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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血溅官门


  但她听到的回响,只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无疑的,冷峰已身受重伤了。
  风向易转,烟亦易消,只是很短的时间,场中又视线重清,渐复原状。
  白如霜眼波一瞥之下,已被冷峰倒卧地上的身影惊得一跃而前,俯身抓住他的脉门,细心探试脉搏。
  但她虽知冷峰虽受重伤,并未死去,仅是呼吸微弱,急待医治而已,但伤势非常严重,离死不远,非有极佳的伤药和懂得医道的人不可。
  只是自己对医药方面素缺修养,虽是面对伤重的好友,仍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着手治疗。
  只得将冷峰抱回门口,和其他受伤者放在一起。
  当云海掏出伤药,要扶助冷峰服食的时候,触动白如霜的记忆,突然想起应清华和他离别之日,曾经给她十粒“百草还魂丹”以备急需。
  只因别后未用,至今几被遗忘这“百草还魂丹”的功用,她也曾经亲自见过,正是治伤的妙药。
  她连忙止住云海道人,不让他对伤者再用其他药物,即从自己囊中,掏出那装药的小玉瓶,向所有负伤人的口中,各投一粒“还魂丹”。
  她不管是否医治得法,心中却安静下来,极有信心地对应员外等说道:“请老人家不要担心,他们已吃下华哥给我的灵药,不久便会好转来的!可惜……”她说到此处,又想及应清华被害的事,不知是否正确,但这惊人的消息,总像饥饿的蚕蛹,咀嚼着她的心叶。
  一念及此,便觉得天族地转,剧痛攻心,珠泪涌出,娇躯发抖。
  应夫人更挥泪起身,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孩子,莫哭!你说他们会好的,又何苦难过呢!”
  素性旷达的应员外,也接着道:“白姑娘,人生在世,生死荣辱均有一定,不用为着此事伤心!”
  其实,白如霜是个非常强倔好胜的人,平常的一点伤亡事故,绝不能影响她变成如此的。
  只有应清华的生死荣辱和父母的深仇大恨才会使她失去理智,任令感情暴涨,一时无法抑制。
  应家二老的慰劝,反而使她热泪如潮,伏在应夫人怀中,痛哭不已!
  她尽情地哭了一会,才停止哭泣,缓缓地抬起螓首,离开应夫人的怀抱,樱唇紧闭,杏眼圆睁,满面严肃的表情,似在决定某项大事。
  经过一阵静立凝视,忽然轻叹一声,脸色也随着平静舒展,回复了原来的美丽安详。
  她一经平静如常,即又想起负伤人的伤势,轻移娇躯,逐个去探视他们,柳眉也随着她探试的结果,时舒时蹙。
  显示出这些负伤人的状况,有人已有好转,有的仍是毫无起色。
  这时场中“蓬”的一声暴响。
  原来,一清道长和“白魔”交手后,迄今已斗了近千招,双方各有所长,一直维持着平手的局面。
  刚才的“蓬”然一响,便是他俩硬拼一掌所致。
  依照彼此的功力修为来说,一清道长仍逊一筹,如果在未见应清华以前,他要和“白魔”交手,最多只能支持到五百招左右。但今天却不同了,他和“白魔”斗了近千招,仍能支持不败,奋勇如前,这种意外的表现,使“二矮”和“怪手仙翁”都睁大双眼,惊奇不已!
  其实,这是应清华为师门威望所下的一着妙棋。
  因为,自从“二矮”和“白魔”侵扰武当后,应清华知道三位师兄的功力都不如这些老魔头,为了预防他们再度侵袭,才在他未离山之前,暗地里商得一清的同意,用他深厚无比的功力,帮助一清道长将任、督二脉打通。
  使一清在别后的今天,已将“大清刚气”练至九成火候,用来对付“白魔”的“尸炁阴功”,才能斗个势均力敌。
  这时,一清和白魔又连折三掌,每次都发出巨大的响声,震撼着白如霜等的心神,深恐一清若再遭败北,即将使武当全派覆灭。
  因此,旁观者的心也随着他们沉重的步伐,渐渐紧张在死寂的气氛中,可以听见一声声加速的跳跃。
  蓦然间——
  三声苍劲的啸音,从玄真宫前的山下传来,群山回响,余音不绝。
  紧接着又一声朗啸,震撼山林,似是应和前面的啸声。
  刹那间,即见身影纷飞,场中已出现一批武林人物,其中高矮肥瘦不一,僧道俗俱全,宫前的情势顿时转变。
  这些赶来的人物都是各门派的掌门或代表。
  像少林派的掌门大师静修和师弟静性,昆仑派的掌门,紫气真人和师弟灵气真人,峨嵋派的掌门“浮云逸士”。
  青城派的掌门“飞花观主”古兴云,乞帮帮主符化子,江河帮帮主“浪里金龙”秦琛等,和随行弟子多人。
  灵清道长及随行的二三代门人也一齐返山。
  这一来,英才济济,声势浩壮,将岌岌可危的武当局势,又从新扭转。
  但在他们到达场中的刹那,一清道长和白衣尸魔,也拼尽余力,硬接一掌,“轰”然声中,两人都震飞丈余,倒卧不起,显然已两败俱伤。
  同时,“黑矮”和灵清道长也一齐飞出抢救,以防对方再下毒手。
  两人凌空呼喝,各换一掌,停身在伤者的中间,怒目相视,宛如一对蓄势待斗的公鸡,将要一触即发。
  双方门人都乘这刹那时间,将伤者救回。
  白如霜更将仅余两粒的“百草还魂丹”分一粒给一清服用。
  “黄矮”可能是为了各门派人士已经齐集,觉得以他三人的力量无法胜过人家,所以首先喝道:“老二,神君受伤,亟待救治,你何必急着惩戒他们呢!还是等总座来了再说罢,他们跑不了的。”
  他这种自圆其说的话,当然瞒了不了在场诸人,而各派掌门人也想先看看受伤的弟子,再公推一位主持人出来,主持这次打斗的事。
  所以,昆仑的紫气真人即接着向灵清道长说道:“灵清道友,即是对方有意暂停,道友亦不妨藉此休息一会,看看令师兄伤势如何?”
  灵清和“黑矮”经过如此一劝,各自心中有数,即时跃回原地。
  灵情更向各门派来人陪礼,揖请进宫待茶。
  并先行引路,向玄真宫内举步。
  当大众行经宫门口审视伤者的时候,忽从山下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凄厉如鬼叫猿啼,惊扰了刚趋平静的局面。
  各掌门人倏然止步,伫立在伤者的前面,并又低声商讨一会,公推紫气真人暂主此事,以便和对方接谈。
  同时,灵清道长又叫云海等武当弟子,将伤者和应家老小一齐扶持入宫,以免影响行动;这时,玄清道长和云鹤二人伤势将愈,重新准备战斗。
  一瞬间,对方已增加了六男一女,从他们的奇形怪状上,可以明确地知道,都是些穷凶极恶的魔头。
  正派人士看得暗地一惊,知道自己这边的实力又落劣势,如果酒仙、渔隐等老前辈不来,局势又要陷入危境。
  因此,每人的心情非常沉重,尽在思考应付危机的办法。
  但此时的各派来人,都已明了红星教的恶毒无耻,每人都下定决心,为自己的师门声誉奋斗,纵令埋骨此地,也义无反顾。
  所以,他们的心情沉重,办法也想不出来。
  但都有一股誓死以赴,反抗到底的勇气。
  这勇气支持着他们,扫除了畏惧和逃避的心理,镇静如常,注视着魔头们的行动。
  那些新来的魔头中,有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老人,似是这批恶魔的领袖人物。
  他向“黄矮”查问一番后,即刻向正派人士笑道:“哈哈!你们这些武林小辈,竟敢反抗本教,在此集会结盟,真是不知死活!好,限你们即刻投降,率全派归顺本教,否则,叫你们全部死在此地,让本护法饱食一顿中原人物的脑髓。”
  这老人生得身高盈丈,头如巴斗,蓬头乱发,髭须似戟,两眼绿光闪闪,像是一双猫眼。
  大鼻弯钩,口似血盆,掌上黑毛茸茸,宛如一对猩爪,一身灰色褂裤,腰缠血红宽带,形状万分凶恶。
  他目中无人地叫嚣一顿,使紫气真人等气得心胸欲炸。
  紫气真人出声答道:“前辈何人?如此大言不惭!我等集会于此,又与贵教何关?前辈等无端取闹,强人所难,我等虽知不敌,亦将为师门荣誉和武林正义而战,纵令死至最后一人,亦不甘受辱。”
  紫气真人的这段答话,真是不亢不卑,使各派人士心中暗赞。
  那位怪老人不怒反笑:“哈哈!你这些小辈真倔强,还敢冲撞本座,哼!”
  他说到此处,一顿突然怪眼圆睁,绿光暴射如电。
  接着,又大喝如雷道:“我‘塞北神屠’康炎,真要尝尝你们的脑髓是否别有一种滋味?来罢!你们谁先出手?”
  紫气真人等,给他说得心中悚然,但都被“塞北神屠”的名号镇住,知道眼前的怪物便是专以吃人脑髓为乐事,啖人心胆以快己的魔王。
  其凶狠绝毒的行为,举世无出其右,虽然名列二十八宿的六魔之一,实在功力却高出其他五魔甚多。
  紫气真人等在对方的凶名镇慑下,自知无法胜过对方,故不敢轻举妄动,致形成一阵尴尬的局面。
  但也有一二不信妖邪的硬汉正欲藉此机会斗牛这吃人的魔鬼,以证实六七十年来,使人闻名变色的怪物,究竟是怎么的凶狠。
  武林中人本来就有一种傲性存在,只要是心存道义的人,这种傲性更蕴藏得丰富。
  平时虽因环境教养而暂时不见,但在身受别人轻视或威迫时,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拼头肿洒热血而不屈服。
  所以,紫气等正派人士在“塞北神屠”的威迫下,虽因一时想不出办法对付,以致呆住,但在一阵惶急过后,随即恢复原来的豪气和决心。
  紫气真人也转身和各掌门人商议,准备以数人联手的方式,去扑杀这毫无人性的怪物。
  但在他们商议人选的时候,已有人耐不住性子,看不惯各掌门人过以慎重的态度,以为这种迟迟不敢应战的作法,有失名门正派的风度。
  故在商议未妥的刹那,青城派的“勇金刚”严天豹已经一晃手中的铁棍,飞身而出,同时大喝道:“老子偏不服气!看你这野人怎么样?”
  并且一抡手中的铁棍,一式“力劈华山”,直向“塞北神屠”的头上劈落。
  半途忽化为“横扫千军”,转向对方的腰部扫去,棍重力猛,劲风呼呼,真不愧是青城名家。
  紫气真人等一听他呼喝出阵,心中都暗叫一声“糟啦”!并即跟着转身,眼光齐集在他的身上,准备随时应变。
  其中最心急的,便是青城派的掌门人古兴云,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叔的功力火候最多只能在对方手下走个三十招,便要落败。
  所以,他瞥见当时的情况,便一摸肩上的剑把,准备随时接应严天豹。
  但是,他判断错误了,只见严天豹的一招两招攻去,仅见“塞北神屠”狞笑依然,身形不动,轻松地一挥满生黑毛的左掌“呼噜”一响,便将严天豹的铁棍震开数尺,好像有无形物质,使铁棍扫不近身。
  严天豹身形一歪,勉强将铁棍抓住,虽然幸免脱手而飞,却已虎口见血,身受轻伤。
  随见他须发俱张,大喝一声,一式“直捣黄龙”,又向“塞北神屠”胸前捣去,侧身进步,形同拼命。
  只见“神屠”右手一扬,左掌一吐变抓,严天豹的铁棍已被震飞丈余,身形也在“唉哟”一声中,倒在地上不动。
  古兴云和江河帮帮主秦琛虽在此时双出抢救,也已为时恨晚,中途被人截住交手。
  在这众人一惊之间,已见“塞北神屠”狞笑一声,即将严天豹尸体抓起,右掌在他的头顶一拍一拨,撮嘴抵住裂口尽情地吮吸不停。
  吮得津津有味。
  随见他丢下严天豹的死尸,张开血红的巨口,哈哈大笑一阵,像是回味地自语道:“好!好!真够味儿!还得多找几个才过瘾呵!”
  说着,又怪眼猛睁,向紫气真人等大喝道:“你们还有谁敢不遵本座的命令?快点纳命!”
  刚才那一幕人如禽兽,生食人脑的惨剧,再给他声如雷鸣地一喝,实在令人心惊胆战,无法自己。
  紫气真人在这危急的时候,不愧是一大正派掌门,心中一转,觉得唯有群斗的方法,或可减少其他人士的伤亡。
  所以,侧顾少林的静修大师,轻轻说道:“大师的尊意如何?按当前的情势而论,恐只有联剑出手了。”
  旁侧闭目念佛的静修大师,闻言睁眼道:“阿弥陀佛,真人卓见不错,如今只此一途了!”
  紫气真人先向其他人士一瞥,再对“塞北神屠”朗声道:“前辈功力高强,我等自知不敌,但又内心不服,欲以数人之力和你赌赛一场,不知有此胆量否?”
  “塞北神屠”哈哈大笑道:“好!你们越多越好。”
  紫气真人又接着道:“已蒙前辈允诺,我等自会选出四人向前辈领教,但在,交手之前,仍有几项小事,欲向前辈说明,自此同意以后,遵守到底,不知前辈愿意否?”
  “塞北神屠”的功力虽然奇绝,做事却毫无心机,以听说有条件要谈,心中已感不耐,即刻喝道:“快说!本座全答应。”
  这时,古兴云和秦帮主两人已被两名各缺一耳的老道迫得危在眉睫。
  故紫气真人忙着接口道:“请前辈先要他们停手,免致妨碍我们。
  “塞北神屠”毫不在意地向交手中的老道喊道:“请两位尊者退下,让本座和这小辈谈妥再战。”
  那两个缺耳的道人闻声跃退。
  紫气真人见秦、古二人已回到本阵,才朗声说道:“今天,前辈率众前来武当,目的是不让我等集会,希望我等归顺红星教,我等为保持师门的声誉,只得合四派之力向前辈领教。因此,我在此代表各门派与前辈约法三章 :
  “第一,这场赌赛是代表武林各派和红星教决赛,不论胜负谁属,只能由交手之人判生死,其他在场之人,不能再有拼斗之事,以免不必要之流血。
  “第二,胜者可以要求对方做任何事情,负者不能拒绝,但胜方不能再杀害负方的其他人士,否则,即算违约。
  “第三,双方必须遵守诺言,如有一方毁约,另一方面可再向对方挑战,但离开此地以后,个人恩怨不在此限。
  “以上三事如蒙前辈同意的话,赌赛即行开始,各派门人至死不服,愿意拼至最后一人为止。”
  “塞北神屠”自信有把握获胜,对紫气真人提出的这些条件,认为不值得考虑,所以毫不迟疑地说道:“好!本座完全同意,你们来罢!拳掌兵器任何一样,亦由你们选择,不过,你们落败以后,就要率领所属归顺本教了。”
  紫气真人和静悟大师互看一眼,又向灵清道长及峨嵋的“浮云逸士”一点头,随即低声道:“我们走!”
  四人一齐起步,跃出广场上,紫气真人又向“塞北神屠”说道:“前辈所说,我等也完全同意,如果我等真的落败,一定照办!现在,我等用兵器领教前辈的绝学。”
  话落,即见人影一散,四人已分立“塞北神屠”的前后左右,每人手中也多了一件兵器,个个凝神注目,等候对方发动攻势。
  这四人之中,有三位是掌门人,灵清虽然不是掌门,亦是今日武林中的俊彦,他的功力火候,丝毫不逊于其他三人。
  这四人联手应敌的事,可说是武林近百年来罕见之事。
  他们的兵器不同,各有特色,紫气真人是一柄拂尘,静修大师是根方便铲,灵清道长是支长剑,浮云逸士是把钢骨折扇。
  “塞北神屠”一见他们摆开阵势,即刻张开血盆似的巨口,哈哈大笑,随又怪眼猛睁,绿光暴射,全身骨骼连响,身形骤矮两尺,须发直挺,形状怕人。
  接着一摇上身,右掌一晃一吐,直向紫气真人拍来,掌风如惊涛掠岸,逼得紫气真人连忙掌拂兼用,全力一拍一卷,才算勉强接住。
  同时,其他三人也乘机齐进,全力向“塞北神屠”的三面攻击,逼得他即收掌换式,先求自保。
  于是,一场剧烈的拼斗立时展开,只见剑光似雪,拂影如银,铲花盖目,扇面飞云,围着一团灰影,四向冲击。
  掌劲四溢,尘沙飞扬,五丈方圆之内,使人无法立足。
  约经一盏茶的时间,仍旧混战不已,胜负莫分。
  本来,紫气真人等四人,若单独和“塞北神屠”交手,都是在百十招左右便要落败的。
  但像现在便不同了,当“塞北神屠”攻击其中一人时,便要受到其他三人的全力合击,“神屠”虽然功力奇绝,也不敢轻意挨受合击的力量。
  所以“塞北神屠”在出掌攻人的时候,多了一层顾虑,既不敢全力攻敌,又要分神防敌,在功力上便已大打折扣。
  何况这四人又拼出全力应付,各人都运起仅有五成火候的玄功,注入兵器之中,威力更是不凡。
  像紫气真人的“先天太乙真气”,静修大师的“金刚禅功”,灵清道长的“大清刚气”,浮云逸士的“阴阳玄功”,都是一派绝学,各具玄妙的。
  “塞北神屠”在他们环攻合击的阵势中,一时也无可奈何,渐时拼成平手的态势。
  武当派赶往救火的二三代弟子,已在此时将火扑灭,为了防止敌方再行放火,他们已由云玄道人分配岗位,防守在道院的周围。
  白如霜和伤势新愈的玄清道长也从宫内走出,伫立在门口观战。
  “塞北神屠”在紫气真人等合击下,两百招过后,已感到四人的攻击厉害,猛烈的刚风劲气,使他施展困难,活动不灵。
  如果再托大自尊,硬缠下去,势将被对方击伤。
  他内心一急,将极少使用的“修罗玄功”运至极点。手法也由掌换指,施展绝毒的“化骨指法”。
  这一来,情势便变得惊心动魄,紧急非常。
  “寒北神屠”原是“北溟红怪”的徒弟,一身歹毒神化的武功,全属“修罗门”的绝艺,虽然名列“六魔”,实较其他五魔强多。
  这“修罗玄功”,即是“修罗门”的最高修为所成,“塞北神屠”练成以后,极少使用。
  这时,他在盛怒之下,突然全力施为,威力强大。
  只觉得“塞北神屠”的周围,产生一种坚韧的气流,急速地扩大旋转,呼呼作响。
  这气流除了旋劲极大外,寒冷砭骨,四人虽有玄功护身,仍旧感到裂肤生痛,无法忍受。
  尤其是气流的旋劲,最使他们惊心战胆,虽然用千斤坠的功夫扎住下盘,依然不能稳住双足。
  不自觉间,已跟着气流旋转,兵器和掌力击在气流上,也被这旋劲化为乌有,并将兵器带得一歪,险欲脱手飞去。
  反而“塞北神屠”的“化骨指法”,却可从内向外袭击他们,一缕缕恍如利剑的劲风。穿过那层气流,使他们忙着闪避,闹得手忙脚乱,十分狼狈!转眼间,“塞北神屠”的绕身气圈已扩展至直径丈余,紫气真人等不但掌剑无功,全落被动,而且身形也无法自控。
  这时,他们虽然无法攻击“塞北神屠”,无法停止自己的身形,但若拼着全力向外冲出,仍可脱离这寒流的旋围的。
  可是,他们因赌赛的胜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存亡;如果他们冲出旋圈外面,便等于不敌对方而躲避。
  虽可保全个人的生命,却给了敌方获胜的藉口。
  “塞北神屠”更可因此藉口,要求各门派遵守约言,归顺红星教为奴,否则,他即可命令属下的护法魔头们,群起向各门派攻击。
  依据各门派现时的实力而论,实在无法抗衡,纵令拼死奋战到底,也要落得血洒宫前,全遭毒手的结果。
  因此,紫气真人四人虽然想不到即时冲出旋圈的方法,也不愿实行,仍旧咬紧牙关,奋力支持下去。
  希望在自己四人力尽而死后,使“塞北神屠”履行诺言,不再屠毒各门派。
  此刻,紫气等四人,在“塞北神屠”的“修罗玄功”中,已被冻成心智迷糊,肢体欲僵,护身的玄功渐失,身形也完全受制于对方。
  “塞北神屠”也好像存心折磨他们,要他们力竭而倒,“化骨指法”已停止使用,只是不时地扬掌助威,加强寒流的震幅。
  身形不动,在圈中哈哈大笑,一付得意的形态,丑恶至极。
  白如霜气得翘嘴跺足,急向玄清道长道:“二师兄,快!我们上!”
  同时,一拉剑把,蓝虹宝剑已“嗡”然出鞘。
  慌得玄清道长拉住她的右臂说道:“师妹,不可造次,我们不出去,或可保全四人的生命,一出去就糟啦!‘屠魔’会先毁四人,再跟我们交手,何况那些同来的魔头都眼瞪着我们,我们能够顺利得手吗?”
  白如霜急得无法,忙又问道:“我们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们给那魔鬼吃了?”
  玄清在这紧急关头,反而显得非常冷静和理智,笑对白如霜看了一眼道:“师妹,你想想看,他们四人联手都要失败,我们两人之力能胜吗?“屠魔”的目的,在屈服各门派的掌门,要他们率众归顺红星教而已,不会再下毒手的,你放心吧!不过……”
  玄清尚未说出下文,白如霜又已急问道:“师兄,有法子吗?”
  玄清见她如此着急,连忙安慰她道:“师妹,你冷静一点,急是无用的!愚兄虽然想不出好办法,但希望“酒仙”、“渔隐”这些老前辈们能够及时出现,便能有救了。”
  白如霜闻言一怔,好像心有所感地发出一声:“呵……。”
  随又昂首向天,仰望着天际悠悠的白云,轻声自语道:“他怎么还不来呢?难道真的……”
  声音凄侧微颤,缓慢得像深夜的哀怨琴音,使人闻之心酸,热泪欲出。
  玄清心头一震,知她又在怀念小师弟,连忙强作欢颜,再向她轻声安慰道:“师妹,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白如霜惘若无闻,仍旧仰视着天空,热泪像断线的珍珠,从杏眼中滚滚流出,粒粒晶莹,沿着粉颊而下。
  就在这群雄无策,空自心急的时候,紫气等四人已到了身形摇晃,气穷力尽的危境,只要“塞北神屠”一敛“修罗玄功”,便可使他们颓然倒地,形同废人。
  若果如此,则武林大势已去,各门派便要听从红星教的统治,供人奴役了。
  故全体正派人士的心都随着他们的身形摇晃欲出,这是大难将临,完全绝望的时候,场上一片死寂,静得怕人。
  忽然,一阵哈哈的笑声,从广场右侧的林梢传来,宛似一串晚钟响敲,惊醒了人们的心。
  笑声中人影数闪,场中出现了两位老人和一位师太。
  其中一位蓬头垢脸,鹑衣百结的老人,将手中的黑拐杖往地上一插,指着“塞北神屠”大喝道:“老屠夫别凶,欺压后辈算什么英雄?有种就跟我化子比划一下才是。”
  “塞北神屠”气得怪眼大睁。
  向着这三人注视一会,才哈哈大笑道:“好!‘四异’来了三位,我‘神屠’不再客气了,不过,这个掌门曾经和老夫约定,败者要接受胜方的任何命令,现在胜利属我,所以我要他们遵守约言,率领徒众归顺本教之后,再和你化子算账。”
  说完便停止运功,大笑不止,似是理直气壮,非常得意的样子。
  紫气等四人也因他停运“修罗玄功”,被旋劲的余力带动身形,步履踉跄,几乎一齐跌倒。
  犹幸在迷糊中及时警觉,尽力止住身形。
  “塞北神屠”正欲逼他们承认落败,履行约言的时候,“酒仙”已哈哈大笑道:“老屠夫,别不要脸!他们虽然和你先有约言,但彼此胜负不分,仅是平手而已,你有何权利要求他们率众归顺呢?”
  “塞北神屠”闻言愕然,反身向“酒仙”喝道:“你说,怎么不是我胜呢?”
  酒仙又哈哈一笑道:“老屠夫,你别着急!我化子自有道理,证明你们是平手,我说呀,此事由我,你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如果我说不出平手的道理,仍算是你胜,那时你再要求他们履行约言是了。”
  “塞北神屠”一时迷糊,遂毅然点头道:“行!只要你们三位愿意负责,本座照办!”
  酒仙又一阵哈哈大笑,才大声说道:“老屠夫,你放心!我三人一定负责。”
  随后又转向紫气真人等说道:“请四位回去休息,此事让我三人来玩玩吧。”
  紫气真人等伤本不重,经过这一阵静立调息后,已复元气,所以一闻酒仙的吩咐,便微一躬身,缓步走了回去。
  酒仙见他们走回本阵以后,又向“塞北神屠”大声问道:“老屠夫,你也是久负盛名的人物了,对于交手的规矩,当然非常清楚,我问你,应该如何为胜?如何为负?”
  “塞北神屠”也给他问得茫然地道:“臭化子,你搅什么鬼?这种事还要问吗?谁都知道,只要有一方被人杀伤,或被制住,损兵器,破衣服,以及受震倒地等等都算是负方,至于其他特约的打斗,就要看当时双方的规定来判断了,……”
  酒仙装作非常赞同的样子,点着那长发蓬松的脑袋,拍掌笑道:“好!老屠夫你说得对!我再问你一声,你和他四人的打斗,胜在何处呢?他们又有何败迹呢?”
  “塞北神屠”又给他问得一怔,随又大声道:“他们敌不住本座的玄功,已至不能自保的地步,这是大家亲见的事,当然是胜利属我了,这种极易分判的道理,还用你臭化子问吗?”
  酒仙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后,才接着说道:“老屠夫呀!你错啦!依你自己所说的判断方法来说,你在这场打斗中杀伤他们吗?制住他们吗?他们既未兵器脱手,又未被震倒地,从始至终,一样的上场,一样的回去,他们败在何处呢?他们绕着你奔走,只是想找寻机会伤你而已,这能算是他们落败吗?所以,我化子公正地说一句,你们这场赌赛,只能说是平分秋色罢了,你老屠夫又根据汁么,要求他们率众归顺呢?”
  “塞北神屠”更气得怪眼如牛蛋,乱发直耸,一时呆立无言。
  呆了一会,他突然大喝道:“臭化子,本座要吃你的脑子。”
  同时,巨掌一伸,身形直射,疾向“酒仙”扑夹,五指如钩带着“嘶嘶”的劲风,直向“酒仙”的蓬头抓去。
  酒仙见状哈哈大笑。
  但见酒仙在哈哈声中,身形一歪一晃,已转往“神屠”的右面,右掌一晃,即行还击。
  口中也大叫道:“老屠夫,不要脸!欺压后辈,自诩胜利,化子我主持公道,反而惹火上身,唉呀!……不得了,修罗门的‘化骨指’呵!唉呀!我化子受不了啦!好,别抓!干脆,我献脑袋好啦!”
  他口似连珠炮,身似烂醉汉,叫骂齐来。
  自嘲嘲人,既滑稽好笑,又神妙莫测。
  这两人,一个是“四异”之一,“醉里乾坤步法”奇物,一个是“六魔”之首,“化骨指掌”狠毒。
  一个谐语百出,一个是怒吼如虎,彼此各施绝艺。
  这时,始终静立不语的“了尘师太”和“渔隐”二人因见“酒仙”已经出手,便转身走向各派人等这边。
  白如霜一跃迎出,投入了尘师大的怀中。
  娇呼一声“恩师”后,又埋首抽泣,悲痛不已。
  旁观人士中,有人以为她师徒俩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不知道白如霜的悲伤,却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了尘师太当然明白爱徒为的什么,才如此伤心。
  所以轻拍着如霜的香肩,慈爱地安慰道:“痴丫头,何必如此呢!难道不怕人家笑你?何况吉人天相,岂是恶人所能陷害的?”
  接着,又向旁边恭立的玄清道长道:“你师兄何在?在此紧急时候,何以不见?”
  了尘师太本非武当门人,因与武当上代掌门人和慈善书生交厚,所以一清师兄弟都尊她为师伯。
  但自二次正邪决斗后,慈善书生隐去,上代掌门仙逝,便很少见到这位侠尼的踪迹。
  现在,玄清虽已须发花白,年近古稀,但对这位多年不见的先师好友,仍是尊敬非常。
  故见她和渔隐走来时,即跟着如霜迎出,先向“渔隐”见礼后,即恭立在师太身旁,看着她师徒亲热,准备在白如霜之后,再向师太见礼请安。
  见师太转头询问,知她仍旧认识自己,故即躬身回答道:“小侄玄清给师伯请安,掌门师兄因与‘白衣尸魔’对掌受伤,正在宫内休息,已经服过慈善师伯的‘百草丹’,伤势谅已无碍。”
  了尘师太听见一清已经受伤,知已先有一番剧战,才会如此,受伤的人也一定很多,故又问道:“受伤的不止他一人吧?如果伤亡不多,已经算是大幸了。
  “其实,你们能够维持这样的局面,真不容易!这些都是隐迹多年的魔头,厉害可以想见,我们三人到来,仍嫌实力不如对方。
  “等会发生混战时,你们如以数人联手对敌,或可支持较长的时间,但也胜算毫无,局势堪虑。”
  玄清道长刚应了一声“是”,即听得“蓬”然一响,震撼了众人的心,显然是酒仙和“塞北神屠”,已经互相硬接了一掌。
  白如霜也停下哭泣,抬头转身,泪痕未干地注视着交手的人。
  原来,“酒仙”和“神屠”交手后,即展开“醉里乾坤步法”,去应付“塞北神屠”的猛攻,有时乘机出击,利用擒拿散手攻敌,使“神屠”无可奈何,怒吼连连。
  要知这“醉里乾坤步法”是“酒仙’惨悟五行八卦之理而自创的,虽然不如应清华的“迷形幻影身法”玄妙,也已享誉武林多年。
  这次,因知“塞北神屠”是个劲敌,所以开始便用以应敌。而使“塞北神屠”对他毫无办法,气得哇哇怒吼地又运起“修罗玄功。”
  然而,事出“神屠”的意外,当“塞北神屠”发动“修罗玄功”的时候,酒仙也恰在施展“纯阳气劲”。
  这“纯阳气劲”,据说是传自吕纯阳祖师,亦是乞帮历代相传的独门绝艺,但练习的人必须是从幼学武,贞元不破才能有成。
  练成以后,能产生一种无形潜劲,保护在练功人的身外。
  正如“大清刚气”或“先天太乙真气”一样,有避御掌指刀剑的妙用,缺少反震的作用,却多了一种特点。
  这就是运起“纯阳气劲”以后,能使周围三尺内的气温炽热如火,虽处身冰天雪害之中,仍能安之若素,正是阴寒一类武功的克星。
  因此,“神屠”刚运起的“修罗玄功”,寒流旋至“酒仙”的身上,不但不能控制他的行动,反而像石投大海,毫无踪影。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寒流的旋圈已成了个缺口。
  这一来,“塞北神屠”吃一大惊,连忙倒蹿一丈,疑惧而立。
  暗自忖道:糟啦!这化子的玄功似是本门玄功的对头,纵令他不能伤我,而我也无法任意施展了。
  接着心中一转,又自忖道:我何必畏惧呢!就用内力拳掌相拼到底,我也不会输与他的。
  心念一转,胆气顿壮,将玄功真力注入掌中,重新对“酒仙”出掌攻击。
  恰值“酒仙”也因对方的玄功旋劲巨大,几乎将自己的身形带动而警惕,正拟以硬拼的态度应付,双掌蓄势以待。
  所以一见“神屠”隔空出掌,也即刻吐掌相迎,挥出一股猛烈无比的气劲。
  于是,两股寒热不同的狂飚,滚滚相对,呼啸相接,一声“蓬”然暴响,两人的身形一仰,同时后退两步。
  他俩相隔丈余,怒目而对,步履沉重,缓缓移动地绕圈子,一种紧张沉闷的气氛使全场鸦雀无声,屏息注目。
  他们绕了一圈,忽然一声大喝,同时进步出掌,又是“蓬”然一响,震得飞沙走石,又各后退两步。
  “塞北神屠”和“酒仙”硬拼数掌后,即自知地无法获利,遂喝令来的魔头们,一齐向正派人士发动攻击。
  这些魔头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凶名久著的老魔。
  像和“了尘师太”交手的“普渡仙姬”,和“渔隐”周旋的“太湖水怪”,与玄清、静性相对的“南荒二矮”,与白如霜再度相逢的“怪手仙翁”。
  以及独战古兴云和灵气真人的“勾魂真人”,双斗符化子和“浪里金龙”的“长白左右尊者”。
  以及滥杀正派弟子的“青海一毒”等无一不是五叟六魔七怪中的老怪物。
  只有“白衣尸魔”在原地调息,没有参与这场群攻。
  此外,有跟来的红星教香主五六人也和正派六人单打独斗,缠在一起。
  反之,各门派人士中,除了“了尘师太”师徒和“渔隐”外,其余都是弱于对方的。
  且有“青海一毒”这魔头专向各派后辈弟子下毒手,弄得惨呼连连,死伤遍地。虽经分守周围的武当弟子赶来,前仆后继的死战,仍无法阻止他的疯狂滥杀。
  这一来,宫前的广场上,人影纷飞,喊杀连天,一幕反抗暴力压迫的战斗,继续不绝,真斗得风云变色,草木含愁!
  这场惨烈的混战,红星教的魔头们,除教主及“黑水飞魔”“辣手人魔”之外,几乎是倾巢而出。
  武林各门派的人士,除了少数老前辈及留守人员外,也精华全集。
  只是实力较弱,事先又无准备,以致心理上受了极大的威胁,事实上又斗不过人家,闹得危如累卵,险履薄冰。
  只一会儿,宫前已倒下数十具尸体。
  这时,双方已混战了一段时间,魔头们疯狂如旧,胜利在握,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正派人士中,除了后辈弟子死伤惨重外,甚至“乞帮”的符帮主、江河帮的秦帮主,都相继伤在“长白双尊”的掌下。
  剩出这一对凶恶的缺耳尊者,“左尊者”接住古兴云缠斗,使“勾魂真人”减去一分顾忌,独斗灵气真人。
  “右尊者”加入“青海一毒”的行列,专向正派的后辈身上下手。因此,正派人士的局势更危,伤亡更重。
  又经盏茶的时间,青城派的掌门古兴云又在一声问哼中,伤在“左尊者”的剑下,左肩破裂,血染道袍。
  但古兴云咬牙忍痛,继续奋斗,看情势仍可支持十余招。
  了尘师太师徒二人和“渔隐”虽然占着优势,亦无法兼顾他人。
  玄清静性和灵气真人已经处在下风,渐渐走入险境。
  “酒仙”和“塞北神屠”,仍是斗个平手,未知胜负谁属。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突从山下赶来二老一少,二老之中,一个背负古琴,形态潇酒,一个弯腰驼背,形状古怪。
  但都是身似流云,轻快非常,一见即知是武功高强的人物,后面跟进的少年,也是神俊不凡,从他的身法速度去判断,可能是天山派的后起之秀。
  他们在广场边沿稍为驻足,向场中拼斗的人注视一会。
  即听得那驼背老人道:“冯娃儿,你去帮助那左肩受伤的人,让我和岳兄二人去对付那两个乱杀后辈的老魔。”
  话落,即见他们一跃入场,各找对象,一言不发地实行攻击,使拼斗中的双方多数都感到非常奇怪。
  其中有少数认识的人,此时也无暇招呼。
  但对他们能够及时赶来,心中已觉得异常感激。
  此时,各派的后辈门人,已因“右尊者”和“青海一毒”被人缠住,不再遭受杀害,有的在急救或裹伤,有的在静立戒备。
  有些功力较高的人,已转向红星教的香主攻击。又过了一阵工夫,古兴云和那姓冯的少年在“左尊者”的猛攻中,已经非常危险,玄清和静性大师也被“南荒二矮”迫得身形散乱,危在眉睫。
  灵气真人亦在险中,被“勾魂真人”逼得无力还手。
  其他交手的人,也只能保持平手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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