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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季节，空气中都充满了眼泪的味道。短短一个月内我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孩子，这是上天安排的一个巨大玩笑，我就是这个天大玩笑的丑角。我想起一位名人的名句：“如果你爱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爱着，都请你相信，你是幸福的。”想想自己真是被他黑黑地幽了一默。 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麻木，没有什么可以使我产生兴趣。我正常的生物钟被打个粉碎，几乎天天失眠经常在床上看着天亮，我恐惧这种深不见底的漫漫长夜。 不管是电视里还是现实中，一见到幸福缠绵的画面我就象被烈火一般炙烤，凡是美好的东西都对我是一种折磨。为了分散精神，我到书城买了一本围棋名局，每天晚上就一个人对着棋盘打谱，从吴清源的本因坊大战到小林光一的成名作，不到一个月就将厚厚一本棋谱全部复盘。 但平时我还是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一到年末各种活动是特别的多，每次我都若无其事地和同事朋友们吃饭喝酒聊天。 一天晚上我们一帮老乡在热情高涨地在唱卡拉OK，他们个个都象吃了催情剂般不断地点唱那些痴怨的情歌，那些动人的歌词象利剑一样在我身上乱刺，听得我心如刀割但也只好强颜欢笑地陪着唱。当BEYOND《光辉岁月》那句“……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一出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趁着微弱的灯光我逃到洗手间对着镜子黯然泪下，“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时候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很不容易平静下来。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我却只能找到寂寞孤独的影子。 “你们看看！这家伙简直是个雕塑，比革命烈士还要庄严。”和我同龄但已经是农业银行一个支行行长的老乡指着我说道，“酒你喝得最少，歌也不唱就呆呆地坐那儿，你怎么回事？” 我苦笑一声，“唉，刚被一个女孩子的‘绝情手’打得遍体鳞伤，接着又被另一个的‘摧心掌’打成致命的内伤，现在都快魂不附体了，哪象你们春风得意大好心情。” “我操，你这小口径还能同时来两响？真人不露相啊！”他拿起一杯红酒递给我，“女人这东西千万别放在心上，深圳这地方只要有钱什么靓女找不到？喝了！” 我轻轻地喝了一口，“还是你高。” “关键就是他妈的没钱，一年下来连十万都不到，租房子和女朋友身上就已经花掉了大半，这还怎么过？一想到结婚我就偏头痛！”那个在证券所工作的感叹道。 “你丫的还有十万，我一年连双薪还有晚婚奖什么的全部加起来才是你的一半，女朋友不敢找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一位成教学院的老师——我们公认的“精神贵族”也在叫苦。 “现在就数电脑信息行业最吃香了，应该是你最风光了吧？”他们问我。 “就不要提我了，说了连自己都觉得惭愧，也省得败坏了IT行业的好名声。” 一谈起钱个个都象焉了的黄瓜一样垂头丧气。 我拿起酒杯一喝见底，“唉，一场游戏一场梦！” 时间确实可以治病，经过一个多月的“半休克”状态，我渐渐恢复了理智和思维，可以较冷静地去考虑一些问题。我发现我们三个人的位置有点错乱，心蕾对我就象我对帆，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而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感叹上苍弄人。 于帆我确实是一厢情愿，她也许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我和她一起自作多情了两年的时间，她连最起码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我对她其实也是一无所知。事实上她并不是在有意欺骗我，一切都是因为她说的“有缘没份”。我不应该责怪她。 但心蕾不一样，她对我一往情深自己却辜负了她，我一想起心蕾我就非常内疚和心痛，越想就越发觉心蕾是如此的完美，我极度后悔，内心不断责备自己，这种感觉令我寝食不安。 九九年的元旦又到了，我一个人悄悄地回家休假，回去之前我向她们两个表示祝福，在CALL台里我向心蕾说道：祝小妹新年快乐青春常驻，对帆的留言是：祝帆小姐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第二天帆也礼节性地给我留台祝福，但是心蕾却毫无消息，也许她也回家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找心蕾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我很想祢补我当初的过失，但一想到她可能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把电话挂掉我就没勇气贸然致电给她。 很快就是情人节，放寒假的时间也快到了，这时候我很意外地收到帆的一个邀请电话。 “……我元旦打你手提电话但你关机了，这么久没见你还好吧。”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 “还可以，你呢？” “也还行，这个星期六晚上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些好朋友聚聚一起吃餐饭，你也来好吗？” 我咬咬牙问道：“什么喜事，是不是要请吃喜糖了？” “不是不是，只是我工作有点变动，我要调到上面机关秘书处上班了。” “恭喜恭喜，你终于可以做你喜欢的工作不需要再整天对着电脑发愁了，周末我一定去捧场。” 我们几个月的第一次通话居然如此若无其事的平静，这使我有了信心去联系心蕾。这个晚上我终于拨通心蕾的宿舍电话，“嘟—嘟—”的电话响铃声将我的心绷得紧紧，第一次没人听，第二次没人听……每隔几分钟我就去一个电话，但一直延续到十二点结果都是一样。刚好她今天有事吧，我想，也许是单位组织的活动。 第二天也是整个晚上没有人。 第三天也一样。我慌了，是不是要直接传呼她呢？但一想到CALL机有种阻隔不利于久别重逢的场合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蕾是不是也和帆一样换了地方？我想起了那个曾经为难过我的李真，她可是心蕾要好的同事和朋友，我应该先找她问问情况，说不准还可以求她帮忙牵牵线拉拉我们的关系。 我是翻箱倒柜才找到李真的名片，我迅速CALL她，她一下就听出我的声音，“有什么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心蕾近来还好吧？” “肯定比去年跟着一个傻瓜好。” 我一听就放心了，“可我几次都找不到她，好象这几天她没在宿舍。” “有些人好象很无赖。” “没错，李小姐真是火眼金睛，我一在你面前马上就原形毕露。你能告诉我一些心蕾的情况吗？” “怎么太阳突然会从西边出来。” “那一定是因为你太光芒四射所以产生了错觉。” “有些人还特别不自量，不知是我的直觉还是错觉。” “对，象我这样的人在你无比的智慧面前实在不自量力，所以才冒昧向你请教。” “你省了这条心吧。” “果然是持才傲物的风格，佩服佩服。我就喜欢与这样的人为师，请问……” “我是说你省了雷锋这条心。” “这我已经做到了，现在我心里就只有李老师你了，心蕾的事你爱说就说不说也罢。” “你别在这里卖乖，到底想找雷锋什么事？” “我想找她出来谈谈，你能帮个忙吗？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呢？还想做人大哥？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李真，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很后悔，我觉得很对不起心蕾，我还想和她做个？好朋友。” “有这必要吗？她现在已经和我们科长喜结良缘了。” “你……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才……三个月啊？”我象被一箭穿心，连声音都变了。 “唉，我看雷锋也不是太情愿，其实我们科长早就在盯着她，她被你气了以后就跟了他。这次是我们单位最后一次分房子，科长天天缠着她去注册登记，直到上星期雷锋终于答应了。这几天他们回了科长的老家。” 我瘫座在椅子上，怎么可能呢？心蕾怎么会因为房子就这样匆匆成婚呢？心蕾不应该是这种人啊！这一定是我的打击造成的，我的内疚增添了深深的负罪感，我觉得自己象个罪恶的刽子手，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赶到一条并是她要走的路上。 我再次彻夜未眠。 帆的晚宴设在新城酒家的玫瑰厅，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带上礼物因为我真是不知道应该送什么。 来了十余人，都是帆的一些好友和同事，男的只有四个，我，他，还有其他两个男同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他比我稍高一点，身材相当壮实，皮肤白白净净，带着眼镜的方脸一看就是个官相。我和他站一起就是比较明显的对比，要被导演放在电影里肯定是一对阶级敌人，当然我是面临巨大生存压力连饭也吃不饱的无产阶级。 他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然后就坐在我旁边很主动和我聊起来，他口才相当好，从他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他叫光远，是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比我还迟两年才到深圳工作，但他已经是个科级干部而我却仍是一文不值的工程师。 当人都到齐的时候，他回到帆的身边。 “谢谢大家赏脸来到这里，大家工作都很忙也难得一起聚聚。今天我们很高兴，小帆就要新的工作岗位上班了，让我们先预祝她在未来的工作中更加开心取得更辉煌的成绩！”光远拉着大家向帆碰杯，他风度翩翩似乎很适应这种场合，而且看他的口气已经是以男主人身份自居。 “谢谢大家，和各位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很感激大家长期以来给我的支持和帮助……” 他们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光远说话时帆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帆说话时光远就很礼貌地为客人倒酒，非常合拍。 由于女的较多，座席上谈论的话题就特别琐碎，我一直都没怎么插觜，我发现帆和光远都很频繁地留心我，他们看我的时候就好象有什么心事一样，我很不自在，就找个机会和身边帆的一位女同事聊了起来，省得被人看得别扭。 这种包房的聚会一般重心都在饭后的唱歌上。光远首先为帆点了一首《知音》，她唱得非常好听，肯定在类似的场合有过练习。这使我想起帆的一些往事，她以前对卡拉OK一点也不热衷，任凭我怎么鼓励她也不开嗓子。 唉，人是会变的。看着帆那灿烂笑容的脸我心中又涌出丝丝的苦楚。 帆一唱完就走到我身边，“我知道你很喜欢唱，来几首吧。” 为了显示我内心的平静，我连唱了两首歌才歇在沙发上喝起闷酒来。 帆再次走到我身边，轻轻对我说，“刚才吃饭坐你旁边和你聊天的那个女孩感觉怎么样？” 我抬起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和光远都觉得她挺适合你的，她性格很文静善良，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你认为如何？” 我眼角一扫果然看见光远正在看着我，老天爷，今天他们竟然处心积虑要为做我红娘。 她见我不出声，飞快地向光远打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马上点了一首合唱的情歌让我们唱。 我勉强将歌唱完，快快退了下来。这次是光远过来了。 我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他一杯然后自己先一口喝完，“你想撮合我们？” 他也一饮而尽，“她人真的很好，你不是最喜欢贤妻良母那种类型吗？她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 “小帆说的。” 我又将我俩的酒杯斟满，还是先饮为敬，“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小帆说你是她的好朋友，曾经帮过她不少忙，所以我们也要帮帮你。” 我再次倒满两杯酒，“先谢了你们两个，一人一杯”，说完我将两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酒量本来就不行，连续几杯我就开始昏了，眼前开始变成玫瑰色，和酒杯里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果然豪爽。”他也喝了一杯，“我去叫她过来和你一起聊天喝酒。”？ 我拉着他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有了。”说完我抑制不住再次端起杯子注满，一股涩辣辣的琼浆再次顺着喉咙进入食管然后慢慢流入体内，突然涌出千愁百绪，是失落？委屈？自卑？还是嫉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胸中驿动着无数难解的抑郁，这些郁结和酒精缠合在一起在我体内嗜咬使我悲伤和痛苦。 酒精的威力开始点燃，从下往上最后集中在头顶烧了起来，身边的喧闹消失了，五颜六色消失了，一切都变成玫瑰色的酒汪汪…… “别喝了，你眼睛红得都象要流血了！”旁边那位风度翩翩的光远在劝我。 酒酣耳热，我突然在漂亮弧度的高脚玻璃杯中看见凸射出来的自己变形的倒影，他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卑琐，我不忍心看见他，一大口将里面的他吞了下去，瞬间我的身体一阵痉挛，我捂住口跑到洗手间狂吐，灌下去的压抑又被倒了出来，我的心也跟着一泻千里。 我留着最后一分清醒跑出酒店走上天桥，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气。帆出来了，她周围在寻觅，那娇小的身影在酒店门口显得有些苍凉而不协调，很快那位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出现了，他的出现使得原先的不协调马上协调起来。 我怕他们看见，迅速跑到停车场开启那辆忠诚跟随我的摩托象逃跑般离去，我顺着深南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底了，这里就是心蕾的宿舍楼，我拐了进去，那个房很黑没有人——当然是没有人，心蕾正在她做科长的先生那里。 我停下车坐在旁边看着那间曾经熟悉的房间，一股酒气又再涌出。我走到边上的小卖部，这里的电话号码我还认得，心蕾曾经用它和我打过无数的传呼。 我买了几瓶啤酒座在路边再次喝起来，但肠胃刚才已经被折腾成习惯性的流产，稍喝几口体内就翻江倒海，接着就是一阵催肠的呕吐，我没办法去感受“不在酒精中爆发就在酒精中死亡”的滋味。 我边喝边吐，精神恍惚，模模糊糊中我看见了心蕾。 我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整个身躯以“Z”形朝她跪下，“心蕾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我糊涂我愚蠢我不懂珍惜，但我一定补过我的错，我会对永远对你好的……”——我痛苦地忏悔，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双腿的中央，温暖的泪水慢慢渗透到她光滑的裤子上…… “你没事吧？”我被一个保安拍醒。 “没事，稍微喝多了点。” “我们要关门了。” 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我上了车。 “看你失魂落魄，可要小心点。” 夜风刺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迷茫地开着车走在空旷的大路上。 车从深南路转入笋岗路穿过体育馆上了立交桥，然后顺势而下来到了银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我还是停了车。我在湖边熟悉的草地上躺下，草地有点湿润，更增添了几分寒意。 周围了无一人，一片寂静，湖中弥漫着一层灰灰的雾，很是伤感。 孤星冷月，沉寂如霜，水不成冰空惆怅。枯树残枝，顾影独伤，心如死灰生死两茫茫。 星空太亮太眩目，我闭上眼睛，象海绵一样吸收着身边的夜色，然后轻轻地沉没在里面。 （完） 写于99/04/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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