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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的一声暴喝,令追杀者全都怔了一怔,举起的木棍也一时定住,这就救了那个青年的命。金城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鼓足了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视对方为仇敌,一招“鸳鸯连环腿”,连踢两个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正打在对方上五寸下五寸的胫骨上,两人一同发出惨叫,就蹲到了地下。其他二人一楞,举棍对着金城当头就劈。这时倒地的青年人正爬起来,一扭头看见,大叫一声:“阿哥小心!”金城目疾如鹰,瞥见二棍劈下,急往左前方一侧身,避过一棍,同时左手一招“天王托塔”,抓住前方一人举棍劈下的手腕,同时五指一扣,“鹰爪擒拿”,对方只觉整条手臂麻而剧痛,“呀”声还未叫出,金城的右手就已给他一个“穿心插拳”,把那人打得“蓬”的应声飞出,背撞墙上,“呀”声终于叫出,往地上就倒。 这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棍打空的汉子即被吓得手也抖了,情知不敌,看金城正要转头攻来,哪还敢再战,把棍向金城一掷,也顾不得同伙如何,怪叫着扭头就跑。其余三个也爬起身,抱脚抚胸,边“呀呀哟哟”的叫,边向巷口而逃。 金城觉得自己已出了一口乌气,也不迫赶,正要起步就走,却见那青年人扑的一声就跪在自己面前,磕了一个头:“多谢阿哥救命之恩!” “没事!起来吧!” 青年人咬着牙,慢慢站起身,终是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 金城一把将他扶住:“伤了哪儿?”借助昏黄的街灯,他突然看到青年人从嘴角溢出的血。 青年人苦笑着摇头。 “先到我小屋去看看。”金城搀扶着他,走出番禺直街,折南返小屋。 这个青年人就是姜雄。当年他二十岁,是省城大东门一带小流氓的头头,为了争夺芳草街北面的地盘,跟另一帮流氓发生了冲突。这一晚,姜雄与手下五六个无家可归或有家不归的小流氓在废弃的二王观里聚赌,遭到了对方的偷袭。 仓促之下各自逃命。姜雄原来还顺手抄起一张坐着的条凳作为武器往外冲,结果在突围时连条凳也被打飞了,后背中了几棍,几乎就趴到了地上,只凭着一股逃命的劲头,才跑到了番禺直街。幸得金城搭救,否则被对方几棍下去,不当即命丧黄泉也定必内伤难疗。 金城一边给姜雄擦跌打酒疗伤,一边听他说。看姜雄模样憨直,说话爽快,丝毫没有吞吞吐吐,金城断定他说的是真话。末了,问他:“那你住哪儿?家人呢?要不要送你回去?” 姜雄长叹一声:“不瞒城哥说,小弟从小就是个孤儿。 光绪十八年,我出世前几个月,省城出现了鼠疫——后来听说是从广西、粤南地区传过来的,家父不幸染上,不久就去世了。到同年年底,我出生才两三个月,省城竟下了两天雪,冷得要命。我祖父的肺病即时加重,发高烧,几天后也过世了。”(笔者注:姜雄在这里所说的“年底”,讲的是农历,那是当时人讲日期的习惯,当时阳历才刚刚推行。照阳历算,光绪十八年的年底,已是1893年。史载,1893年1月6日、7日,广州下雪两天,平地积雪寸余。极为罕见。)姜雄说到这里,“呀”了一声。 金城把手劲放轻些:“然后呢?” “两岁时,姑姐把我接回家住,家母改嫁,以后没再来往,现在也不知在不在省城里了。十五岁时,姑丈出洋,姑姐卖了旧居回乡,我自己在省城流浪,至今五年。要说家,基本上就是二王观。不过现在似乎也回不去了。”(笔者注:广州人称父亲的妹妹叫“姑姐”,称姑姑的丈夫叫“姑丈”。)“就先在我这里住吧,伤好了再说。”金城觉得这个姜雄性格憨直,以后有可能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金城就靠了车永宏所赠小册子里的跌打药方,再经一番辨证施治,使姜雄在小屋里疗养了近二十天,内伤外伤基本上都好了,而金城也几乎把自己的积蓄耗荆姜雄别说心中有多感激,这一天一觉醒来,便又把这十来天说了多次的话重提:“城哥,你出山吧!我条命是你救的,你就做我们的大哥!讲胆识,讲武功,讲智谋,省城里的小帮小派不是城哥你的对手。城哥,你出山,我们一帮人全听你的!” 对姜雄的这个提议,金城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个“发迹”的机会——手下有一帮人,就有可能建立自己的一股势力。但他看到车永宏所赠的小册子和封面上的八个字“锄强扶弱,济世为国”,就想起当时的情景,又想起老人家临别时的嘱咐:“长大后,要做个好人。”心中不免便有点犹豫。清朝已经推翻,自己不知如何去济世为国,也自己觉得无能去做这样的大事;但若做了流氓地痞的头头,那就不是“锄强扶弱”,而是“倚强欺弱”了,肯定不算是师傅说的好人。这都是有违师训。当然,金城不必担心师傅会责罚他(车永宏在西安,而且大概早去世了),只是心中觉得好像对不起师傅;而令他最担心最拿不定主意的,则是万一罗筱韦出省城找自己,看到自己成了流氓头,在街坊里作恶,就肯定不会原谅自己——大火灾前不久,金城和筱韦去城北郊办货,遇到四五个流氓想调戏筱韦,金城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做了一次“英雄救美”,使筱韦更加喜欢他,如果自己现在反做了流氓头,带着一伙流氓地痞到处去为非作歹,哪还有脸见筱韦? 这些话不好跟姜雄说。金城想了想,道:“雄哥,你们自己发财吧,现在我还不想去涉险江湖。” 姜雄见劝说了几次仍是无效,便叫道:“城哥!小弟也不敢勉强你,只是以后若有什么事,记得去二王观或者陈旺的家来找我!” 金城拍拍他的肩头,笑了笑。 伤愈后的姜雄离开了金城的小屋,回到二王观去纠合他手下的那伙小流氓。这次遭人偷袭,伤了好几个,有家可归的几个小喽罗,被吓得想起就怕,又挨了父母家人的责罚,以后不敢再在道上浮头,便做回个良民。于是姜雄这流氓头就只剩下几个打得也死得的心腹。金城一时之间找不到工做,便又拿上他的三副棋,到城隍庙继续当他的江湖棋人。 过了十来天,便到了12月22日的冬至,这是一年中白昼最短,夜晚最长的日子,是中国民间的一个重要节日。在广东,有“冬至大过年”的俗谚,意思是过冬至比过新年(春节)还重要——事实上并非如此,但过节的气氛是颇浓的。当年还有冬至食“鱼生”(未煮过的鱼肉片)的习俗;而一般家庭,是晚总要家人团聚,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金城这一天觉得特别的闷。正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离老家五千里,孤单一人在异地过节,身边没个亲人,那种悲凉的心境就会自然涌起,特别令人不好过。 一早起床,金城特意穿上罗氏母女中秋前给自己逢制的新衣,心情难受得不想在小屋里呆,便来到城隍庙。这天天气不冷,游人不少。随后还来了好几个棋客。但到了下午四点来钟,人们都各自回家过节,游客渐少,庙里的江湖艺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倒是多了些小孩进来玩耍。金城这天赚了八个铜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双眼呆呆地看着庙门出神——看到小孩就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的亲人,想起父母、姐姐如何疼自己,在老家时如何过冬至……想着想着不觉鼻头发酸;然后又回忆起筱韦的音容笑貌,她现在是不是在顺德老家过节?真是越想越哀伤,越想越怨恨,正悲酸得双眼都有点濡湿了时,突然看到山门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四五个十来二十岁的青年人。 这伙人一个个目无余子,趾高气扬的模样,叉着腰先扫了庙里一眼,然后走去一个算命摊档那儿捣乱。摊档主人“神算子”跟人算命时口若悬河,一会儿吹嘘自己是李虚中的第十代弟子、徐子平的嫡传,一会儿又说自己是诸葛孔明的化身、刘伯温再世,但见这伙小流氓走过来则噤若寒蝉,知道口才再好也没用,对这些流氓可惹不起——自己以后还得在这里摆档呢——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免得在过节时霉气,便收摊而走。这伙人见人家被他们吓走了,便得意地嘻嘻哈哈的笑着,向棋档这边走过来。 当时庙里东北角只剩下三个棋档。金城看了这伙人一眼,继续想心事。哪料突然看到其中一个小流氓用手一指自己,怪叫起来:“就是这个人救了姜雄!就是他打伤了二哥!” 金城一下子惊觉,霍地站起。五个流氓已边叫着:“打死他!”边直扑过来。庙里的人一听叫声,一齐望过来,一些好管闲事的人还走过来想看热闹。 冲在最前面的流氓对着金城的胸口就是一下直冲拳。金城动如脱兔,腰似蛇行,一个退马扭腰,侧身避过,同时右手一劈;那人收步不住,正好冲到金城面前,后脑勺正中一着,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往地上便仆。紧跟在后面的那个对着金城的天灵盖就是一招“乌云盖顶”,金城在劈倒第一个的同时已左手往上一格,肘坚如铁,便听对方一声惨叫。 旁边的那个吓得一怔,还未回过神来,金城已一车身顺势给了他一肘——拳谚有云,“宁挨十手,不挨一肘”,可见这肘法的劲道尤猛——打得他倒后飞出,撞到紧跟在后的第四个流氓身上。金城一眨眼间连伤三人,但他正起肘时,也中了对方一着,那就是刚才大叫的那个小流氓向他猛掷来一块砖头。金城见一个影子朝自己飞来,急把身一侧,将头一闪,砖头击中肩头,不觉也“呀”了一声。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暂撇下那四个不理,拔腿就追这个小流氓。 小流氓吓得怪叫一声,向庙门方向便逃。 两个没负伤的流氓从后面追来。 金城追到庙门时,那个小流氓已经进了庙外的小巷。金城一转身,对着从后面追过来的流氓大喝一声:“你们是不是想找死!” 两个流氓刚才已领教过金城的厉害,吓得一下站住,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起哄:“阿城,打这些流氓!打这些流氓!”也有人叫:“二打一都不敢打,正衰仔!打!打!” 金城突然觉得很无聊,那三副棋也不要了,转过身,走出山门,大步而去。两个流氓不敢再追,走回去扶那两个被打伤的同伙。 金城只觉胸中奔涌着一股怒气,头脑被气得有点昏昏沉沉,朝小南门的方向走,来到抚司厅小巷,正要穿出番禺直街,突然看到姜雄急冲冲转过巷口,向自己走来。 “城哥!我正要找你!”姜雄一眼看见金城,高兴得大叫一声,迎上前,突然发现金城的脸色不对,“城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金城摆摆手,看姜雄衣着光鲜,一脸春风得意,“雄哥,这么多天没见你,哪儿发财去了?” “是发了笔横财。”姜雄笑道,“今天冬至,城哥与小弟都是寡佬一个,特来找城哥去祥真酒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醉无休!走!”扶着金城的肩头就走出抚司厅小巷。 上到祥真酒楼二楼,看楼面冷冷清清,只有三五桌坐着些孤寡老人,还有一些搬运工人、三行工人打扮的食客。 当年广东省城的民俗跟今天有很大的不同。今天过年过节,不少有钱人家就一家人齐到酒楼摆宴,并由此以示风光。当年过年过节,则是要在自己家中合家团聚,才是如意吉祥。不在家中开饭,而要跑到外边吃的,要么是无家可归者,要么就是孤寡王老五,对这些人来说,实在是人生非常悲凉的事。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伙记上来泡了茶。姜雄点了六个好菜:白切鸡、清蒸鲩鱼、明炉乳猪、虾仔扒婆参、东江豆腐煲、柱侯水鱼,要了一斤竹叶青、一斤九江双蒸,便与金城对饮起来。 三杯下肚,姜雄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双手捧上,恭恭敬敬地放在金城的面前:“城哥,十个银元,不敢说报答城哥的救命之恩,只是聊表一下小弟的心意。” 金城暗吃一惊:“雄哥,哪来这么多的钱?” “不怕明说,劫来的。伤了一个兄弟。” “就把这些钱给他治伤。”金城把小布袋往姜雄面前一推。 “他已得了他该得的,这些是我该得的。”姜雄把小布袋推回到金城面前,“城哥不收就是看不起小弟!” “好吧!”金城稍犹豫了一下,把手中杯一举,“那就多谢了!”一饮而荆——十个银元,就是一千个铜元,在城隍庙里摆棋档,至少得摆四五个月才能赚得到。 “城哥,你到底碰到什么事?”聊了一会闲话,姜雄见金城几杯下肚后,仍是闷闷不乐,“你不跟小弟说,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金城本来真的不想说,因为说出来,姜雄一定会为自己报仇,而自己当然就要加入江湖争斗。他现在还不想这样。 他还怀着希望——筱韦会在过年过节时出省城找自己,自己不能做流氓,否则筱韦以后就不会嫁给自己了。但现在姜雄特意在过节时请自己痛饮,还给了自己一大笔钱,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自己若仍不说,真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几杯酒下肚,金城的神经也比刚才兴奋了,只见他把手中杯举了举:“雄哥,你得先答应我,听了就算了,我现在还不想主动去找人打架。” “好,城哥你说!” 金城边喝酒边把下午在城隍庙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姜雄一听,果然气得把餐桌一拍,霍地站起来,高声骂道:“岂有此理!我还未找他算帐,他却敢来找城哥你的霉气!” 楼面上的食客、伙计全都望过来。 金城轻轻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坐下慢慢说。” 姜雄气鼓鼓地坐下。 “雄哥,你有话在先,听了就算了。现在你不必为我去找人霉气……”“难道城哥你就这样算了?” “我希望以后不必报这个仇。”金城想起筱韦,如果她来找自己,愿意嫁给自己,自己就一切都心满意足了,自然也不会报这个仇。 “好吧,”姜雄无可奈何——他搞不明白这个金城,武功这么好,竟又这样怕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抹了抹嘴,双眼定定地看着金城,“但是,城哥,你以后不能再到城隍庙摆棋档了。上次你救我,伤了他们三人,这次你又伤了他们三人,这伙人是不会就这样算数的。他们的头目叫黑狗松,手里有枪,他一枪指着你,你武功再好也没有用。” 又喝了一杯酒,“这一两个月,你最好少出门,黑狗松说不定已发散了人四处找你。他还会去找城隍庙的人,问你住在哪儿。如果城隍庙里的其他人知道你住小屋,你就最好去外面避一避。” 金城想了想:“可能有人知道我住小南门一带,但不知住哪间屋。” “那你还是小心为妙。暂时不要出去了,没有钱,来找我。城哥,我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多谢!”金城也饮了一杯。 以后的两个月,除了一日三餐到街上吃外,金城就基本上呆在小屋里,读书看报,临字帖,有时也打打棋谱,真的很少外出,其中原因固然是由于姜雄的告诫,更主要的,他是担心筱韦出来找自己,自己如果出去了,会找不到。既然口袋里有十个银元,吃饱饭是没有问题了,于是就潜心读书,等意想中的心上人。姜雄隔十天八天也会过来坐坐,见他如此修心养性,便也不提江湖上的事。 不觉春节已到,转眼又是元宵,过了三天便是落灯节,筱韦一直没有来,连半点音讯也没有,金城等得真是心灰意冷,终于明白,这段恋情是彻底的完了。吃过晚饭回到小屋,只觉心烦意乱,书怎样都看不进去,长叹一声,突然听到街外一声枪响,心中打个突,也不管他,盖上那部《古文观止》,准备上床睡觉。就在这时,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砰砰砰!”传来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同时听到姜雄喘着气叫:“城哥!开门!快!” 金城惊叫一声:“不好!”飞扑过去一把拉开门,满脸鲜血的姜雄应声扑入,同时反手掩上门,鼓足劲一口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巷口处随即传来一些人的叫声:“人呢?人呢?” 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门外掠过。 油灯一灭,小屋立即陷于一片黑暗。 “伤了哪儿?”金城沉声问。 “没事!左小腿!子弹带去了一块肉!”姜雄低声叫。 金城不再说话,一把拉开抽屉,取出止血散(这是用车永宏传给他的秘方配制的)和纱布,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斯”的一声撕开姜雄的左裤腿,看准小腿冒血的位置,药散往上一倒,纱布一扎。 姜雄在床上躺下,额上的刀伤足有一寸长,血仍往外冒,幸好不深。金城又是如法泡制,血立止。这时,门外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同时听到有人说:“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声音逐渐远去。 金城给姜雄喝了一大杯盐水:“定下心来睡一觉!有话天光再说!” 姜雄了解金城的脾性,自己也痛得不想说话,便闭了眼睛。挨了一夜的疼痛,黎明时才朦朦胧胧的时睡时醒,睁开眼想起来坐坐时,已日上三竿。 桌上已放了好几笼虾饺、烧卖、叉烧包,金城见他醒了,边泡茶边道:“好!大吉大利!”看一眼姜雄,“雄哥,看你睡得着,我就放心了!”顿了顿,“起来吃点东西吧。昨天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元宵节,一名兄弟在看灯时跟黑狗松的手下发生了争执,”姜雄边咬着牙坐起身边道,“两人都受了伤。昨天下午,黑狗松派人来要我晚饭后去二圣宫讲数……”“二圣宫?芳草街北面的二圣宫?” “就是。那是黑狗松的巢穴。” “那你就去了?一个人去?” “我当然要去!手下五六个兄弟看着我哩!我们一齐去! 黑狗松要我赔他手下三十个大洋,并要我受伤的兄弟斟茶叩头道歉。简直荒谬!我见在他的地头里,吵下去要吃亏,最后我就说回去商量。我们怒气冲冲出了二圣宫,转出巷口,哪知竟在那里中了他们的埋伏。其他兄弟一下被冲散,我几乎被他们劈了脑袋……此仇不报,我姜雄誓不为人!”姜雄气愤地一手“啪”地打在桌上,桌上的茶壶、茶杯弹跳了几下。 金城嘿嘿冷笑两声:“黑狗松看来很聪明,不在二圣宫里把你放倒,免得警察找他的麻烦。雄哥,不必激动。其他兄弟怎么样?” “不知道。看来都跑了,因为他们似乎是专门对付我。 十几个打我一个,我哪够他们打?打倒两个,杀出重围,向前拼命的跑,跑到巷口,他们看来是怕我真要跑掉了,才开枪。” 姜雄看着金城,金城既没惊,也不急,双手把茶杯放到姜雄面前:“喝杯茶,先填填肚。” “城哥!”姜雄大叫,“你出山吧!这样下去,其他兄弟弄不好就要各奔东西了!我自己一个人怎样报得了这个仇!” “好吧,”金城这次没再犹豫——亲人都没有了,筱韦看来也不会再来找自己,自己已是烂命一条,还在这省城窝囊什么呢?“你伤好后,我定必为你报了此仇!” ------------------ 书 路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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