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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粟跑上楼来,见霜儿不在,便说:“霜儿又出去啦?”说着就伸手勾住了应南,应南嗯了声,耷拉着脑袋随着银粟往房里走。
  银粟道:“这个米霜儿真是让人又妒又爱,我怎么也恨她不起来,换了别的女人我早就容不得你这般了。”
  应南歉然道:“她都足月了,这西晒太阳这么毒,还出去,我真是不放心。”银粟见他如此眷恋,便又有几分醋意,道:“她真的要在这里生孩子?”应南熟练地脱衣服,边说:“她不在这里生去哪里生?现在那个姓楚的音讯全无,电话也没有一个过来,他公司的人也只说他出差了。那狗日的是成心躲开走了。”
  银粟似是自言自语道:“也是可怜,家里也没有人了。”应南一听她这句话,忿忿开了道:“她家里还有无情无义的哥哥嫂嫂,妹妹一个人小小年纪离家在外,没有一声嘘寒问暖的,倒把她母亲留下来的两间旧房也夺了,让一个女孩子连退回路都没有,如果我不接受她,她是只有死路一条了。”银粟道:“如此哥嫂真毒如蛇蝎,堵住亲妹妹唯一的退路,这不等于是将自己的亲妹妹往死路上推嘛!”
  应南热切地拥着浑身发烫的银粟上了床,银粟这次却有点心不在焉的,老是瞧着应南的眼睛,似乎想寻找什么。应南因心里存着霜儿,又不想让银粟发觉出来,见她这般瞅着自己,心中有些发紧,便低下头去吻她。
  其实应南却误解了银粟的心思。大胡子张金升和银粟三人已经策划好了,前天,江副市长和太太及小儿子已到了香港,他们三人便定了明日全部离开,公司的东西一件没动,人员也一个没缺,当然钱是早已经转移出去了,银粟查了一下帐上只有三百多万了。大胡子现在出去办点事,她乘这个机会溜上来和应南私会。按预定的计划,他们三个人于明天星期天先到香港,把在香港的江副市长带了一同隐匿起来。到下星期五再通知所有的高级职员在星期六上午全部撤退。这样他们有六天的时间,足够的时间做好一切工作。银粟也给应南安排好了渔船,星期六夜晚来接他出去。由于应南只能在晚上偷渡,他将是金祥云高级职员中走得最晚的一个,风险也是最大的。银粟十分担心,只怕十几个高级职员,接到消息后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误了应南。
  今天是她和他在大陆见的最后一面了,想关照他一些话,又不敢说,怕漏了机密,误了大局,不说又再没机会了,只怕他有所闪失,丢了性命,尤其是到时他舍不得霜儿不肯走,这如何了得?!他在检察院留过案底,如果逃不掉,不死也得在狱中度过余生了,再说自己还希望将来能和他有个长久。心里一直在想着怎么告诉应南要注意保护自己,又不将机密说漏,连应南进了去都不知道。
  应南一阵亢奋,双手环紧了她又白又软的肩,将双唇合到了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鼻子,她这才猛醒,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一件事,道:“喂,你今天用的是什么套?是不是我最近拿来的?”应南边喘吁边答:“不是的,还是原来的那盒。”
  银粟听了此话,立即道:“你快点换了吧,这种套我用了有点过敏不舒服,用我最近拿来的那盒。”说着就伸手翻床头柜,找出了她想要的那盒,拿出一只套来,二人便又重新交合到一起,她渴望着,他向往着,他们共同投入到疯狂,从中体验到一种人生最甘美的东西。他忘掉了霜儿。她忘掉了生死离别的恐惧。
  一切轻轻地退去,两个人都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性爱的甜蜜还没有全部从他们肉体上退却,银粟又想起了让她揪心的事,便对应南说:“我明天和张金升都回香港。(大胡子从不在金祥云坐阵的。)”应南乏乏地应了一声:“嘱,两个人都回香港有急事吧?”
  银粟努力放平了语气道:“事关重大,江副市长去香港了,我和张金升、大胡子要陪着他旅游,可能下周都不回来了。”应南道:“你们都不回来,公司的事谁管?”银粟支吾一下道:“公司也没有什么大事,往后拖一拖吧……嗯,公司下个星期可能要你出差,你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应南忙睁开眼道:“不行,那不行,霜儿就快要生了,我不能走,你安排别人去吧。”银粟说:“这是一宗肥缺,我是故意让你去的,你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应南斩钉截铁道:“这个时候你就是给我一百万出趟差,我也不去。”银粟唉叹了一声,耐心道:“这事必须你去的,关系到你的前途命运,我只希望你随时作好准备,尤其是钱或存折什么的你处理好随身带上,可能出差时间比较长,放在家里不安全。”
  应南恼怒道:“什么我的前途命运,你分明是妒嫉,离间我和霜儿,故意把我支开好把霜儿逼回楚相那里去。可楚相真的不在深海,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是想逼死她怎的?我不干了行不行?我绝不会离开霜儿的!”
  银粟见他这般无理,也火了,骂道:“你这狗日的,做期货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时时刻刻都是铤而走险的,我一片好心,你都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到时张金升会通知你。不干我的事!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儿女情长的?”
  应南见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口气咄咄逼人,便也不敢再吱声了,心想到时我就不去,你拿我怎么着,最多我不干了!
  两个人刚吵完,霜儿就在外边按了两下门铃,银粟穿好衣服下床,开了门对霜儿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霜儿忙叫住她,留她吃了晚饭再走,银粟说还有事,便下去了。
  霜儿见应南站在房门口,红着脸耷拉着眉,银粟走也不和他打招呼,知道两个人吵架了,以为是因自己而起的,知道应南现在越来越不肯在银粟身上用心了。便把他拉进房里,关了房门,说:“吵架了?你为什么不周旋她些?……我不愿意你们为我不和的……我……我很害怕……”说着就咽住了,应南把她搂在怀里,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心中一酸,也落下了两滴清泪。
  到了星期一果真见冬银粟和张金升都没有来上班,星期二星期三还是没有回来,有许多事要找他们,都只得搁下了。本来星期四公司要发佣金了,张金升从香港发了通知过来,说因江董事长在香港与港方董事长共商公司未来发展的前景,会议到星期五才完,下星期他回来再发佣金。应南他们这些带班副总经理,也就这般把原话传了下去,立即引起了经纪们的骚动,但一会儿便自息了,众经纪们想只是拖几天,又不是不发,等几天吧。
  应南见张金升、银粟这么久都不回来主持日常工作,觉得这中间有些蹊跷,惶恐不安起来。
  到了星期五这日刚上班,牛豪父子找到他办公室来了,牛父一脸阴沉道:“应付总,这事你帮我去催一催好吗?原来说好了这个星期给钱的,可陈副总说冬总经理和张副总经理都去香港转钱了还没有回来,陈副总那里等满了要退款的人,今天我从早上等到现在也不见陈副总的影子,我在这儿都等了一个月了,这钱又是公款,你是知道的,这么长时间没有拿回去,厂里以为出事了,一天来百十个电话询问情况,你一定帮我去问一下。”
  应南听到他说陈副总那里等满了要退款的人……这么长时间没有拿回去……厂里以为出事了……心里一震,心想:“难道真的提前了?这么快?陈副总那里等满了要退款的人,是银行统一收银根,这管理帐户十要退八,大胡子能真退款?这下星期会真有钱转过来?啊,银粟和张金升是逃走了,所以……所以那天她跟我说那些话,要我将钱和存折处理好随身带着,对了,还有佣金,这期的佣金也不发了,那我们这些高级职员什么时候走,他们怎么还没有通知的?哇,她那天还说了,到时我不走也得走,走也得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出境的。”
  “可霜儿的预产期就只有一二个星期,当初刚来时张金升说过所有高级职员的安全他们都会负责的。但别人都持有外国护照,走起来方便,自己的护照银粟还没有给办好,自己肯定是偷渡出去,银粟会安排的,只是霜儿怎么办?在这种时刻让她投奔谁去?自己一走她必定绝望走上绝路!这不行,我不走了,我又不是老板,又不是法人代表,只是一个打工的,政府也奈何不了我!但不行,美盘一直是我掌管的,公司三分之二的客户是我签的约,再说还有好几个告过我误导,留下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还会连累了霜儿,怎么办呢?”
  又想:“不行,我不能丢下霜儿不管,我现在就带着她走,我不一定要出境,我只要带着霜儿离开这里,离开附近市,离开广南就行了。如果不跟他们走,也许我的上个月的佣金、年终红息都拿不到了……唉,我辛辛苦苦,克己做人不就是为了能拿到这笔钱,自己好扬名立业,如今眼见着到手了,却不要了?!”
  我这一出境没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如果就这样弃下霜儿,生离也许就是死别,她一个临盆的柔弱女子能在这陌生的城市里顺利地生下孩子?她又能去哪里?楚相自从上个月来过那个电话后,再也没有半点音讯,自己这一走,等于是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不,不!钱我不要,我要霜儿,我现在就回去带她走,马上就走,往内地走,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离开附近市越远越好!
  这般想好,打开抽屉拿了几件东西,站起身来欲走,这才看见牛氏父子还在等他,便说:“既然总经理下个星期回来,我想现在去催也没有用,待下星期总经理回来了,我去找找她,她也是上海人,我们老乡,也许管些用,陈副总我一点也不熟,而且他是日班,我是夜班,我们两个也难得碰面。”牛父依旧坐在那里,一个劲地念苦经,要应南一定帮这个忙。
  应南心想:“当初投钱不找我,现在出钱来找我了,早叫你们出又不出,图那十万元的佣金。行了,我们各奔前程吧,现在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了你?”便说:“行,看在霜儿的份上,也一定要帮你这个忙的,我今天胃病犯了,要先回去休息,你们先去看盘吧。”说着便来到厅里叫过几个组长咐咐了一下道:“我今天胃病犯了,先走一步,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办吧。”
  有一个组长说:“我有一个新客户今天要来签约呢。”应南皱了皱眉道:“你今天先拿契约给他看过,星期一再来签吧。”心里骂了一声:“签他妈的狗屁,老子干了一年白干了!”因应南管美盘是夜班,多数情况只有他一个高级干部顶班,再说期货公司内部一般不甚沟通,所以客户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依旧兴致勃勃地与美国市场战斗着。
  匆匆赶到家里,把霜儿拉进了房,把情况跟她粗粗地说了一遍,霜儿吓得眼珠儿直了,一声回应也没了。他抱着她直叫直摇,最后都哭出来了。
  保姆在外边听他叫得不对劲,以为霜儿生产了,打开房门进来,见霜儿在他怀里抽筋抽得浑身直筛,两臂伸得僵僵的,忙让他把霜儿平放在床上,对准霜儿的人中,指掐下去半寸多深,掐得她自己的臂都直抖。约莫三四分钟的光景,霜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美英放开她,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道:“我去倒杯糖水给她喝。”转身便去冲糖水了。
  应南见她回过来,上前抱着她。美英进来劝霜儿喝了糖水又说:“小姐,你要注意身子,不能太激动。”然后就退了出去。
  应南也劝道:“好在我们还都在一起,我们这就收拾收拾,走。”
  霜儿哽咽道:“我们去哪儿?上海回不去,我老家也回不去,我现在路都走不得了,你能带我去哪里?应南你不要扔了我呀,我怕,我怕呀……”应南给她擦着泪,说:“我一定带着你,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背着你,我驮着你,我们都一起走,我们死也要死在一在……”两个人又抹了半个小时的泪,也没有想出去往哪里,最后应南说:“今夜先租车去广市,明天再去机场,再看看坐去往哪里的班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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