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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我就和一半在一起,呆在那个洞里——就是那个有着流光溢彩的湖,湖岸边有个石头村落的洞。当我在那儿时,利比—阿,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而它又导致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我使得自己活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天成了撒谎日。 首先,我违背了对班纳小姐许下的诺言。我这样做是出于好心,我把真相告诉了一半:“班纳小姐是在对凯普虚与委蛇,她想保护你,保证你平安无事,所以你看,你现在就在这儿了。” 你应该看看他的脸!宽慰。高兴、愤怒,然后是恐慌——就像树叶在四季的变化全都在同一时间内发生了。“没有她,我活著有什么意思?”他哭叫道,“我要杀了那个混蛋的凯普。”他跳了起来。 “哇!你到哪里去?” “去找她,带她到这儿来。” “不,不,这绝对不行。”然后我撒了这天的第一个谎:“她知道怎么到这儿来,她和我到这儿来过许多次。”可我的内心很为班纳小姐担忧,当然这是因为那话是假的。所以我又说了第二个谎,我找借口说我需要一点女孩子的隐秘权,意思就是我必须找个黑暗的地方小便。我拿起了提灯,因为我深知,如果拿走了这灯,一半将不可能找到出洞的路。然后我一边急急忙忙地穿过曲里拐弯的通道,一边发着誓说我一定要把班纳小姐带回来。 当爬出了这山峦的发源之处时,我感到自己犹如再次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时值白天,可天上不是蓝色的天空,而是那种疲竭的白色天空。太阳的周围则有一圈杂驳的苍白色。难道这世界早已改变了吗?在这些山峦的那一边躺卧着什么呢——活人还是死人? 在我抵达了就位于长鸣上方的那个牌楼时,我看到村庄还在那儿,看到了人群熙熙攘攘的市场,看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活着!大家都活着!这给了我班纳小姐还活着的希望,并使我哭泣起来。当我急急忙忙地沿着小路下去时,我碰到了一个牵着水牛的男人,我拦住他,把那个消息告诉了他,要他警告他的家人和别的人:“清除掉所有的‘好消息’、上帝、以及耶稣的符号标记,要悄悄说话,不要引起恐慌,否则的话,士兵们将会发现我们所做的事,这样,大祸就会在今日而不是明日降临到我们身上了。” 我朝别的人跑去,把同样的话告诉他们。我砰砰地敲着通往住着十户客家人家的圆屋的大门,然后迅速地从一家门口跑到另一家门口。哈!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聪明,能以这样一种安静和有序的方式来警告整个村子。但是随后我就听到有个男人在叫喊:“你就要死了,你这个吃粪的蛆虫!”而他的邻居则回骂道:“诅咒我,是吗?我要去告诉清军你是个天王的混蛋弟兄。” 就在那一刻——噼啪——我们都听到了这声音,就像干燥的木头断裂声一样。大家都默不作声。然后传来了另一种噼啪声,这次的声音像是一棵大树的粗大树干撕裂开来了。附近有个男人在吼叫:“枪声!士兵早就来啦!”顿时人们开始从他们的家里涌流出来,抓着那些从街上跑下来的人的袖子问个不停: “谁来了?” “什么!要杀掉所有的客家人?” “走!走!把你们的兄弟找来,我们要逃难了。” 那警告转成了喊叫,那喊叫又转成了尖叫。而在那尖叫声后,我能够听到母亲呼唤她们孩子的声嘶力竭的哀号。我站在小巷的中间,被奔来跑去的人们碰撞着。看看我做了些什么!现在整个村子仅仅用一颗炮弹就会被毁掉。人们正在往山上爬,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地散落开去。 我顺小巷朝鬼商大屋跑去。此时传来了另一声枪响,我知道它是从那些高墙里传出来的。当我到达屋后巷道的门时,又响起了一声爆炸声,这次的声音回荡在整条巷道里。我箭似地冲进后院,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我一边喘气一边用耳朵听着,然而就只听到了我自己的呼吸声。我惊惶地奔到厨房,把耳朵贴在通往餐厅的门上。没有声音,我推开门,跑到面向院子的窗户边。从那儿我能够看到大门边的士兵。真幸运呵!——他们正在睡觉。但是接着我又看到:一个士兵的胳膊扭曲着,另一个的腿弯斜着。哎呀!他们已经死了!这是谁干的呢?是他们惹凯普生气了?现在他正在杀所有的人吗?那班纳小姐又在哪儿呢? 当我转过走廊朝她的房间走去时,我看到了一个男人裸着的身体,脑袋破碎,脸朝下趴在地上。群群苍蝇正围着他头上流淌出来的鲜血吮吸不已。哎呀,这不幸的人是谁啊?太迟了医生?阿门牧师?我蹑手蹑脚地经过那具尸体,仿佛他会醒过来似的。走了几步以后,我看到了昨天晚上的夜饭。那根胫骨现在因着毛发和鲜血而变成了棕色。这准是凯普将军干的。他还杀了谁呢?没等我能多转会儿脑筋,我就听到教堂里有声音传出来。是音乐盒在演奏,而牧师则在唱歌,宛如这个星期天和别的星期天完全一样。当我匆匆忙忙地穿过院子向教堂走去时,牧师的歌声变成了抽噎,然后又成了动物似的吼叫。在这声音之上,我听到了班纳小姐——仍然活着——的责备声,仿佛她正和一个顽皮的孩子说话似的。但是片刻之后,她开始哀号起来:“不,不,不,不!”接着一声巨响终止了她的叫声。我赶紧跑进那个房间,眼前的情景使我的身体先僵硬得不能动弹,然后又瘫软下去:就在祭坛边,弯腰曲背地躺卧着——身穿黄色衣服的班纳小姐、穿着闪光的星期日黑色服饰的拜耶稣教徒——就像一只蝴蝶和四只甲虫被压死在石头地板上。哇!去得那么快——我仍能够听到他们的喊叫声在房间里回响呢。我更细心地倾听着,不再有回响可是——“班纳小姐吗?”我叫唤道,她抬起了头。她的头发散乱,嘴巴成了一个无声的黑洞,胸脯上四处泼溅着鲜血。哎,也许她真的是死了。 “班纳小姐,你是个鬼吗?” 她就像个鬼似地呻吟着,然后摇摇头。她伸出她的手臂,“来帮帮我,木小姐,我的腿断了。” 当我朝祭坛走去时,我以为别的外国人也会站起身来。但是他们仍然一动不动,永远地安眠在了鲜艳的血池里。我在她身边蹲下来,“班纳小姐,”我轻声说,一边搜寻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凯普在哪儿?” “死了。”她回答说。 “死了!那么是谁杀了——” “我现在已没精力来谈那个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显得很紧张,这自然使我怀疑她是否——但是不可能,我无法想象班纳小姐会杀任何人。接着我听到她脸色惊恐地问道:“快告诉我,一半——一半在哪儿?” 当我说他很安全地呆在一个洞里时,她的脸才宽慰地松弛下来。她不由自主地抽泣着,我试图安慰她,“你很快就可以和他相会了,那个洞并不远。” “我连一步都走不了,我的腿。”她提起她的裙子,我看到她的右腿肿胀着,一根骨头刺了出来。于是我说了我的第三个谎话:“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长大的地方,有个人也有着像这样的一条腿,但他仍然能够满山乱跑,没问题的。当然了,作为一个外国人,你并没有那么强壮,但是只要我找到个法子把你的腿绑起来,我们就可以从这儿逃出去了。” 她微笑起来,于是我很高兴地了解到:一个处于热恋中的人会相信任何能给人以希望的东西。“等在这儿,”我说。我跑到她的房间,搜寻着她放置自己女性私人用品的抽屉。我发现了她用来扎在腰间以鼓起臀部的硬邦邦的外套,也看到了她脚根有洞眼的长统袜。我奔跑回去用这些衣服夹绑好她的腿。干完后,我帮她站立起来,跛着脚走到教堂背后的长椅上。只是到了这时,远离了那些短短的一瞬间之前还活生生的死人以后,她才能够说出每一个人是为什么以及怎么样被杀害的。 一开始她给我讲了在老鲁丢了他的脑袋和我失去知觉倒在地上以后所发生的事。那些拜耶稣教徒,她说,拉起了手,唱着音乐盘中的歌:“当死神转过街角,我们将遇到我们的主。” “不许唱!”凯普随后下令说。而老鼠小姐——你知道她平时老是神经兮兮的——朝凯普叫喊道:“我不怕你和死神,我只敬畏上帝。因为当我死的时候,我将像这个被你杀害的可怜人一样去天堂。而你,该死的恶魔,你将在地狱中被火炙烤。”真的!你能想象老鼠小姐说那样的话吗?如果我在那儿,我一定会鼓掌喝彩的。 但是她的话并没有吓着凯普。“炙烤?”他说,“我要给你们看看恶魔喜欢炙烤的是什么。”他叫来士兵,“把这个死人的腿割下来,放到火上去烧。”那些士兵大笑起来,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凯普再吼叫了一遍他的命令,于是士兵们急忙去执行。那些外国人哭叫着想离开,他们怎么能观看这样邪恶的景象呢?凯普咆哮着说如果他们不看和不笑,他们每一个人的右手将随后被放到火堆上去烤。于是那些外国人留了下来观看,一边笑着一边呕吐。每个人对凯普都怕得要死,只有老鲁例外,因为他早已死了。而当他看到自己的腿在一个火叉上转动——你说,一个鬼在他着手报复前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呢? 在这天的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来时,班纳小姐听到她的房门上有敲门声。她爬了起来,留下凯普在她床上沉睡。她听到外边有人在愤怒地说话,那声音听起来熟悉却又无从捉摸。那是个男人,以粗野的工人说的那种广东话在喊叫:“假将军!假将军!起来,你这条懒狗!来看看吧!耶稣兄弟已经来了,他是来把你这具行尸走肉拖到地狱里去的。”哇!这会是谁呢?肯定不是一个士兵,但是又有谁说话听起来像个出言粗鲁的苦力呢? 凯普随后咒骂起来:“该死的家伙,我要为你毁了我的睡眠而杀了你。” 那个中国话音叫骂回来:“太迟啦,你这个混蛋的狗杂种,我早就死掉了。” 凯普从床上跳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枪。但是当他猛地推开房门后,他开始大笑起来。外面是阿门牧师,那个疯子。他正在像个传了五代的苦力一样地咒骂,肩头上平扛着那根昨天晚餐时出现的胫骨。班纳小姐暗自思忖:那牧师现在能够说一口如此道地的方言,真是不可思议呵。随后她冲到门口去警告疯子离开。当凯普转过身来把她推开时,牧师挥起那根胫骨,砸开了这个假将军的脑壳。牧师再三地击打着假将军,他的挥臂动作是如此的狂野,以至其中的一下击到了班纳小姐的小腿上。最后,牧师扔下了那根骨头,对他的早就死了的敌人叫喊道:“当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时,我要用我的一只好脚来踢你。” 那就是为什么班纳小姐怀疑老鲁的鬼魂附在了牧师的空脑袋里的原因:她观察到这个男人既是活人又是死人。他捡起凯普的手枪,跑着穿过院子,叫喊着守卫大门的士兵。班纳小姐从她躺的地方听到了一声爆炸声,很快又传来另一声。接着她听到牧师用他的外国人语言叫喊道:“亲爱的上帝!我干了什么啊?”是所有这些闹声把他从云遮雾绕的梦幻中唤醒过来了。 班纳小姐说当她后来看到牧师时,他的脸就像是个活鬼。他蹒跚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但是首先撞上了凯普的尸体,然后是断了腿的班纳小姐。班纳小姐畏缩得宛如他会再次打她似的。 牧师和其他的拜耶稣教徒花了很多时间讨论所发生的事以及他们必须做的事,班纳小姐则倾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厄运。如果清军发现了牧师所干的事,老鼠小姐指出,他和其余的人都将被活活地折磨死。他们中哪一个有力气能够移走这些尸体并把他们埋掉?谁也不行。他们应该逃跑吗?可逃到哪里去呢?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们藏身的。接着太迟了医生提议说用自杀来结束他们受的苦难。但是阿门夫人争辩说:“自杀将是一项大罪,与谋杀别的什么人是一样的。” “我来让我们大家安息,”牧师说,“杀了那三个人,我就已注定要下地狱了。至少也让我成为送你们归于寂静的人吧。” 只有班纳小姐试图说服他们反对这个想法,“总会有希望的。”她说。可他们告诉她所有的希望现在都躺在坟墓的另一边。于是她看着他们到教堂里去祈祷,吃下阿门夫人已变味的圣餐,喝下假装是葡萄酒的水,然后吞下太迟了医生的药丸以忘掉他们所有的痛苦。 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早已知道了。 班纳小姐和我没有力量去掩埋这些拜耶稣教徒,然而我们又不能把他们留给饥饿的苍蝇作美餐。我走到花园,收下了我昨天洗的那些白衣服,心想就在这些衣服从湿的变成干的短短过程中,所有那些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当我在给我们的朋友套上这些凑数的寿衣时,班纳小姐走进他们的房间,想找些他们的纪念物放到她的音乐盒里。由于凯普早已偷光了他们的珍贵物品,留下的只是些小玩意儿:在太迟了医生那儿,找来的是一个他曾放过鸦片丸的小瓶子;在老鼠小姐那儿,是一只在她感到害怕时总是紧紧抓在手中的皮手套;在阿门夫人那儿,找到的是一只在她放声大唱时从她衣服上迸下来的纽扣;在阿门牧师那儿,是一本游记;至于说老鲁,则是一只盛着圣树叶子的铁皮罐头。她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放到那只盒子里,再加上写着她的想法的照相册。然后我们就点亮了祭坛上的几已融尽的蜡烛。我从口袋里掏出班纳小姐前天晚上给我的钥匙,上紧了盒子的发条,奏响了那首歌,而班纳小姐则和着曲子唱着那外国人是如此喜爱的歌词。 当歌声停下后,我们向上帝做了祈祷。这次我是虔诚的。我低下头,闭上眼睛,大声说:“我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虽说我并不十分了解他们,但他们和我就像一家人一样。我可以真诚地说他们是你的儿子的,也是我们的忠心耿耿的朋友。请欢迎他们到你的家去吧。还有牧师也一样。” 在清军来到以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呢?我那时并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根本没足够的时间。 在我们逃走以前,我撕开了班纳小姐日常穿的衣服中的裙子,为那个音乐盒作了一根拎带,然后甩到我的左肩上。班纳小姐则依在我的右肩上,我们两个人犹如一个人似地蹒跚而行。但是当我们走到离开教堂的门口时,一阵疾风朝我们刮来,我转过身体,看到那些拜耶稣教徒的衣服飘鼓着,宛如他们的躯体又重新在呼吸了。成叠的“好消息”四处飞散,有的飘飞到燃烧着的蜡烛上方就烧了起来。很快我就闻到了鬼商人的气味:干辣椒和大蒜味儿,非常强烈,仿佛正在准备一次欢迎回家的宴席。也许这是一种由于过多的恐惧而导致的幻觉,但是我看到了他——班纳小姐没有看到——他的长袍、以及在长袍下面他的穿着厚跟鞋的两只新脚。他正一边走路一边点着头,最后回到了他那不幸的家。 班纳小姐一跳一跳地和我走进了群山之中。有时她会绊上一跤,以至她的坏腿着了地,然后她就哭叫起来:“把我留在这儿吧,我再也走不了了。” “别再胡说八道,”每一次我都责备她,“一半正等着,而你早就使我们迟到了。’哪总是足以让班纳小姐再次尝试着往前走。 在第一个牌楼的顶端,我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已人去屋空的村庄。鬼商大屋已是火焰熊熊,一片巨大的黑云漂浮在它的上方,就像是给清军的一个信息,让他们赶紧到长鸣来。 等我们抵达第二个牌楼时,我们听到了爆炸声。要加快我们的脚步唯有一条捷径,就是那个曾使得我们的胃翻江倒海的地方。天越来越黑,风则已停止。我们竭尽全力走了那么远,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我们现在却不得不沿着这山头岩石嶙峋的一边爬上去,那地方稍一疏忽,就会滚到深沟里去。“走快点,班纳小姐,”我催促道,“我们差不多已经到了。”班纳小姐正在看她那条受伤的腿,那腿已肿得粗了一倍。 我有了一个主意。“等在这儿,”我告诉她,“我赶紧跑到一半所在的山洞去,然后我们两人就能把你抬进去了。”她抓住了我的双手,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看出她害怕被单独留下。 “拿着这个音乐盒,”她说,“把它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会回来的,”我回答说,“这你知道,是吧?” “是的,是的,这是没问题的。我只是想要你现在拿去,等会儿带的东西就会少点儿了。”我拿起她的装着纪念物的盒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在每一个我经过的洞穴和山隙,都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这儿早已有人了!没有空间了!”那就是村子里的人躲藏的地方。洞穴里充满了恐惧,上百张嘴巴屏住着他们的呼吸。我攀上去,接着又爬下来,搜寻着那个被一块岩石挡住的洞。传来了更多的爆炸声,我开始像老鲁一样地诅咒起来,为每一个被浪费的瞬间而感到悔恨。随后——是最终!——我发现了那块岩石,然后我搬开石头,矮身进去。那提灯仍然在那儿:一个好迹象,表明别人还没有进来,而一半也没有出去。我放下那个音乐盒,点亮提灯,缓慢地摸索着穿行在那个洞穴弯弯曲曲的通道中,我每迈出一步,都希冀着那已感到筋疲力尽的心灵不会让自己走错路。然后我看到了前面的光亮,那光亮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中的曙光。我猛地跳进那块有着闪光的湖泊的空间,口中喊着:“一半!一半!我回来了,快点,来帮帮班纳小姐!她就呆在外面,呆在安全和死亡之间,” 没有回答,于是我再次叫喊起来,这次叫得更响。我绕着那个湖泊走着,众多的担心针戳一般地刺着我的心。一半是不是想找路出去结果迷路了?他有没有掉到湖里淹死?我在那个石头村落附近搜寻着。这是什么?一堵墙被砸倒了,而沿着石棱的另一边,高高地垒起了一堆石块。我的眼睛往上瞧去,我能够看出一个人可以抓住这里,踩在那儿,一路攀到屋顶上的一个裂缝处——一个足以让一个男人挤出去的豁口。我可以看出,我们所有的希望也穿过那个洞飞逝了。 当我回去时,班纳小姐从牌楼里伸出头来,喊道:“一半,你在那儿吗?”在她看到我是独自一人后,她哭喊道:“哎呀,他已被害了呵?” 我摇摇头,然后告诉她我是怎么违背了我的诺言,“他去找你了。”我以抱歉的口气说,“这是我的过错。”她没有说出我在想的事:如果一半依然在那个山洞里,那我们三个就全都得救了。相反,她转过身,破着腿走到牌楼的另一边,在夜色中搜寻着他的身影。我站在她身后,心都碎了。天空此时一片橘黄色,风中间得到灰烬味儿。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小小的光斑在下面的山谷中移动,是士兵的提灯,就像萤火虫一样地上下跳动着。死神正在降临,我们知道这一点,而等待真让人感到可怕。但是班纳小姐没有哭泣,她说:“木小姐,你会到哪里去?死了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你的天堂还是我的天堂?” 这真是个特别的问题,仿佛我能够决定似的。难道不是上帝为我们选择的吗?可是我不想争辩——在这一点上、在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所以我只是说:“不管曾和老鲁去了什么地方,我也去那儿。” “那么,那也将是你的天堂了。”我们安静了一会儿,“你要去的地方,木小姐,是不是必须是中国人?他们能让我进去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问题更加奇怪!“我不知道,我从未与任何到过那里又回来的人谈过。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说中国话,也许这就够了。是的,我敢肯定是这样的。” “而一半,由于是个混血儿,他会到哪儿去呢?如果我们选择了相反的——” 啊,现在我懂得她所有的问题了。我想让她宽心,所以给她讲了我的最后一个谎言:“来吧,班纳小姐,与我一起来吧。一半早就告诉过我,如果他死了,他会在阴间再次与你会面的。” 她相信了我的话,因为我是她的忠实朋友,“请握着我的手,木小姐,”她说,“在我们到达那儿以前都别松手。” 于是我们一起等着,既快乐又伤心,在死亡降临前已吓得要死。 ------------------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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