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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进进感到疲倦极了,她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她去看父亲,父亲不在,果真走访去了。她坐在父亲的屋子里,不觉又想起了父亲同许基鑫之间的关系。

  她了解父亲。在她的理解中,没有一个人象父亲这样地具备着多面性。据说父亲在战争年代十分英勇,她相信。可她也相信父亲在官场上十分懦弱。父亲是那么慷慨地将海参、茅台之类上好的东西送给他的老首长们。父亲每次到北京开会,闲暇之余最大的乐趣不是同小女儿会晤,而是去拜见老首长。尽管老首长们一再说,到了北京,来玩就是了。可他却每次都非同秘书联系好了才会去。他尤其沾沾自喜于老首长们请他吃饭,托他办事,或者向他透露某些“要闻”之类。当然,反过来,他也颇感满意地收下下级送来的公家新买的皮包、电热杯、风扇之类。他甘愿用很多的钱买一盒高档印泥,却不愿花几块钱去买只皮包。甚至嘴巴还说:“贱得很,块把钱的东西。”他二女儿淮海鄙夷地称之为“彬彬有礼的揩油”,进进认为是绝妙之辞,并会由此联想起清代谴责小说的某些细节——这些也是她今天能迅速推测出父亲同许基鑫有隙的基本依据。

  不过,倘若仅仅如此。赵锡平起码要被有血气的淮海和进进嗤之以鼻了。可赵锡平又实在是个众所周知的慈父。他真心地爱着他的六个女儿,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他原是为了生儿子才生了六个女儿,可后来,他倒觉得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实在强似六个金刚似的儿子。他看着女儿们慢慢长大,看着女儿们原先瘦小的身躯慢慢变得丰腴,变得诱人而且美丽。于是,他感受到一种父亲加男人的惊讶:女儿们都是他的血肉,何以经过了顾琳的孕育,就真的既有遗传又有变异,一个个既象顾琳也象他,却又各自不尽相同呢?他喜欢女儿们围着他,拉着他的手,亲热地同他谈话,喜欢女儿们向他提要求,向他撒娇,向他讨价还价。

  他那无条件的父爱打动了女儿们的心。所以,女儿们一般也都是爱他、谅解他的。

  可现在,他使进进感到烦恼了。进进的乱地猜测着,由猜测派生出幻想,幻想随即又被猜测推翻,于是,又陷入更深的烦恼……

  “唉,我这笨蛋!”突然,一个念头钻出来,“我坐在这儿瞎猜什么?我干吗不去问问许潜?”一想到许潜,她的心情就有些异样,象是找到了依靠。她立即拿起电话。

  她要许潜到和平公园同她会晤,说有话问他。许潜立即答应,马上出发。

  在许潜众多的朋友中,同进进的关系是独特的。他常常对她表现出高雅的绅士风度,使人觉得他城府太深。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倘若换一个人处在他的地位,也会如此。因为进进总是落落大方,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那情调会使任何一个男人对她持一定距离。有一次,进进非常随便地对他说:“其实,男人永远是山,女人永远是水,山有了水才能常青,水有了山才会长流。”这似乎是一种暗示,使许潜耳热心跳。可进进的话题随后就转了,转得一点不落痕迹,仿佛她是那样意境高远,超凡脱俗,那神情会使任何一个自命不凡的男人觉得形秽。所以,对进进,他常常取一种唯美的态度,尽管他也知道,他不可避免地要产生真情。

  “找我有事?”可是此时,当他见到她时,他发现她的目光实在是平凡的,他发现她的苦恼和对苦恼采取的迫不及待的措施实在也是平凡的。这发现使许潜的男子气感到满足。

  “告诉我,许潜,我们的父亲之间有过什么事?别瞒我。”进进直言不讳,她不隐藏内心的软弱成分,这使许潜为之一动。

  其实,他早已经想过这事,甚至可以说自从中午见到她后一直在想着。吃饭的时候,妈妈问起过爸爸,爸爸还夸了进进几句,但不知为什么,谈话仅仅到此而已。他自然知道父亲同赵锡平之间原先非常密切的关系,因为“文化大革命”而完全破裂了。那是七五年,当父亲在归还的黑材料中看到了赵锡平的字迹之后。许潜也觉得赵锡平有其卑劣之处,可又觉得父亲不必太记恨他。但长期来,他对此一直保持中立的缄默,即使中午遇到进进时,他还无法一下子就改变这种中立,因为他深谙父亲的脾性,也由于他对进进所持的微妙态度。

  可现在,进进的恳求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冲垮了他内心的堤防,他几乎在顷刻之间就转向她了。这种转向令他自己也吃惊,但细细想来又不奇怪,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忍拒绝一个可爱的姑娘的请求,更何况他实在是一直非常喜欢她的。

  “没什么大事。”他终于回答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小摩擦,那时候,因为我父亲的事,我复员了。”

  “你复员过?”进进惊呼起来,“是我爸爸处理你的?”

  “别这么大惊小怪。”许潜说。“当时那个情况,我在部队也呆不住。”

  “可你是在我爸爸手上复员的。我爸爸说什么也不该这么干!我至今还记得他那时对你是那么好!真的,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就在眼前。”一股鄙夷之情涌上了她的心,啊,爸爸!那是一九六五年,我才七,八岁,我还记得你将许潜接到家里,要我叫他哥哥,你对他那么殷勤周到,连年幼的我都觉得吃惊。后来,你告诉我他爸爸是司令,后来,他有空总要来家的,你总是热情款待他。可为什么……”

  “我那时就觉得爸爸对你好得过分了。”她不觉恨恨地说,“我那时就想,因为你爸爸是个司令。”

  “你那时才几岁!就全知道?”许潜微笑着打断她,“其实,我从来不怨你父亲。文化大革命是历史的悲剧,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进进叹一口气,不说话了。

  两人开始散步。南方的冬天是可爱的,不象北京那么寒冷,湖水没有结冰,松柏也还是深绿色。当他们并排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时,许潜感到了一种纯真的激动,人在花木山水之中的感受,同在屋子里的感受不会是一样的。

  “这一年,你一定又学了不少东西吧?”他想换一个话题。

  “嗯,你走后,我就把有关你父亲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又重读了好多军事书。本来,这次出差,我打算多同你父亲谈谈,谈深一些,回去就抽空写他的传记提纲……我越是多学军事,就越是崇拜能征善战的将军。你不知道早晨下火车时我有多兴奋,多狂!可现在,我还怎么再去找你爸爸?’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许潜,帮帮我!”

  进进袒露的胸襟深深地感动了许潜,可进进是在给他出难题啊。父亲向来说一不二,父亲是专横的,儿子怎么能左右得了他?尽管许潜一直认为,真正的男人应当比父亲更加豁达些。

  但他必须帮助进进,这个又骄傲又坦荡,又天真又锐敏的姑娘,她只要一开口求人,就谁也无法拒绝她。

  突然,他灵机一动。“有办法了,进进。明天晚上军人俱乐部有个舞会,我爸爸说好了要去的,你一定把你爸爸也拉去。”

  “你是说让他们碰上面?”

  “对,有些事,一见面,一谈开,隔阂就消除了。”

  进进被许潜的大胆设想震惊了:“这可能吗?万一他们一见面就崩呢?”

  “那我就直谏。对我父亲这种人,最好先兵后礼。”但许潜却为自己的设想振奋,“明天的舞会是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让他们见上面,要做得很自然,好象完全是偶然遇上的。”

  “这行吗?”

  “你看你,你不是一向很有胆量吗?首先我们要有信心,临场要善于因势利导,我们一定要争取成功。会成功的,进进。”

  “真是个巴顿将军。”进进被他鼓动了。她想起许潜曾经说过的:在战场上,任何一个指挥官,对胜利都不会有十分把握。然而高明的指挥官却能凭借五分把握获得十分成功。

  “回去就当没事一样。”许潜说,“要把你爸爸的情绪提得高高的,不然他哪有心思去跳舞?你自己首先要真正放松,小事一桩,军人嘛。要有点军人风度。”

  “我听你的。”她象一个十足的女人那样感到需要依靠。许潜因为她显示出的女性的软弱而更加感到了自身的强大——她说得对,女人是水,男人是山……

  分手的时候,已是下班地分,许潜是骑车走的。她不想挤公共汽车,就步行回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匆匆忙忙。”他们正在往家里赶,正在盼望着同亲人的团聚,过个欢乐的元旦。旧的一年就要过去,新的一年就要来临,时间真象是白驹过隙,人生真是一串偶然因素组成的必然链条。

  她又一次同许潜相遇了。对于自己同许潜的关系,她多少有些宿命的解释。她相信他们是有“缘分”的,可“缘分”仅限于友谊而已,许潜自然常有使她钦佩,令她神往之处,可不知为什么她不会再向前迈进一步。人和人的关系总是相互作用的,他们之间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对等的态度。

  现在,她不觉回忆起一九八三年,当她同许潜再度相遇的情景。

  那一天,她正在资料处的阅览室里值班,突然有人过来问她是不是叫赵进进,她很有些反感,可当这个人向她说明自己是许潜时,她立即又惊又喜了。儿时的记忆不觉又泛入脑海,那记忆是美丽的、纯真的。可现在,她已经二十几岁,已经大学毕业,已经结婚,并且已经从外地调到北京,在这个军事研究单位当了两年的资料员了。

  她从谈话中知道,许潜已经在附近的军事学院学习了一年,还知道他是在偶尔的闲谈中打听到了自己。他目前正利用课余时间研究他父亲指挥过的全部战役,但缺少资料,幸亏找到了她。

  “我当然愿意为作效劳。”她慷慨地向他表态,“只要我们资料库有的,我一定全帮你找到。”

  从那以后,她忙起来。她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去翻故纸堆,有许多资料出借需要繁琐的手续,她不得不为他抄写,整理。

  他过一段时间就来取资料,当两人谈及资料中的一些问题时,他顺便给她讲些战史、战术,以及将军的指挥艺术。

  不知不觉中J她对军事感兴趣了,她觉得自己被许潜带到了一个从未涉足过的制高点上,她觉得有一种高屋建瓴的将帅气质和一种通观全局的运筹眼光输入了她的心胸。将军原来是这样在指挥战争!将军永远在俯瞰历史,在作智力和胆略的竞赛!

  起初,她多半听他讲,可不久她就能够同他探讨甚至同他争论了。她选择资料的眼光也在迅速提高,以至于许潜终于惊呼:“进进,你应当是个军事家。”

  “是吗?”她听了反倒伤感,“可惜我是个女人,战争却是男人们的事情。”

  “但你可以写书,比如,写将军的传记,写得既有文采又有学术价值。”

  “那我第一个就写许基鑫将军。”

  “好,我支持你。”现在想来,许潜居然只字不提他们父辈之间的矛盾。

  许潜毕业了,分手的时候,她真有些依依不舍。可是,许潜好象浑然不觉,也许,他们平时高谈阔论得太多了些,也许,是她那骄傲的保护色使许潜迷惘。

  “你走了,会来信吗?”可她捺不住却要问他。

  “不会。”

  许潜的回答使她失望了。

  “进进,”但许潜是那么沉稳,“写信是知识分子的事,将军们之间不写信。”

  “是的,我们的父亲之间从不写信。”他仿佛找到了依据,“可是,我算什么将军?”

  “是个女将军。我封的。”

  她笑了,他们之间应该如此,谢谢你,许潜。

  早已过了开饭时间。她回到住处时,父亲和秘书都不在了,只是饭桌上放着一份饭菜。

  “爸爸总是这样。”她的鼻子不知为什么有点发酸,“唉,爸爸,我和许潜商量好了,要创造一个机会,你千万抓住这个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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