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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赶不走恍若隔世的迷惘,看看左手边,鲜红的血浆缓缓地流入血管,看看右边,输液瓶无声无息地滴落着,我知道这不是天堂,这依旧是人间。 李维平坐在床角,脸上挂着泪,愧疚地凝望着我,希望我能抬眼看他一下。一切都已经发生,又何必如此,我疲惫得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想张开口更是徒劳,扭转头,求助地看着曲颖,曲颖走近我,右耳凑近我的嘴边。 “他来电话了吗?” 曲颖使劲点了点头。 “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曲颖哽咽地嗯了一声。 “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大家都没事。” 我舒心地合上了双眼,眼角落下了两行眼泪。 曲颖扭过身子,捂住嘴,她不想让自己的哭声惊动我,我都看见了。李维平哆哆嗦嗦地抹了抹眼睛,绝望地垂头靠在我身上。 我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我觉得柏裴铭推门进来,拉起我的手说:“你别怕,我来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窗外的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我不知道在医院里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公元几世纪。曲颖和云妮轮流来陪我,我没有心思开口问他们公司怎么样了,连自己的恢复状况都懒得过问,幸好老板没有查找我的下落。 医生查房时,隐隐约约听曲颖探听消息,医生的口气并不乐观,言我恢复很慢,主观上不大配合,伤口至今没有完全愈合。 护士天天都来给我注射点滴,手臂上怕是早已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我无力关心,美丽与容颜对我毫无价值。 床头的鲜花天天都很娇艳,康健很准时,还不等凋零,就拿来新的,他说是受柏裴铭的嘱咐。我知道柏裴铭 做不来这个,一定是康健自由发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柏裴铭已经获悉全部过程。 康健没有向我提及柏裴铭的情况,只是告诉我,他让我为他珍重。 云妮怕我伤心,倒是找各种话题和我聊天、解闷,不像前些时间那么郁郁寡欢。 尽管我一再坚持不用李维平来看我,他还是常常在我床上一言不发地坐上半天。我不是怕见他,是怕想起当时的情景,一想到那些便全身冰凉。 我更知道李维平的沉默维持不了多久,就像当年每次吵完架后,那种平静和甜蜜维持不了多久一样,他是个直性子,做不到把话闷在心里。 果然,再来时,李维平又执著地和我探讨结局问题。 说真的,生死一回,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结局,溪江轮上的那抹残血似的夕阳,在我的思绪里已飘渺得像一个多彩的梦幻,只有那一阵阵凄厉的鸥声,还稍稍能让我感到一些刺痛。 本来就不以为相爱就必定要结局,更何况我已早就走过了只求结果的年龄和条件,李维平打破的远不只是我们曾经拥有的故事,而是我对人性最后的信任。 我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热情和李维平再斗嘴皮。 我的冷淡和漠然,当然只会再次激起李维平的怒火,他出现次数愈加频繁,措辞也愈加激烈,很快用鲜血换得的些许内疚打消得不剩片甲。 我淡漠地看着他的表演,仿佛离我很远,而且与我无关。 李维平再一次不能自持地挥拳时,我仍在医院里,包伤口的纱布还不时会渗出血渍,我没有任何反抗,听凭他把我从床上摔到地下,再从地下扔到墙角。我不去想这次爆发的结果会是怎样,也不去想是否能活过今天,这一些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云妮的一声惨叫,触动了李维平的神经,他收回拳头,看看我,看看云妮,好像刚刚从梦中醒来,看到我惨无人色的面孔,才明白自己刚才在做什么,震惊得双腿发颤。 云妮把我拖回床上,李维平帮了一把,我不太有疼痛的感觉,只觉得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中拉扯我,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那儿有江水明澈,有浪花徐徐,还有残阳如血,我不知道那儿是不是天堂。 李维平被彻底地拒之门外,康健铁将军一般死守在病房外,连晚上都不肯去睡。 我的状况比刚进医院时还要差,身上的青红血淤令替我擦洗、换衣的护士都轻声叹息。 稍稍有些力气,我努力站起来,走几步,到窗口边靠一会儿,曲颖扶着我。 康健推开门,招手让曲颖出去,我听到门外说到律师和诉状,明白他们在谋划什么,也领会他们的一片心意,只是,我没有力气去恨。 我回过头,叫曲颖他们进来,苍白的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沉静而安详。 “李维平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他无法用理智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过多地责备他,毕竟我负他在前,这是做人的道义,与爱情无关。我们两人的前世债、今世仇现今一笔勾销,谢谢大家的好意,康健,请帮我把诉状撤回来吧,我想,李维平不会再来麻烦我了。” 康健低头没有说话,曲颖眼光复杂地停留在我那只用绷带缠紧的手上,也许是因为刚才动作过猛,绷带里隐隐地透出了一些血迹,曲颖放下手中的鲜花,走过来,把绷带层层打开。 “又出血了” 云妮不忍目睹地背过脸去。 “雨烟,你别看了,我叫护士小姐。” “没关系,伤口终有一天要痊愈的。” 护士小姐推着药瓶车,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怎么搞的,怎么把绷带拆开了,还想不想好了7号病人,风这么大,还站在窗口前,看来是不想出院了。” 大概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再锋利的语言也掩不住一片善良的心意,我歉意地笑了笑。 “探房的,赶紧回去吧,病人需要休息。” 曲颖扶我躺好,大家一一告退,康健最后走到床边: “我让柏裴铭过来,自他知道消息后,天天来电话问你的情况,他快急疯了。” “不用了,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告诉他,不用惦记我。” 我坚决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情很快平和下来,经历了生死别离,好像一切都对我可有可无。鲜花虽然娇艳,它终有凋零的时候,爱情虽然美丽,但也无法换回生命。 既然死神拒绝接纳我,我还是决定健康地活下去。 柏裴铭对我像一个遥远而又虚幻的梦,我拼命追赶,也无法抓住它离去的脚步。 我的病情大有好转,医生满意的笑容如实地向我传达了这一信息。 谢荣增来看我,他能念及属下一场,我还是颇感欣慰。 他没多说什么,坐在我床边,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我。 “好好养养,不用惦记上班。” “公司里有新的动作吗?” “维持常态,修养生息后再掀高潮。” “我怕是力不从心了。” “怎会,病好后,我还另有重任。” “无故旷工,不开除我?” 谢荣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怎么舍得。” 我也毫无意义地笑了笑,走出公司大楼,更多的时候,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把他当老板看待,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荣增宽厚地摇了摇头: “你一定在想,女人到底头发长,见识短。” 谢荣增撩了撩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未见比我长。” 我笑了:“我很感动,还能为感情而弃生命如敝屣,也许我已经做不到。” 我低下头,心里茫然一片,我所做的,也只是当时的冲动,当时的激情。 “见识短不要紧,不过,我可不愿再见你这样。” “不会了,永远。” 谢荣增起身,叹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我放心,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生命的意义惟有存在才能体现。” 谢荣增走了。 出院以后,接到了李维平的离婚协议,我懒洋洋地把它推在一边,自由对我已不再重要,我心里没有期盼。 打定主意在事情有眉目之前,不与柏裴铭作任何联系,我让康健转达了我的意思。 但我也不知道我所谓的眉目是什么。 李维平一个接一个电话,催我办手续,这还是他的老脾气,认定要做的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做完后,接着便无休无止地后悔。 在他的执著面前,我一向是败将。 办手续那天,我发着高烧,李维平无意体恤我的健康状况,我没有通知云妮和曲颖,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约定地点。 外面下着大雨,这在初秋是很罕见的,天气骤然转冷,出来前多加了一件厚厚的外套,还是浑身发抖。 手续办得很快,没有几分钟,我们便走出了大门。人与人的关系真是简单到家,几分钟前还受法律保护,神圣而不可侵犯,几分钟后便形同陌路人,谁生谁死,都与对方无关。 我让出租车在门口等我,李维平替我关上车门,道了一句珍重,我没有力气多看他一眼,倒在后座上,昏昏沉沉过去。 醒来的时候,浑身暖洋洋的,酸疼的四肢轻松了许多。 “您的车里还挺暖和的。” 司机回头看了看我:“你看看我。” 我才发现他满脸是汗。 “看你冷得发抖,我开足了暖风。” 司机脸上的汗水,令我惊愕,也令我羞愧,令我为前一段时间的看破红尘而无地自容。 下车时,我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竟然张口难言,连最最简单的感情都不能明白,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退烧后,我坚持要上班,云妮见拦不住我,也只好随我一意孤行。 谢荣增看见我,没有多问,交给我一大堆材料,让我准备下一个题目,我感激他的安排。 一直没有给柏裴铭去电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以肯定康健已经告知了他,关于我的一切情况。 我和云妮又像以前一样,朝九晚五地进出公司大楼。每天早上,云妮照常端来热气腾腾的咖啡,中午有空,我们也忙里偷闲地逛逛附近的百货公司,好像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只有我们心里明白,曾经发生了什么。 柏裴铭来电话时,我正埋头钻在材料堆里,听到他的声音,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握着听筒,说不出一句话来。说“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些夸张,可毕竟过去的故事已随曲颖的一声尖叫,而远远地留在了医院带血的床单上,虽然擦不掉它,但我也带不走它。 “你还好吗?” “还好。” “身体好吗?” “和以前一样,不死不活而已。” “还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我哼了哼,没有下文。 “当心点。” “我会的。” “今天是情人节。” “我知道。” “我刚拍完照片回来。” “是吗?” “街上有好多人,亲亲蜜蜜的,让我觉得很美好。” 我又哼了哼,心里惶恐而茫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心口像堵了一块东西,让我不能张口。 “你在干什么?” “看资料,准备下一个节目。” “那我不打扰你了。” “好吧,再见。” 我不想这么冷静,可我不由自主地冷静地挂下了电话。 我并不希望这样,可我不知道该和他怎样往下走。 几天后,收到柏裴铭的来信。 好像从未这么久没联系过。情人节那天在外面,发现街上的女孩子突然都变得非常漂亮,整个城市在雨中弥漫着亲昵的气息。当时的感觉很怪,对这些漂亮的女孩子心生无限感激,回来很想跟你聊聊,很想听听你撒娇,很想跟你说声“我依然爱你!”可话筒两边的我们,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那样冷静、客套,当时心里一沉,我受不了你那种若无其事的冷静,那种故作轻松状。我很在意,也让我知道,你也很在意,好吗? 还记得那首《孤独难眠》吗?我常嘶哑着嗓子唱的。 想着你的黑夜,想着你的容颜,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裴铭…… 泪水打湿了信笺,我跑出办公室,躲进机房,痛痛快快地放任自己哭一回。这是出院后,流得最多的一次眼泪。 擦干脸,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近日来堵在胸口让我窒息的那些东西不胫而走,心里畅快而又明晰。 走回办公室,拨了电话给他。 “我看到你的信了。” “读后感?” 对着电话,我又开始流泪。 “对不起,那天我不想那样,只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觉得好像一切都已经两样……” 我说得断断续续,直至泣不成声,可这抽泣里,连我都听不出了哀怨的成分。 “别说了,我喜欢你的笑脸。” 我们很快见面了,柏裴铭正好有一个短短的假期。 长久的拥抱之后,从他晶莹闪烁的眼光里我读出了他狼狈的激情,也明白了我无力抗拒这份感情。 为了不让眼泪继续往外流,我又把头死死地埋进了他的胸前,好像除了拥抱,我们已无话可说,无事可做。 我抛开手头所有的工作,和他厮守在一起,看电视、散步、数星星,然后便是躲在公寓里无休无止地对着看, 看得我哭,看得我笑。 他没有让我离开他,我也没有让他离开我. 也许女人永远可以分为两种,相信平平淡淡和渴望轰轰烈烈。也许,我只能属于后者。我对那些为了财富、安定和一切实实在在的理由来安排余生的同类们,心生敬佩,我为她们的冷静而心折。 而我也许像一条鲸鱼,一条永远离不开大海的鲸鱼,没有爱情,便只有枯萎。我深信天长地久,深信生生死死,深信纠缠一生的情感,深信荡气回肠的一吻,足以支撑人生全部的苦难,这样的信念,生死都无法阻挡。 我常常会在一阵激情与冲动过后,望着他安然入睡的神情,苦苦地问自己,为何而爱,又爱为何?这个问题自始至终围绕着我,也许凡事本无因,而又偏要自寻烦恼地追问个究竟。 曲颖从一开始就惊奇我的故事,竟会和柏裴铭一起着陆,曲颖太了解我,也就不知道,柏裴铭的柔和、宁静、生性淡泊不足以我心为之所牵,神为之所动,连我自己也迷糊起来,一贯争强好胜的自己,一贯崇拜成功的我,怎么会为他痴迷得不能自己。 我不知所以地苦笑一下,伸手轻轻地拂了拂他散乱的头发和熟睡的面容。 也许辉煌与光彩早已被我看过,也许平凡才是生命的真谛;也许只是疲倦后的休憩,也许,养精蓄锐后,我又会不甘心这样的平淡相向。 说到底,我需要安宁,而柏裴铭恰能给我,说到底,感情的事,谁也想不明白,局中人也罢,旁观者也罢。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强行计算感情得以延续的周期。 读过太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真实的抑或书本上的,也做过十几年如临其境的美梦,而当它果真到来的时候,也明白,惟一想得通的,只有一句话,感情原本无章可循,无规律可言。 我只知道,我喜欢这种静静相对的安宁,喜欢心里不被浓烈的情感挤压着,催逼着,喜欢他无语的凝视,喜欢无所事事地厮守一天。 至少目前如此,我没有足够的智慧与精力去预测未来。 他没有再次表白娶我的意愿,可我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踏踏实实地等待走到他的身边。 假期结束,他又回到他的岗位上。 除了每天的电话外,我们也会在稍稍空闲时,书信往来,像所有刚刚恋爱的情人一样,为偷偷递上一张字条而面红耳赤,暗自惊喜。 我们尝试着忘记苦难,守住眼前的这份感情。 每次打电话来,接电话的人总会对我说:“好温柔的”,令我觉得很有FACE。温柔是女孩的天性,轻轻一声,令人“为之一荡”。话说回来,你有今日成就,总该感谢我吧。 裴铭 女人是依赖的动物,骨子里都渴望有一个宽厚的肩头可以靠上,希望能不用脑子地对老公说:“我听你的。”可是,我又太明白没有一个好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为了能找到一个好男人,我必须去做一个好男人眼中的好女人。 雨烟 天气闷热闷热的,又是湿漉漉的,一种似曾相识的诱惑。很自然地会想起溪江轮上的那桌火锅,那江边落日,那满是煤渣的岸边小路,和第二天早上的那碗云吞面,那码头上的游戏,那整夜弥漫的花香,那亲切的小县城,甚至于一贯觉得又烦人又碍事的胖胖的办公室主任。 有事无事之间,这些东西总会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沉溺于对过去的回忆,总是不好,但除了回忆与想象,我不知道该如何驱去那份孤独与寂寞。每次疲惫地回到住处,我多么希望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你的笑脸,真真切切地听着你的低语,真真切切地揽你入怀。我只希望,有那么一天,两个疲惫的身子,两颗疲惫的心,能倚靠在一起。 臭老婆,吻你,吻而后知不足…… 裴铭于深夜 无法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无法在你加班时送上一杯温热的咖啡,无法在你精疲力尽时,用一个热吻化解你所有的劳累,无法在你忧郁时,挽起你的手,走进浓浓的夜色,密密的雨帘中,又何谓贤妻。如此这般的贤妻不要也罢,休回娘家,实实在在的无言无悔。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雨烟 惟有想念 总觉得自己离周围环境很远,我只希望能不计得失,安安静静地摆弄我的相机,为每一次镜头前的闪烁而自得其乐,心旷神怡。猛然抬头,才认识到这是一个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社会,它有约定俗成的衡量标准和价值尺度,也许我应该随俗屈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成为那种势利小人,令你失望,当然,最好是成为除你之外,其他女孩都讨厌的人,那时候,你就大可成天跷着二郎腿,一万个放心了。 一脸坏笑的我,吻不到你 只好打卡 裴铭 其实,谁也不是绝顶大度之人,做做样子罢了,如果有一天真的三房六院,我肯定会罢冠而去的,嘴上的潇洒只是想留出足够的空间去尽显你的专注与我的豁达。其实所有的美德都是人类强加给自己的目标,做得好,便是拥有,做得不好,就成沦丧。深信,人之初,性本恶。 潇洒只是表明了自制与做作。 接“打卡”一招,以同招制敌 反败为胜的雨烟 我们的感情在片片信笺上交织在一起,越织越密,分不出彼此。 我很想若无其事地当作一切均未发生,没有过去,也没有伤痛,可是事实不让我存此幻想,我斗不过法海。 有些时候,我恍惚以为已经忘记了以前的日子,忘记了曾经流过血的白床单,甚至忘记了溪江轮上那阵凄厉的鸥鸣。偶然翻开泰戈尔的诗集,读到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 放下书,心里一片可怕的空旷,明白历史的痕迹,铮铮无情,我已经永远不是以前的我。 柏裴铭在电话里数次遗憾地表示,他最喜欢的笑声越来越少。 杜云鹏鬼使神差地又冒了出来,居然加盟了曲颖所在的出版社。 也许冤家路窄。 “无耻之徒?” 曲颖恨恨之意难消。 “你大可不必生气,没有牙齿的人,自然消受不了人间美味,连基本的一日三餐都难以保证,顶多也就是个活不了几时的怨魂野鬼罢了。” 我只是想博曲颖一笑,无奈,连战几个回合,真元涣散,目光俨然聚不起焦点。 曲颖低头叹气: “也许我该出国,远离这儿,远离他,才能找回自己的生活。” “想出国,容易,不如嫁于某外长做小,世界各地,任你东西。” 曲颖笑啐一口。 “抑或嫁外长之子,再不济,之孙,之侄,恐怕愿望也不难实现。” 我不依不饶,曲颖终于大笑。 “其实,我也明白,逃避毫无用处,过去的每点每滴,都已渗入骨髓,又岂是一个地理方位可以改变得了的。雨烟,有时候,我真有无处藏身的恐慌。” “日日面对,时时相见,也真难为你了,我倒觉得你不如换一家公司,每天不必再花精力去与他相处,天天如此,太折磨自己了。” 泪挂在曲颖的脸上,晶莹剔透,她那尖尖翘翘的小下巴倔强地向上仰着。 康健常来公司,有时候,我们一起接柏裴铭的电话,好像以前三个人一起出差时那样,云妮也会被我们的笑声感染,进来加入我们的电话大战。 有时候,我们也会把这份欢乐的情绪延续到下班以后,兴致勃勃地买一堆半成品,几种蔬菜,一起到我公寓各显其能。 酒足饭饱,面酣耳赤之际,康健总会无限感慨地说,要是柏裴铭在就好了,然后,就会回过头问我:你们究竟作何打算。 我只能用无言以对的笑容,回复他执著的关切,我们似乎都不是很主动地设计未来,好像分离和思念才是我们的恋爱。 我只是在心里聚积着嫁他的准备,我们都怕打破了现状,会使这份感情不再真实。 康健决定离开这里,我和曲颖都有些不舍,毕竟相识相交一场,已算难得,更何况我们目睹,甚至经历了彼此的苦难和惨痛,相向时,不需要任何掩饰和隐瞒,也不会因为言语或举止上的稍微放松,而担心对方的轻视。 我们可以轻松地面对,这就是知根知底的好处。 最令我震惊的是,康健要带云妮一起走。我们都太低估了康健的能力,连与云妮几乎朝夕相处的我都没有察觉丝毫的蛛丝马迹,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不由康健分说,便把云妮拉至一边,严加盘问。 “我们一直想开口对你说,康健总说,你细心而又好心,肯定早就知道了,一直不想说破,怕我们不好意思。” 云妮一开口就给我带了一顶大高帽子,弄得我不知所以,反而唯唯诺诺,红了一半的脸。 “雨烟,你了解康健,也了解我,你觉得我们会有乐观的未来吗?” 云妮一脸的虔诚感动了我。 “云妮,康健生性忠厚,也许不一定有丰功伟绩,有辉煌的前程,但他会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和他在一起,你会幸福的。” “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我心里很坦然,很踏实,不像以前那么飘泊不定,惶惑不安,我相信他不会欺侮我。” “康健不会的,我早就在想,不知谁会有福气嫁他,不知道谁会有福气娶你,老天还是有眼力的。” “康健在南方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他想好好地干些事情,我反正也不留恋公司,倒不如跟他一起去。” “彼此有个照应,我也好放心你。” “我走了,你要多顾惜自己,柏裴铭也不在身边。” 我们越说越体己,大有一副临终托孤的劲头,就差涕泪涟涟,执手哽咽了。 康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不知道是该劝我们,还是该袖手旁观。 康健和云妮的结局,令我喜出望外,也令我想到了自己,我觉得,思念如潮水。 晚上,给柏裴铭打电话,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听得那边的唱机里响着:久违的你,是否保存着那张笑脸…… 我这边的是:想念你的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忍不住泪落。 “又哭了。” 我吸了吸鼻子。 “我是不是不再可爱,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妇人?” 恋爱中的女人,永远有十万个是不是,最后一个当然是:你是不是还爱我以前我自认为不是这个样子。 “别哭了,乖。” “嗯。” “别太辛苦了,多睡觉。” “嗯,你也同样。” “哎。” 抓牢电话,像抓牢他的胳膊,不肯让他离去。 “打卡?” 我破涕为笑,闭上眼睛,静静地把脸颊贴在话筒上,感受他邮递的亲吻。 放下电话,我知道,所有的迟疑和不信任都已化解,我的心已随他而去。 不管以后如何,我决定赌此一生。 康健和云妮走的时候,我们都去送行,看到他们逐渐缩小的身影淹没在机场候机大厅杂乱的人群中,我的心里没来由地空空荡荡起来,我知道他们还会回来,我们还能在一起闹得人仰马翻,但是这般两小无猜的日子是注定要结束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细细体会,才觉得个中滋味,无比的酸楚,无比的悲凉。 我和柏裴铭依然纠缠在思念的折磨里,不舍逃脱,又苦不堪言。 久而久之,那份别离相聚的狂热平淡下来,我们愈加觉得,每一刻平凡的相守是多么重要。 我们找出所有的机会,费尽艰难地见上一面,短短的几天,拿出所有的激情如火如荼,像吸足了水的海绵,留待在长过相聚数十倍的分离中,慢慢地消耗,慢慢地支撑。 我越来越像一个絮絮叨叨而又没有主见的小妇人,每天的电话里都要把从早至晚的经历一一复述,说得自己没精打采,说得柏裴铭睡意朦胧。 我的性情也变得游移不定,每次通电话时,都会在磨磨蹭蹭的几个小时里,觉得未来指日可待,同时又会在放下电话的瞬息片刻间,绝望地把所有有关未来的可能推翻得一干二净。 我不希望他抛开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我身边,我没有勇气负担他的前途,害怕承担他命运的责任。 也许年轻十岁,我会收拾行囊,不加思索地随他而去,不怕千山万水,不怕千辛万苦,只要和他一起躲避风雨。 我已经满目疮痍,我没有力量做十年前毫不犹豫的决定。 这种矛盾让我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柏裴铭,更不相信感情的真实与牢固。 我们开始为一些不足道来的事情斗气,柏裴铭用他惯常的平静与沉默对待我的任性,而每次斗气之后,我又会为自己的幼稚而自责、内疚。 而所有的甜言蜜语和争争吵吵,都只是在电波中传递,我们没有真实的触觉、味觉、嗅觉,我们只能在听筒里感受彼此的呼吸,在氛围中体味彼此的心跳,而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多少有些画饼充饥的嫌疑。 《那样的年代》开始进入策划阶段,电视的表现手段毕竟有限,再发达的科学技术,在某一阶段总有其相对的鼎盛期,于是策划成了电视圈里的流行词汇,就像街头荧光闪闪的翠绿色,一时成为时髦的追逐一样。 所谓的专家行列,自然也是良莠不齐,有学界泰斗,而又大都宁愿躲进小楼,独醉于自己的学术研究之中,视这类社会活动为平庸和无趣,须费尽心机方能打动他们之铁石心肠;也有几乎以出谋划策为养家口之道的近于专业的策划人,剖析完社会问题,能在倾刻间转而对经济症结大展宏论,当然等待其后的必须还有政体改革,世界和平,诸如此类的囊括国计民生的所有问题,大有普天之下莫非我知的劲头,而其发表言谈之频繁,绝不亚于鬓角留着两缕小卷发的名角的赶场。 节目如人,人要生存,须八面玲珑,多处得助;节目要生存,同样有四方叫好之声捧场,这大概是现代知识分子知趣和提高之处。 座谈会一个接着一个,日程密密麻麻,也许就此一生,即是消耗在一张又一张身不由己的时间表上了,欲置不能,欲说还休。 柏裴铭的电话把我从烟雾缭绕、头昏脑胀的会议室里解救出来,他的声音让我体会到生命的牵挂。 “我想过来看看你。” “真的?什么时候?” 我几乎惊喜得要大叫一声,事实上,那声感叹,已足以让新来的小秘书探过脑袋。 虽然分别没有几日,但这日复一日的电话,加重了感情的浓度不说,更延长了等待的时速。度日如年,实在没有夸张,尤其是放下电话后的几分钟,每每觉得无法忍耐片刻,非立时相拥才能缓解激情。 “下一阶段可能要做一组大片,我想在动身前,先来看你。” “准确时间呢?” 我不依不饶地一句追问一句,大有最好一小时后便到才满足的态势。 也许是太多的分离,太多的相思,太多独处时的压力,使我已顾不上矜持,顾不上传统的欲擒故纵的计谋,我们与虚幻的想象已经争斗得太疲惫了,我们需要真切得不能再真切的四目对视,哪怕是心目而视。 “时间还没定,也就是本周,定好机票后我来电话。” “好吧。” 声音里不想有失望,不想让他太得意,我甚至有些为情不自禁的雀跃而沮丧,嘱咐过自己,处世不惊,才能平静地面对变故,留一些余地,只是不得已,只是不想让自己连自家性命一起折进去,可是我知道我没演好。 “想我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想。” 柏裴铭温柔的语调,令我嘲笑自己片刻前的多虑,我老老实实地问答,何必欺骗自己,在哪里,我都成不了一个好演员。 “身体好吗?” “还好。” 我垂下头,俨然一低眉顺目的贤惠小媳,在柏裴铭的温和前,我屡战屡败。 “别太好强。” “我知道。” 再回会议室里,已是面带桃红,全然不是刚才那副铁青板脸,还在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侃侃大谈的神态落在眼里,也不如几分钟前那般刚恶不嫉、水火不相容了。 会议圆满散场,各等人士因得到不同的满足,各自欢欣而归。 云妮走了,没有人在办公室等我,我整理完材料,独自驾车回公寓,晚风凉凉的,和我的心情一样宜人。 打开门时,电话铃声大作,顾不上换鞋,赶过去抓起。 是云妮惯例的联络。 自云妮走后,我们基本保持了一天一个电话的热线联系,似乎分别几日,我们还没有从彼此的生活中隐退,而原本近于朝夕相守的改变,又使我们多少保持了一些距离。这似有似无的变化,反而使我们觉得亲密程度,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止一次不知趣地问,为什么情可以,爱却不。 知道没有答案,因为那不是问题。 忍不住告诉云妮,柏裴铭要来的消息,云妮的高兴不亚于我。 康健抢过电话,说要给我带我最爱吃的芒果和椰子,他当然不会忘记,在溪江轮上,我和他的抢椰大战,他也不可能不记住,柏裴铭追出几里地为我买来的五斤芒果,被不忍节制的我一吃而空,终于因肠炎而打了点滴。 这样的永诀虽然不会再有,但是我们谁也无法抹去。 第二天上班,我就张罗着把一个星期的会议集中在二天内完成,我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柏裴铭,留给我们难得的团聚。 无休无止的会议大战,使我对那班会议场上游刃有余而又智慧不竭的“职业杀手”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外,还抑制不住对这份永远找不到休止的工作渐生倦意,也许真该解甲归田,当一个无知而又无欲的家庭妇女了。 期待的焦虑让我心乱,甚至烦躁,而柏裴铭的电话更是把我打入情绪的谷底——他因拍摄一次盛大的慈善活动,行期由本周推到下周。 打发即将到来的四天,成了刻不容缓的问题,已经没有云妮可以厮守,曲颖的创作正入高潮,也无暇抚慰躁动的心绪。 为了文学,我只好克制自己,把自己拉回到《那样的年代》的大纲修改稿里,这才恍然大悟,大凡女人,没有生性的事业狂想,不幸挂上女强人称谓的,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替换,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堂堂正正地填补时间。 尽管我一再说服自己,来与不来,只是形式,说明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心里也明白,形式一开始于我们就是奢侈的工艺品,不是不想得到,而是取之无道。 我当然盼望柏裴铭的到来,我当然数着日历,数着时针,我当然还是心烦意乱,至于焦躁不安,当然也只能埋在心里,留至夜半无语时。 柏裴铭再次将行期推至下周,我已经没有责备,只是电话里已掩饰不住冷淡。 “工作为重吧。” “言不由衷。” “由衷又有如何?” “你生气了?” “没有。” “对不起,下周一定不变了。” 柏裴铭惶恐的连连道歉,让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我们都不是客套话。 我只好等待,因为除了等待,我无所作为,我改变不了老板的指令,更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除了拼命增加些许抗体,也实在做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周末,驱车去郊外,好像有了放假的计划,不用来休息,心有不甘。 把打印整洁的策划方案和没有理由的请假条放到谢荣增的桌上,便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公寓的途中,储备了柏裴铭最喜爱的可乐和新鲜土豆,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土豆洗干净放在久不动用的菜板上,以备他到来时,可用最快速度炒出他百吃不厌的青椒土豆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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