨权国思带给了自己不容挣脱的灾难。在女贞眼里,权国思那种口蜜腹剑的奸笑,丝毫遮掩不住他那自以为是的神气,他的笑,是一种地地道道的罪孽。 女贞从踏进权府的这一天起,就在寻找一种可能。 在一张雕花的檀木小摇床上,躺着哇哇哭叫着的小六子。女贞弯下身子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小嘴,他立刻不哭了,女贞知道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奶腥气味,就将手指按他的嘴,小六子便衔住了女贞的一个指头,吮了两下,又吐出来,女贞感觉到她的手指头不疼,他没牙。小六子哭叫起来,女贞踌躇了一下,惶惶然望了一下周围,定了定神,将小六子抱了起来,解开怀,试着把一个奶头送进了小六子的嘴里。她感觉到小六子嘴很有力,捋磨着她又痒又疼,感觉到他全身都在拼命地搏动。他吃奶不像自己奶过的孩子那样平静地躺着吮吸,而是一拱一拱的。女贞浑身颤栗得如同一丝迎风的弱竹。 突然,女贞用力拔出奶穗。小六子不奶便罢,奶了这几口,突然中断了,真比鞭子抽还难受,绝望地大哭起来。女贞用手护着吸红的奶头,嗔怒地望着他。奶头的乳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衣襟上,白花花的一片,她用手指蘸了蘸,放在口里尝了尝,感到有些苦涩。女贞见小六子哭得如此伤心,女贞竟然有了一种难得快感。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说声“可怜孩儿”,就又撩起衣襟,露出奶头。小六子的嘴一下子逮住了女贞的奶,这一回衔得比钳子夹住还紧。女贞的手给小六子揩揩眼泪,搂住了小六子的脖颈。女贞的身子被小六子吸得一晃一晃,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不多一会儿,女贞那颗滴溜浑圆的奶子,被小六子吸得松弛下去。 女贞有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受。 这一刻,占据了女贞以后的整个的生命。一直到了许多年后,当女人的良知和仇恨随着即将结束的生命一起行将离开自己的时候,女贞也许能忘记一生中的全部,却忘记不了那一刻。 日子把权老板的脸庞撑得暖烘烘的。 梅雨骤歇的日子里,马背巷的薄雾散尽,太阳很好,江边的风也很好,汉江水流在很好的风和阳光里汩汩地奔波欢腾,流出一道宽大的白光,给古渡口奏出了不停顿的美妙声音。女贞来到院里的甬道旁,趁雨后的太阳晾晒小六子的尿布片子。那些色彩淡雅的棉布片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平静的光泽。 权老板从上房里出来,佣人就习惯地搬出了那把闪着红色光泽的柚木雕花椅,放在大门前那座威严的石狮旁,权老板坐在靠背椅上,悠闲地品着隆中茶,欣赏着小巷里的人流。 半月前的一船货,又给权老板的帐上流进了不少的银子。这次“樊鞭”出汉江进长江,从汉口的江汉关码头上岸,不几天就很顺利地占领了武汉三镇的市场,让他好不得意。权家的“樊鞭”名气越来越大,牌子越来越硬,这是祖上的恩德呀。 权府的祖上一代一代与火药打交道,竟然一代比一代胆小,胆小得不如一只鼠。三九寒冬,屋里和屋外一般冷,屋里不生炉,灶里不烧柴,茶碗里的水全结成冰,唯有说话时从嘴里冒出点热气。厨娘非到做饭时才能生火,权府家族不抽烟,家里除去做饭的锅,不准使用一点铁器。权老爷子多次告诫儿子,要行善积德,火是我们这一行的灾。清朝中叶时,襄阳城有家叫杨九的鞭炮大户,院子里常年晾满整挂整挂沉甸甸的大鞭。杨九的钢鞭,炸起来声音毫不粘连,每一响都异常清晰、干脆、刚烈,鞭炮屑儿,像是箩过,细如粉末。一次,杨九克扣了伙计的工钱,伙计一气之下,当着杨九的面,将一个秤砣砸在了作坊里的石板上,秤砣迸出火星子,把一桶火药引炸,炸得杨九没有尸首,秤砣飞出半里多地。一眨眼,杨家就败落了。权老爷子说,“灾”就是下边一个“火”字,上边三个火苗。别人要毁权府很容易,只需扔进一个烟头,噼噼啪啪一阵响,就全没了。权老爷子常说,来世一场图个人和,足矣。 权老板有自己的生财之道,他知道钱能生钱的道理。权老板可不是那种刻薄吝啬之人,他对伙计对佣人,出手大方,宽厚待人。一日三餐不离荤,十天发一次饷。他一直恪守那颠扑不破的家训:和为贵。每当他走进作坊,看到伙计们忙忙碌碌,就喜得咧着嘴,冲着大伙又是作揖打躬,又是笑语打趣。 从某种意义上讲,权老板征服人心,为的是那么一种对人居高临下的威严。但他所期盼的威严,决不是棍棒之下所能得到的,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强迫得到的东西是要受报应的。权老板要让这种不易言表的威严,轻轻松松地扎入人们的心田。 当然,风流之夜后的悔恨成了权国思的一块心病。 女贞抱着小六子走了过来,她用心地教小六子呀呀学语,空气里萦绕着天真烂漫的气息。权老板会心地笑了。小六子扬着稚嫩的小手。那小手在阳光里晶莹剔透。平心而论,他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进府,他几乎费尽了心机。权国思在以赎罪消除果报的企盼中,似乎还想得到一种愉悦。这就是为让一个自己十分欣赏的女性时刻能在眼前晃动。女贞进府了,可权老板每当见到她时,脑际里感到的是一片混沌,在那雪白的裸体闪现之时,权老板常有一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权老板的威严始终是通过微笑散发出的。然而,自打把女贞请进院后,权老板感到自己的威严总是那么力不从心。 女子十八十九一朵花。女贞尽管饱经艰辛,仍是鲜嫩嫩的年纪,本来脸模样就生得十分清爽,权府里的几日饱饭一喂,就更看出样子来了。脸也挂红了,屁股也圆浑了,尤其是她那胸脯像是充了气似的,奶滴滴的。很有几分女人味。 乌红色的对襟小袄,罩着女贞开始鼓胀起来的身子。她脚下的绣花鞋,前端一朵小红花,浓艳艳。脸上略施粉黛,更显得风姿楚楚,格外诱人。她从厢房里抱出小六子,坐在门前,解开袄襟,掏出白花花的奶子,奶水便泉涌般地流了出来。奶得小六子直哼哼。襄阳人将女人的奶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圆圆的,像两个小碗扣在胸上,奶尖微垂。略呈“八”字,昂首前翘,吸时柔而且坚,奶流量一般,这叫碗口奶;另一种是滴溜溜下垂,红枣般的奶头翘吊在肚脐两边,犹如一个大写的“儿”字,这叫布袋奶。这种奶子忒足。有人说初乳的奶子都是碗口奶,奶过一个孩子后就自然下垂,变成了布袋奶。 女贞就是一对布袋奶。 小六子的脸蛋埋在女贞的怀里,埋在女贞那乳晕浓艳丰满洁白的乳房下,小嘴一鼓一抿地吮吸着,发出咕咚咕咚的咽奶声。忽而,那小嘴像两片夹板似的用劲一捋,响亮地拔离奶穗,笑开的嘴里立刻哈出一股热烈的奶腥的甜润。几个月的吮吸使他的脸蛋艳润结实,如女贞的奶团一样圆浑,表现出幸福惬意和神圣不可侵犯的自豪。 女贞又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出嫁的那天,父亲恶狠狠地将她塞进了花轿里,她开始还哭哭啼啼,慢慢地,感觉到花轿颤颤的还挺舒服的,她就不哭了。 女贞进权府只奶孩子,不当佣人。所以一进权府她就没给权老板一个好脸,即便与之对面而行,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如果说,罪恶的权府之夜给她带来的是沉重的灾难的话,那么隆中山留给她的几乎是毁灭性打击。在此之间,似乎是一种必然联系的逻辑闭合圈在作用着。 奇怪的是,女贞很快就把这种刻骨铭心的恨转成了一种慈母般的爱,把一颗几经蹂躏的心,全部交给了权府的小六子。她奶胖了小六子,她亲手为小六子缝制衣帽,她还精心为小六子缝了一双“虎头鞋”,鞋面用高贵的黄色布,鞋头绣有一虎头,中间绣一“王”字。好让小六子穿着壮胆、避邪,长命百岁。 一天早上,女贞竟然抱着熟睡的小六子,走进了权府大门旁的狗屋里。这是一间空着的狗屋,女贞进府的当天夜里,权府看门的大黄狗叫了一夜,次日一早就无影无踪了。女贞将小六子放在狗窝里,让他静静地躺了片刻。这一举动正好被远处的权老板看到了,他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他很快想起来了,襄阳城里就有这么一条风俗:让婴儿蹲狗窝。说是蹲过狗窝的孩子,命贱富贵呢。 “这四丫可算是把心放在孩子身上了。”权国思暗自赞叹道。仅这一点,权老板也就知足知趣了。只要女贞进了权府,只要她给权府养好这条根,他权国思就觉得眼下的日子有嚼头。 权国思说不清,自己究竟对女贞抱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只是觉得,应该把女贞请进府来。他也只觉得,唯有女贞才养得好小六子。 这天,权老板路过女贞的厢房,他突然看到了那双令人柔情勃发的玉足。一双圆滚滚的小脚,套上一双绣花小鞋,把那双玉足衬得天衣无缝。他不由得停下脚步,把目光一坎一坎地往上抬,当四只眼珠对视时,他竟然见到一张充满仇恨的脸庞,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庞,此刻,权国思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张令其胆怯的脸了,他只得低下头匆匆离去。 此后,在一连好多天里,女贞都没有见到权老板。权老板突然间出远门去了,女贞猛然间轻松了许多。权府里没有了权国思,女贞显得开心多了。她抱着小六子在院内无忧无虑地转着,她数着权府院内长廊的木柱子;她认真分辨着甬道上石刻的两条龙,哪条是青龙,哪条是黄龙;有时小六子睡了,她还钻进那两层木楼的鞭炮作坊里,看伙计们装药,帮伙计们卷纸筒。她的心挺细,干起事来挺认真。一天,她发现有个伙计把一根挺好的捻子从鞭炮纸里拔出来扔掉了,连忙问道:“这不是好好的么,为啥扔掉?”伙计们告诉她:“引子受潮了,鞭炮就炸不响。”女贞为此站在那里发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权太太打发佣人叫她,说是小六子醒了,她才如大梦初醒。 权国思不在家的日子,女贞活得特别自由自在。权太太出去串门打牌,女贞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指使作坊的伙计们干这干那,伙计竟然都十分听从这位奶妈的使唤。别看管事赵三对人很冷面,可对女贞却有几分亲切。这天午后,小六子睡着了,女贞乐悠悠地转到了作坊,赵三正忙着,他望着女贞笑了笑,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黄牙。女贞说:“哟,赵管事忙着呢?” 赵三依然“嘿嘿”一笑。 女贞走到赵三身边,问:“这做鞭炮真好玩,能教我么?” 赵三有些受宠若惊:“当然能,当然能。” 赵三屁股底下是个能转动的高凳子,赵三屁股一转,身子就对着了旁边一头吊在房梁上的擀版。他熟炼地使用着擀版,一下一个,一会儿就擀出四五十个炮筒子交给女贞。然后把桌上的火药盆子和几个料碗端过来说:“一硝,二磺,三木炭,火药就这三样东西。你要想往天上打,少放磺,多加炭,这叫竖药;你要想往横处炸,多放磺,少放炭,这叫横药。” 女贞第一次认识了权府的鞭炮。 尔后,女贞少不了常到作坊里看看,帮帮忙。女贞走进作坊时,伙计们手中的活不停,可眼睛却异样地注视这位令人想入非非的奶妈。她除了太年轻,还因为有着一张标致秀丽的脸庞。这帮伙计的年纪都不大,嘴都很甜。不论年纪大小,他们都喜欢叫女贞为贞姐。女贞对这种亲昵的称呼也很乐意,少不了帮小伙计们洗件短衫什么的。尽管小伙计们把女贞称贞姐,可贞姐到底是个女人,小伙计只要看见了女贞的影子,也就会自觉不自觉地用各种方式表现自己。比如,小伙计们就爱吹自己做鞭炮的手艺如何如何,讲自己做鞭炮的拿手绝招,讲自己做的鞭炮能炸多高多高。这样,女贞对权府的鞭炮火药倒也能看个明白,指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作坊里的日子倒也是乐融融的。 过了一些时候的舒心日子,女贞就想,这权府没有权国思不是更好么?也许是从这些日子的某一天开始,女贞深藏在脑子里的某个念头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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