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现代小说,当代小说,当代文学,当代作家,现代作家:运河-->匆匆岁月留影-->第十五节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五节

　　心蕾的事对我打击很大。我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好妹妹，现在却成了空，欢乐和笑声变成了我们之间的苦和痛，我非常内疚经常自责，我想等过了这阵风后我再找她寻求谅解。
　　我脆弱的心灵已经没有什么承受能力了，帆已成为我唯一的希望，我不知道要再失去帆我还能怎么过。
　　但是对帆我依然象是老鼠拉龟毫无要领，她对我简直象是个太极高手，一身看家本领舞得密不透风，不管我怎么软硬兼施总被她轻轻地化解于无形。唉，帆啊帆，你简直是上天有意安排下来折磨我的魔鬼天使！
　　今天是星期五，可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想约帆出来居然被委婉地拒绝，这很少见，因为我的邀请频度是如此的小，顶多也就一周一两次，她从来就没有机会说不。可是这次五六七合计三个晚上两个大白天都被一笔勾消。
　　“你到底什么不舒服，也好让我去看看你吗，不然我真的很担心的。”
　　“也没什么大事，反正我就想一个人静静在家呆几天。”
　　我心里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我忍不住耍耍她解气。
　　“其实我知道你不想出来的真正原因，你是有心事。”
　　她很紧张地问：“什么心事？”
　　“说出来也不太好听，算了。”
　　“你的话从来就没有好听过，快说。”
　　“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得了，得了，别卖关子。”
　　“那我真说了。”
　　“你少废话！”
　　“哎，今天是那个特殊的日子对不对？”
　　“什么日子？”她不解地问。
　　“这还用我说？电视广告天天卖，连小学生都知道什么叫‘那日子’了。当然，象我这样的土包子是到了初三的《生理卫生》才有认识，我还知道它的典型症状就是情绪波动爱发脾气连星期六星期天都不想出门。”我带着畸形的一丝得意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她一听又上当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个大坏蛋，我……我不理你了。”说完就把电话一挂。在失望之余我感到了一种变态的快感。
　　帆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对我？我突然产生要监视她的强烈欲望，我急切要揣摩她的心态她的生活，我想知道她在和谁打交道。
　　但这相当困难，她住在偏僻的角落，我们上下班又不在一起，数字手机是无法监控的，市内电话的记录也不可能出单。就只剩下她的CALL台记录了，她的CALL机是可以网上查台的，我不断用各种可以想象得到的密码去试，各种简单的排列数字，她生日，家里的电话，身高和体重，甚至她三围的估计值都无一不试，但屡试屡败。
　　我心生一计要将这传呼台的网上应用系统黑掉，这是一个基于NT4平台的系统，但我对NT一直不感兴趣也不太熟，于是就疯狂地查找NT的资料并在各黑客站点上寻觅，但努力了数个通宵也未成功。
　　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误入歧途，我在书上找到了自己的病态，感情不是能够靠猜疑和妒忌可以换来的，书上说爱人之间的桥梁是靠相互理解和信任来筑成的。
　　我很苦恼，就在街市上找了些言情小说看了起来。故事里的情节都很感人，男女主角个个都爱得天崩地裂，只是天不随人意，其中总有一个不是给车撞死就是得了绝症，要好一点的就是没死成但给火烧得毁了容或给天上掉下的砖块砸成残废。看得我伤痛欲绝同时也为自己觉得可怜，至少人家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而自己却……
　　我忍不住要给帆写封信，将我的心事表白。怎么写呢？总不能象小说里写的“亲爱的帆，我对你的爱比大海更深更广，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为你而活的，我的血液为你呻吟，我的毛孔为你颤抖……”
　　我不能这么俗，要深沉！我决定填一首诗送给她：
　　苦，痴心无处吐。人微却共千金赌，多情空恨难作古。满腹辛酸，谁与我诉？
　　苦，相思如刻骨。芳心暗许早有属，佳人何时方作主？凤愿难尝，死不归土！
　　……
　　当我在IE上按下SEND将信件发送出去后，我就往床上一躺发起梦来。
　　我的梦果然有了结果，在发出信件的第三天她主动约我晚上出来“聊聊”。
　　我能理解到“聊聊”背后的深刻含义，她无疑是被我感动了，我预感今天晚上必定是我人生历途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苦心栽培多时的相思树要开花了！我兴奋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电话筒给咬下，我马上向同事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单位。当到达深圳大剧院时我发现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来这里会面是我提出的，因为这里邻近荔枝公园，在公园花前柳下那种气氛里我们肯定更容易入戏。
　　时间尚早，我随便吃了个盒饭，然后在大剧院广场找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坐下，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到处都车水马龙的景象。路口边上是面积超过100平方米巨幅宣传画，画里只见小平同志带着慈祥的笑容浮现在繁华的深圳市区背景上。在这深南中路的交通要塞上立此丰碑是很有用意的，东面是地王广场、发展中心、深交所等深圳金融业的代表，西面是特区报社和市政府等喉舌部门，这里可以让小平同志最清晰地看到特区的繁荣和发展，也使人们在繁华中情不自禁怀念这位伟人。
　　每一个深圳人都在心里深深地感激小平同志，这不是简单几句话可以表达的。仅仅十余年深圳就从一个小渔村发展到国民生产总值超千亿的大城市，这个奇迹可以说是小平同志创造的，他以超人的远见提出特区这个概念并完美地将它实施。当特区发展到一定规模，由于经济的极不平衡使得内地产生巨大的对立意见，当全国都在讨论特区还要不要“特”下去的时候，小平同志不顾年迈毅然亲身南巡，在深圳珠海等地实地考察并充分肯定了特区的成绩，用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威完全堵住了包括实权人物在内的无数反对者的口，有效地保护了改革开放的成果并使之能够有良好的政治环境再发展。
　　我默默地对着画像，心里无限崇敬，敬爱的小平爷爷啊，俺听从你的教诲认真学习勤恳工作，为社会为人民不断奉献——可现在都二十有七了还是形单影只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这可怎么说得过去？你不是说“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嘛，我都苦了二十多年到底何时才是尽头啊！这可不是什么不正当的要求，生活在感情荒漠里人是会干枯的，这对社会主义的伟大建设也不利啊！
　　我诚恳地向着画像祈祷，你老人家就成全成全我吧，让我能够和心上人在一起，我一定更严格要求自己加倍努力工作来报答你和整个社会！
　　我看到了，小平爷爷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他以亲切而充满智慧的笑容鼓励我：只要坚持原则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
　　我象找到了精神支柱，座在石阶上充满信心地等着帆的到来。
　　帆会和我说什么呢？
　　她害羞地底着头说：“你诗里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激动地对她说：“帆，我把整个心都掏出给你了难道还有假？”她还是没抬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诗里不是很明白，你能说得直接些吗？”我两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热泪盈眶，“帆，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
　　仔细一推敲我就觉得帆不会这样开场白，以我的经验她还是会继续装疯扮傻，先和我玩她最拿手的“老鹰抓小鸡”游戏，将我折腾得筋疲力尽后再嫣然一笑，巧妙地放一个破绽使我有机会高唱《我的爱对你说》……
　　怎么去说呢？女孩子最爱的就是浪漫，没点故事上的情节怎么也不过瘾。于是我脑海里出现了几个画面。
　　——我突然拉着帆的手跑到一个角落，帆很吃惊地问我：“怎么回事？”我紧张地说：“现在很危险，因为可能会有地震。”她眼睛很慌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很快恢复了平静，“你又在乱说话。”我很严肃地说：“我没有乱说话，帆，我预感到我们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地动山摇的爱，一场死去活来的爱，一场比地震还要深刻的爱！……”
　　——我将眼睛聚焦在夜空无比深远的某个星点上，连续几分钟沉默然后冒出一句：“哎，帆，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然后我慢慢地说道：“我很快就要到另一个世界了。”帆颤抖着问：“你在开玩笑吧？”我一把拥起她说道：“这是真的，我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我的心我的人都已经送给了你，我要和你一起共
　　渡风雨人生，我要和你一起分享人世间每一份痛苦和欢乐……”
　　——我揪准机会板起脸孔斥责帆：“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毛病吗？傲慢无礼，冷血无常！”帆诧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情绪大变，我马上打理一下脸上表情，无比温柔地说道：“可是我却偏偏爱上了你这个浑身带刺的傻丫头，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帆终于出现了，是那套最迷人的紫色套装。看看时间离八点还有整整7分钟，她提早来了！这简直比国宝熊猫还稀罕。我激动地大力向她挥手迎了上去，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由于兴奋过度居然连鲜花都忘了买，两手空空的我大骂自己得意忘形。
　　“不好意思，赶得有点急，正想去买束花送你你就来了。”
　　“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何须动用鲜花开路？”
　　你这不是又来装糊涂吗，咱也先来捉捉迷藏。“劳繁你大驾相请还不算喜事？这里比较吵，我们到荔枝公园去吧。”
　　不出我所料她爽快地答应了。
　　我说：“我最近心里老是在唱一首歌，想不想听听？”
　　“你五音不全还想献丑？不过我耳膜的承受能力很强，就满足满足你的表现欲吧。”
　　“我最近比较帆，比较帆比较帆，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难堪……”
　　“求你别拿我的名字开涮好不好？”
　　“这不是玩笑，唱的都是心里话，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当晚就收到了，你是不是在练写诗？不过好象很低落哦，不是说‘顺不顺看看克林顿，苦不苦看看萨达姆”嘛，有些事情其实是没必要放在心上。”
　　果然又在耍花招！反正时间正早不急着赶路，咱也跟着兜兜风再说。
　　“当晚就收到？看来你上网的热情是一日千里啊，不会是三天打渔四天上网吧？”
　　“网络就是新生活嘛，这叫紧紧跟上潮流。”
　　“那你已经落后潮流，现在的口号已经改了。”
　　“改成什么？”
　　“网络就是性生活。”
　　“你别这么老不正经的，要再讲下流的东西我不理你了。”
　　“你的意思是性生活很下流？”
　　“是你下流！”
　　我承认自己有点意淫的委琐，但这词确实很醒目让人难忘。
　　“这也算下流？看来你对我们男人真是了解不深。其实我们男人呢……”
　　她盯了我一眼把我打断，“别说了，你整天这样不三不四的，我真的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想什么，今天我本来是要和你说些正事的，唉，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心里一阵狂喜，这可是一个明显的暗示！
　　我等不住了，站到她面前激动地说：“帆，我不是不三不四的人这你应该知道，但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冷淡，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她看着我，欲语还休的模样，突然低下头轻声问我：“你真的喜欢我？”
　　来了，终于来了！我煎熬了无数夜晚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你，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无时不刻地想你、爱你，这可真是肝肠寸断的煎熬啊！”
　　她的头更低了，当我正想将她抱起的时候，“可是，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晴天霹雳，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真不知道你是喜欢我，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好朋友甚至是好哥哥。”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我极力控制自己不让声音发抖。
　　“不是他。阿光在国土规划局工作，我和他是在一次单位活动中认识的，五四青年节那天。”
　　这个可恶的鬼画局！除了砍树掏山卖地皮居然连我的好事也横上一杠。
　　往事象潮水般向我袭来，五月四号，已经快半年了！我明白她当初为什么突然对星座感兴趣了，我明白为什么那些日子她显得特别兴奋了，我也明白了她和我一起时为什么经常留心地去看CALL机和手机……
　　“我很蠢！”我自言自语道，“去仙湖那天你也是参加他朋友的婚礼吧？”
　　她有点尴尬地点点头，“其实我是很欣赏你的，但也许是有缘无份吧。你应该能找到更合适的人……其实我这个人也很多缺点，人既要强又任性……”
　　我一把将她打断，“你省些高贵的口水吧，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能够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最不会自作多情，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直到了这段时间我才发觉你……所以我就有意识地疏远你来避免你的误会，当收到你的邮件我当即就决定约你出来说清楚。”
　　我知道我的理智快到边缘了，“你说的对，是我自作多情。”我苦笑着说完转身就往公园大门走去。
　　她追了上来，“很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说……请你原谅我，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
　　“你当我是你手中的玩物？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头也不回以跑步的速度走出了荔枝公园，一出大门我的眼泪就象断线的念珠一样落下。我完全失去了方向，一个劲地往前面黑暗不见路灯的地方走。我对周围的一切事情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两条腿不停地机械运动，几个小时里走了什么地方去过哪里我毫无记忆，我的心脏已经完全被一种失重的坠落感所占据，比坐在《欢乐谷》里太空梭从四十米高空自由落体那瞬间还要强烈。
　　夜空星光灿烂，大街上流光溢彩，而我的世界却是漆黑一片。我失恋了，一场没有恋爱过程的失恋。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