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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情无法打捞


   
李文

  与往日情人邂逅的那一刻;我渴望激情再现,但事情的结果却告诉我——
   
这世界太小,不愿意碰到的人偏偏会碰上

  我参加市工商局举办的“广告专业技术岗位”资格培训班纯粹是为了我们老总。他公务缠身,让我听课,然后把笔记给他。
  开学典礼的那一天,我到得特别早,空荡荡的教室里只不过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学员。本来,可以晚一会儿出来的,但一大早就跟爱人吵架,一气之下,一摔门就跑了出来。他们单位组织去青岛海滨度假,可以带家属。开始,我是想和他一起去,但要参加培训班,就把原来的计划给搅了。他说结婚小两年了,一天到晚净瞎忙,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次一起免费度假的机会,就劝我不要参加什么培训班了。我向他解释了好几次,他还跟老太婆一样叨唠,叨唠得我心烦,就嚷:“有本事,你养着我呀!没那份本事,就主动不了,永远得服从于别人!”
  结婚以后,我反而觉得所谓的婚姻大事其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只不过是把两个独立而自由的人用一张红纸给捡到一块了。没结婚时可以亲吻搂抱发生关系,结婚以后还是这一套,惟一新增加的内容就是由原来的不争吵变得争吵了。而且,没有了过去的相敬如宾和甜言蜜语。一张嘴全部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非常恶毒,经常为一点儿小事就吵得天翻地覆。当然,生儿育女也是婚姻中必不可少的新内容,但我根本就不打算要孩子。我感到自己还没长大呢?甭说实际操持了,想一想都乱心……
  来得早,又闲着没事,就两眼看着鱼贯而入的学员。培训班大概网罗了北京市一大半的广告公司,真不愧是广告人办班,几乎所有走进门的先生和女士们的穿着打扮都很前卫,很另类。乍看一个时髦人物无所谓,但几百个酸男辣妹聚拢在一处就是一道招眼的风景了。
  忽然,我的视线被一个刚刚走进门的,脑袋后边梳着一个马尾巴小辫的英俊男人牢牢地吸引住,心不由得“腾”地蹲到嗓子眼儿。就在他立在门口向里面张望时,我的眼睛和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天呐!我慌乱地扭转过头,两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但我意识到他正在向自己走来。果然,他走到我的桌子旁边停下来,用手指“当当”敲击着桌面,用一种我很熟悉的声音问:“这儿有人吗?”我头也没动地答道:“没人。”他拉开椅子,“咚”坐下了。
  “这世界太小了,不愿意见面的人又见面了。”我一万个也没想到这诙谐、调侃的语调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年之后,居然会在这里再次出现!真的,那声音曾经整整的伴随了我两年,以至于不用看人,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晦!他怎么就跟从大而降一样地一下子坐在我的身边呢?
  我想站起来离开,但转念一想那样岂不太丢面子了,一说起来还是见过世面的广告人,并且始终标榜自己是新派人物。不就是与相爱过两年的初恋情人再次相遇了吗?小事一桩。我定了定心,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调说:“你好。”“是挺好,我说今天一大早眼跳呢,原来咱们在这儿开碰头会。”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心说这回倒好,三个月的课程,一周两个半天,得见20多次面,想不见都不成。其实,我并不愿意见到一个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男人。
   
经过两年的恋爱,我却在临近登记时和他分手

  大学毕业之后,我到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国营的广告公司有现成的客户,所以从上到下都挺松散,日子过得挺滋润,是我这种懒散性格生存的最好环境,很多人都把这儿当成练功习武的场所,一旦长了本事就跳槽,人员流动挺大,六年后,从文案做到了总办秘书。我才不在乎干什么呢?反正到月领工资。自从第一次恋情中止后,我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即使是后来的婚姻也未能激活我的心,一天到晚觉得婚姻无聊,工作无聊,前途更无聊……
  他是招聘进来的。面试的那天,他下身穿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上身穿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半袖圆领衫,脑袋后边梳着一个马尾巴,手里却提着一个很讲究的皮箱。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回答起专业问题却神采飞扬,头头是道,一下子把做考场笔录的我给吸引住了。我真是非常喜欢他那个马尾巴。后来,我俩好起来以后,我剪了一个极短的寸头,从后边看他女我男,出了不少笑话。他是美术学院毕业的,文武全才,公司很多赚了大钱的广告创意都出自于他那个梳着马尾巴的脑袋瓜儿。我就是因为喜欢他的才华,在我23岁那年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次初恋。
  然而,经过两年的恋爱,我却在临近登记时与他分手了。当初与他确立关系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不同意。他第一次走进我家的时候,冷淡的场面令他很难堪,但他说自己会争取赢得我们一家人的信任。可最后,不但他没有争取下来,连我也在家人的胁迫下屈服了。我家是世居京城的老住户,四合院的封闭使得我的家人保守而固执,疼爱至亲的奶奶听说我要找一外省毕业留京的小伙,气得差一点儿昏过去,她说:“奶奶疼你,盼着你找一个殷实人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就听奶奶一句话。”可以说,家人的反对态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暗合了自己在恋爱过程中产生的、嫁给一个毫无根基、一切都要白手起家的犹豫不决。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这件事不要难为自己,你看着办。”他非常聪明地把球踢给我。那会儿,我真的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在他提出回家,要我与他的父母见面后确定关系时,我一咬牙说自己还要想一想。他明白了我的拒绝。当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但第二天一上班就向单位提出辞呈。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要挣钱,上南方。”
  他临上火车之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接到他的电话就哭了。他却说:“咱们还是缘分不够,否则,相爱了两年怎么说断就断了呢?”他让我忘掉过去的两年,重新开始。
  我倒是重新开始了,但重新开始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快乐。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涌动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打探他与我分手之后情况的心思,一种极想了解他三年之中有何变化的窥视欲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但我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希望他过得比自己好,似乎只有那样,对自己来说可能获得一种解脱和安慰。
   
他又一次牵住我的手,那情景让我想到初恋

  下午还要上课,中午我便和他去学校斜对面的餐厅吃饭,一切显得很自然,他说:“走。”我就跟着他走了,过马路的时候,他竟然牵起了我的手,那情是让我想到过去,心里不由得乱成一团。下午,老师在前面讲《广告心理学》,我一句没听见,脑袋瓜儿里糊里糊涂的捣浆糊……
  我盼望着早点儿下课,好痛痛快快地和他聊天。但下课铃真的响过之后,看看他站起的身体又显得很失望,但也只能随着人流向外走,就在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回过头笑着说:“下次见。”然后,灵活地穿过人群,顺着楼梯跑了下去。我嘴巴上说着下次见,心里却非常不情愿就这样分手。因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一点儿也没说,他只不过告诉我,他去了广州,还去了深圳和珠海。
  外边在下雨,人群拥堵在楼道门口。我挤出去,将书包顶在脑袋上,贴着楼根儿往楼门口跑。就在我准备跑到马路对面乘坐104路电车时,一辆红色捷达拦住了我,一个声音响起:“姐儿们,上车!”我一看是他,拉开车门就上去了。他一踩油门,车子“蹭”地蹿了出去。我定过神一看车倍儿新,座位上的塑料薄膜还没剥下去,就问:“刚买的?”“小钱儿!买辆车不算什么。”那一瞬间,我喊叫起来:“停车!让我下去!”我觉得他在用自己的成功羞辱当初我的肤浅。他将车停在路边。可我并没下去,反而“呜呜”地哭起来。他扔给我一沓地面巾纸,缓缓地说:“我送你回家,怎么走?”
  “我没家!”说着话,我又哭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怎么那么脆弱,就好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几年的委屈一下子被激活,控制不住热泪长流。
  “别吓唬我,我胆小,你知道。”
  “我想上你那儿呆一会儿,他去青岛度假去了,我一个人回家也没事儿。”那会儿,我把面子和一个女人的矜持志得一干二净。要知道,平时我可是一个美丽而性感,骄傲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北京小妞。
  房子在亚运村北边,两室两厅,布置得挺雅致,我出来进去,里里外外转了个够。他并没有问我房子怎么样?而是拉开冰箱,打开微波炉准备晚饭。郊外的静寂让我发慌,而屋子里的静寂又让我压抑。我多么希望他能开口问问我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嫁的丈夫怎么样?但他只是转着玻璃杯,两眼看着不断上涌的啤酒泡,不时闷头喝一口。关于他的情况也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
  无滋无味的谈话,无滋无味的晚饭,当我喝完最后一口奶之后,就站起身说走。他说开车送我。我说算了,有358路公共汽车。他说我给你送到安定门地铁站。那时候,一股浓郁的忧伤弥漫在我的心头,我拉开门,一步跨了出去,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跨进这道门槛!
  跨出门以后,我背对着他,他在关被我推向外侧的防盗门时,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腋下,示意我让开。我扭转过身体,发现他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一股香甜的酒气呛得我闭上了眼,身于不由得贴近了他。那个晚上我没走。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他的身体,感觉真好。尽管我和他谈了两年的恋爱,但他只是拉过我的手,偶尔很绅士地吻一下我的额头。不像后来的那个他,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个绝坏的情种。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旧情无法打捞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重新开始的生活给我带来的喜悦格外短暂,显得虚无缥缈。一天下午,上《营销学基础》课,我俩签完到后悄悄又跑到他的家,虽然美好的感觉依旧,但我却无法接受他眼神中闪现的高傲。那高傲的眼光刺痛了我的自尊。我担心他把我看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其实,我没有那么贱,我实在是想补偿一下过去对他欠下的那份情债!我多么希望他能够鼓动自己和现在的这位丈夫散伙,但他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对这件事有何打算?因为,培训班终归要结束,难道好不容易才接上的旧情又要断开吗?我有些不甘心!三个月的时间里,自己饱尝伤口上撒盐的痛苦,因为,我在与丈夫同床共枕之际,脑海里浮现的是他的身影……
  我觉得他不在乎我内心的感觉,因为他从不问这几个月来我都想了些什么?就连和他的身体接触也好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游戏玩过就各奔东西,无牵无挂。
  或许,是我错了,不该伸手捡拾那段早已消失的过去,把本该打个招呼就可以了断的事情复杂化了。不过,通过这件事,我倒是整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昨天无法打捞,现在的夫妻不和睦绝不能用过去的旧情弥补,该告别时就告别,感情上还是彻底见新的好!
  假如我和现在的丈夫和睦相处,这种捡拾旧情的事情不会发生。根儿在于自己的感情没有着落,为了避免感情走私带来的遗憾和自责,自己是不是应该想一些别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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