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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起伏不定,水波脚下舞蹈。不无遗憾登跳上岸,离开危险境地。小西心中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觉得与水国相隔远了。他无精打采地登上江堤,回头望望滔滔江水,伤心洋上举起无数小手,象是欢呼胜利,永无止息。大量的树木生长在街道两旁,看不见阳光,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从背后升起。脚下是一步步方砖,晚风慢慢地生成,在原地打旋儿吹箫,也许很快就要吹到繁华的地段,给那些红尘男女听。小西东张西望,想寻找一个便宜的住所,越走越远,也没有他所希望。渐渐地绝望起来,靠在江边的围栏上站了一会儿,想着生与死的抉择。 不知何时来到一个小巧精致的梦想广场。象只沙发柔软舒适。广场中心是棵巨大南国榕,象一株绿烟云。四周围的树木却变红了,大片树叶悠悠掉落。墙角灯柱小巧玲珑,草坪依然翠绿。一群白发老人围在那里唱戏。小孩子在旁边飞来飞去。象是走进往日电影里,他把自己从电影里析出身来,不觉又找不到自己位置了。凄惶归宿在站牌底下,不久电车来了,登上去,管它开到哪里。 电车挤进高楼窄巷,象钻进深海。黑窗被街灯替代,渐渐驶进光渊。商铺云集,香味翻腾,象火山口,不时向上喷出一团团红光雾气,呛人尘埃散落四方。他的饥饿感又升起来,好象揣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电车一站站地驶过去,漫不经心。看看灯光外的夜市,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为自己前途设计,一会儿是倒在街边凄凉地冻死,一会儿是被人杀死,血流满地了。呵小西,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等他在黑夜里步行来到火车站时,天空已完全黑下来。但火车站还是嘈杂与热闹,象冰窑中一朵烛光。全凭本能,他来到以前坐过的那辆中巴车旁,爬上坐下。不久,一个小女该坐进来,不期然与他目光相遇,小西微微一笑,那姑娘圆眼闪动,挣出一根食指。 你!我认得你。 他轻轻点头,茫茫人海,算承认,可没说什么。小姑娘问他几句,他也只轻微点头,随后她跳下车走了。中巴开回旅馆,小西重新登记,依然是原来那房间。洗了,坐上床,武汉人进来了,一瞬间,他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没? 没有。 一起去吃吧? 不去。 武汉人出去了。当他再次站在门前的时候,却带来了他爱人和小孩。那女人把头伸进来,看了看小西,打扮得十分新秀,两人很不相配。 你呀,我听他说了。我是利川人,大家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不能太讲礼貌。 一句话说得小西惭愧起来,俯首低吟,一言不发。等他抬起头,发现那对夫妇还站那里,依然把他望着,好象等他说话,显得十分诚恳忧伤。他不禁慌乱,不容多想,只得开口。 那好吧。 站起来跟着这对夫妇往外走,这才发现有些不妥。可又不好说什么,不安感却更加强烈。几人在黑暗里向外走,来到一处微弱灯光的店前。在门前桌旁坐下,小西的心明明是要蹦出来。他们夫妇对这里似乎很熟,打招呼,点菜。 每晚就这一个火锅,三十元。喝酒吗? 不。 一天离不开酒,离开了就没法过日子,我是靠酒度日。 外面混,不容易。 那女人贤慧地照顾小孩,往锅里下菜。那盘瘦肉只表面一层,下面依然白菜,小西稍稍松口气。夫妇俩竟相给他夹起菜来,将他的碗堆不下了,小西只好匆匆吃两碗放下。女人也不吃了,只那男的在那吹牛,话是越来越多了。 忽然,淆水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遥遥看见小西,亲热地闪现笑颜,扶扶他肩膀。小西十分厌恶,将肩膀闪开了。 他们请你? 小西不回答。淆水人大声喊老板。 添置碗筷,加个菜。 喊完,他掂起酒瓶自顾斟酒,端起酒杯说。 嫂子,我敬你一杯。 嫂子不答,他自己一扬脖干了,又斟一杯,弯腰低头照定武汉人说。 这杯酒,你以为我会敬你吗?错!我自己干了它。因为你不值得我敬,过来。 他一扬手,一个女孩从远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低头层层,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小西对这些场面从未见过,呆呆看着,那女孩走到武汉人身前,红着脸儿绞手,眼着身体也绞动起来,小小声说。 大哥,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 武汉人神气起来,把头往小西面前一抛,不屑神情,对惊疑不定的小西说。 这女孩是个宜昌人,以前曾托我帮她找过工作。我看在老乡面上,四处托人帮她找,结果她又另外托人找到一份工作,招呼也不打,自己走人。现在又来求我,你有本事就不来找我呀。 对不起,大哥,我真的对不起你。 说这些,有谁信呢? 大哥,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行么? 小西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涌起一阵恶心,直想把刚才饭吐出来。他便立马站起身来,刚硬地说。 对不起,你们谈,我回去。 说完也不顾他人脸色,径直向外走,那女人跟着站起身,说。 孩子睡了,我回去安顿一下,你们慢慢喝。 她牵上小孩,跟小西一道回旅馆,路上两人一句话没有,月亮圆圆地挂在树梢。 十月十七日 上午,他又来到梅山大厦102 室,在门外小径上站一会儿,看着道路两边花圃。一个小伙拉住他问。 你是来找工作的? 对。 不要去,他们一径骗人。 我已交钱。 你去要回来。听我说,我打算找他们把钱要回。我是学化工的,在这里交钱,跑了好几处地方,根本就没有要找的工作,钱也花光了,所以奉劝你不要去。 关键上哪儿找事? 有很多地方,比如南方广场。 他点点头,似乎听了。走进梅山大厦102室,突兀木木地站那。 找工作? 昨天来过。 没回执? 去一趟,来来去去花九十多块,我也不知还要回执。小姐,你也知道,多呆一天身上就少很多钱,街上吐口痰都要钱,何况远。 年青女人在那摇头晃脑,头发编得象花一样盛开,执着钢笔沉吟。旁边男子蛮不耐烦。 没回执就请他回去,没二话。 那女人放下他的一摊,忙着去接待另一位。来找工作的男男女女倒也不少,一拨又一拨。小西只是漠然,呆一边,也没想走。很久,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小西站桌前。打领带的男青年用手指着他,盛气凌凌地问。 你站这里干什么?没事出去! 小西理都不理,只当没听。见此情景,那女人嫣然一笑,温柔地说。 这人将来肯定会有前途,好沉得住气呀。 一句恭维,使小西脸上露出了衷心的微笑。 嗯 ,过来,我给你找找。 她象开恩似地说。又开始翻动那几本又脏又厚的登录簿,这时从门里又出来一位年青女孩,两人啁啁喳喳,一起翻找。找了好半天,难为她们终于找到一家公司,要懂计算机的。打电话询问属实,他决心去。她们把路线车程详细告他,主动与他握手,衷心祝他成功。弄得小西脸上身上颇为荣光,走出去,不禁将胸脯微微挺起,直起腰板走路。 城市遥远散落,辗转寻觅,终于来到一条小街。这是一条很普通很陈旧的街道,如同他所到过的每一个城市。两旁都挤满瓜果店铺,伸长绿树浓荫。小西在这条街上反复寻找,就是找不到公司所在,也许是在厕所里。他不愿询问,盲目拐进一条小巷,曲折幽深,莫知所终。硬着头皮直走下去,几乎走进别人家里,没办法,穿过恐怖迷茫,竟然走穿了。来到另一条小街,这里有个路口,几个小男孩在路口玩耍。 小朋友,知道这家公司吗? 不知道。 他在原地犹豫一会儿,有些湿润混乱,无法择出。只好使用机械感觉,迷迷糊糊向前走去,路渐渐开阔。两旁高大树木,绿叶指动,阳光柔和。两棵树之间,挂一横牌。 广州第九建筑公司 终于找到了。他不禁吐了口气,平静下来,头脑又渐渐闪现阳光。从绿荫走进去,拐进一个铁栅门,看门人指他走进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有树木花草,泥土外露,苍苔冷冷。车棚里停靠一排破旧的自行车,宣传栏登有生产先进和计划生育。小西有些茫然地走进一间旧平房,宽阔阴暗,恍似旧梦,面皮焦寒,手脚发抖。有几人坐在椅子上,不知聊天还是开会,看见他进来,其中一个抬头问。 你有什么事? 我来应聘。 找人事处。 在哪儿? 在那边。 他有些不能适应地找到了人事处,里面有人坐着,好象虫子居窝里。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这是职介信和我的证件。 那人接了过去,招呼他坐下,他也就不客气地坐了。 对计算机熟悉? 基本学过。 我们企业内部实行更新改造,将来要实行股份制,现正为上信息高速公路做准备。时代要求必须这样,所以我们要招聘一个懂计算机的。 我想我能够为你们做贡献。 不过,公司也有难处,那就是没有房子,房子必须由你自己解决。 只要有落脚地就行。 没有,我们没有。你不知道我们住房有多紧张,公司很多人都没有房子住。 或许能租房子。 不容易,你等一下。 他拿了小西资料出去请示,一会儿回来了。 暂时还不需要。 请写个回执。 那人很工整地写了。小西淡淡地接过来,朝窗外望一眼,又是黄昏了,他转身出去。 沿莫名的小街胡乱踩着脚步,来到一条比较繁华的大道,川流不息,满天飞舞,小小人儿帽儿,玻璃幕墙反映夕阳。周身温暖,视野逐渐开阔。 落脚旅馆,到路边吃一顿,喝得脸发涨,摇摇晃晃回来洗了,倒上床,脑子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却又无法睡着。有人捅醒他,睁眼一看,又是那个淆水人。 你不要和那人混一起。 他心中烦恼,从床上立起来,实在满脸不高兴。 什么意思? 你,不要和那人混一起。 我怎么和他混了? 那不是个好人,嫂子是好人,他不是,他不过是个票贩子,一点地位也没有哩,窝囊废!我要是他,早混出头了。 我管他是好人坏人。 小西怒顶一句,倒头又睡。不知什么时候,武汉人又回来了,重又捅醒他,小西怒极无奈,也只有耐着性子听他吹牛。两人不知说到什么时候,终于各自睡了。大批女色涌入小西心里,他头在枕着的衣服上磨檫,刮走这批女色,夜深得恐怖。小西一直警醒,没睡着。 十月十八日 早上起来又出去,这次欲将如何?依旧向梅山大厦走,花圃中,春华秋实并列眼前,的是奇异。上班人千百万,晨风送爽,无限春光。来到大厦前,忽然停步。想起了那个年青女人。 他体内细细生出一种倦怠纤维。长满心中,开花脸上,意象实在难堪。举步维艰的感觉。真的,跑两次的他,实在信心已被摧毁,还有什么再去必要?真不必再去,徒然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还是考虑良久,以至于站那里酸怪麻木。最后他终于拿下决心,从大厦前转身离开,来到大街,思忖着该怎么办?辗转来到南方广场。才得知几天后这里将举行新概念求职会,他决心到时来搏一次,这几天就在这座城市四处转转,看风景。 脚下是一条正当改造的老街,写满拆字。老的老成酸臭,新的新成宇宙。摆满花篮新开张的小店,生意不好。当发现有家新华书店,他便爬上去,楼上窄小陈旧,还是那几本老书,令他失望,却又看到关门。走出来,已是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黄昏。无数的灯光闪烁,无数的娇男美女在他眼前来去自由,比白天人多得多。内心涌动一阵阵欲望,实在令他愁苦,自己知向何方?不敢多想。今夜住在哪里,他甚至都没有打算。只凭欲望催动自己在密如蛛网的街道穿行,黑夜似漆,不知走多久,竟然又走回到了那家旅馆。登记上楼,还是那间房,灯火黄亮如滴水,淆水人正吃饭。他忍着饥饿,无声无息地倒在床上,淆水人大大咧咧地问,似没把他放眼里。。 工作找到了? 没。 你不大说话,又没活动力,怎么跑出来?你还不如他。 他用筷子指指天水人。小西不以为然,也正好开口说说话。 我的确没真本事,我承认。虽然上过大学,其实也没学到多少真东西。也不感觉自己高人一等,但我不认为自己就没有生存力。只要能吃苦,我想总还是可以做到不回去的,我有这个信心。 有大学文凭还能找不到工作?要是我,早找到了!我是没有办法啊。刚下火车,包就被人偷了。丢几千块钱小事。关键是把身分证,退伍证,党员证,保安证都弄丢了。刚从家里来,又不想回去。钱也快花光,真他妈倒楣啊。我每餐都要吃肉,没肉我吃不下饭。真的,我现在已养成这习惯。你也许看不惯,但我也不想改掉。你看,我中午吃两个肉菜,晚上又吃双份的牛肉。根本吃不完,其实我家也在农村,也过过穷日子,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现在不同了,改革开放,联产承包,产量翻几番啊?从前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现在谁家少肉吃?他们有的是讲究吃素!因为吃肉吃厌了。我是要吃肉的,吃肉才有力气打架。我就靠打架吃饭。 小西懒得听下去,翻了个身,刚想睡觉,忽然又问。 你还是党员? 我在武警当过兵,入党又算什么?不入党,说明当兵混得惨。当二年兵,跟班长最要好,班长再紧跟连长,兵才带得起来。后来帮人打架,把人打残,只好提前退伍,一般是要开除的。 打架把人打残? 说你不懂,我问你,人活在世上为的什么?为这一口气。人不能输这一口气,这口气一输,你这人也就玩完。这就是做人原则。还有一条原则,那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义。我做人就是这两条原则,别的我不管,什么杀人放火,我都可以做。 何必杀人放火呢?岂不一生全毁了? 我在部队时,还不是象你一样纯洁。什么都朝好的想,尽做好人好事,那可是真心。可离开部队回到家乡,各人忙各人,谁来理你?我心就慌了,真的,心慌了。初中毕业,什么都不懂,干活太累太苦又不情愿,真不知该怎么生活?想想也只有一身打架本事和不怕死的劲头。就这样几场架打下来,我就与哥们混一处了。吃我们这碗饭得讲义气,大家说你够哥们,那就是对你最好的称赞。承蒙他们看得起,我们几乎每天下馆子。吃饱喝足,泡妞跳舞,整天无所事事,还有大把钱花。那叫什么日子?餐餐吃肉的习惯就是那时养成的。没办法,是那环境。一帮哥们占块地盘,我就不想再过其它日子。我相信我这一辈子要过得比你好,信不信? 小西微笑不语。 不信?现在就是这个时代,哪象你,其实只有死路一条,真的,我说话放这里。 人总是要死的。 死,要死得值,活,就活得痛快。曾有福建的哥们到我们那里避难,他杀了人,来时带两把手枪。请我们哥们两桌,他的安全我们就负责。那哥们也真够朋友,隔天请,花钱如流水。大地方人,到底不同。我这一辈子也就是喝酒,弄钱,玩女人,痛痛快快活一生。 怎么又来广州打工呢?在家里不挺好吗? 说来话长了。我在家乡打架出了名,严打开始,派出所抓我,躲藏一阵,实在无聊就到深圳。在丽晶大酒店做了一年多保安,有吃有喝有玩。人家深圳那气派,小费给得多,不在乎钱。瞧我这疤,看见了吧?不长头发,靠近太阳穴呵,差点死!那是去年除夕,我和几人喝完酒街上走,遇一帮潮汕人,打我们中间的河南人,围住痛打。他们人多,又带家伙,我们的人都跑散了。只有我走过去扶那小子起来,其实我和他不熟。一个潮汕小子回头将一根钢管投过来,正正扎在我额头,头皮带头发,就粘在钢管口上。那血呀,热乎乎,象热水管里的热水往外流,蒙住眼睛,打湿衣服,在皮带周围积一圈。开始还不痛,后来痛得没有办法,我坚持着,没倒下。弯腰捡起那管钢管,举起,一步一步,那小子也吓呆了,竟不晓得躲,被我一钢管砸头上,当时就倒了,有人扶他起来,那血呀,就象喷泉,射了几米远。然后我也倒下去了。听医生说,再晚一步我就完了,血流尽了。伤好之后,酒店总经理够意思,付了所有医药费营养费,工资照发,另给我八千元让我回家。 就留在深圳不好吗? 废话,谁愿呆这儿?这地方我以前连看都不看,现在是没办法,虎落平阳遭犬欺嘛。 在家乡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她一定要我带他出来,两人先到上海,然后到广州。谁知出站包就被人偷了,只好又送她上车回去,一直呆到现在。 正说着,武汉人回来了。脸上笑嘻嘻,直找小西说话,小西又陪他聊半天,这才沉沉睡去。 十月十九日 早上,他计划出远门耍。在火车站爬上东去的大巴,坐很久,在天河体育场下了,这是宽阔新兴的街市,风景如画,远比老城要好得多。宽阔的广场,整齐的绿化带,高秀入去细腰如雨的建筑,令小西无限神往。以至那呈弧面上升的大道,同样仿佛都连接新宇宙。小西在街道旁缓步观赏,把自己当成了游人,既不留心找工作,也不对自己苦苦拷问,心情也就开阔甜蜜,暂时被眼前美景所陶醉。当看到广州购书中心时,他的惊奇和兴奋达到了顶点。 自感绝代风流,眼前书籍无双,齐唤喜水奔涌,随手捡起一本,就地看到黄昏。购书中心关门了,他空着两手走出来,在薄薄暮色里,一时还没有划清书与现实的界限。站在淡白灯光之街口,也不知如何保护自己。眼前无数的汽车汇成灯河,燃烧着星星一样的尾灯,无头无尾,数不胜数。 他现在手握自己一生的命运,多么富足难得,却无人问津。一身的没落,莫名其妙在街边流浪,心中怆然。想流下斑斑血泪,却又没有。青春的刚强连他自己也不知。只有分解化散,分不清南北西东,看见双层大巴开过来,这就爬上去,让它载着自己,管它开到哪里。粉红色的雾霭从车窗外飘吹进来,流离不断,高楼在路边跳着舞。无数的女孩背着小包,涂成烈焰红唇,穿行在玻璃门里门外。大巴在夜风中来去,他忆不起自己有任何欲望,一时被月光照成雪白。 怎么办? 回到旅馆,淆水人还没走,正在问站窗边的一个年青人。 你是广州人。 你怎么知道? 一眼就看出来啦,广州人我认识不少啦。 真正的广州人很少的,你不一定认识。 我不过是个打工仔,你怎么也来这里呢? 打麻将打太厉害,出来躲几天。 你们广州人不够义气。 凭什么? 凭我经历。在这里找工作也有十多天,结果没影儿。象我这种人,有吃有喝,要干什么都行,但居然还没人要。就因为我身上没有身分证,你说够不够义气? 也许是你运气不好,跟打麻将一样。象我们这种小人物,帮不了你什么忙。 你做什么的? 工厂主管,一月二千,刚够吃。 我也是大把钱花惯了。如今没找到工作,真是难受死了。 广州太大了,连我都有时迷路。象你这种人,不可能找不到工作。也许是你挑剔。 象这位大学生,跑这几天都没找到,可怜。 真的大学生不会找不到工作,现在要人挺多的。 也不知他真假,他不愿意和我们说话。 十月二十日 小西又到购书中心消磨一天,回到旅馆,天水人笑指说。 猜他今天上了哪儿? 猜不着。 跑到白云宾馆找到他们总经理。我和他一起都不知他何时离开,如何进去的。 怎么样? 要我把证件带来,别的都好说。我打算回家一趟,拿证件去。你呢? 回甘肃。 我打算后天到新概念求职会去看看,如果还找不到,就去做小工。 十月二十一日 小西特意又到珠江边,细心看了看珠江。晚上回来,淆水天水人都走了,半夜房门踢开,有人进来收取房钱。 十月二十二日 早晨,他醒很早,这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并没立即起床,而是微微合眼,体验独自的内心。晨光照在脸上,有风吹来,全身象褪去一层皮。从上到下想一遍,有些阻滞,想不通,还是掀开毯子起床。细细洗了,举手梳头,胡子几根,让它伸翘。穿的衬衣,带浅黄条纹,还是大学买的便宜货。下面一条牛仔裤,足登皮鞋,此时也用卫生纸擦擦。左手腕带只黑带白盘的上海表,整个形象自己觉得还可以,这就起身出去。 依然十月,已隔多少春秋。远处青山依旧,翠绿植物繁茂,象一个个圆蘑菇。这一切与他何干?他只关心他自己,时光永不再回。从近处的院墙伸出一截细绿的枝条,春意无限,哪有秋天? 只有那风,走到大街,风起沙升,好象无数车轮,滚滚向前。小西不得不微闭眼,把头据在一边,单等这阵风过。睁开眼,又一阵风袅袅而来,凌波微步。他躲到桥墩后。不久,车来了,他闪出来,爬上车,辗转不已,终于来到了广州图书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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