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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遭“兽”强奸


  “浩哥哥,你说咱们的故事能写成小说吗?”韩梅试探地问。
  “能。不过我的本事不行。你又不愿意去和别人讲……所以,我早有这个念头,就怕写不好,甚至连你这一关都不好过哩!”郑浩自知自己写作功力不足,害怕把一个很有价值的素材糟蹋了。说出话来也就底气不足了。
  “怕什么?只要感情投入,用心、用血、用泪去写,就一定能获得成功。你要有信心呀!”韩梅鼓励说。
  “我听妹妹的,我一定用全身心的爱,用满腔的情,用心、用泪、用血写好你的故事!”
  “你能写好这本书,我这游荡不定的灵魂也就有了归宿了。我要把我的辛酸都在你跟前倾吐出来……”
  韩梅又讲起了她的故事——

  倒淌河农场连续两年获得小麦、青稞、土豆、油菜籽……丰收之后,人们便有了更高的追求,栽培果树成了农场的新课题。韩梅被分配到瓜果分队果树班,跟着一位名叫孙满志的“老右”学习果树栽培技术。孙满志毕业于西北农林学院,学了几年果树栽培、管理知识。韩梅就和他一起指挥着几个劳教人员种下一片片果树。韩梅也跟孙满志学会了修权剪枝、除虫治病、嫁接、保果等一些管理技术。三年一过,花擒、苹果、海棠、甜杏、香水梨树的苗苗长高了,有的已经开花结果了。孙满志这个老有对韩梅的爱慕也悄无声息地在心底萌发了。然而,一个右派分子,狗胆包天也不敢在尊贵的领导跟前大声儿说句话,连他那难改的生硬老陕愣娃腔调也变得谦和中听了。对韩梅的爱也只能是在心灵深处埋藏着。韩梅虽已有察觉,只因不忘郑浩的深情,对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是冷若冰霜,所以也没有人向她求爱。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韩梅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裤褂和孙满志一起到离场部较远的一片苹果园去喷药灭虫。午休的时候,和煦的阳光抛下缕缕金辉,笼罩着匆忙流去的河水,笼罩着碧绿的草滩、麦田和果园。韩梅和孙满志坐在如筛的树荫下,嚼着各自带来的干粮。半天的劳碌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一阵冷飓飓的西北风裹着黑压压的浓云飘过来,遮住了阳光,驱散了晴空,驱散了温暖,一阵阵寒风袭来,令人浑身颤僳。紧接着,雷公推得石磨飞转,雷声隆隆炸响惊魂,豆儿大的雨点子后边便是卫生球一般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把他家的——这场白雨就让一年的庄稼泡汤了!可别再下了,再下下去,咱这果园也就完蛋了!”孙满志小声儿唠叨着。
  ①西北地区,如陕西、青海均称冰雹为白雨。
  好在冰雹一刹即过。
  韩梅衣衫单薄,早已变成了落汤鸡,冻得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孙满志的老棉袄是从不离身的。对于过雨后的清冷,破袄自然成了御寒宝物。他看到韩梅的模样,便慨然将破袄脱下身,双手递到韩梅面前:“祆虽破,干净哩,没虱,你披上暖暖身儿,没马达
  ①陕西俚语,即不会出麻烦。
  “你?……”
  “不要紧,我的上衣干着哩,不湿就不冰嘛。你衣湿了——你披上吧。”
  ……
  他们一路无言回到了场部。
  第二天,韩梅听说孙满志病了,发了一夜的高烧。她心里明白,这老右是为了我韩梅,自己却受凉感冒了。
  韩梅立即找来葱根、姜皮、大枣、红糖和茯苓熬了汤送到孙满志榻前:“真不好意思呀,为了我你自己……”
  “说啥哩,下苦惯了,不要紧,出一身汗就好了。咱还得上果园喷药哩。”
  “你别操心了,我叫两个农工一起去就行了。你得休息两天呀。”
  “不要紧,不要紧——”孙满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姜汤,脸上渗出几颗汗珠儿,他手捧着汤碗,不交到韩梅手上,却用一双满带血丝的眼睛深情地盯着她。
  她低下了头。
  他低声微气地说:“韩梅,你知道吗,领导看我表现好,给我把帽子摘咧!还鼓励我再接再励,争取恢复公职呢。你说……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交个好朋友啊?”
  “不,不……”韩梅从孙满志手上夺过汤碗,飞快地跑出了孙满志的宿舍。
  韩梅没有答应孙满志的求爱主要是出于对郑浩情丝未断,她深深地爱着他,日夜思念着他。可他又在哪里呢?他还那么钟情于韩梅吗?四年了,漫长的四个三百六十五个难过的日子,他竟音信皆无!她不得不审度一下这位老右了。
  大学生,在那个年月算是吃不开的“王宝钏”。但人家毕竟是有知识、有文化、掌握了果树栽培技术的人呀!这时,韩梅又想起了好朋友王汝兰阿姨的话来,知识就是力量。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无知。孙满志恰好是个大学生呀,我也是学有专长的会计人员呢?不信没有派不上用场的日子——人家王宝驯寒窑苦度十八载,终于登殿做了“娘娘。”坐金銮,当娘娘的奢望不可有,学有所用的机遇却不可无求!我们会有这一天的。至于长相自然不能同浩哥哥相比,但也算仪表不错,一米八的个头,“门面”设计也算端正,五官都没有错位。人们都说陕西愣娃说话和吵架差不多,可这老右说话总是那么绵绵的,声音都没高过——唉唉,压抑磨炼了他的性格!不过年龄大了点儿,长韩梅八岁半!唉,大就大点儿吧,说不定更会体贴人呢。
  就这样,孙满志和韩梅不声不响地好上了。
  有人说韩梅同右派分子有缘份。韩梅只知道像他爹、王阿姨那都是受了“冤枉”的。所以她对孙满志为什么被打成右派的?究竟有没有什么劣迹,她都没有深入了解。
  说到这里,韩梅咯咯地一笑:“浩哥哥,我已另有所爱了,敢问你当时的景况如何呢?是不是喜得贵子了。如果没有的话,知道我在爱情的路上大胆地迈出这一步你将是怎样的心境?能告诉我吗?”
  郑浩一时觉得十分窘迫——感情的交流,爱情的融会,韩梅是如此坦诚。郑浩怎么说呢?说:我可比你幸运多了!?看上去的确如此,然而更多的却是苦恼的笑!
  那个时候,在郑浩和永红的关系上,崔沂早已退居二线了,代替他的牵线婆便是小山鹊孙雅玲了。大概是一九六三年吧,端阳节到,有家室的合家欢乐,遍插茱萸,包粽子、做点心,纪念。祭奠屈原。无聊的郑浩翻开楚辞大典精心拜读屈子之《天问》。小山鹊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推门便闯进了屋,二话不说拉起郑浩的胳膊:“才子,发的什么呆呀,永红叫咱们一块儿去包饺子——快走,快走!”
  郑浩把书本儿合起来,会心地一笑,心想,也不错,南方人包粽子,北方人就爱吃饺子——饺子比粽子好,连皮带馅一股脑儿吞下肚。吃饱了,扔几个到巴彦河里去,虽无赛舟竞技之举,也算对屈子尽了一份孝敬之心吧。想着想着他们便进了永红的宿舍。
  永红早把白面和好,放在盆里醒着。馅儿也调得正香。郑浩把鼻子凑上去一闻:“嗯,好香,好香,科长的烹调手艺真棒啊!”
  “干吗这么假迷三道的,我可不喜欢!”
  “哎,真的好香呀,我又怎么假迷三道的啦?”
  “告诉你,我叫赵永红,有名有姓,干吗科长科长的糟贱人?!”永红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噢——?原来……好好好,咱就叫赵永红同志!”
  “简化点儿,也甭那么啰嗦!”永红笑笑说。
  “那……”郑浩愣愣神。
  “咯……”孙雅玲笑得是那么开心:“什么才子呀,榆木脑袋瓜子。简化一点儿就不会挨批了——靠近点儿、小声点儿,叫永红,永红姐,那有多亲切呀,才子!咯……”
  郑浩窘了。
  永红乐了:“甭光磨牙玩儿,动手吧。”
  主人一声令下,郑浩、雅玲都绾起了袖子,孙雅玲擀皮是位高手,自报奋勇操起擀面杖:“一人供仁是好当家——我供你俩轻轻松松了。”
  郑浩和永红对坐桌前包起饺子来。
  人逢佳节倍思亲。
  端阳节包饺子想妈妈才是正常的,可这郑浩尽管有红颜相邀,他却思念起韩梅来:“唉唉,遍插茱萸少一人啊——怎么就缺少了心爱的小妹妹韩梅呢?!”孙雅玲一边擀皮儿,一边给郑浩使眼色;赵永红对面而坐含情脉脉送秋波……郑浩心里好不是滋味,不是甜,不是苦,不是辣,又不是酸……赵永红要成为郑浩的相知、相爱的人,可能同床共枕结为鸳鸯;韩梅呢?你跟谁呀?能获得幸福吗?你能称心如意吗?他一时六神无主,精神恍惚,心悬到了无稽崖,泪水洒到了荒漠的青埂峰——晶莹透明的泪珠儿,立刻变成了血,可怕的血!苦涩、辛酸的潜流堵住了郑浩的胸腹、咽喉,并立刻变成了腥膻。他拉开房门,冲到屋外“哇啦哇啦”狠吐了一阵子,觉得把心肝肺以至肠肠肚肚都吐了个干干净净——满腹空空!
  饺子捏不严,有时竟然摞在永红放的饺子上边,永红取下来摆好,讥笑他心不在焉!孙雅玲也在一旁嗔怪他,笑他呆得像只木鸡!郑浩窘极了,手还没拿起面皮儿,馅子却搁在手心里了

  “咯……痴情的傻哥哥哟,你真的是这么想念我吗?”韩梅情不能禁,正喝着的一口水一下了哈出口喷在郑浩的脸上。“可你最终还是忘了我、甩了我,扑到你永红姐姐怀抱里去了——你们这些男人哪,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占着盆里的,想着锅里的,当面海枯石烂夸海口发誓愿,转眼就把心儿变?!别哄我了吧。”韩梅用手指点着郑浩的天灵盖几调笑说。
  郑浩知道这是没法解释的事儿,便有意把话题引到韩梅身上:“我知道,这些年我比你的日子好过得多。不过我还是常常想起你的。真不知道你和那个摘帽老右怎么样呢?我想你应该得到幸福。”
  韩梅的脸上刹时间笼罩了浓重的阴云。
  她不能说和孙满志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他们成婚之初孙满志还是“表现”不错的。但是,两年一过,韩梅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孙满志一心想要个娃儿抱。韩梅不得不告诉他:“满志,我长这么大,就没有来过红呢,可能不会生养吧?”韩梅自觉内疚。
  孙满志当时表现得非常开明和理智:“不生就不生么,怕甚哩。这事你又没瞒着我,谈恋爱的那阵子你就告诉了我的。”他搂着韩梅又亲又吻,一点儿怨言也没有:“梅,你喜欢娃么?”
  “喜欢呀,咋能不喜欢哩。”
  “那咱抱一个好不好?”
  “行啊。”
  “你说是男娃好还是女娃好?”
  “哎,就抱个男娃吧,给你老孙家传宗接代呀。”韩梅十分善解人意。
  “不,男娃捣蛋的不行,不好带,咱又忙,还是抱个女娃吧。”孙满志也很通情达理的。
  ……
  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呀——两三个月的时候,韩梅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商店里陈列的洋娃娃,深眼窝儿细眉毛,扑扑扇扇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蛋儿圆得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咯咯一笑,着实惹人喜欢。韩梅清清楚楚的记得,医院里妇产科护士长对她说过,孩子的妈妈是个健壮俊美的俄罗斯女人,祖籍新疆,具体地点没人知道。不慎在青海湖畔偷吃了禁果,产下这个孩子便急匆匆地回新疆去了。
  说到这里,韩梅又停下话音,从日记本子里翻腾了一阵子:“啊,找到了,找到了,你看,你看……”
  郑浩把照片接在手里,原来是韩梅怀抱爱女的小照,她还是那身朴素的衣着,怀里的女娃却打扮得花朵儿一般,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苹果,韩梅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一张圆圆的俏脸像一个笑裂了口儿的红石榴,笑出来的榴齿也透露着甜甜蜜蜜!
  “韩梅,瞧你多高兴啊?”
  “那阵子是尝到了一丝儿幸福。”
  “这孩子真惹人喜欢,取了什么名字呀?”
  “蕙蕙。”
  “蕙蕙!”
  “是呀。这名字还是在你的启示下,我给她取的呢——忘了?”
  韩梅瞅着郑浩甜甜地一笑。
  “年话!我多会儿给你女儿起过名儿来着?”郑浩睁大眼睛问。
  ①西北,西南地区方言,即过年时说得好听的话儿。比喻拿好话儿哄人。
  “嗯哼……”韩梅启齿微微一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噢,也可能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吧。记得你读楚辞时有一句叫什么‘采蕙兰以为佩’的佳句,你说,太妙了,你为什么不叫蕙兰呢?所以,我抱了这个姑娘,就以此为名儿了!”
  “哦哦,你这一说我真的就想起来了。可见妹妹对我说的话都时刻记在心上的。实在难能可贵。”郑浩说得兴奋起来,双手抓住韩梅的手:“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个多情多义的有心人儿啊。可贵,实在可贵!”
  “哼哼,记着别人的可贵,忘了人家,甩了人家的人不就是难能可贱了吗?尊敬的浩哥哥?”韩梅说着斜睨他一眼。
  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儿加上一个非责非怪、非亲非爱的斜睨,倒使得郑浩陷于尴尬境地。他连连干咳了两声又把话题拉到韩梅身上:“好妹妹,我不好,你就直接骂几句解解气儿,何必大风刮蒺藜,连讽带刺的骂人呀?算了,算了,我也应该为你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祝贺了,为你们可爱的小蕙蕙高兴呢。”
  “屁话!”韩梅像是精神失常一样,刹时破笑为泣。
  韩梅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浪涛席卷全国,这小小的江河源头农场也被淹没了!
  有人说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真也怪,一个两年前被开除党籍、军籍发配到农场当农工的四川“龟儿子”贾红理扯起大旗,成立了一个什么“花枝俏”战斗队,架起了高音喇叭,操着浓重的四川腔整天“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还有什么“横扫牛鬼蛇神!”“批判资产阶级……!”口号震天响,把个小小农场吵了个鸡犬不宁。那“龟儿子”穿起旧军装,戴起红袖章,手操一根木棒棒,走到哪里打到哪里,让人讨厌得没法。还他妈的“花枝俏”哩,真是羞他先人哩,别说那德性,就那长相谁见了谁都要作呕的。用他那个堂客的话说吧,“高里不如个矮瓜,横里像个葫芦,啥个长相哟——比他妈的武大郎还低半块砖嘞!”这还没说到他那张脸,脑瓜子胖嘟嘟地像个猪头,癞痢头光得像个吹足气的猪尿泡,络腮胡子却格外旺盛且累月不去修剪一次。假如能把他的脑壳倒竖在脖子上还真能与白胖的大头娃子媲美哩——还恬不知耻的叫个“花枝俏战斗队”哩,把中国的文字都糟蹋了!这小子连篇累牍贴出大字报,表白自己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受到资产阶级迫害的,是最最革命的,最最冤枉的!然后就是狂轰烂炸,今天揪出这个批斗,明天把那个火烧,后天又炮打农场党委,整个农场的头头都让他揪了个遍。表现好摘了帽子的老右孙满志,家庭出身不好的韩梅都成了“花枝俏战斗队”的活靶子。孙满志猥亵少女的丑闻也被翻腾出来,韩梅本来就觉得无地自容了,还要躬着腰、低着头去陪斗。孙满志被关进了牛棚。右派分子嘛,又他妈的是个小流氓,给你摘下的帽子,就在“群众”手里拿着,那天不高兴了还可以戴起来。这“群众”就是“花枝俏”。怎么样,你敢反抗,那就是觉得一顶帽子不过瘾,反革命、坏分子、反动技术权威,各式各样的帽子多着呢。批斗逐步升级。韩梅陪斗的规格也不断提高,高举手、喷气式的滋味她都尝过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她都争着担承,不知多少应该落在孙满志身上的拳脚,她都用娇小的身躯抵挡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曾与她同住过一个帐篷的那位女干部带头把一串破鞋烂袜子挂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忍无可忍疯了似地摘下来向那位女干部头上砸去。这下可触犯了天条。这女干部也是“花枝俏战斗队”的头目呢,韩梅被一顿暴打便昏倒在地。当她醒来的时候,她也和孙满志一样被关进了牛棚:“啊,蕙蕙,蕙蕙——你们这伙坏东西,把我的蕙蕙也关进来吧,去呀,去呀,把我的蕙蕙也关进来吧!”韩梅声嘶力竭地呼喊震撼了“花枝俏”,他们不能不考虑把两口子都关进牛棚那个小蕙蕙谁去照管呀?
  ①四川称老婆子为堂客。
  一声号令韩梅被传唤到“花枝俏战斗队”指挥部。龟儿子贾红理叼着香烟,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摇了摇猪头似的脑袋:“我说韩梅噻,你好好听道,造反派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们还有那个不长长的小孩噻,怎么也得叫你回家去。不过你要想开些,孙满志思想反动,年轻时就是他妈的一个小流氓,你跟上他不是太赔本、掉价了嘛……嘿嘿……”贾红理说着眯起猪眼睛凑到韩梅跟前。“瞧你这南方女子长得好俊哟,脸蛋儿白白嫩嫩,红朴朴的桃花儿一般,谁见了都会着迷啊,让……让我亲……亲一口……就在这里陪我……睡一夜。我保证连他妈的孙满志都给你放回家去。嗯,你说话呀?”说着踮起脚去吻韩梅。
  韩梅早已怒火中烧,孙满志的丑闻搞得她没脸见人,命都不想要了,她还考虑什么后果呀,她憋足了劲头,抡起胳膊,“叭”地一个大嘴巴子扇得龟儿子陀螺似地就地转了三个圈儿!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有涵养,踉踉跄跄站稳了身子,笑得更加淫荡了:“打得好,打得好,不打不成交——你回家吧,我会等到高兴的那一天的。”
  批斗孙满志的规格又提高了,韩梅陪在台上几乎整整跪了半天。
  傍晚,韩梅哄得蕙蕙睡了,她独自到黄河沿边徘徊。这段河水流到此地,因落差小了,湍急的浊流变得平平静静清澈见底,岸边自然生长着一簇簇枸杞、柽柳、白刺条儿,一座抽水机站举目可见,她想一头扎进这清流中去一死了之。但她又想起了蕙蕙:我是做为母亲抱养了她呀,怎么忍心又将她抛弃?!可爱的小蕙蕙需要妈妈的抚爱,我不能死,不能死……她蹒蹒跚跚走到一簇枸杞丛下,坐下来,凝视着西坠的残阳,凝视着远去的清流……啊,她似乎听到了龙羊峡的滚滚涛声,那声音、那湍流实在骇人!
  ①黄河上游一峡谷,非常狭窄,传说野山羊一跃而过,变龙腾空而去。
  “韩梅,干啥子想不开噻——我说过,我会等到高兴的这一天的。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把你等到了!嘿……”贾红理淫笑着凑到韩梅身边。
  韩梅倏地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莫走!”贾红理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胸前、腰间狠狠几拳,不知伤了什么穴位,她迷迷糊糊倒在地上,已无力抗御这个龟儿子的恶为,只觉得满身腥臭的癞蛤蟆一样的东酉压在了她的身上……
  任君掬尽黄河水,难洗今日满面羞!
  韩梅披头散发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几步跑到河边,“扑通”一声跳进了黄河!

  “啊,妹妹,你可知道平流下边便是湍急的峡谷,冲下去就要粉身碎骨的呀?!”郑浩听到这里不由大吃了一惊。
  “你想想,那龟儿子能让我死吗?他裤子还没穿起来,便跳到河里把我拉上岸来。”韩梅擦把眼泪呷下一口茶:“第二天,花枝俏战斗队总指挥贾红理竟然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而且把故事编造得非常动人!”
  “卑鄙,卑鄙!”郑浩狂叫起来:“你为什么不揭穿他?”
  “为了我的脸面,为了我可爱的小蕙蕙!”
  “你就忍了?!”
  她呜呜地哭着点了点头……突然身子一斜倒在郑浩怀里昏了过去。
  郑浩摸摸她的脉搏,感到微弱得厉害,赶忙拿出救心丹给她服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郑浩让她躺在床上:“你太伤心了又太累了,咱们好好玩耍两天,什么也不说了。”
  “不,我要抓紧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时间,把我要告诉你的全部说出来,免得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之后,还在人间留着一腔无诉的冤屈!”韩梅挣扎着还要说下去,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小卓麻破门而人:“郑老师快出去看看,一群女浴客抓住了两个耍流氓的假洋鬼子,正围攻厉害呢!”
  “走,咱们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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