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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也不禁仰天观望,只见一头苍鹰矫健地在头顶遥空处盘旋一匝,迅即振翼向北方飞走。“你见过这头苍鹰?”他问,胡猛扬扬得意地道:“当然啦,它颈子上吊住一个金铃,看来很好玩的,差点儿被我老胡一拳打死。” “为什么呢?”他又问。 “这个……这个……我也不晓得,它站在一个家伙的臂上,极神气的。” “哦,是人豢养的?那人是谁?” 胡猛抓抓头皮,艰困地追想一阵,突然喜道:“是玄阴教的人,一个姓龚的像个小孩,还有个汉子姓陆,他用铁扁担跟我较量气力,哈哈,可被老胡打跑了。” 美少年两道细眉一扬,道:“我走啦,你记得告诉石轩中白桂郡主来过。”他哈哈一笑,接着道:“记得说啊,让他好好骂你一顿。” 胡猛眼看他纵上墙头,突然记起石轩中不在,忙忙叫道:“等一等,老胡忘了告诉你……”说到这里,那美少年已走得无影无踪。一道白影刷地掠下来,落地现身却是白凤朱玲。她四顾道:“敌人呢、’胡猛眨眨眼睛,道:“跑啦,我老胡忘告诉他石大侠不在。” 朱玲心窍玲珑,“立时悟出其中之意,马上接口问道:“他是谁?” “是个年轻人,他说自己是白桂郡主……”朱玲但觉心里老大不自在起来,虽然她深信石轩中他们不会有什么沾搭,但先是白兰,后是白桂,这两个美女以前和石轩中略曾交往过,便都自动潜来想听命他,这种情形不免使得身为妻子的朱玲感到不好受。她道:“你把她打伤了?” “没有,老胡跟她说起那只苍鹰之后,她就跑啦!” 且说石轩中赶到襄阳城之后,按照约定走入第一家客店。那辆华丽马车仍然在门外,因此他不须再问。进了客店略一打听,便径向西跨院的一间上房掀帘而人。但见外间当中摆着一张椅子,一个健汉端座椅上,瞪眼望着门口。虽见石轩中进房,却依然端坐如故。 石轩中目光一转,轻轻咦了一声,也不理那壮汉,径自闯入内房。 只见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上官兰,此外已无别人。他过去细察上官兰的伤势,发觉她已是奄奄一息,心中大震,连忙掏出三粒丹药塞人上官兰口中,跟着便急步走出房外。 这座客店甚为寂静,可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石轩中走到柜台,取笺挥毫写了几个字,缄封起来,着店伙赶。快送去。掌柜的一看上面写着的人名,立时诺诺连声,派一个店伙急急送去。又向石轩中道:“吕大爷府上就在左边隔三条街处,一会儿就送到。” 石轩中道谢一声,回到房中,只见那健汉仍然端坐外间椅上。 他知道这个健汉就是外面那辆华丽马车的车夫,而他被人点住穴道的手法,正是琼瑶公主一脉,故此可以猜测这车夫是被自己人所点住。但为什么要把车夫点住穴道,摆在这里?这个问题就无法测透。 石轩中过去举起手掌,要向那车夫背上击落,陡然停止了动作,暗想点这车夫穴道之人,最可能就是带上官兰同来的白桂郡主,看她下手甚轻,大概再过个把时辰就可自行回醒。白桂郡主此举必有用处,自己何苦去破坏她的布置。 念头一转,便转身回到内间,过去把上官兰上半身拉起,左掌托住她的背心。 这时上官兰虚弱已极,加上蛇毒攻心,眼看就要气绝。 石轩中运起精纯玄功,掌心中透出热气,透入上官兰脉穴,助她延续住维系性命的一口气。果然他一经施为,上官兰登时呼吸转强,喉头微微作声,原来这时她才能够咽下石轩中刚才塞在她嘴里的灵丹。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上官兰突然轻轻唤了一声道:“兰儿全身的骨头都酸痛不堪。” 石轩中道:“你别说话,一心一意对付体内的蛇毒为要。你躺了这么久,自然觉得酸痛。” 上官兰静默了一阵,又忍不住道:“师父,你亲自到少林去的么? 师母呢?” 石轩中随即把最近的经过扼要告诉她,最后道:“等吕振羽大侠来了,他的独门灵药武林中无不知名,马上就可以把你所中的蛇毒解去,而你得到为师之助,一身真气目下几乎已恢复了七八成之多,只等蛇毒一解,就可如平日一般随意走动。” 上官兰大喜过望,深深吸口气,宁神一志,调引气息,转眼间灵台清澈,已入无我之境,丹田间升起一股真气,与石轩中掌心发出的那股热流会合,穿透全身经脉穴道。 不知不觉又耗了半个时辰,上官兰突然感到石轩中掌心微震,热流忽然中断了一下。这时她已感到自己完全恢复,因此忍不住睁眼问道:“师父,你可是觉得累了?” 石轩中道:“哦不累,只是恰好想起一事,甚是急迫,因此心绪波荡。”他没有告诉上官兰关于史思温、郑敖等人现下只能活个把时辰。他深信琼瑶公主的话绝不虚假,只要一到子时,史思温等七人纵然尚能苟存残生,但一身武功散尽与及身体残废却绝不能避免。 上官兰芳心大凛,暗想不知什么大事竟会使得号称剑神的石轩中也为之心波震荡?想来想去,除了师母之外,谁还能使师父这样? “师父,师母可是发生什么变故?”原来刚才石轩中并没有提及在路上救回史思温、西门渐等人之事。 “她没事,你如今还得多用功夫,免得白废了一番心血气力。吕兄敢是不在家?竟然迟迟不来?” 上官兰突然跳落床下,转身跪在石轩中身前,道:“师父分明急于等吕大侠来把兰儿蛇毒除清之后,便去赶办另一件事。假如师父为了兰儿之故,耽误了大事,试想兰儿日后如何担当得起。” 石轩中道:“你别胡闹,快点儿继续运功。” “兰儿觉得已经痊愈,就算蛇毒尚在体内,三天五日之内,决不妨事,师父你必须先去解决那件大事。” 石轩中一听真有道理,矍然道:“那就赴菩提庵去。” 突然一阵匆促的步声传来,石轩中沉住气,等候来人。脚步声到了房门停住,跟著有人喊道:“石轩中大侠可在房内?” 石轩中听出那人口气甚显匆遽,便疾然穿出去,只见院子站着一个劲装疾服的中年大汉,背上还插着单刀,鬓额上布满汗珠。 这劲装汉子终于忍不住喘出声来,石轩中未见过此人,剑眉轻皱,道:“我就是石轩中,兄台有何指教?” 那人呀了一声,急急道:“小的本来跟随吕振羽爷到菩提庵去,那边形势极为紧急,因又有人急报吕爷说石大侠在此店等他去,吕爷立即命小的赶回来,请你老兼程赶去。其时因石夫人形势危急,因此日爷吩咐之后,随即现身上前。” 石轩中道:“敌人是何来路?” 那劲装汉子道:“是玄阴教的,听说教主鬼母也到了,但小的却没有瞧见。” 上官兰这时也走出房外,她一听敢情连鬼母冷阿,这位天下公认第一高手也亲自下了碧鸡山,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石轩中也有点儿沉不住气,简直不敢想象鬼母会用什么手段去对付爱妻朱玲,不过他又知道此时急也无用,但见他俊面泛起苍白之色,凝眸想了一下,先向那劲装汉子道谢一声,然后转眼对上官兰道:“兰儿留在此处,不可随我前去,免得我施展不开手段。” 上官兰哀声道:“兰儿宁死也要去陪师母。” 石轩中肃然道:“我此去如若发现你师母遭了不测,势必与鬼母相拼。她的武功不比等闲.我们力拼之下,可能同归于尽。” 上官兰垂泪道:“如是这样,兰儿岂能偷生苟活于世上。” 那劲装汉子见他们师徒说话,便走开了。 石轩中沉声道:“你必须活下去,来日责任艰巨异常。须知这次史思温及郑敖等都中了琼瑶公主的凤脑香,不但目前心神迷失,而且倘若在今晚子时以前,得不到解药,他们便将因而丧失一身武功,并且成为残废。你小师弟我托付峨嵋苦庵无缘庵主暂时收容,假如我和鬼母偕亡的话,崆峒一派就要靠你延续,小师弟也得靠你抚育成人,授以本门武功。” 上官听得呆了,两行泪珠簌簌地直滴下来。 石轩中细心想想,已没有嘱咐她的事,又沉声道:“你虽然不赴菩提庵,但也小心别让玄阴教人发现你,以致被她们一网打尽。日后好生珍重,为师这就走了。” 他说走就走,宛如一道闪电似的出了襄阳,施展开身法,不久工夫,已抵达菩提庵庵门。 庵内突然传出一声震耳长笑,笑声清劲圆润,远传数十里之遥。 石轩中突然停住去势,心中暗暗长叹一声。 笑声停住之后,庵门陡然大开,只见佛堂内人数不少,最惹眼的却是佛堂当中,一个青衣妇人。她右手一支黑鸠拐杖拄在地上,身量微胖高大,面如满月,看上去不过是三四十岁之间的年纪,可是双鬓却微染霜痕。 石轩中对于这个曾经两度交手的强仇大敌鬼母冷阿,自是印象深刻,虎目一扫,只见她身后是白无常姜黄、黑无常姜斤,左边是铁臂熊罗历和阴阳童子龚胜,右边是交趾阮大娘和雪山雕邓牧。 在鬼母脚下躺着三人,一个是身穿白罗衣的白凤朱玲,一是胡猛,还有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便是江北名家吕振羽。 石轩中的目光在地上三人身上都停留一下,居然发现他们三个都未死,心中略为宽慰。 鬼母道:“想不到今日在这菩提庵中与你石轩中三度相逢,别来倏已数载,谅你剑上功夫又精进不少。” 石轩中抱拳道:“石某不过是庸碌之辈,何劳教主下问。” 他话声微顿,含笑向鬼母身边几位香主点头招呼,又接着道:“石某得知教主亲移大驾到这菩提庵中,是以立即赶来,请问教主,将贱内及两位好友如何处置?” 鬼母面色微沉,缓缓道:“这个逆徒么……本教主暂时不拟取她性命……。 石轩中仰天冷笑一声,道:“石某虽是不才,但教主在未曾三度赢得我手中青冥剑之前,也别想加害任何一人。” 鬼母微哼一声,道:“各位香主可觉得石轩中之言夸大了一点儿?” 左右四位香主齐齐躬身,铁臂熊罗历应道:“教主千万不可为他言语所激。目下刑堂香主尚在险境,甚为可虑。” 鬼母道:“依你之意又该如何?” 铁臂熊罗历道:“为了刑堂香主着想,还是先求解救之药为是。” 鬼母道:“解药如何求法?” “解铃还是系铃人,只从琼瑶公主身上寻求解药。” 鬼母眉头轻皱,道:“你这话怎说?” 石轩中也感到大惑不解,只好耐心听下去。 铁臂熊罗历道:“启秉教主,目下离子时只有个把时辰,因此必须尽快。求取解药之举,除了石轩中之外,无人可以办到。” 石轩中忍不住插口问道:“恕石某不懂罗香主言中之意,为何我可以办到?” “石大侠不久以前曾与琼瑶公主结伴同行,共赴峨嵋,可有此事?” 石轩中点头道:“不错,但与求药之举有何关连、’“事急则须通权达变,石大侠为了石夫人的安危,这回只好委屈一次,”请你立刻去找琼瑶公主,见面之后,或以相识之情,或以强硬手段,总把解药弄取到手为原则。普天之下,只有石大侠你与琼瑶公主相识,是以必须烦你走一趟。” 石轩中寻思一下,道:“假如我求取不到呢?” 罗历道:“石大侠乃是聪明不过的人,不须本座多说。” 石轩中暗暗大怒,心想这罗历真是阴损下流,竟以爱妻朱玲的性命要挟自己向琼瑶公主求药。但这时又不能不答应,只好冷冷道:“时间无多,一时到何处去找琼瑶公主?” 罗历笑道:“这一点好办,她就在此庵东面二十里左右一幢石楼之内。” 石轩中含怒瞪他一眼,但时间所剩无几,不敢再说话耽搁,长啸一声,纵身飞出庵外。不一会儿工夫,他已到达那座石楼,并且会见到琼瑶公主。 她微微一笑,娇媚异常,柔声道:“你深夜光临小楼,有什么要紧的事?” 石轩中反而被她这种和气的态度弄得甚是迷惑,须知这琼瑶公主一向冷若冰霜,行事狠辣,目下一反常态,倒教石轩中感到莫测高深。 石轩中微喟道:“说出来当真惭愧,石某实在是为势所迫,不得不专程来求公主。”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插嘴道:“你们没法找到解药,对么?” “不错,这也是原因之一。” 琼瑶公主倒想不到还有其他原因,不觉流露出注意的神色倾听。 “石某于束手无策中,先抽身到襄阳去看看上官兰,其时兰儿奄奄一息,甚是危殆,我不得已用本身玄功助她增强气脉,因而耽延至今。” 琼瑶公主直到这时还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秀眉微蹙道:“莫非她终于不治,以致你前功尽废?但这与我有何相干?” 石轩中道:“兰儿倒没有什么事,但内人及胡猛兄却因人单势孤,落在玄阴教教主鬼母手中。” 她禁不住啊了一声,道:“她来得真快,今午我才接到消息说她已离开碧鸡山。” 石轩中颔首道:“难怪你会感到意外,这是因为她借到三只擅长搜寻敌踪的金铃神鹰,所以她一离山,便可不须耽搁,笔直赶来。” “她可是找我?你已见到她了?” “不错,我已和她会面。至于她是否要对付你则不得而知,但目下她却专心要挽救西门渐。” 她点点头,道:“你可是因人手不够,要我率领手下去助你对付鬼母?” 石轩中沉吟一下,道:“这主意颇佳,但目前还谈不到。只因内人及两位好朋友都落在她手中,石某无法逞强动手。” “这样说来,她是用朱玲的性命迫你找我求取解药了?” 琼瑶公主转到石轩中椅子后面,双手按在椅背之上,缓缓道:“给你解药可以,但我有条件。” 石轩中道:“只要石某办得到,总可尽力而为,公主请说出条件i” 石轩中端座椅上,虽然看不见后面的琼瑶公主的表情,但从她突然沉默的迹象推断,已暗暗感到不妙。 只听她低声细语道:“我要你把解药送去之后,一等到朱玲等人救出险境,你便随我到雪山冰宫,永绝凡尘。” 石轩中心头大震,凝眸无语。 她又补充道:“日后再也不得会见朱玲。” 房间中再也不闻人语之声,石轩中一直端坐不动,从外表上看去,这位大剑客好像十分冷静地思索什么事,其实他心潮中已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脑子里一时已无法有条理地思忖。 琼瑶公主纵是当代奇女子,但处身于这等男女之事之中,竟也和普通的女孩子无甚差别,冷艳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她说出刚才的话时,也用了莫大的力量才说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会突然把深心中的情意说了出口,这些本都是毫无准备。 这刻她若不是站在石轩中后面,必定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过了一阵,琼瑶公主渐渐回复素常的冷静。但仅仅转瞬间,她又为了石轩中的沉默而感到羞愧激动。无意中瞧见石轩中斜斜插住的青冥剑,便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把宝剑抽出来。 蒙蒙青光在石轩中眼前一闪,跟着一阵泛骨寒气从喉咙传到全身。 石轩中矍然一惊,这才发现那柄神物横搁在他咽喉上。 在这死生一发之间,石轩中反而立即收摄住紊乱的心神,朗声道:“公主此举是何用意?” 琼瑶公主眼中突然现出凄惨之色,缓缓道:“你别管,我在等你的回答呢!” 石轩中迅速地思忖一下,沉声道:“公主明知石某不会答应,何必再问。” 琼瑶公主脑海中轰一声,但觉眼前一片乌黑,过了一阵才恢复过来。 石轩中说出拒绝的话之后,预料她一定玉腕微沉,将自己咽喉割断。那青冥剑是他师门至宝,深知该剑之锋快天下无匹,就算运罡气护体,也无用处。 须知他已想到假定自己答允了琼瑶公主的话,朱玲失去自己,势必有死无生,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口拒绝,到时还可与鬼母一拼,未必就没有一线之机。不过却想不到琼瑶公主忽然会用青冥剑搁在他喉咙上.这一来形势大变,可能连与鬼母一拼的机会也失去了。 琼瑶公主越是不做声,石轩中就越感到机会渺茫。他想来想去,竟没有可以突然出手夺剑的机会,因此只好等她下手取命。 她眼中又流露出凄惨之色,轻轻道:“我从幼时到现在为止,一向没有任何东西求之不得。记得有几次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手,我便把那些东西毁灭,反正我若是不能得到的话,人家也别想要。” 石轩中道:“倘若石轩中竟是贪新忘旧之辈,公主不见得瞧得起吧?” 琼瑶公主娇躯陡然一震,自语道:“是啊.你若忘得了她,可知便是无情无义之辈。” 石轩中突然朗声道:“石某如果趁你刚才寻思之际出手,已可逃出公主剑下。” 她为之一凛,知道他的话并无虚假,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趁机出手?” 石轩中仰天笑了一声,道:“石某对你说的一番话,岂是为了要苟延一命,等候机会出手?” 她眉头一皱,道:“你这人很奇怪,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抑是想等我自愿放过你?” 石轩中道:“都不是,石某从来没有这种荒诞的想法。” 他停顿一下,又道:“我只觉得不该趁机出手,若问我何故这等固执,我也不懂。” 她想了一阵,突然移开青冥剑,并且插回他背上剑鞘之内,缓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石轩中大感惊诧,修然间背上微微沁出冷汗;心想这条命当真不容易捡回来。 琼瑶公主恢复冷若冰霜的态度,道:“我曾经细心研究过你生平事迹,自以为对你的为人很清楚,可是今晚显然已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仍不服气,还要试一试。”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把瓶中的药丸倒在掌心数了一数,然后放回瓶内,对石轩中道:“你拿去吧,看你怎样处置这个难题。” 目下实在时间无多,石轩中接过那个玉瓶之后,慨然道:“不管公主怎样使石某为难,只要这解药有效,石某总是内心感铭,日后定当设法报答。”说罢,转身跃出楼外。 不久,石轩中已到达菩提庵庵门之外,这时他想起琼瑶公主提及难题两字,便暂时不冲入庵去,取出玉瓶,把瓶中的药丸倒在掌心中。 此刻虽是黑夜,但石轩中一对神目却不受阻碍,微一凝视,发现掌心中的药丸一共只有六粒。 他大吃一惊,心想这回当真碰上大大的难题了,若果根本求取不回解药,那七个被迷的人通通惨遭奇祸,倒也向天下人交待得过去。 可是目下只有六粒解药,势必要有一个无法解救,而那七个待救之人除了一个厉魄西门渐乃是作恶多端的黑道高手以外,其余六人均是极有渊源的侠义中人,西门渐恰好碰上鬼母出手,以朱玲性命为要挟,当然不得不救。 他突然感到十分惶惑,首先想到史思温,他不但是他的嫡传爱徒,承继崆峒派一派的人,与他的关系之深,自不待言。再往深一层想,史思温天赋奇佳,资质过人,当真是百年罕见。单是从人材难得这一点着想,谁也不忍让这位武林中最佳的后起之秀修罹此等奇祸。 金瑞则是昆仑山钟先生高足,本是富贵的贝勒,为了一缕情丝,诈死出京,目下峨嵋派的珠儿已削发为尼,他的遭遇已称得上至悲至惨,若然尚要他失去全身武功,成为残废的人,任何人也于心不忍。 飞猿罗章乃是猿长老唯一看得起而传以猿公剑法的人,猿长老与石轩中的交情,不比泛泛,因此罗章必定要救。 魔剑郑敖近年已洗心革面,脱离黑道,而且对石轩中一家忠心耿耿,情同骨肉,当然非救不可。 剩下凌铁谷、孤木道长和超力和尚,这三人一是峨嵋弟子,一是武当高徒,一是少林门下,全都是在江湖上被公认为名门大派的人。 石轩中随便不救其中任何一人,都将被武林人唾骂,至于掀起门户派系的明争暗斗,尚是余事。 他因恼异常地仰天长嘘一声,心想这七个人当中,只有一个厉魄西门渐不该解救,可是目下为势所迫,不但非救他不可,而且还须最先救他。 他叹气之声未歇,庵内已传出鬼母清劲圆润的笑声,跟着说道:“剑神石轩中到底不同凡俗,解药已经求取到手了么?” 石轩中一面倾听,一面已转念想到另一个问题,心中又一凛。他想到的是:那琼瑶公主为人喜怒无常,性情与心肠冷若冰霜,假如她这些解药不但不能救人,甚且乃是一种毒药。他们服下之后,一旦都气绝身死,这祸事岂不是间得更大? 庵中又传出鬼母清劲的口音道:“本教主可是猜错了?莫非石轩中你求不到解药?” 石轩中举步走入庵内只见佛堂内烛火高照,鬼母冷阿与及原班手下都静静地看着他。佛堂内所有的人好像一直未移动过,甚至连主人的姿势也像刚才一样。 他掌心只剩下一粒药丸,玉瓶已揣回怀中,所有的目光都凝注在他掌心之中。 鬼母微微一笑,道:“时间已经不多,你尚在庵门外徘徊做甚、’石轩中朗声道:“刚刚想起一个问题,是以竟忘了举步。” 佛堂中的人数虽不少,但寂静异常。 鬼母道:“什么问题,可否说出来听听?” 石轩中道:“石某忽然想到那琼瑶公主为人喜怒莫测,这回石某见到她把情形一说,便蒙她赠以解药。”他的眼光停在自己的掌心中,话声微顿。鬼母这时也不开口,等他自己说下去。 石轩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道:“我忽然想到假如这粒解药不但不能救人,反而加速取人性命的话,若是凌铁谷、西门渐香主服下,教主岂不疑心我有意借刀杀人?纵或不然,但教主心痛爱徒,其势也不会履行诺言,把内人及两位朋友交回。” 鬼母寻思一下,道:“你可是把本教主到此,擒住他们之事都告知琼瑶公主?” 石轩中颔首道:“石某平生没有不可告人之事,今晚亦不愿打诳。” 鬼母微嗟一声,道:“石轩中你真愚得可笑,试想她听到你乃是为了朱玲一命而去求她,焉能不生出妒恨之心。 石轩中剑眉一场,沉声道:“石某不懂教主此言蕴含何意?” 鬼母摆手道:“你当真不懂的话,那就罢了。”她转眼扫瞥过左右四位香主,徐徐道:“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阮大娘缓缓道:“假定琼瑶公主对石轩中大侠存有倾慕之心,这粒药丸想来不会是毒药。”她歇一下,似是筹思措词,然后又接着道:“她要是怀有妒恨之心,但尽可以拒绝送石大侠解药。要知此药若然有毒,后果如何,琼瑶公主定必深悉,同时她必然想到石大侠自兹以后对她深深痛恨,后更无与石大侠接近的机会。” 她这话只说得玄阴教主鬼母不住地微微点头,事实也摆得十分明显,琼瑶公主如要害死白凤朱玲,尽可以用其他借口推托,使得石轩中无法取到解药,则白凤朱玲势必为鬼母杀死,岂不是可以偿其心愿? 石轩中暗暗叹口气,心想阮大娘分明有心暗助自己,可是她这一下到底是否对自己有益,可也难说之至。 鬼母想了一下,决然道:“就请罗香主把解药给西门渐服下。” 石轩中朗声道:“且慢,还请教主先行释放他们。” 鬼母眉头轻皱,道:“你这样说法,难道怕本教主会抵赖么?” 石轩中道:“教主此言当真教石某难以回答,石某既已受胁求得解药回来,实在不愿继续有片刻工夫仍然受制于人。” 鬼母见他竟不否认不相信自己,心中大为震怒,冷冷道:“一别数年之后,或许你石轩中已在剑术上得到惊人成就,所以今晚特别猖狂无礼,本教主倒要试一试你的进境怎样惊人法?” 说话时已徐徐举步,走到石轩中身前寻丈之远,便停住前进之势,又冷声道:“你且接本教主一掌瞧瞧。” 只见她左手齐胸,缓缓推出,佛堂中登时泛起一阵阴寒之气。 石轩中左掌掌心托住那粒药丸,也不收回来,陡然用右掌拍出去,口中朗声喝道:“石某也想知道教主近年功力的进境。” 刚刚说了这么一句,两股绝强的潜力已在双方身前五六尺之处碰上,突然发出轰的一声,整个佛堂中狂飓劲转,潜力激荡,所有灯烛立时尽皆熄灭。 石轩中仰天长笑一声,道:“教主的期门幽风威力绝大,石某早已领教过,但像今晚这等收发由心的功候,若在三年以前,石轩中定然站不住脚,足见教主进境良多,可喜可贺。” 鬼母可想不到道家失传百年以上的玄门罡气,今晚居然会出现于石轩中掌上,心中不觉大大震凛。须知鬼母的玄阴十三式虽是精奥无比,但石轩中的师门剑法威名更在玄阴十三式之上,如若单凭招数相拼,鬼母自知毫无胜敌的把握。 她尽管内心凛骇交集,但面上却不露丝毫神色,嘿嘿冷笑两声,道:“石轩中何必提及昔年之事?若然当年你不是故弄狡滑,借口跳落悬崖以求脱身,今宵你焉能在此妄加评论。” 石轩中也不反驳,沉声道:“教主也接石轩中一掌。”铁掌一挥,玄门罡气如排山倒海般,挟着一阵劲厉啸声直涌过去。 鬼母掌心一吐,寒风陡发,威势比起第一掌已大不相同。 这一次双方俱用上七成功力,佛堂内的人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个个都无法不移宫换位,消卸压上身来的先天真气。 铁臂熊罗历突然引吭大叫道:“请教主暂释雷霆之怒,此刻快到子时啦!” 鬼母和石轩中闻言同时退了数步,一个记起情如亲生骨肉的西门渐,一个却记起史思温等六人,都是命在须臾。 鬼母断然地道:“就烦阮大娘把地上三人穴道解开。” 阮大娘应声上前弯腰在三人身上各拍一掌,立时返回鬼母身后。 石轩中见她出手施救,极为放心,等朱玲等三人都起立,猜想他们在黑暗中瞧不清楚,便出声招呼他们过来。朱玲悲喜交集地扑到他身边,却因慑于鬼母在场,不敢说话。石轩中毫不客气,大声问道:“吕兄身上觉得如何?哼,和玄阴教交易真不容易,必须小心一点儿。” 吕振羽暗中一运气,便应道:“多谢石大侠关心,在下幸而无恙。” 白凤朱玲真怕石轩中再说出难听的话,忙低声道:“我也没事,你可放心。” 石轩中点点头,朗声道:“阮大娘请接住解药。”掌心一吐,把药丸弹过去。跟着转身拉着朱玲向偏院奔去,吕振羽和胡猛都跟上来,四人抢先奔人禅房,房中已点起灯烛,只见七个人僵卧禅榻之上,动也不动。 西门渐因身体庞大,所以被压在底下。石轩中就怕对方趁着搬移西门渐之时,暗中震死其余的人,所以抢先入房,并且赶紧动手,转眼间已把西门渐托出房门外的走廊上。 这时鬼母等人也到达房外,她亲自扶住西门渐,把解药塞人他口中,同时暗运上乘气功,攻人西门渐脉穴之内,助他咽下丹药。 石轩中一个人堵在房门当中,左掌运足玄门罡气,右手已掣出青冥剑。如今他真担忧鬼母会向他动手,只因时间无多,很快就是子时。假如鬼母动起来,起码要打上一两千招。像她这种寰宇独一的强敌,应付时非全神贯注不可,那时别说还要解决剩下的五粒药丸该给谁服下的难题,就算想掏药出来抛给朱玲也办不到,何况还有玄阴教六名高手在场,根本就难以兼顾。 西门渐突然长长嘘口气,陡然睁眼厉声叫道:“闷死我了。” 鬼母一掌轻轻拍在他背后命门穴上,西门渐大咳数声,忽然咳出一口浓得像固体的痰。之后神智顿时清醒,四望一眼,见到鬼母就在身边,不觉叫了一声师父。鬼母道:“你觉得怎样?” 西门渐道:“只有点儿力乏。” 他一抬眼瞧见石轩中横剑当门而立,不禁怔一下,道:“他不是石轩中么?” 石轩中朗声应道:“不错,正是石某。” 鬼母道:“为师赶到这里,见你中毒已深,只好以朱玲的性命要挟石轩中去讨得解药来。”她微微一顿,又接着道:“你今既然无事,那就动身回山去吧。” 西门渐默然遥望着石轩中身后的朱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无常姜黄突然怪叫一声,道:“师父,咱们好不容易才碰上石轩中,难道就白白放过他?” 西门渐略一估量双方实力,立刻接口道:“师弟说得不错,咱们就算抓不住石轩中,也得带个把人回山。” 鬼母沉吟道:“这个……这个……” 石轩中怒气填膺,冷笑道:“今日若不是石某把西门渐你从琼瑶公主手中硬夺回来,恐怕此刻你师父仍然未能找到你。再说在今日一天当中,石某如要取你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可笑你刚刚得回性命,便居然说得出这等下流的主意,嘿,嘿,石某真不知你日后拿什么面目去见天下武林同道。” 他把西门渐狠狠地嘲骂一顿,只骂得西门渐那张丑脸上忽红忽白。 鬼母身为西门渐师父,当然忍受不住,冷冷道:“石轩中你还有什么话未曾骂出口,今宵反正己背了臭名,本教主如若不擒回叛徒,只怕反倒教天下同道误以为惧怕于你。” 她的话声一顿,向两旁侧顾道:“各位香主等会儿合力出手,不得让叛徒等三人漏网,他们如敢抗拒,格杀不论。” 罗历等四位香主与及姜斤、姜黄兄弟齐齐躬身应一声遵命。 石轩中明知鬼母之意,一来当真命令手下之人出手,二来可以借此使自己心神分散。念头一转,已判断出今晚的局势,自己这一方非惨败不可。那鬼母只要尽力缠住自己,手下的六人则乘机一齐出手攻袭朱玲等三人,虽说朱玲和胡猛武功目前都出乎敌人意料以外。但吕振羽却是最弱的一环。他一旦被害之后,对方六人全力对付朱玲和胡猛,局势不问可知。 鬼母黑鸠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整座院子的地面竟为之微微摇震。 她厉声道:“本教主可要动手了。” 说罢徐徐举起黑鸠杖,石轩中横剑上前两步,凝神待敌。 鬼母手中的黑鸠杖举起一半,突然停住,转目望着院门,厉声道:“是什么人?” 院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向院门望去,只见门口蓦然出现一位年约三旬左右的尼姑。这尼姑的相貌清秀端丽,但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庄严的气派。 朱玲首先欢呼一声道:“师父你出关了。”’鬼母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侠尼檀月的传人,我记得你的法号好像是清音,是不是?” 清音大师轻轻转动左手的佛珠,右手当胸问讯,道:.“教主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多年以前见过一面的方外人,实在难得。” 她的话声清如鸾凤,悦耳之极,众人都听得十分人神。 清音大师又接着道:“贫尼久闻当今之世,要以玄阴教教主和石大侠武功最是高强,想不到两位今晚竟然驾临敝庵,并且要作殊死之斗。” 鬼母冷冷道:“你突然现身出来,敢是仗着玉龙令符,想管一管闲事?” 清音大师肃容道:“贫尼已是方外之人,岂敢管人间之事。” 鬼母的确不把她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念你乃是与世不争的出家人,也不为难于你,可即速退出此院。” 清音大师道:“贫尼虽然不管人间事,但此处乃佛门善地,岂可沾染血污。”她忽然举步向黑无常姜斤走去,接着道:“贫尼见识浅陋,从未见过这位施主手中的兵器,施主可否借与贫尼瞧瞧?”她也不等对方同意,径自伸手去取,姜斤怒斥一声,疾然抡戟向她当头砸下。 姜斤手中的画冀重达五十余斤,抡动之际劲风撼人心弦。 清音大师忽然错开一步,口中道:“施主这一招毫无名堂,不属玄阴十三式中的招数。” 黑无常姜斤大喝道:“那你就试一试我这一招。”喝声中画戟斜砸下去,脚下似左实右,教人无法捉摸动向。 清音大师微微一笑,蓦地一伸手,竟已抓住戟柄。黑无常姜斤大大一怔,不明白对方如何能把手伸了进来,一怔之际,手中画戟已被清音大师夺去。 鬼母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已尽传侠尼檀月的心法,昔年本教主亲自到此庵来时,你推三阻四,不肯出手,今晚方始露出麟爪,果然名不虚传,来,来,且接本教主十杖。”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贫尼早已断名利之念,更无争强斗胜之心,无论教主如何责怪,贫尼决不轻动无名之火。目下只要求教主移驾敝庵之外,方始动手。其次较量武功的话,亦须有个局外人做公证,贫尼虽然不才,却愿毛遂自荐。” 鬼母乃是当今武林一代之雄,自是聪明绝顶。闻言已知清音大师有意偏帮石轩中,等如说如果鬼母公平地与石轩中较量,不论胜败,清音大师都袖手旁观。但如果想仗着人多势众,一涌而上,则她便要出手。以她刚才一伸手夺取了黑无常姜斤手中画戟的功力推测,再不济事也可以与鬼母打上一阵工夫。那时石轩中自然也不客气,定必出全力先剪除玄阴教数位香主。 形势已摆得十分明白,任她鬼母心性桀骜,目空一切,却也不得不为手下后人而略作打算。 幸而清音大师的话说得谦虚,鬼母大可借此收帆落台。她冷冷道:“今晚本教主尚有要事待理,反正石轩中你既已重出江湖,不愁日后没有机会再作较量。再说以本教主的身份,岂能乘人之危……” 她的话声一顿,阴森森地凝瞥清音大师一眼,又接着道:“不论清音女尼你愿不愿意,过一些日子本教主自当亲来领教你的玉龙令符,走吧。” 她说话之际,手下七人俱已暗作准备,听她命令一下,立即齐齐向庵外纵去。人数虽是不少,但去势不但极为神速,而且不闻半点儿声息。 转眼间院子里已少了玄阴教诸魔踪迹,朱玲大大透一口气,道:“若不是师父及时出关相助,这一劫势难逃过。” 清音大师笑一笑,道:“佛家最重因果,你刚才为我一度解危,贫尼即须还报。” 石轩中仍然愁眉苦脸,转身走到禅房之内,长长叹一口气。 朱玲看看他的神色,大大紧张起来,问道:“你没有解药么?” 他摇摇头,道:“药不是没有,但这里有七个人,我却只有六粒解药。” 朱玲眼珠一转,道:“那么抓阄好了,一切听天由命如何。” 石轩中毫无办法,只好默然不语。朱玲连忙在房中取了纸笔,片刻工夫已弄了七张小纸条,都写上姓名。突然抬头问道:“轩中,师父呢?” “她在房门看了一阵,便回到后面去了。” 朱玲点点头,道:“师父她是佛门中人,心肠慈悲,不忍看到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剧,故此走了,现在阄已做好,你随意在我手中逐张取出来,凡被取出的人都可得到解药,最后留在我手掌中的一个,只好自认运气太坏,不得怨怪别人。” 石轩中迟疑一下,道:“只好这样吧,拈阄的事请胡兄代我。” 他自个儿走出房门之外,背负着双手,仰眼瞧着黯黑的夜空。 只听朱玲朗声道:“这一个是孤本道人,他真好运气。” 隔了一阵,朱玲道:“大叔你看清楚喂人他口中么?”胡猛沉浊的声音答道:“喂进去了啦,他自己不会吐出来吧?” “不会,不会……现在第二个是超力禅师。”隔了一会儿,她又道:“第三个是金瑞……第四个是罗章……”石轩中突然转身人房,心情极为沉重地监视朱玲的举动,因为这第五人关系重大,假如抽出的是凌铁谷,则郑敖和史思温两人之中,势必牺牲其一,因此朱玲可能要弄手脚。 朱玲见石轩中进来,便明白他监视之意,暗暗叹口气,道:“胡大叔快点儿取出纸团吧!” 胡猛闭上眼睛,用两只手指在朱玲手中夹起一枚纸团。之后才睁开眼睛,把纸团拆开,递给朱玲观看。 朱玲看了默不做声,石轩中心头一震,缓步走过去,伸头一瞧,只见纸条上写着“凌铁谷”三个字。 他轻轻叹口气,道:“胡兄即速把药喂那边的年轻人。” 胡猛宏声道:“不行啦,这里只有两粒药,若是给他吃了,郑大哥和思温怎办?” 角落里突然升起两响叹息之声,石轩中回头一望,原来是武当的孤木道长及少林的超力和尚。 他们两人本来被迷的程度较之别人要轻得多,是以服药之后,早已清醒,因此石轩中、朱玲等人所作所为,他们完全听见和看见。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何要拈阄之举,敢情解药少了一粒。 而石轩中大公无私,一视同仁,眼下却当真剩下两个与石轩中特有渊源之人,而这两人之中必须牺牲其一。 他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种情形,虽是坐在角落的椅上,却瞧见了朱玲面上凄惨之色,当时心中泛起说不尽的感激和惭愧,于是不约而同地叹气出声。 石轩中却宽慰地笑了一下,道:“两位已经清醒了?身上觉得怎样?” 超力和尚合十道:“多谢石大侠贤伉俪及这位胡施主相救之恩,贱躯已恢复如常。石大侠这种作为,不但使贫僧感激难宣,而且惭愧无地…·” 孤木道长接口道:“贫道也是这样,假如可以用贫道蚁命换回一粒解药,贫道誓必踊跃以赴。” 他说得诚恳异常,一听而知真是腑肺之言。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两位均是同道中人,切勿有这样说。”他突然回头道:“胡兄,请立刻动手喂那位少侠,然后把剩上的一粒给郑兄眼下。”他的话说得威严有力,胡猛不知不觉移步上前,如命把两粒解药分别塞在凌铁谷和郑敖口中。 胡猛为人憨憨浑浑,突然大叫道:“不得了,马上就是子时,思温他没有解药,岂不是救不活了……”原来他喂完药之后,方始想起此事。 白凤朱玲两行清泪沿着五颊流下来,幽幽道:“胡大叔别叫了,轩中心里正在难过呢!” 胡猛瞠目瞧石轩中一会儿,洪亮地叹了口气,道:“不错,不错,我老胡早就知道他心中非常难过,就从眼睛中露出那种神色。” 石轩中被他们道破自己的心情,已不须隐瞒,缓步走到史思温身边,伸出手掌轻轻摩拳那年轻人的头额和面颊,满腔悲恸,真不知如何发泄才好。 他虽在极为哀伤之中,仍然能够观察到史思温脸上发生的细微的变化。 原来当他手掌接触史思温之前,那年轻人脸部肌肉僵硬,眼帘凝张。但他的手掌摩挲在他头面上之时,突然发觉他面部肌肉立时松弛,眼帘也迟缓地垂阖下来,仿佛一个人困倦已极突然入睡似的。 石轩中心念连转,觉得这种现象不大寻常,试一移开手掌,史思温立刻恢复了早先那种僵硬紧张的形状。 孤本道长道:“敢问石大使,这解药要到何处才能求得?” 超力和尚也附和道:“石大侠如肯赐告,贫僧虽不成材,却愿与孤木道兄一同前往求取。” 石轩中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垂首沉思。孤本道长轻轻叹口气,向超力和尚道:“石大侠此刻悲痛高徒惨罹劫难,已无心绪,道兄可有其他主意?” 白凤朱玲却知道石轩中并非因悲伤过度而不答他们的话,但她也不晓得石轩中在动什么脑筋,惟恐那孤木和超力误会石轩中乃是不愿与他们说话,当下忙道:“外子目下心神恍惚,两位万勿放在心上。 据我所知,解药乃是由那琼瑶公主手中求得。” 超力和尚哦一声,道:“多谢石夫人指点,只不知那位琼瑶公主现在在什么地方?”孤木道长接口道:“相信不会离此太远吧?” 朱玲道:“恕我不知琼瑶公主下落,但必在本庵附近数十里之内无疑,记得好像是在西面。” 超力和尚合十道:“承蒙夫人指点,贫僧感铭难言。”他转头望着孤木道人,又道:“道兄可是有意此刻动身?” 孤木道人起立道:“正是此意,不论成败如何,尽力一试就是。” 孤木道人与超力和尚立刻出房而去,胡猛大声评论道:“这和尚和道士我老胡看着怪顺眼的,他们为何匆匆走了?” 石轩中矍然一震,道:“哪个走了?”’朱玲道:“武当的孤木道长和少林的超力禅师,他们说要尽力去取药呢!” 石轩中叹口气,道:“他们若然又为琼瑶公主所困,岂不糟糕。” 说着从囊中取出一颗鸽卵大的圆石,放在思温的贴肉袋中,又接着道:“假如这寒星冷玉能够克住凤脑香,思温的生命可就捡回来啦!” 那寒星冷玉乃是昔年史思温及上官兰初出道时,被阴阳童子龚胜所迫,无意中在一方巨岩之中得到。那阴阳童子龚胜的混元一气功独步天下,任何高手碰上都极为忌惮。但有了这寒星冷玉在身,龚胜的独门毒功竟毫无效力。其次这枚寒星冷玉有镇压心神的妙用,若然身上佩戴此宝,纵然碰上最惊心动魄的场面,心湖仍然不起波浪。 石轩中把寒星冷玉放在史思温贴肉衣袋内之后,史思温面部肌肉立时松弛,眼皮也完全垂下来,生似已人梦乡之中。 白凤朱玲却被石轩中的话说得愣住,心想自己当真糊涂,那琼瑶公主既能把他们迷倒于前,今晚再度碰上,势必历史重演。 石轩中举步走到朱玲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米已成饭,玲妹后悔也不中用。其实若是他们坚持要去,就算我出言拦阻,也未必办得到,今晚多蒙清音大师出面解围,我看我们进去向她老人家拜谢大恩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胡猛突然大声道:“郑大哥醒来啦。” 石轩中和朱玲过去一瞧,不但是郑敖,连飞猿罗章和金瑞。凌铁谷等都已悠悠口醒。 石轩中含笑问道:“诸位目下身上觉得怎样了?” 那四人一见石氏夫妇,都疑惑地睁大眼睛,郑敖道:“不行,头晕脚软,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金瑞缓缓道:“贤伉俪赐救的经过,可否下告?玉亭观主为何尚未醒转?” 白凤朱玲与金瑞在好久以前便曾相识.当下便把今日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四人之中以凌铁谷最感惭愧,也万万想不到石轩中当真是个大仁大义的侠士,而峨嵋派却对他不甚客气,是以默不做声。 飞猿罗章叹口气,道:“昔日在下一路上碰上琼瑶公主,被她诱到僻静之地,根本未曾动手,便中了她的凤脑香,目下如果不是功力尚未恢复,定要设法找到她好好较量一番。只不知那武当孤木道长和少林超力禅师如何能恢复得那样快?” 金瑞接口道:“玉亭观主如今尚未脱离险境,我们必须赶紧想法子抢救。以我所知他不但武功卓绝一时,为人更是正直厚道,放眼当今天下武林之中,能够和他相比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他微微一顿,又接着道:“看来除非石大侠再度出马之外,天下再也别无他人可以办到。” 房屋外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口音,道:“这话不错,除了石大侠以外,再无别人能够胜任。” 人随声现,那清音大师飘然进来。她进房之后,向大家微微颔首,便一径走到史思温榻前,将掌中托着的几粒丹药喂人他口中,然后又抬头向石轩中道:“为了令徒之故,石大侠必须再跋涉一次了。” 石轩中道:“大师之言虽然有理,但石某自念不好意思再向琼瑶公主索取解药。” 朱玲接口道:“为什么?难道你就眼睁睁任由思温遇难不成?” 石轩中叹口气,道:“那也是无法之事,琼瑶公主明知需要解药的人数,但故意少给我一粒,她这样作难我,哪里还求得到?” 清音大师这时用心替史思温把脉,过了一阵,抬头道:“贫尼的丹药缺了一样主药,虽然经我以别种药性相近的药物代替,但预料顶多只能延长一日时间,但如今从脉息上看来,玉亭道友最少也可延长三日时间,真出贫尼意料之外。” 石轩中心知必是寒星冷玉的灵功,正要告诉清音大师。朱玲接口道:“假如有三日时间就无妨了。轩中,有三天的工夫我们去抢也得把药抢回来。” 石轩中寻思一下,道:“我看只好如此,怕只怕那琼瑶公主业已他去,一时找不到着落,慢慢寻访的话,又怕过了三日期限。”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石大侠既然感到为难,贫尼尚有一法,可以不找琼瑶公主。” 石轩中大喜过望,须知他实在不愿再去从琼瑶公主那儿求取解药。清音大师接着道:“贫尼本有解救凤脑香的秘方,但诸药已备,只缺一样雪莲,石大侠如能在三日之内取回此物,便可不必求那琼瑶公主了。” 朱玲心急得很,道:“师父,这雪莲如何求法?三日内就求得回来么?” 清音大师道:“雪莲本是稀世灵果,生长于大雪山冰天雪地之内,百年罕得一见,要求此物,自然不是容易之事。” 石轩中倒还沉得住气,朱玲和金瑞却齐齐啊了一声。 朱玲道:“师父,这雪莲如此难求,你老叫轩中到何处觅取?” 金瑞也插口道:“大师虽有妙方,但缓不济急,无可奈何?”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庵主岂肯随便说话,定然另有神机妙算,轩中此言不知猜得可对?” 清音大师道:“玲儿心急过甚,为师的话尚未说完呢……”她停顿一下接着道:“雪莲既是这等珍贵罕见之物,如要到大雪山中找寻,自然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可以觅到。贫尼意思是请石大侠施展盖世轻功,急赴京师访晤贫厄一位方外故友,务请他赠予一点儿雪莲,只求足够合成一颗灵丹,谅那位故友不致拒绝。” 石轩中精神陡振,道:“既然如此,轩中决意排除万难,即赴京师求取雪莲。庵主那位故人居于何处,尚乞明示。” 清音大师道:“这位故人姓申名旭,他在正阳门大街开了一片绸庄,字号庆顺。他本身乃是九华派唯一的传人,武功极高。石大侠这次前往,最好能够不露出懂得武功的形迹,以免节外生枝,同时要屈驾说是贫尼一位方外女徒的兄长,此次乘入京之便,为贫尼送信讨药。” 此时不但是石轩中,其余的人个个都明白清音大师和那位九华传人申旭必有一段难以解释的往事,在清音大师而言,委实是迫不得已,她心中一定不大愿意。 朱玲道:“轩中你此次到京师去,顶多只有一日工夫在京城办事,记得抽空打坐休息,免得赶回来时劳累过度。” 石轩中颔首道:“玲妹放心,我自会留意多加休息,以便恢复体力。”他把青冥剑解下,交给朱玲,道:“你佩着的白虹剑还给郑兄,就用我的青冥剑防身,反正我要装作不懂武功,身上哪能带着这等神兵利器。” 他和朱玲依依惜别之际,清音大师已写好一封书信,密缄之后交给石轩中,又嘱咐道:“贫尼深信申兄一定肯赠我灵药,但怕只怕他要亲自送来,那样时间上便是赶不及了。希望你随机应变,总要设法把药取到。我佛慈悲,定然暗佑大侠此行顺利。” 石轩中致谢之后,又向众人道别,然后由朱玲陪他出庵。 过了一阵朱玲孤零零的回来,额上泪痕犹在,大家都不好说什么话,只有装作不见。 ------------------ 旧雨楼扫描,x虫,孤独书生等 OC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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