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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跑得很快。他已经来不及顾念什么大师兄,小师妹了。那紫衣人何斯违到底看他哪儿不顺眼,要这般如附骨之蛆似的纠缠着他?官兵是他引来的不是吗?而且这儿也根本没有什么明教徒在里头,他所以去报官就是为了周通,他不能明着对付他,那样势必扰乱他的全盘计划。而借官家之手除去了周通这枚眼中钉,他从此就可以安享五楼十三城无止境的富贵荣华……还有阿聊!一想到莫聊那似嗔还笑的俏丽模样,何斯违就越发痛恨周通,他凭什么?生来就比他命好,作为舅舅的独子,十楼十三城当仁不让的头号继承人,襁褓中的他物质丰富得已如一国储君。而何斯那时只是个启蒙的孩童,随父亲前来投靠身为五楼十三城总舵主的舅舅,也许因为他始终不曾喜欢过这个妹夫吧,周总舵主虽然收留了他们,却始终难得对他们假以辞色,本来他也还算疼爱他这个唯一的外甥,但自从他的宝贝儿子出世,他将全副心思都放到了儿子身上,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四五岁的儿童所产生的微妙的嫉妒心理。有时候你可以看不起一个老年人却千万不要轻视那些敏感的孩子,本来在孩子的身上就存在许多种的可能性,直到他老得再不具备这种能力前,他们都有可能在一瞬间由天使变为恶魔。何斯违当年就是这种孩子的典型。曾经有许多次,他一个在半夜悄悄溜进小周通的婴儿房,站在那张金子打就的摇篮前,伸出手去,想象着将这双手放在周通的脖颈中,轻轻一拧……(太多希区柯克的痕迹是不是) 但他没有真的那样做,因为他太知道那样一来的后果了。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叫他等到了那次大火。当时他以为,五楼十三城所有的人,包括伤心欲绝的周总舵主都以为小周通既使躲得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也躲不过那上门的仇家的毒手。虽然这些年来,他们都没有停过止五湖四海的找寻,那到了今天已经变成了一种沿习而已。如果不是周通突然在江湖中出现,何斯违几乎已经淡忘了自己童年时曾根植于灵魂深处的邪恶,在最初几年的悲痛之后,舅舅终于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对他加以刻意培养,而他,也在努力约束自己,力求能达到大家心中继承人的标准,这些年,他几乎已经成功了。周通却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那天在九溪,他第一眼看到他,就清楚地知道了他是谁,真奇怪,就仿佛周通不是消失了这么多年以后重新出现,而是一直在五楼十三城中同他一起成长一般的熟悉。他一定要杀了他,尢其在现在,他已经再也无法离开阿聊之后,他不能让这个本来早已经消失的人回来,重新夺走她和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可为什么这小子的运气会这么好,不仅大难不死,还成了华山派千叶真人的高足,如今也算是名动江湖的少年侠士,老天爷什么时候才给他些霉运,好教何斯违心理能平衡一点点? 碰上你我难道还不算已经倒足了霉吗?周通在山中逃来逃去,始终摆脱不了何斯违那猎犬般的追踪。他算怕了这个人啦。着迷般的要杀他,他的死就真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当然!”何斯违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周通面前,长剑指向他的咽喉:“至少对我跟阿聊来说是这样!”阿聊是谁?我不认识啊,周通觉得好冤。现在他没前路可走,也无后路可退,何斯违已将他逼至一处绝壁。 “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一点?”这时日食已渐渐消失,天复又变得亮起来。 “你只须知道你早就该死了!”何斯违长剑往前一递,便要刺破周通的脖颈。正在这一刹那间,斜地里猛地飞过一个人影来,直直地就扑到了那剑上,何斯违未料此变,心神一分,周通看准时机,飞起一脚,只一招“推者不拒”正踢中了何斯违中注穴,将他踢倒在地上。周通松了一口气,转身待要向那飞出之人道谢,冷不防,脸上已被甩上老大一个耳括子。周通吃痛不住,喊天喊地起来,再定神一看,却又是无论如何还不出手去,因为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他的,竟是个二八妙龄,明眸皓齿的俏丽女子。 “你……你为什么打我(还有又为什么救我?)?”他有点心猿意马。 那女子伏身下去将何斯违轻轻扶起,把把脉,脸色舒展了几分,一抬头看见周通,怒气陡生,扬手又向他脸上打来。这回周通却没这么轻易被打中了,未待她手到,已将她的手腕在空中一把抓住:“你们每个人都有事要瞒着我吗?” “放开我!”那女子声音中竟有哀求之意,都不象是对一个陌生男子该有的口气"告诉我为什么?否则今天我决不放过你!”他直觉这女子会知道一切。 果然,只听得她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其实你又何必问我,你自己身上是不是佩有一块竹牌,上有‘东海小周郎’五个字?” 周通不由得大惊,因为他的确是有一块竹牌,上面也的确是有这样五个用金珠等物嵌成的字,他的绰号,还有他的姓都是源自此了。师父说自三生石畔捡到他时那竹片就已在他身上挂着了。一向的连大师兄也不曾知道。这个女子却又是从何而知? 那女子看他神情,心下了然,叹了口气:“我一直劝他别多心,没想到他的直觉竟是这般的准。”那悠悠的语调,周通听来不知怎么心里酸溜溜的。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既认得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女子将何斯违扶起,慢慢向山下走去,并轻声地说着:“你不用急,很快就会有人来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只求你看在我刚才也算救过你的份上,到时放他一条活路。” “那你呢?”周通差点脱口而出。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深枝蔓草丛中。 那自她肩头洇出的鲜血,洒出一路小小的红色花朵…… 周通没精打彩地回到醉纸山庄。今天的醉纸山庄内,出奇地寂静,屋顶上落了许多鸟雀,喳喳而鸣,周通一推院门,惊走一片,好象有不少乌鸦哎!这可是周通从未见过的情景。 春分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厅里。 “怎么啦,他们人都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周通不解。 “总坛有难,他们都去赴命。也不会有什么,这年头除死无大事。”春分有她一贯的见仁见智,她忧心实是另有怀抱:“杂瓣被困在了十四世纪!” 周通还是听不太懂这类话头吧?他傻傻地问:“你说什么?”他倒很想聊聊自己今天的际遇。却又听春分叹道:“这里的人怎么这样笨伯一个个的,什么天机洞,武林至宝,没有杂瓣又哪儿来这一切!” 周通宛如白日撞鬼,就算杂瓣是个古怪的女孩,也不能拿她往造物主上靠,要折寿的! “灵山顶上的那个洞,本是古老的时光洪流中的一个入口,从那儿进去可以穿梭于过去未来之中。”周通想跑可那鞋子却象被施以魔咒般粘在地上。小罗!!周通暗暗咬牙。 “那个洞从来都是在那儿的,但等闲不会现形。你小时候有没有听一些传说,那些樵子得入山中奇境,再返回尘世已是沧海桑田大变换的遇仙故事,什么‘云台记’、‘游仙窟’、‘烂柯记’之类的?”应该听到过吧(江湖传闻,周通博古通今)! “其实世上哪里又有什么神仙呢?他们不过是碰巧被卷入了这样的时光隧道之中,遇见了另一时空的人而已。其中有幸的误打了,还能误撞回来。更多的人则是在‘不知所终’这四个字后客死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时空……” 是这么凄惨的吗?周通打个冷战。那杂瓣跑来跑去怎么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杂瓣是个异类!”春分的结论。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这种洞口有时在大自然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也会短时间昭然于世。比如灵山法会的滥觞,但这件事的缘起(那十数个大字)应是来自某个无聊的时空旅者恶作剧式的信手涂鸦(还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一定是个武侠小说迷!——是王翔吧,加于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一日重新修定时) “可为什么大师兄他……?”周通还是不明白。 “当然,他若不进那里又焉能遇到杂瓣?”他们原本不是一个时空的人! ???那我们就是了吗? “我不知道,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知道。但的确有些人,无论过去、未来、以至现在都无法相逢。” “但他们却见面了!”周通深深叹了口气,脸上似乎还有点痛。 “也不一定。可能王重到现在还是不太知道杂瓣是谁!” “可是那柄吴钩又怎么解释?还有大师兄突然之间突飞猛进的武功?” “对杂瓣而言,这不过是些轻车熟路的小把戏罢了!在这个充斥着‘恶魔派’文学主张的所谓武侠故事里,就算王重想摘下天上的月亮,那个浪漫主义的小恶魔也会想办法让他如愿以偿。”(实在是太夸张了,可也实在是很好玩。) “那……你又说她被困住?”周通糊涂死了,只好拼命抓头。 “还不是她自找的!”春分其实很不满意杂瓣最近的表现:“这次她也做得太过份了点儿!拼命在那弄玄虚。其实她根本也不了解王重啊,为什么偏要自以为是地替他安排故事情节?她应该为此感到惭愧才是!你看她写你就写得比王健好!”可她只有更加不了解周通啊! 周通都快将自己的事忘精光了,与之相比,他的命运好象有点无关紧要似的。(也不能这么讲!) “那杂瓣现在怎么样了?你……"算了,还是光听别问了。 “她带王重走出那道时空之际,不慎被平行的另一股时间洪流卷走(这回说是王重的错没有冤枉他吧!)。现在她被困在了元末明初的社会大动荡之中,不过也说不定,她正好有机会可以演绎另一场在她心中酝酿已久的故事……” “又是什么?”没有人能不糊涂到一塌里的。 “我问你,知否杨逍隐居在什么地方?” “什么??”周通冒冷汗了,他还是不知道。 “没什么,不过白问你一句。” “那她会在那儿待多久?”也白问上一句玩。 “可说不准。要看她何时能找到彼处的时空隧道入口了。” 不会再也回不来了吧?周通想。 “不会!要知道杂瓣对此有缉毒犬般的嗅觉。”春分不禁又微笑起来了。其实她根本不必要为杂瓣担忧的,这傻丫头有段时间里想去那个时代都快想疯了。为什么生生世世她都乐此不疲地去扮演小侍从的角色,真会有人值得她如此吗? 其实说起来更令人担心的应该是王重才对,他现在又在哪儿呢? (暂时还得保密!) ※ ※ ※ 小罗回到崇绮书院。 一进后院,她便看到小冯的房门半开着,她回来了吗?小罗很高兴地想着跑过去往里一看,果然是好多天没见的小冯喔!她背朝门站在床边好象在收拾行李。小罗抬脚就往屋里跨去,张嘴已待喊却觉身上一麻,就被手脚并举地定在了门边。“是哪个龟蛋?!”这么好的一句骂人话可惜也只能留在喉咙里了,因为被点了麻穴的同时那个‘龟蛋’顺便也封住了她的哑穴。 一个人自后面转了出来,小罗对他怒目而视,发现这个被她不出声地海骂着的居然还是个俊男哎!他居然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懒洋洋地斜视小罗一眼,从她身边绕过,却摆出一副唯恐迎之不及的面孔向小冯走去。冯耘回头,看见了他,又看到门口定在那儿正冲她呲牙咧嘴的小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由无可奈何变成了气恼,待他走到自己面前,不等他开口,抬脚便朝他腿上狠狠踢去。那人似乎早以料到一般向边上轻轻一闪,跃到了一边,只管似笑非笑地盯着冯耘看。 冯园真是懒得理他,跑到门口伸手拍开小罗两处穴道。问她:“今天你出去玩了?”小罗本来很生气的,居然敢点她哑穴,这不比要她命还厉害!但转眼看着这两个人之间闪闪烁烁的神情,便又觉得好玩了。 “这个人好厉害哦!”看样是也是个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 “厉害什么啊!”小冯心烦意乱的,回头冲他喊道:“我要同她说几句话,你别来烦我。” 那人不置可否地,只是望着她笑。 小冯把小罗拉到井边。 “今天你有没有看见我师父?”她有些惴惴。 “蜀山派的九思剑客,见到了,你师父年轻时是不是个大美人?”小罗是真的这么想。 小冯没心思说笑:“她看上去怎么样,是不是满脸怒气?” “也不是,你是不是想知道她是否在找你?”小罗想起来了。 “你也知道了吗?”小冯不知事情会变成这么大的。 “哦,是听到三个促狭鬼在嚼舌根子,还说你师父撒下重金寻你下落。怎么你不打算去见她吗?” 小冯脸上一红。半晌方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去见她,也许……"今世也难再见师父一面了。“我马上就得走了。”她低声说着,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那人冲她一点头。 “同他一起吗?”小罗不太明白:“他是谁啊?我听那几个坏家伙说你被绑票,这个人是不是绑匪,要不要我帮你?”这家伙,倒还挺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 小冯叹了口气:“傻丫头,你是帮不了我的。”她将目光投向天际:“江湖中已经传开来了吗?师父她心高气傲的,不定受不了这份闲气,她也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你放心,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了。那三人家伙喝了我的‘孟婆汤’,记忆早已被打回齿龀之年。”这药还蛮毒辣,好孩子不可以用的。 “那还真得谢谢你了,不过你不懂江湖中的事,心知肚明表面上不露声色的是大有人在,与其到时误你偏听偏信,不如我现在自己说给你听。”小罗很愿意听故事的。 “他叫完颜蘅,是……是……” “我是大金国的七皇子。”完颜蘅这时已经走了过来:“你是小罗吧,别介意,方才我是担心你会对她不利。”好一个保镖喔!小罗看看他,已经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真难怪小冯呢,这完颜蘅别的倒在其次了,难得一个金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族杀戮气,不知端里的人看了一定以为他是由江南书香世家薰出来的,斯文俊秀,倒是很象欧洲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了!是金国的也一样,那我以后就可以到金国皇宫一游了呀!可是“你是在说你是金国人,还是皇子是吗?”“是” 小罗一拉小冯:“你可是大宋子民喔!这可不容易啊,好多好多的问题,你们都解决了吗?”她倒是希望小冯给个肯定的回答。 小冯苦笑了一下。完颜蘅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一种坚定又温柔的神情:“我只知道我要永远同她在一起,其它的我不管。” 看这样一个人,说出这么单纯而执着的话来,小罗被感动得直想大哭一场。 只要坚持下去…… “无论如何,只要我帮得上忙……"在小罗的想象之中,他们之间的故事宛如古中国永远闪烁出神秘光芒的山水画卷,大片大片的空白之处,可以笑,可以流泪,但你却不知道那后面到底有些什么。 她好羡慕小冯可以存身于这样的空间。可是,在内心深处,她真的不能不为她担忧。 并不是坚持了就能得到一切。又何况他们之间远非只是‘凄其以风,我思古人’这么简单。国家大计,民族恩怨,还有没完没了的武林纠葛……只用一句‘实获我心’能了结一切吗? “完颜蘅自幼蒙一位落难的中原武林高手青眼,收为弟子,稍长便从师父游历江南。他在兄弟中排行最末,因此不必承担过多家国重任,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回去向父母禀明……"小罗认为自己知道是哪些事,可是,千百年来,她确定是悲剧多于喜剧。 “也许,小罗,这一去,我们再无相见之日了。”为什么要这么苦? “这块玉佩,是他赠于我的信物,我留半块在你这儿,替我收好,以后若真有事发生,你见到这另外半块就知道了。” 小罗看着手中冯园放下的半块宝玉,莹润的色泽,缠枝花纹围绕着一个瘦金体的‘蘅’字,这是赵佶那个有才的昏君手笔吗? “我当竭尽所能……"小罗想,爱是不是真能掩盖所有的错? (现在,诸位金迷同道可以轧轧地转动你们的脑子,想象一下将在两年之后的深秋发生的一件事,有人携那半块宝玉而来……那上面所刻的是哪一个字呢?猜不出的话看大刑伺候!) “请不要对我师父说起见到过我,其它更请你帮助保密,尤其……"她不由得望着完颜蘅微微一笑,当真是令他如坐春风。 “就此别过。小罗,你自己保重啊!” 你们更要保重才是!小罗鼻子酸酸的。 王重人呢?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他到底在哪儿了吗? 等一下!小罗想起来今天日蚀结束之后,那伙官兵乱抓了几个据称是形迹可疑的人,还没收了那柄似乎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在里头的吴钩。如果她决定去找王重,总得先将之弄回来吧!大概得找个人去巡府衙门走一遭了!她又露出那种怪里怪气的笑容来,也就是说又有人要被这个小女巫或恶魔丫头设计了!(快逃命哪!) “为什么你不去参加灵山法会?!”看着小张那副又会装聋、又会做哑的鬼样子,独狐行气得头顶发亮:“再给你个机会,若失了手你就休想拿到下半年的解药!” 明白了,所以小张不得不受他辖制。 只见独狐行说话间,已自袖中抽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来:“你给我去杀了崇绮书院那个叫小罗的丫头。” “什么”小张不由得跳将起来:“叫我去杀她!一个不过敲敲铃、修剪花木的小杂役??” 也没这么夸张的吧!还是因为中国人一向的就如此没有信仰,想做大奸大恶都没有太现实的机会,杀人越货往往只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小张最近可是在钻研厚黑学呢!"我不去!”声音小得如蚊子哼哼。 “你休想!”独狐恶狠狠:“我可先告诉你,这个丫头早就该死了,若不是黄裳那老东西多事救下她……不过我猜他们都不知道她的父母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他们。” 这是有关小罗身世的大秘密吗?小张倒想听听。 “你只去给我杀人,其它闲事少管!” ※ ※ ※ 小张心事重重地出现在崇绮书院的后院里。 “咦,你也回来了吗?”小罗刚哭完,眼睛象兔子罗杰(可不是因为它也姓罗我才这么说噢)。 “你手里拎着刀做什么?”小罗发现了小张的神色恍惚,还以为他的离魂症候又发作了:“上次的药都吃完了,你等着我再去给你配几付来。” “不用忙了。”小张的手就是抬不起来。马上我就要杀你了! 对,想起来了!小罗一拍脑袋,笑着回头来:“小张你也别再瞒我,你是不是那个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侠盗‘穿云小飞狐’?在你手下真的没有能藏得住的东西?” 不是,小张恨透这些江湖传闻误人子弟。 “想请你帮忙高买一物。”小罗如是说。 小张心里倒轻松了一点。那就先帮过她的忙再下杀手也不迟。反正对送上门的生意师父一向也都是来者不拒的。 “你去巡府衙门,帮我取回一柄吴钩。”小罗但愿他不要失手:“就是在灵山法会上被抄没的那把,收在库房重宝阁内。”她顿了一顿,又道:“作为报酬,收货后,我当告诉你醉纸山庄黄金的来历。”她怎么知道他想知道这个? ※ ※ ※ 这天夜半,小张整束出发,前往巡府衙门盗宝去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在那个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到里面去的库房内,小张没有能找到那柄可以给他换回能自独孤行那儿得到足够解药的大秘密的吴钩(这是杂瓣从刚会写作文起就热衷于的长句式之一,很不幸的是她的作文老师从不欣赏这种有明显文理不通嫌疑的句式)。但在所谓重宝阁的墙壁上,小张看到了一张字迹笔法卫夫人的条子。 “吴钩在山后竹林中。”是特意留给他的吗? 竹林中,商略平生意…… 小张走在这凤尾森森、龙呤细细的林中,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几乎叫他忘了自已的使命。一个一个都是这样! 又往前行约十数步,不经意间,小张的脚下似乎是踢到了什么索状事物。 “不好!”他惊觉,正待翻身跃开,却已迟有半步。只听‘蓬’地一声,小张已头朝下被倒挂在了几杆竹子之间。倒挂的滋味可不好受呦! 伴随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女孩子自一丛修竹后出现。手中一柄吴钩,示威般向他举着:“‘穿云小飞狐’是不是啊?今儿苏二小姐我就请你穿竹子,有本事你再飞给我看哪!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说出来,前番你自皇宫大内盗去的三件宝现藏于何处?胆敢不说的话,等着我要你好看!”小丫头,敢情是想当名捕想疯了吧,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巴巴地跑到这儿玩这种幼稚透顶的猫抓老鼠的游戏来了! 小张不知不觉间已自那小儿科的绳套中滑脱出来,飘然落于那自称二小姐的丫头面前,开玩笑,沉不住气的话还怎么可能在江湖上混!再看过去,好一个秀眉俊眼的姑娘家,不象是江湖人,做什么要硬来搅江湖这摊混水? 小张闷声大发财,劈手就去夺那吴钩。但这回他可想错了,苏铃儿的的确确是巡府大人的二千金,却自幼就对外界十丈红尘万里江湖抱有一种渴慕,但她能接触到的唯一与江湖有点联系的只是府中行走的大小捕快们,耳濡目染,她的志向慢慢就定在了要成为神京第一名捕上。她的偶像乃……说出来也不怕你笑……前朝大名鼎鼎、开封府包拯包大人麾下、仁宗天子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钦点御猫、南侠展昭是也!所以不要小看她是个弱不经风的女儿家,据可靠线报,最近半年以来巡府衙门大小案件都是由她一手打理的喔。(而她那老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写那些胼三俪四的文章以讨好当今那个既无才又无行的昏群赵构) 苏铃儿此番费尽心机要破这起使天子震怒的大案,从而流芳千古,眼看着要功败垂成,如何甘心,当下挥动手中吴钩,与小张过起招来。 小张此行只在夺宝,并不想与人结下太深梁子,加上他看苏铃儿又是个女孩子,武功也杂七杂八的,大约就是跟那些捕快们东学一招、西学一式来的,太认真了,未免胜之不武。他也就不使那些杀手绝招,倒是正好可以展示一下那套他自创的“真草隶篆指”的独特威力。 这套武功是小张最可引以为傲的,他从小研修古今书帖读本,终于在不久前从中阐发出武学精义,将之稍加演化,已是一套再漂亮不过的好功夫。当下他将这些招数一一演示开来,并未刻意对敌,但自他指端透出的劲力,轻易已能将学艺杂且不精的苏铃儿逼得全无招架之力,全凭了她手中宝刀锋利,才勉强支撑了七八招。最后,她也明白了绝非小张敌手,却将小姐脾气发将出来,不讲比武规矩地一跺脚,自顾自地停下手,却将吴钩远远一抛,但坐观小张了。 前面已以说明,这“真草隶篆”指包含了书法艺术中非常个性化的人文因素,重在修身自怡,“武”的威力不是在不自觉的情状下自然而发,是以苏铃儿说收手就收手,并不是如勇敢者游戏一般一但开始玩你就从此身不由已地非玩到底不可。但另一方面小张自已却又完全陶醉在了这个他自己的世界当中,都不曾在意对手的动向。他要玩到底,一招一式直到将其完全演示出来。 所以苏铃儿便可以很放心地站在圈外看着他,一招一式,这的确是一套颇具魅力的武功,但要是懂行的人才真正能欣赏出其中的韵味来。很巧的是,苏铃儿本人就是本地颇有点小名气的书家,对生活在一个被要求‘无才便是德’的时代的女孩子来说,这实在已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了。所以,当她看到小张那一笔笔舒卷有致、灵动飘逸的招式使毕,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方向他喊道:“你的字也写完了,那吴钩谁又真当它是宝贝吗,我才不稀罕,想要你就拿走好了。” 小张心知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可又不能不去拿,他本也是奔它而来,眼见唾手可得了,哪里又有不涉险的道理,他看了苏铃儿一眼,但见人如芝兰,空有幽香,不知其意。他也没发现再有什么机关在附近了,但想先取宝在手,一切再论。 小张的手已握住了刀柄,他再沉着,此刻心中也不能不有一点狂喜,我们也都以为知道了这对他将意味着什么,可是,不要忘记了世事难料啊!满打满算往往就是吃亏的开始。小张自是打定了主意抓住吴钩不放松,谁知他根本已是丢它都丢不掉了,他只觉一股绝大的劲道自那刀身传至他的上,将他直直地往地底下吸去,一眨眼功夫,小张就如土遁一般,自地面消失了。 这时只见先前立于一旁远远望着的苏铃儿拍着手跑了过来,蹲下将那里一个与地面平齐的拉环反扣上:“进了我的天下,岂能这么容易让你走脱的!你就先在里头待上个十年二十年再说吧……"她嘴上说得狠,但看上去却远非是兴高采烈的。也许她还在惊动于方才所见浸透自我意识那个世界。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她低声吟着,转身而去。 小张在地下那个四壁由吸铁石镶嵌而成的洞中气苦,天太黑,他没能及时发现那个机关。但这个丫头也恁地可恨,谁教给她这么个刁钻古怪的整人法子来的! 还有,在这个世界里,怎么尽是些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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