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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风密谍


  “该来时他会来的,他是一个机警绝伦,料事如神的老江湖。
  哦!老大娘,要除掉我的人呢?”
  “就是老身我。”
  “真的?老大娘,你比太阴七煞强多少?一倍呢,抑或是三倍?”
  “大概有两倍,你估料错了。你会妖术?”
  “欠学欠学。”
  “你否认没有用,老身有一套专门对付妖术的本领。现在,你想站起来也不容易了,你已经在老身的奇功神力的有效控制范围内,你已经失去施妖术的机会了。”
  “真的?哦!我真的不能动了,玄门秘学定身法。”舒云脸色渐变:“你藏在桌底下的手,已用可伯的太阴指力,制了我的任、胆。
  胃、肾、肝、牌六条主经脉,这就是所谓的定身法。
  老大娘,你的太明指力的火候,已臻纯青境界,已可无声无息制人于丈外了,唯一不足的是,你必须先有充裕的时间运动。
  你的长处是,可以连续发指绵绵不绝攻击,比天罡指穿云指一类刚猛指力一发即衰,再发即竭的指功厉害多多,难怪你敢说比太阴七煞强两倍,其实该说强上三倍。老大娘,你是老一辈的凶魔八手仙婆。
  你偌大的年纪,你何苦替响马卖命?就算打下了江山,该封你什么王呢?女魔王吗?还是……”
  “小辈牙尖嘴利,可恶!”八手仙婆愤怒地咒骂,举杖隔桌敲向他的脑袋,似想敲破他的天灵盖。
  八仙桌突然掀起,杖势反而后退,骤不及防的八手伯婆,被桌压翻在地,作梦也没料到被定身法制住的人,居然会出手反击。
  舒云飞跃而起,重重地端落在倒翻的桌底部,把被压在下面的八手伯婆,压得突然阔气,厉叫倏止。
  “不招不架,只是一下。”舒云跳至一旁,像在唱小调:“老大娘,你只要一下就够了。”
  话未完,他疾退文外,闪在门侧,拉开马步戒备。
  五道淡芒自后堂口破空飞出,是针形的细小暗器,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射入泥壁内无影无踪。
  如果舒云退慢一刹那,不挨上三两针才是怪事。
  香风入鼻,帘子一掀,丽影人目。
  两位侍女打扮的少女首先踱出,青衣长裙不施脂粉,显得清秀明慧眉目如画,十三四岁小巧玲现。
  可是,小腰肢下竟然各佩了一把华丽的饰剑,和一只盛暗器的革囊。
  谁会想像得出,这种秀美可人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会是杀人玩命的母大虫?
  人刚现身,四只小手齐动。
  淡芒漫天,破风的丝丝厉啸,令人感到头皮发咋,那漫天的芒影,也令人眼花缭乱不寒而栗。
  满天花雨洒梅花,每一把可发五枚牛毛针。
  舒云身形疾闪,在针雨及体之前,闪电似的掠出门外去了。
  小厅狭窄,他不敢在内冒险,出去再说。
  “好啊!玩暗器?”他站在外面的小院子里向内招手:“出来吧!在下陪你们玩玩,暗器对暗器,满天花雨洒金钱,正好应付满天花雨洒梅花。”
  两侍女疾掠而出,轻灵迅疾速度惊人。
  “小芬小芳,不可鲁莽!”屋内传出银铃似的,极为悦耳的娇唉胄。
  但已来不及阻两侍女鲁莽了,叫声未止人已近身,舒云的两枚制钱,已切入袭来的第三次外雨中,以不可思议的奇速反击。
  “啪”一声怪响,一名诗女的右辔突然崩散,断了的发丝纷纷飘落。
  另一名侍女的右譬也崩散了,是被制钱割破的。
  侍女梳的是双丫警,这一来,头上成了不等称,难看已极的怪发型了,未断的长长秀发从右肩披散下来,掩住了半边面孔。
  “哎呀……”两侍女惊叫着骇然止步。
  舒云不逞能,不接针雨。针雨到达的前一刹那,他已到了两侍女的右侧方,闪动之快,无与伦比。
  两侍女根本没看清他是怎样移动的,惊骇之余,也不曾发现他已经近身,等到发觉身旁有人影闪动,已来不及应变了。
  他毫无男子汉的风度,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身形急问中,一手一个擒得结结实实,反勒住两侍女的脖子挟牢。
  他身材高,两侍女双脚离地。叫不出声音来。
  四只晶莹洁白,但可以杀人的小手,拼命抓拉勒住脖子的铁臂,双脚也不住踢端勾续全力挣扎。
  “像一对小野猫。”他大声说。
  门口出现一位绝色红衣丽人,梳宫辔云鬓堆绿,美丽的面庞薄施脂粉,更增加三分颜色,那双清澈如深潭的明眸,具有无穷的魅力。
  红罗水袖春衫披了小坎肩,火红的格裙轻轻地款摆,那灵活的小蛮腰走动时,呈现出诱人的扭动和优美弧形。
  又衬上那高耸的酥胸,整个人热得像一团火,一举一动皆发出动人的韵律,一颦一笑,皆流露出吸引人的绝世风华。
  散发出蓬勃的青春气息,与令人目眩的四射艳光。
  在这种偏远、古朴、守旧的小村庄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衣裙华丽如仙,明艳照人的绝色美女。
  如在平时,真可以弓没一场骚动,至少也会引起一阵惊扰。
  这一带有许多许多有关狐仙的神话,人们对狐仙又敬又怕,称之为仙而不敢称之为妖。即使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提起狐仙固然心痒痒地,但也心中发虚毛骨悚然。
  “你要夹死她们了。”红衣女郎的笑容动人极了,一面说一面莲步轻移接近:“和这么小的小丫头计较,你好意思?”
  “她们年龄虽小,那双小手可不知沾了多少血腥。”他双手一松。
  两侍女跌落地面狼狈不堪,像是瘫痪了。
  “她们玩针玩得出神入化,但不知女红的手艺,是否比她们的杀人手艺高?她们的手艺大概是你教的?”舒云一面说一面迎上。
  “我红娘子从不教女红。”
  “啃!你算了吧,姑娘。”他大笑:“哈哈!红娘子我曾经见过,那是去年岁末的事了,在徐州,你别唬我。
  天下百姓怕红娘子,我不怕。她没有你美,也比你年长几岁,马上马下甚至在床上,她都有一股杀气令人受不了。女人玩弄杀人家伙,毕竟不是什么可爱的事。”
  “唔!你像真的知道红娘子呢。”
  “谈不上知道,当然也不是茫无所知。哦!我,你一定知道我叫……”
  “宋舒云宋爷。”
  “好像我宋舒云已经成为名人了,真是值得高兴的事。能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吗?我总不能叫你做红娘子吧?”舒云的神情,表面是谈笑风生,相当的洒脱,其实深怀戒心,暗中留了神。
  对任何陌生的对手,他都怀有强烈的戒心。
  “我姓李,小名慧慧,你不会知道李慧慧是何人物,但你一定知道这代表什么。”红衣女郎手一挥,从腰中抖出一幅白绢:“认识吗?”
  那是一幅一尺宽两尺长,洁白如雪的纱巾,上面绣了一头展翅飞舞的火凤凰,红白两色极为醒目,对比强烈。
  展动时,那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似乎真的在飞舞,洒出一朵朵熊熊烈火,满天烈焰象征着烈火燎天。
  在火中飞舞的凤凰,火凤密谍的标帜,飞龙秘队的最具威力、最神秘难测的特道密谍人员。
  在组织系统上,火凤密谍并不受飞龙队直接指挥。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火凤密谍只是传闻中的一个秘密组织,知道底细的人聊聊无几,没见人!
  也有人说,该组织是女悍匪首领红娘子,手下的女兵组成的,红娘子的铁骑所至,几乎所向无敌,据说就是得力于这批密谍事先混入各城作内应。
  舒云脸色一变,轻松的神情一扫而空。
  “老天!”他脱口叫:“你们果然要往这条路上来,这要死多少人哪!”
  “龙飞九五,重开混饨之天!”李慧慧朗声高呼:“这是白衣军堂堂正正的宗旨。逐鹿天下,哪能不死人的?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非常欢迎你参加我们的飞龙秘队,意下如何?”
  “抱歉,在下对打江山逐鹿天下毫无兴趣,我宋舒云的日子过得很如意,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他断然拒绝:“你们就是用这种手段,逼得惊鸿剑家破人亡的,李姑娘,不必枉费心机。”
  “你”
  “在下向那位老大娘所提的两个条件,姑娘藏身堂后,想必听得一清二楚,在下不再饶舌,尚清姑娘答复。”舒云语气渐趋强硬。
  他心中明白,火风密谍出现,这一带的兵劫已经注定了!
  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无法回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其他的事已经无关宏旨了。
  “本姑娘不可能答应你……”
  “那就只好各尽本能了。”他开始拔剑。
  李慧慧身后,老大娘已跃然欲动。
  小芬小芳两诗女并未受伤,已恢复元气,双剑出鞘堵住两侧,形成一个三方堵截。
  远处蹄声如雷,马蹄践踏桥面的声音特别响亮。
  “宋爷,不要愚蠢得妄想凭你一人之力,阻挡咱们上万大军。”
  李慧慧也拔剑:“天下滔滔烈火燎天,正是我辈成大功立大业的好机会。
  本队需要你这种豪气干云,气吞河岳的英雄豪杰共襄盛举,女子金帛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宋爷,我希望和你携手合作……”
  “我不赞成你们的作法,就算我愚蠢好了。阻挡不了你们的兵马,至少我可以增加你们攻城掠地的困难。
  在县城侦查了三四天,你们的人都躲起来了,你必须承认你的人对在下深怀戒心,不敢公然活动。
  你这位主脑人物出面将在下诱来,已经说明你们已失败了一半,你们将很难一举将德平城攻下来。
  你我已经没有多谈的必要了,你做说客的才能还不够份量。
  出手吧!李姑娘,在下恭候,不是你就是我。”
  “你的确给我们带来不少困难。”李慧慧凤目中涌起无穷杀气:“由于你转向捕头旱天雷下工夫,西河镇的子弟兵已受到进一步的囚禁。
  我们的人被你的神勇所震慑,不敢再展开活动,误了我们的大事,不杀你此恨难消。本姑娘已经给你机会了!
  你不识抬举,咎由自取,杀掉你虽说可惜,但你不死便会增加我们的困难,你非死不可。”
  声落,手起剑举,但见裙袂飘飘,火红的身影冉冉而至,剑锋所指处,有如万箭穿心。
  以雷霆万钧的声势,走中宫强压硬攻。
  女人先天体质就比男人稍弱,也许在其他方面都比男人强。
  但是在体力劲道上面,决难与男人抗衡的。
  李慧慧这种强攻猛压的阵势,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女匪首红娘子就是一个勇冠三军的女悍将,马上马下无人能挡,今朝廷那些骁勇善战、曾经与挞朝兵决战大漠的边军勇将,吃足了苦头。
  这年头,似乎女人比男人更勇敢,更骡悍,更敢作敢当。
  “睁睁挣……”双剑接触的震鸣急起,震耳欲聋,火星直冒。
  烈日下,火红的身影神速地冲错、回旋、暴进暴退,闪动如电,剑山涌发,彻骨奇寒的剑气八方怒张。
  好一场狂野绝伦的快速狂攻,比陈耀东的天枢七绝剑法狂野数倍,霸道数倍,似乎真力永不枯竭,劲道源源不绝。
  这不是一个美丽娇柔的女人,而是无敌的女金刚。
  舒云老规矩先采取守势,展开了绵密的防卫网,甚少反击,他在考验他自己的真才实学。
  总算有惊无险地接下了李慧慧狂风暴雨似的一轮百十剑快攻,出了一身冷汗,感到暗暗心凉,默认今天碰上了最强悍的对手。
  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有十下。
  这是制胜的无上心诀,语气粗俗,但却是简单明了的不二法门。
  意思是说,对方出手攻击,不必急于封架,看准空隙切入行雷霆一击,一下就可以了结。
  如果害怕,又封又架,以后就费事了,十下也难结束,说不定还得挨对方十下呢!
  舒云懂得这层道理,但他不能不封架。
  李慧惹不但攻得空前猛烈,攻中有防,而且防得不露丝毫空隙,不可能让他看准好机会来一下雷霆一击。
  双方的剑上,皆已注入内家真力,似乎半斤八两,棋逢敌手。
  最后一声暴震传出,纠缠着的人影终于澳然分开。
  李慧慧香汗彻体,薄薄的红罗衫已被大汗所湿透。
  那光景令人望之心荡神摇,内面的胸围子有如浮出农外,怒突的乳峰似乎更为使人触目惊心c“你是本姑娘所遇上的最高明劲敌。”李慧慧一面重新逼进一面说。
  “在下也有此同感。”他也由衷地说。
  “我俩联手,可雄霸天下。”
  “那将是一对杀星。”
  “宋爷,惺惺相借,答应我,我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李慧慧用令人迷醉的声音说,凤目中涌现奇异的光芒和飞扬的神采:“我们,将傲啸苍穷,将称霸武林,将……”
  “将茶毒众生,将傲啸苍穷。你的野心太大了,我配不上你。
  有杨虎与红娘子一对杀星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你和我另一双。
  还你一百零八剑!”
  这次,他抓住了主攻权,展开平生所学,以泰山压卵的声势放手抢攻,比李慧慧先前的攻势更猛烈,更加狂野!
  在雷霆万钧的强劲刚猛压迫下,不时吐出一两记诡异绝伦的神来之剑,直透对方的剑网行致命一击。
  “铮铮……”火星飞溅,风吼雷鸣。
  李慧慧疯狂地封架,发狂般闪避。
  片刻间,换了十余处方位,绕圈而退,终于完全失去反击的机会,真力渐竭,封架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五十余剑,一百零八剑的一半。
  老大娘看出了危机,看出李慧慧即将成为强管之末,再不加入可就晚了,突然一声不吭,抓住舒云的背部暴露在眼下的好机会,疯虎似的扑上,问路杖招发老树盘根,袭击下盘扫胜荡膝,攻势迅疾无比。
  高手相搏,招招的险。
  中途加入的人,如果功力与武技相差太远,不仅帮不了忙反而危害到同伴,自己也将首先遭殃,比不加入更糟。
  情势亦将因平衡局面被打破而大变,发生决定性的难以控制情势,倒霉的人很可能受到两方面的袭击,结果不问可知。
  舒云并非身后长了眼,而是在激斗中,分心留意在旁虎视眈眈的三个人,一瞥之下,已从老大娘的眼神中,看出跃然欲动的凶兆。
  因此在以背向敌时,便已料中了老大娘的心意,正确地料中了对方的行动。
  一声沉叱,他一剑挑出,真力突然迸发,劲道平空增加了一倍。
  李慧慧的剑受不了劲道加倍的震撼,突然外荡,上扬,除了借力急退之外,别无他途。
  老大娘一杖走空,几乎贴舒云的靴底掠过,已来不及收招,只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本能地缩头下挫,剑一闪而过,一块头皮带着泛灰的发譬,随剑飞起,抛落。
  “天啊……”老大娘发疯般狂叫,披散着短发,顶门鲜血与白惨惨的头盖骨触目惊心,向屋内狂奔。
  果真又应了舒云先前所说的话:不招不架,只是一下。老大娘挨一下就崩溃了!
  李慧慧这时,只不过刚稳下马步而已。
  “不要叫你的人送死!”舒云沉声叫。
  他已动了杀机,心中冒火,脸上的怪笑容消失了,虎目杀气腾腾,脸色很可怕:“时辰到了!”喝声中,他冲进、发剑。
  剑势大变,不再是自中宫强攻猛压,而是虚实难测的诡奇怪招,锋尖上吐,却又在下面出现另两道奇怪的扭曲虚影,恍若雷轰电掣,很难分辨哪一道是实影,哪一道才是致命的雷电。李慧慧十分机警,同时也来不及接招,疾退、侧飘、逃走,一口气她连换了四处方位!
  在剑光追逐下险象横生,居然被她脱出三丈外,最后以一招云封雾锁封住了攻势将尽的一剑。
  这时她已惊得脸色泛青,呼吸一阵紧,起伏急剧的酥胸引人道思。
  “再接我几剑!”舒云豪勇地叫,再次冲进,发起第三次火辣辣的攻击。
  李慧慧抽口凉气,向左急闪不敢硬接,展开游斗的身法八方闪掠,在剑光的追逐下,像是离穴的惊鼠。
  三匹健马冲到,蹄声如雷。
  最先到达的一匹健马上,飞起一朵红云;不是云,是人,又是一个穿红衣裙的女人。
  半空中撤剑,剑的晶芒耀目生花,冷电森森。
  “慧姐闪开!”
  新到的红衣女人有如乳燕穿帘般射到,声到人到,身剑合一化虹而至,飞跃三丈余,乘落势同时行致命的攻击。
  招法是武林极为罕见的鹏搏九霄,并非全是落势下搏,而是在八尺高度翻腾搏击,洒出一圈圈如轮晶虹。
  剑未到,彻骨裂肤的剑气已先一刹那涌到,御剑内力之浑厚十分惊人,攻势之凌厉更是空前绝后。
  舒云已本能地升剑接招,扭虎躯招发举火燎天。这瞬间,他看到刺目的晶虹,心中一震。宝剑!绝壁穿铜的神物。
  同时,彻骨的剑气更令他悚然而惊。
  如果他未修至收发由心的境界,必将剑碎人裂。
  似闪电,似流光,他整个人像是陡然萎缩了,委地高不及一尺,向侧方流泻而出,似乎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幻化一道轻烟,从凌厉无匹的剑气压迫下逃走,快得令旁观的人也无法看清他的躯体实质。
  流光遁形术,一种传说中的神奇脱逃绝技。
  李慧慧恰好退出两丈外,惊魂未定,便看到青烟掠地流泻而来,本能地一剑疾劈而下,反应出乎本能,她还弄不清是啥玩意呢。
  身后突然伸来一柄怪兵刃,恰好钩住了她的手腕,本来真力不继的手猛地一震一麻,剑突然脱手掉落。
  “去你的。”身后的八怪叫。
  砰一声大震,她摔倒在地。
  是被身后的人一掌推倒的,她这才发现先前钩住她手腕的怪兵刃,是一柄抓背痒的精钢如意。
  “齐叔快走!”是舒云的叫声。
  新到的红衣女人一招绝着落空,竟然怔在当地!
  可知她定然受到相当程度的震骇,也经验缺乏反应不够,失去继续追击的机会。
  两个人影已消失在屋侧,是舒云和乾坤手。
  “咦!慧姐,这……这人是谁?”红衣女人用宝剑向人影消失的方向一指。
  这是一位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十七八岁花样年华,身材虽然不够丰满成熟,没有李慧慧那种喷火的勾魂摄魄勉力,却另有一种令人心猿意马的鲜嫩风华流露,属于少女的特有青春气息,极为诱人。
  十七八岁的少女,即使脸蛋不美,也有一种吸引人的想力。
  何况这位女郎的脸蛋,事实要比李慧慧秀丽,不施脂粉天然国色,灵秀之气更胜李慧慧三分。
  穿的也是一身红,与李慧慧所穿的式样几乎全同。
  不同的是,头上流的是代表闺中少女的三丫譬,用珠花馆住,与红衣裙互相辉映,显得更为出色,更为夺目。
  “素华妹,你不认识他?”大汗如雨,脸色苍白的李慧慧走近反问。
  “小妹怎会认识?”红衣少女惑然问:“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
  他很年轻,是不是冲慧姐来的登徒子?”
  “不是他冲我来的,而是冲……我冲他来的。”李慧慧支吾以对:“既然你不认识他,以后见到他,你最好不要提你姓秋。”
  “这……慧姐,为什么?”
  “他可能是官方的鹰爪。别忘了,你现在是官府缉拿的逆犯子女,你秋素华已不再是西河镇秋家的千金小姐。”
  “哼!他来好了。”
  “他会来的,他对我不会死心。哦!秦华妹,你怎么来了?还带了大姐的紫电青霜双卫。”
  另两匹健马上的女骑上,正牵着坐骑走近,是两位一穿紫、-穿青的劲装女郎,脸蛋美中带有三分英气,显得刚健婀娜,双十年华发育完全的姑娘空劲装,凹凸分明的铜体极为撩人,那简直是有意诱人犯罪。
  “参见二姑娘。”紫电青霜两女带着僵绳行抱拳礼,真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你们辛苦了。”李慧慧颔首含笑道劳。
  “大姐差小妹来,请慧姐下令将人撤走,化整为零动身往济南聚会。”秋素华道出来意,凤目带煞,神情悻悻然,也略现三分无奈。
  “撤走?这里……”
  “大元帅在沧州被京营所扼,无法如期从此地下济南,已决定改道走德州,沿河而下绕道抵济南。”
  “哎呀!走德州?沿途大兵云集,岂不陷入苦战。”
  “大姐说,这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过问军事。不走这条路,慧姐,我……我好恨。”秋素华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破德平城屠尽那些害民贼,我爹九泉下难以瞑目,我……我……”
  “素华妹,不要难过。”李慧慧抱住秋素华温言安抚:“这一天会来的,而且很快会来,等我们席卷了燕鲁,德平那些害民贼逃得掉吗?”
  “但愿如此。”
  “走吧!我先下令,再去见大姐。目前有件重要的事待办,非同小可,你跟我走,咱们必须尽早离开。”
  马家桥下游里余的河岸大树下,乾坤手与舒云靠坐在树干上假寐养神。
  “齐叔,可知道那位红衣少女的来历?”舒云闭着眼睛问,语气不稳定。
  惊鸿一瞥,他意念飞驰。
  二十五岁的正常大男人,倾慕少女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随乃父做行商,跑过许多许多地方,见过不少美丽动人的姑娘,但从来没有遇上一个令他动心,令他难忘的人。
  所以,以心如止水四个字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今天,他终于遇上了。
  那飞腾扑击的妙曼姿态;那出神火化的剑招;那充满灵气的面庞;那……那令他一见便心房怦然而动的玲珑恫体……不要期望他做一个圣人。
  男人对第一眼所看到的女人,注意的焦点首先当然集中在脸蛋上,其次,注意力的中心必然是胭体。
  每个人的审美观念不尽相同,要求也各异其趣。
  秋素华的身材不如李慧慧丰满,但他就喜欢秋素华这种身材。
  也许,那种妙曼扑击的姿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印象吧!
  是不是秋素华的神奥技击术吸引了他?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首次对一位异性动情。似乎,他毫无准备地敞开了心扉,一见难忘,印象深刻,他是一见钟情了。
  他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感觉中,红衣少女飞腾而至的鲜明情影,似乎仍在他眼前涌现,鲜明得似幻犹真,心房的跳跃随意念而加速。
  念念不忘,意念飞驰。
  “不知道。”乾坤手信口说,也没睁眼:“她那种飞腾搏击的身法,我好像有一点印象。”
  “会不会是龙腾大九式?”他问。
  “不是,也不像。半空平搏,龙腾大九式有一招近似的九霄龙旋,但那是回环搏击,身形是扭动而不像舞;这少女的身法确是近乎舞。”
  “百禽身法,错了不!”他突然高叫。
  “哈!真有点像。”乾坤手突然坐正身躯:“从马上升腾,是狂鹰振翼;斜冲而下,是乳燕穿帘;半空平搏,是……是鹏搏九霄!”
  “错不了!”
  “碰上了飞禽,你小子难怪用土遁。”
  “她的宝剑厉害,不能不遁。”
  “哎呀!”乾坤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几乎要跳起来。
  “济叔,怎么啦?”他的双目也睁开了。
  “百禽身法,你想起什么吗?”
  “我该想起什么吗?”
  “小子,太行仙客太吴老道。”
  “听说过这号人物。”
  “惊鸿一剑的师叔电剑手陵,与太行仙客是知交。”
  “是又怎样?”
  “笨虫!你怎么这么迟钝?”乾坤手笑骂:“太行仙客调教秋家的子女,难道无此可能?”
  “这……信么可能?惊鸿一剑那几手臭剑,决不比我爹强“笨驴!太行仙客怎会传艺给惊鸿一剑?”
  “哎呀!”这次轮到舒云要跳起来了。
  “你又怎么啦?”
  “那美丽的小姑娘,是惊鸿一剑的子女……”
  “晴!说得怪美怪肉麻的。”乾坤手调侃他:“原来这阵子你有点魂不守舍,是为了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喂!你不是为了她的美丽而神魂颠倒吧?”
  “胡说八道。”他感到脸一热,心中怦然。
  “真的呀?小子,你可别忘了,她不但武功骇人听闻,而且手中有无坚不摧的宝剑,你如果见到她就魂不守舍,死的将是你。你恐怕没有机会再用土遁逃命了。小子,女人是祸水,别慧为妙,你可别做柱死的裙下冤魂!”
  “齐叔,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他讪讪地说。
  “但愿我说的不是真话。小子,咱们到桥下去等,她们不敢再南下县城,一定往北走,去看看。”
  “好!走啊!”他精神来了。
  “你高兴什么呢?”乾坤手站起伸懒腰:“对你来说,情势是越来越糟。”
  “什么意思?齐叔。”
  “响马你阻止不了。”
  “这不关我的事。”
  “你已经见过秋家的子女。”乾坤手盯着他干咳了一声:“那位美丽的小姑娘,几乎可以断定是惊鸿一剑的女地或侄女。但愿秋老儿没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儿。”
  “是又怎样?”
  “我的天!你不是很聪明机警吗?一旦失了魂,见了鬼啦!你就变得这么迟钝了?真是无可救药。”乾坤手怪腔怪调,没大没小的穷嚷嚷。
  “齐叔是说……”
  “你不是要救秋家的子女吗?好,人家是自愿投匪的,你救什么?有什么理由去救?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难听些,你是存心不良,打人家美丽小姑娘的坏主意,见色动心,而用救秋家子女做借口。”
  “这……”他愣住了。
  他并不真的迟钝了,而是凡事不愿往坏处想。
  大凡心情突然剧变的人;都有这种现象发生,不足为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而牵涉到情与爱,男想女,女想男,心情剧变的发生尤其平常。
  人活着,追求名与色,似乎是先天的本能,毫无反应的一定是白痴。
  “好在你已经从旱天雷方面,获得惊鸿一剑可能受冤的内情,你还有找秋家子女解释的藉口和理由。”乾坤手有意结束话题:“以后你必须清醒些,千万可别做糊涂事,走错一步,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走吧!下一步最迫切的事,是证实那位美丽小姑娘的身份。天老爷保佑,希望那鬼丫头不姓秋。”
  “不管她姓不姓秋,她是响马的密谍,不容置疑。”舒云摇头苦笑:“除非我不管闲事,不然,敌对的情势不会改观。”
  他俩潜伏在桥头痴痴的等,直等到暮色四起,仍芳踪沓然,等得心中冒烟。
  北行的道路不止这一条,谁知道这群火凤凰走哪一条路?
  红日还挂在西方的地平面上,城门便关闭了,比平时提早了半个时辰。
  城门一闭,城内城外街道上行人绝迹,刁斗森严,岗哨密布,只有一队队丁勇,在城内各街道巡逻。
  严防友大贼谍活动,犯禁的人严惩不贷,没有特别通行凭证的人,休想在外面随便地走动。
  戒备虽严,仅阻止不了有心人的活动。
  这一个月以来,县太爷毕大人毕尚义,忙得食不及桌,席不暇暖,骑马骑得腰酸背疼,双股如裂。
  那一大堆永远忙不完的公务,让他呕心沥血难受已极。
  审奸究捉乱民,抓一些现行犯以军法处置,那代表不需经过正常的三司审判,可以就地处决。
  一个真正的好官,确是不胜任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重任。
  毕大人就不胜任,可是,他必须挑起担子来,必须在治乱世用重典方面下工夫。
  现在,他是城防司令,除了处理一般的刑案民事税响等等之外,还得带民壮丁勇操练、上阵。
  幸而他是正途出身,当年在学舍也曾苦练弓马,凭他的所学,虽然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优良指挥官。但带一些民壮丁勇守城打烂仗,他仍然是个人才。
  去年,邻县的乐陵,上万响马攻城,知县许达选用奇谋,开城引盗,一天中歼匪上干,被诱人城中的响马精锐铁骑,全部被歼无一脱逃,造成唯一的、轰动天下的乐陵大捷。
  现在,许知县已荣升按察司金事,响马再也不敢从乐陵进出。
  他毕尚义也是县太爷,他哪一点比不上许达?
  所以,他发誓要么死,保卫德平城,将生死置之度外,许知县能,他毕知县为何不能?
  县衙后面设有知县大人的官舍,三等县的知县通常很少携眷上任,所以官舍设备相当简陋。
  唯一的客厅还得兼作书房,也是处理琐碎公务的地方。
  唯一像样的家俱,是他亲自监工建制的书案,但目下案头堆满了各式文胶卷宗,已经不能算是书案了,只能称为办公桌。
  两盏大型菜油灯,四支高脚烛台上烛火明亮。
  书案后坐着毕大人,两旁另有案桌,分别坐着他的主要臂膀:县丞骆定远,依次是主簿、典史、巡检、巡捕……旱天雷张钧完列末座。
  三等县是客气话,官方文书上称为下县(县分上中下三等。上县的知县是从六品。产粮三万石以下称下县,知县正七品或从七品)。
  俗称知县为七品正堂,那是指下县的县太爷而言。
  按了口粮税,德平县设县丞已经逾份,最多只能派一位主薄。
  但天下大乱,这里县丞主簿都有了。
  毕大人总算有人分忧,不至于事事躬亲。
  这是一次城防会议,三天两头要举行一次,白天太忙,只能利用夜间举行。
  旱天雷坐在他的直属主管王主簿的下首,似乎有点忧心忡忡。
  县大人的综合结论已近尾声,最后的几句话是:“三条大道两侧,里宽的陷马坑务必多增梅花小坑相辅。一万五千具活动小拒马的拖桩,一定要在两天之内完成。王主簿。”
  “单职在。”王主簿站起恭敬地答。
  “西河镇的民壮,可以准许他们的家属探视。”
  “是”
  “警卫当然不能松懈,你辛苦些。”
  “是的。近来那些人情绪比较稳定,哗变的顾虑减轻了许多,卑职不会因此疏忽大意,已作了完全准备,情势已可控制。”
  “那就好,诸位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忙得很呢!”毕大人宣布散会。
  众属吏—一告退,旱天雷却迟迟不肯动身。
  “张捕头,你还有事吗?”毕大人含笑问。
  “小的一直感到心中不安。”旱天雷小心地说。
  捕头属于公役,地位卑微,在县太爷面前,不能够自称属下或卑职一类的称谓,所以他自称小的。
  “有何不安?”
  “监视中的可疑细作,有几个摆脱了跟踪的人,隐藏起来或者逃掉了。有些不稳的劳民,似乎正在销声匿迹。小的对这种失去控制的情势,甚感不安。”
  “那应该是你防制的办法收效,不应该感到不安。”
  “小的疑心他们另有阴谋。”
  “你是说……”
  “目下全城军民同仇敌忾,同心协力守城,响马的奸细们很可能改变策略,遂行其他的阴谋活动,暗杀主事人就是手段之一。因此,小的认为有加强防范的必要,以免他们得逞。小的认为,县衙的警卫,应该加强一倍。”
  “你多虑了,张捕头。”毕大人泰然地说:“眼看要贼兵临城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岂能怕事而张煌失措?
  目前一个人要当做三个人用,不可以抽调人手来县衙防守。
  你可以走了!此事不必再议了。”
  “这……好吧!小的先到各处巡查……大人伏下……”旱天雷突发高叫,左手一抄,接住了一把飞刀。
  一声刀啸,他的单刀已经出鞘,完成攻击准备。
  毕大人不是怕死鬼,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是学舍出身的文武全才之人,沉着地离座而起,摘下挂着的雁翎刀。
  “有刺客?”毕大人并不感意外,镇定地问。
  “是的,大人。”旱天雷扬了扬接来的飞刀,似乎不胜诧异:“从窗外飞入的。奇怪,劲道不足以伤人,有何用意?”
  “是你那些人故意吓唬本官,以便多调人手前来戒备,是不是?”毕大人笑了:“谢谢你们的关心,回去告诉他们,外面的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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