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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淑女的智慧

　　白骡群驮去的羊毛全部向摩根公司试销成功后，我们几个一致同意今后继续同他们合作，并决定由大少爷亲自前往加尔各答处理此事。还决定变卖现有骡群和商店的百货，以此做为羊毛外销生意的资本。同时，从摩根公司利益着想，同意他们用交换纺织品的形式，向我们支付羊毛货款。为了继续经商，就把我妹妹次仁吉白接到拉萨站柜台，又向斋热巴总务处要求，把南魔归到大少爷名下，得到应允后，把他也叫到拉萨帮我收购羊毛。
　　藏历六月份，正是西藏藏北草原牲畜剪毛季节。因此，打算到时候由我和南魔到藏北收购。在此之前，决定先把原有骡群中除了幸运花眼骡、鲜花花眼骡和流星花眼骡外，其余骡子，连同棕黄马一起卖掉。以上三匹骡子就留做我们以后的坐骑。
　　卖骡子这件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于是，我为它们添加饲料、洗刷鬃毛，还不时抚摸它们的头和脸。这些骡子也好像意识到它们不久将要离开这个家，都变得比平时还乖巧，显得格外规矩。尤其是那匹飞轮花眼骡的变化更为明显。往日每次给它上驮，它总是把双耳一背，又踢又跳，极尽调皮之能事。作为惩罚，我也总是把最重的驮子驮给它。如今连它也变得同其他骡子一样老实，这让我感到非常懊悔。
　　那天，我和甫魔正式到骡马交易市场卖骡子。为保密售价，我和买主就在袖口内进行了交易——大数用五个指头表示，尾数用六、七、八、九等表示，每匹骡子最低以五十六秤、最高以五十九秤作价。我俩连续几天到交易场，最后连飞轮花眼骡也被买主牵走。
　　回到家里，看见留下的那三匹骡子，正竖起耳朵站在那里望着我们，好像在问：“它们几个呢？”我走过去，挨个和它们碰了一下头，心情沉重地说：“我把它们都卖掉了。但愿它们都能遇上好心的主人。"
　　就这样，我和南魔带着卖骡子、百货和藏酒凑起来的两千多秤本钱，到羊八井和当雄一带草原去收购羊毛。此番带去的钱只够买二百多卷羊毛，故无需前往更远的那曲草原。
　　到了藏北，我们看到已经有人在那里收购羊毛。特别是有三四户西藏的商富，在此处设立了常驻收购站，而且在羊毛较集中地点，设有固定的转运站。因此他们的羊毛，可一直分段转运到噶伦堡。我们却没有这种条件。于是两个人只好分头行动。当一个人在头一站办理驮运时，另一个人就到下一站接收货物。
　　就这样，我们于藏历八月初从拉萨出发，到全部货物运抵噶伦堡时，已经是藏历十月初即公历十二月初了。
　　当我和南魔办完羊毛收购和驮运，从当雄和羊八井返回堆龙后，与从拉萨出发的大少爷会合，他便和我们一同前往噶伦堡。
　　我们到达锡金首都甘托克那天，都刻意打扮了一番，以上层贵族精骑的形式行进。当我们行至离甘托克还有四英里处的加尔迈里时，见到一位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绅士和一位身着藏装、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姑娘站在路边的一辆小车旁。原来，他们就是前来迎接我们的密斯托达珍和白玛。
　　他们向大少爷献了哈达，并愉快地相互致意问候。白玛悲喜交集，长时间扶着大少爷宽厚的肩膀轻轻流泪。
　　过后，让南魔赶着三匹坐骑随后，其余人乘坐汽车赶往噶伦堡。白玛驾驶汽车，大少爷同密斯托达珍坐后面。大少爷就达珍夫妇对白玛给予的厚爱，表示深切谢意。
　　在噶伦堡，安顿南魔继续留下料理三匹坐骑后，我同大少爷和白玛一道把羊毛装上货车，送到西里古里。又从那儿装上火车托运到加尔各答。办完这一切，我们三人于第二天从巴格多拉机场飞往加尔各答。

　　加尔各答的冬天比西藏的夏天还热，因此我们都换上了夏装。我和大少爷内穿丝绸衬衫，外穿毛料藏装，下穿西式裤子，脚蹬短筒皮鞋；白玛的秀发自然垂至腰际，头侧用一条黄色绸带打成花结。她那件闪亮的无袖锦缎藏装和薄如蝉翼的衬衫，勾勒出女性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轮廓。这一切配之以她那优雅的行姿，在她走上飞机的时候，激起了所有女性的羡慕，也引来了许多男客贪婪的目光。
　　飞机上有四十多名乘客；其中绝大多数是英国人，他们都坐在过道两边，每一边有两排座位。
　　飞机引擎开始发动，在轰鸣声中，先是慢慢地滑行，接着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便离开地面向空中飞去。地上的房屋变得像火柴盒那么大，道路像线一样细，田野像一块块绿色的绒布。
　　此刻，我感觉到自己确实在天空中飞行。小时候我也有过自己飞上天空的幻想，幻想自己伸开双臂，臂上缠紧布或其他一些东西当翅膀，然后像鸟一样飞翔……突然，一位女士用英语讲话的声音惊醒了我的梦，"请问您要点什么，甜茶、咖啡还是汽水？"
　　我一睁眼，只见一位身上裹披纱、额上点朱砂、眼上画眉毛、嘴上涂唇膏的空中小姐站在面前，我虽听过不少"甜茶"这个英语名词，可其他两个名词好象没怎么听说，因此，我就开始装傻。
　　这时，白玛回过头来，对那位小姐说：“请给我们三个各拿一杯甜茶来。"
　　过后，白玛又微笑着转过头来，对我说：“大哥，在人多的时候，不懂也要装做懂的样子。"
　　后来，白玛的经验告诉我，原来这也是一条重要的处事方法。从那以后，每当我到加尔各答上街买货时，不论遇到多少新奇的玩意，总是装作很懂的样子，这就使那些卖货的人打消了欺骗我的企图。
　　在空中飞了两个多小时后，机翼下面出现了一座广阔无边的城市。据说，这就是加尔各答。飞机减速后，在一个叫达姆大木的机场降落。
　　一下飞机，迎面就有一位金发碧眼、正当中年、身穿一套西装的英国绅士和一位有一头波浪般的金发和一双碧蓝的眼睛、身穿花绸裙的小姐在向我们招手。据介绍，原来他们就是摩根先生和尤里。
　　白玛一下子走到他俩跟前，止不住流起泪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接着，就把我俩一一介绍给他们。他们为能亲眼目睹"夜惊旅客"中的两位主人公而感到十分高兴。
　　汽车由随同他俩前来的那位摩根先生的印籍秘书驾驶。根据白玛事先发给尤里的电报，我们被安排在一处中档旅馆。接着，摩根先生在一家豪华的英国餐厅为我们举行了盛大午宴。
　　当我们走到这家餐厅门口时，有一位满脸络腮胡、比我还要高出一尺多、头上缠着头布的印度锡克族人向我们敬礼。接着，推开门请我们进去。
　　“让如此高大的汉子，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是出于要吸引更多的人为了看他而到此家餐厅就餐的目的。"摩根先生向大少爷介绍道。
　　餐厅内，有数不清的英国贵族前来就餐。他们偷眼看着我们三个身穿藏装的人。据说当他们看见我头上缠着的红线辫梢后，惊叹"西藏的妇女竟然如此高大"！在餐厅和旅馆，每当我去小便时，他们总是很礼貌地将我引向女用洗手间。就餐时，我特别注意，避免在没吃完饭以前就把钢叉和勺子放在一块儿，以免再出洋相。
　　吃完了饭，接着就去游览市容。摩根先生的秘书把车开到这座城市的所有主要公路上。一座座楼房横一排、竖一排地拔地而起。公路上数不清的汽车一个接着一个，大街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身穿白色衣服的印度人……仅游览市容我们就化了两个多小时。市内主要建筑，有白色大理石砌成的维多利亚纪念堂，用钢铁建筑的豪拉大桥，大型的"基尔亚卡那"即动物园，还有一些有名的电影院、大饭店和广阔的大商场，也有属于国家的银行、新闻社、邮局等。看过这一切，让我们感到十分羡慕。
　　游览完市容，摩根先生把我们送到所下榻的旅馆，就返回了公馆。我们被邀请在第二天参观摩根公司。尤里嘱咐白玛，有什么需要就给她打电话，并把电话号码留给我们。
　　第二天，尤里开车来接我们，先去参观纺织厂。在摩根先生和尤里的陪同下，我们按照生产程序，从堆放羊毛的库房，一直参观到毛料成品包装。首先，我们看到：从西藏运来的羊毛卷被打开后，由许多印度女工把混在白羊毛中的少量黑色或灰色羊毛分拣出来，并单独放在一边，尔后将羊毛洗净烘干。从下一个车间起就开始进行梳毛、纺线、染色等流水作业。接着，在整个车间中心的一间有上千台织布机的宽敞厂房里，开始织毛料。再下一个大房间，是质量检测室，五十多张工作台整齐地排列着，检测员们正在用放大镜和检测器，对一匹匹毛料进行检测，对小毛病他们当场进行修复，发现有较大问题的就立即抽出来不准出厂。最后一个厂房是包装车间，工人们将每十匹毛料打成一捆进行包装。
　　我们还得知，像毛毯、毛线和其他毛纺织品的生产程序，也大致与此相同。
　　参观工厂结束后，在一家陈列着全部产品的商店内，买主们从一百多个品种中，随意选购着自己需要的商品。
　　中午，摩根先生邀请我们到他的别墅进餐，
　　那天天气晴朗，呼古里河的微风徐徐吹进了别墅。摩很太太在园中的凉亭摆上了午宴，大家依次就坐。在参观整座别墅时，白玛担任了向导。大少爷就摩根夫妇及全体员工对白玛给予的关照，表示了谢意。
　　吃过午饭，又参观了摩根公司所属的皮革厂和麻厂。在皮革厂，有皮夹克和皮鞋等几十种皮革制品，其中一部分适合运销西藏。摩根先生介绍，现有皮革制品都是针对印度的气候制作的。如果西藏需要，可以按照高寒气候的特点，制造一批长筒毛皮鞋、皮手套和皮夹克等。大少爷表示，愿将上述产品运销西藏。并把我们向摩根公司提供羊毛的所有货款，全部用于购买该公司产品。摩根先生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下午，我们在位于市中心的摩根公馆办公楼签订了《合同》。《合同》内容包括：一、本年度内，我方向摩根公司提供羊毛二百卷，按每卷三百元印度卢比的价格计算，销售总价为六万卢比。用这笔货款按每码二十卢比的进价，全部购买该公司生产的各色毛料；二、第二年，我方再向该公司提供两千卷羊毛，每卷售价按三百元印度卢比计，销售总额为六十万卢比。此款将全部用来购买摩根公司的毛纺织品和皮革制品；三、我方第二年负责提供的两千卷羊毛，保证在当年公历十一月三十日前全部运抵加尔各答。双方在公历十二月三十一日前，结清双方的货款往来帐目。
　　在加尔各答逗留七天的所见所闻，使我们学到了不少现代城市生活和经营现代商业的知识。当我们离开加尔各答时，摩根先生、尤里和那位秘书到机场为我们送行。
　　回到噶伦堡时，我们顿时对这座城市产生了一种陌生感——既小又脏。当南魔见到我们用货款购回的十五捆毛料时撅起嘴埋怨道：“我们的两百卷羊毛，难道就换回这么一点东西？"
　　这一下，白玛的担子更重了。她要接收从西藏运来的全部羊毛，然后转运到加尔各答，再把摩根公司的产品发往西藏，还要负责同公司的结算业务。由于她事务繁忙，无法继续在Loreto女校读书。因此，不得不到"噶伦堡高校"即一所母语并非英语的成人英语专科学校去上课。
　　我们从噶伦堡返回时，在沿途交通较集中的帕里、江孜、曲水等地，请我们的老房东们临时指派一人，专门负责转运站的有关事务，并商定付给他们全年的工资。江孜位于拉萨到噶伦堡将近一半的路程中间，因耐成了最集中的转运点。在那儿，确定由我阿爸负责转运事务，并付给他每年的全额工资。阿爸听后乐得笑开了颜。
　　当天晚上，左邻右舍都提茶端酒地来为我们接风。阿妈在用炉火照明之外，又加点了一盏油灯。大家让我们三个从远方归来的人坐在上首，接着便唱起了酒歌：
　　远道而来的客人，
　　就像豌豆花般鲜艳。
　　你们适时的到来，
　　给我们增添了辉煌和喜悦。
　　人们唱完一曲，就频频向我们敬酒。席间那些只端着酥油茶前来接风的邻居，也唱到：
　　请饮上这杯美酒，
　　虽说它非我所酿，
　　但只有敬酒之俗，
　　而绝无不饮之理。
　　唱罢，又一次敬酒。在前来接风的邻居们内部，也互相来回敬酒，并唱道：
　　今夜在此相聚，
　　但愿今后亦如此。
　　今夜星光灿烂，
　　但愿宴席永不散。
　　人们唱完又喝，喝完又唱。那些酒量小的人，都快要吐了，但敬酒的女人们却毫不让步，甚至拔出别在衣领上的缝衣针，笑着进行威胁。我阿爸也已喝醉了酒，但他还说自己没醉，结结巴巴他说：“如果我真的喝……喝醉了，放在柱子上的那两……两……两盏灯，就会变成四……四……四盏……四盏灯。"
　　到了拉萨，我们对原来那间可怜巴巴的商店，进行了平地、粉刷墙壁、画壁画，以及在屋顶钉花布等小规模维修。然后，把一匹匹毛料沿商店四壁整齐地摆在货架上，交次仁吉白销售。
　　这匹货物运到拉萨时，正好赶上藏历新年在即。一时间，毛料销路十分畅通。从摩根公司按每码二十卢比购进的毛料，到拉萨后每码可卖四十卢比。就这样，我从摩根公司用六万卢比货款购进的毛料，在拉萨售出后，又变成了十二万卢比。它使白玛在加尔各答失眠时的幻想变成了现实。
　　在拉萨，大少爷总共建立了三本帐。一本是次仁吉白在商店的进销帐；一本是我的羊毛收购及运费明细帐；再一本就是我们同摩根公司的资金往来帐。
　　我和南魔开始在藏北收购羊毛。我们按照由近及远即先羊八井、当雄，后那曲的顺序，一共走了好几天时间。一路上，看到念青唐古拉山脉从羊八井开始，一直向北延伸，一座座雪峰昂然挺立。右边，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一群群牛羊在牧民的悠扬的牧歌中低头吃草。成群的野山羊和野马欢快地奔跑着，几乎同牛羊群混在一处。狐狸、狗熊、野牛和狼等也或单或双、三三两两地出现在草原上。偶尔还可见到狗熊抓雪猪的有趣场面。
　　一只狗熊用它力大无比的前爪，从洞中抓出一只雪猪后，将它夹在双腿间，再去抓第二只。抓到第二只后，又将其夹在双腿间。然而，当它准备用双腿夹住第二只雪猪时，第一只雪猪却趁机从它已经松开的腿缝中逃之夭夭了。于是，它又去抓第三只……当它把雪猪洞全部挖了个底朝天时，却仅剩最后一只雪猪供它享用。后来人们便用"狗熊抓雪猪"来比喻前功尽弃的人和事。
　　“越往藏北，就越是人烟稀少。走一整天，只能碰上下两顶帐篷。假如遇到穿羊皮袄、戴狐皮帽、肩上扛着装有羚羊角架的长枪的两三个人马，那他们一定非客即盗。碰到这种情况，我和南魔都要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夜间，只要有个能够投宿的帐篷，就没有优劣好坏之分。我们只好同牧民的全家老小一道，挤在一顶牛毛帐篷内，学着他们的样子，以靴当枕、以衣作被，将膝抵胸，倦缩在一张牛皮垫上。
　　到了夏未，两千卷羊毛全部收购完毕。我让南魔留在那曲负责转运，我自己先到下一站接收羊毛，顺便琢磨了一下前后两站之间的衔接情况。从中看出，从那曲收购的羊毛，都用驮牛直接送到了曲水，因此，曲水是个重要的转运站。江孜和帕里也显得很重要。从帕里到噶伦堡之间有很多专门替人运货的亚东人和康巴人的骡群。因此，在那一段转运不是很难。
　　在噶伦堡，白玛收到羊毛后即经西里古里发往摩根公司。为了结算清楚，她总是整百卷整百卷地发，不凑够整数从不发货。每发完一次货，就通过电报，从摩根公司要一张收据。到年底，就凭这些收据把她同摩根公司间的帐结算得清清楚楚。从这里，也显出了白玛的机灵和智慧。
　　这次从西藏按每卷100卢比成本收购的两千卷羊毛，到了如尔各答就翻了三番。而从加尔各答进的货，到西藏又翻了两番，就这样，我们的资金成倍增长。结果在下一年，签订了向摩根公司提供五千卷羊毛的合同。再下一年又签订了提供一万卷羊毛的合同。
　　不久，我们在江孜、日喀则、那曲等西藏的其他城镇也开了商店。不仅出售毛纺织品和皮革制品，而且经营手表、收音机、留声机、汽灯、照相机等产品。同时，使藏人对机械开始有了不少认识。特别是小孩子们，尤其喜欢围着收音机和留声机转，并且问道：“这盒子里有人吗？”
　　我们在各地的商店管事，向在噶伦堡的白玛写信订货。
　　有的写道：“请将那种红色秒针'一崩一崩'的黑牌'劳来克斯'表尽快发往本店。"有的又道：“请定购一批走路时'磁儿磁儿'响的'安森牌'长筒皮鞋，尽快发货。"这类令人发笑的信件，还有不少。然而，单靠书信订货，还不能保证急需商品及时供货，于是不得不通过在拉萨、江孜和亚东的英国商务代表的电台发报。
　　摩根先生原来在英国伦敦办有一家规模更大的毛纺织厂，其原料都靠从澳大利亚和波兰进口。此番经过摩根先生和白玛协商，一致同意从西藏进货，并签了合同。不料，印度方面以西藏的羊毛不得经印度向第三国出口为理由，不予放行。但当摩根先生讲明，这些羊毛是他的货时，印方鉴于他是英国人，而准予放行。
　　到这时，我们收购羊毛的任务越来越重，收购的范围也从藏北扩大到了安多、阿里和羊卓雍猢等羊毛产地。共派出二三十个人全年收购。并且在一些重要地区，修建了固定住房和大型库房。同时，为了适应每年到噶伦堡运送大批货物的需要，分别在当雄、羊八井、曲水、江孜、帕里和亚东等凡有转运站的地方，都修建了配套房屋。
　　我们每年收购的三万卷羊毛，脱手后可达九百万印度卢比，用这些钱购回的货物，到西藏后以两倍的价钱出售，即得一千八百万卢比，折合藏银一百八十万秤。这样，我们的资金便越积越多。
　　然而，就在此时，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原来在西藏，虽然较早地流通了西藏银市和尼泊尔银市，但更多的仍是以粮食代替现金，作为交换物。民间的各项赋税，官府的各种支出，都折合粮食价格进行核算，甚至雇工的工钱，也要折合成粮食予以发放，其名曰"粮薪"因而纸币的发行量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再继续不断地将货币成百上万秤地回笼到手中，势必影响整个西藏的金融流通。因此，必须设法把货币抛出。
　　于是白玛来信道：“不在西藏办厂而把原料运出国外，这无异于把西藏的财富往外送。"她在信中举例说，当初，我们对一卷羊毛三百卢比的售价感到心满意足。可仔细想想，一卷羊毛至少可以纺织三匹毛料。每匹有二十码，按每码二十卢比算，三匹毛料的售价为一千二百卢比，即原价的十二倍。
　　她又打比方道：西藏的绝大多数皮张，都被弃之不用，一张牛皮仅值三十两藏银。假如按最低估计，一张牛皮至少可制造三双皮鞋。每双单价按二百两计算，共得六百两藏银，是一张牛皮售价的二十倍。
　　白玛认为：要改变一个地区靠出口原材料过日子的状况，就必须在这个地区实现工业化。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建立工厂，修通运送机器的公路，建立供应能源的电站。这样，不但不用担心我们手中现有的货币脱不出手，只怕就是有目前资金的十倍，也不够用。
　　我们几个在拉萨的人看了她的信，都觉得从这封信中，透出了一种常人无法比拟的智慧和胆识。为了将她召回拉萨共同仔细推敲，也为了给她这朵丰满成熟的出水莲花订下终身大事，决定从目前在噶伦堡的职员中，挑选一位能力较强的人担任那里的总管，并拜托密斯托达珍，请他顺便过问那里的情况。随即让南魔和次仁吉白带上一批人马，到噶伦堡去接白玛。
　　这里，顺便向读者交待一句：如今的南魔，已经担任了斋苏府的羊毛收购总管，他已告别过去落泊时的外号，取名朗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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