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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克林和喜欢克林完全是两回事。他这人很难理喻,却很容易亲吻。她聪明的没直接提出用她继承的财产解决他的需要的建议,而是诉诸古老的技俩来帮助他。她将用她父亲的手法,而且不只一次告诉自己即使克林无法谅解,至少上帝可以。克林终究会克服他的顽固,但她却不愿意在等他恢复理智的期间,坐视外人介入他的公司。 星期三早上十点,克林公司的部分股票正式出售。两分钟后那二十股的股份已全部售出,而且价钱高得不得了。 卖出的价格高得令克林瞠目结舌,立时起了疑心。他要求狄马修把购买者的名单列出来。狄先生却只告诉他买主只有一个,而且他无权透露其姓名。 “你只要告诉我,我的妻子是否就是买主。” 狄先生立刻地摇头。“不是,韦先生,”他一派坦然地答道。“莉雅公主不是这名买主。” 克林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接着又思及另一个可能。“那么她的顾问呢?她的伯特叔叔是买主吗?” “不是。”狄先生立即答道。“我相信他如果事先得知,一定会来抢购。只可惜,我还来不及通知,就已卖掉了。” 克林终于不再追问。莉雅喃喃感谢上帝。 她为自己耍了小诡计而觉得罪恶感深重。她知道不该这么对待自己的丈夫,并将之全归咎于他的冥顽不化。她本以为自己能将此事也拋诸脑后,却发现实情藏愈久她愈难过。她不断地对自己念念有辞。幸好克林不在家──他在公司一天要工作十二个钟点,而富恩只当她是因为被长期禁足而情绪不佳。 由公爵夫人及洁玉口中,她得知凯琳的舞会办得非常成功。她们俩为她的不克参加表示遗憾,但也颇能理解克林决定把她锁在家里的原因。 第二天下午,凯琳也来了,再次将宴会大肆描绘一番。她宣布她已爱上一位侯爵和两位伯爵,正热切等她父亲允许这两位绅士来家中拜访她。 由于工作占了克林大半的时间,莉雅分外珍惜两人独处的时光,但有时还是有必要提及正事。他们原来的经纪人通知富恩说屋主决定长居海外,因此希望出售这栋房子,而已经喜欢上这房子的莉雅有意买下。她在晚餐时间提了这个话题。 克林对她继承的财产态度依然不变。他告诉她她如何运用她的财产都无妨,于是她把话挑明了。“我想买下这栋房子。” 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又匆匆解释道:“由于你们英格兰简陋的法律规定,已婚妇女几乎不能独立行使任何权利。我不想拿这事麻烦你,但是契约上需要你签名。” “那个规定的用意很容易懂,”他反驳道。“做丈夫的必须为妻子的一切行为负责。” “可是我要讨论的重点不是……” “重点在于我是否有能力供养你,”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你怀疑我没有这份能力?” “不,当然不会。”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叹口气,看样子对这件事他是不打算讲理的了。她考虑了一下,随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克林一定会起疑心,何况这种谎也扯得太过分了。她怀疑上帝会为她那自私多于好意的动机再原谅她一次。用一点诡计来帮忙克林和人的合伙是一回事,但使诈买一幢她喜欢的房子可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她自忖嫁给克林之后,上帝那张纪录她的罪行的单子一定加长了许多,不过当然都是小错那一边的。为了自己快乐而扯谎绝对是要归在严重的罪行那一边的。 她不能骗他。“就照你的意思吗,克林。但是请你记住一点,关于这件事你非常不理性。” “记住了。”他涩声答道。 这回他连最后一句也不让她。然而尽管他对她如此迟钝,对别人却是完全不同,有时候甚至是很体贴的。这个月过后,陆蒙和杜文卸下了担任她的护卫的工作,克林在公司里头替他们安插工作。恰好这两个人都年轻而且没有家累,正想上船环游世界,因此克林就叫金宝负责带他们。 克林一直是个热情的情人。他每晚都上她的床,做完爱总会抱着她,确定她睡着后,才返回自己的房间。由于他早已表明不想谈论他的腿的立场,莉雅只好闷不作声。他甚至装成一切没问题的模样。她不了解他的逻辑,难道承认有凡人的缺陷就会使他不如人吗?而如果他爱她,不是该和她分享他的喜乐和忧伤吗? 但是克林不爱她,至少目前如此,而莉雅提醒自己不要气馁。他是个聪明人,假以时日他会明白她是个好妻子,对她的态度也会改善。如果五年内他还不明白,那也没关系,她可以再等。她会遵守对他的承诺,绝不会干涉他。 在他的鞋内加一小片鞋垫依她的想法里不算干涉。他现在几乎每天都穿她特别订制的那双鞋。鞋匠做了两种厚薄不同的鞋垫,其中之一大概太厚了,因为克林穿不到几分钟便脱掉换另一双。另一种似乎好多了,克林还以为是他自己把它穿合脚了,只有她和富恩两人知道事情真相。富恩偷偷告诉莉雅,近来他的主人在走了一天之后不再跛得那么厉害了。初步计划获得成功,她立即又请鞋匠照样做了两双鞋垫,让她丈夫在休闲和在正式场合中都有舒服的鞋可穿。 对外,克林经常是一副天塌下来与我何干的样子,但所到之处却又会使众人趋之若鹜。即使婚后,那些个淑女照样缠着他不放。所幸克林是朵“花”而不是只花蝴蝶。他经常是挽着她的手进行他娱乐与公事并行的社交活动。克林不只是聪明,还很精明。他的船生意大半是在宴会或舞会里谈成的,因此不论多晚回家,她都不介意。 整整两个月,她和克林几乎每晚参加宴会。弄得筋疲力竭的她开始有反胃的症状。 然而今晚艾伦堡伯爵的宴会,由于克林的家人都会参加,因此莉雅也格外期待。公爵及公爵夫人会带他们的女儿凯琳去,而克林的哥哥凯恩和他的妻子也会出席。 为了盛大的舞会,伯爵租下了哈里逊宫,其亮丽堂皇几乎可与摄政王的皇宫相比。 莉雅身穿一袭象牙白晚礼服。领口开得并不致太过暴露,但克林还是嘀咕了半天。她唯一的装饰是一条镶金蓝宝石项链,中间那颗蓝宝石至少有两克拉重,而且毫无瑕疵。克林知道那玩意儿价值不菲,而他不喜欢莉雅戴着它。 “我特别喜欢这条项链,”他俩坐上马车直驱会场途中,她说道。“可是你的表情却告诉我你不太喜欢它,为什么呢,克林?” “你为什么喜欢?” 她抚着颈间的项链。“因为这是我母亲的。父亲送给她,她又送给了我。每回戴着它,我总会想起她。” 克林的态度立即和缓许多。“那你应该常常戴。” “可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我看到你刚见到它时皱起了眉头。” 他一耸肩。“因为那不是我送给你的。” 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伸手准备将项链取下。克林阻止了她。“是我太小气了。戴着吧,它跟你眼睛很相配。” 由他的神情看来,这话应该是恭维而不是讽刺。她双手叠在膝上,微笑地看着她丈夫。“你的合伙人是不是该回来了?” “是的。” “我会喜欢他吗?” “终究会。” “我会喜欢他的妻子吗?” “是的。” 他简短的回答并未使她不悦,从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他的腿又在作怪了。过了一会儿,克林将左脚抬高放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她知道她猜对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伸手碰他的腿。“我们今晚并不一定要去,你好象累了。” “我没事。” 他肃然的口气使她决定不与他争辩,也决定改变话题。“我们该送个礼物给纳山和莎娜的孩子。” 克林靠着椅背,紧闭双眼,不知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开始调整裙褶。“这些小事就不必麻烦你,我来处理就行了。你和纳山都喜欢船,不如教人为你们的船做艘模型船。等他们买了房子,可以挂在客厅。”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喜欢。”克林答道。“你怎么做我都赞成。” “你的书房里有好几幅公司的船的油画,”她继续说道。“希望你不介意我借翡翠号那幅拿给画匠去复制。” 马车在哈里逊宫前停下。车夫将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克林半睡半醒的模样立即一变,克林立即微笑起来。 克林并没有奇迹似的恢复过来。只有莉雅知道他忍受了多大的痛楚,才勉强挤出微笑。医生说过如果脚痛得厉害,克林应该多休息。然而她丈夫显然是不会听话的,为了证明没事,搞不好今晚他还会跳一整晚的舞。 夜晚的空气潮湿而寒冷。莉雅突然间觉得头重脚轻。胃也开始不安分起来,还好她没吃太多东西。她真的累坏了,她告诉自己。 洁玉注意到莉雅苍白的脸色,并且在两个大男人面前提起来。凯恩和克林立刻转头看着她。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克林问道。 “我只是有些疲倦,”她迅速答道。“别皱眉盯着我,克林。我不习惯每天交际应酬,所以才觉得很疲倦。其实我倒宁可和你待在家里不出门。” “你不喜欢宴会?” 她的丈夫一脸惊讶。她一耸肩。“该做的还是要做。” “解释一下,甜心。” 他是不想轻易放过她了。“好吧。”她说道。“我是不怎么喜欢参加宴会……” “为什么你从没说过?” 他在生她的气了。她摇摇头道:“因为每个宴会都是你和纳山的机会。你自己也不喜欢常常应酬,而那正是我说那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总有一天会说的。” 他的妻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仅明白他的动机,也了解他拉她参加宴会心里真正的想法。“总有一天?”他露齿一笑。“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提出抗议?” “我才不会抗议,而且你该为此暗示而道歉。”她不服气地说道。“所谓‘总有一天’正确地说是五年后,到时我会告诉你我喜欢待在家里。” 凯恩改变了话题,他对莉雅微笑道:“代我向你的伯特叔叔致谢,我在他的指点下买的股票已经涨了三倍。” 她点点头,“什么?”克林问道。 凯恩回答道:“上回在你家我提起有意作些投资,莉雅说伯特推荐刚上市的坎普敦玻璃公司。” “我以为你投资的是肯特成衣厂。”洁玉插进来说道。 “还在考虑中。” 莉雅未及多想便摇了摇头。“我想这不是件很好的投资,凯恩,希望你考虑周详之后再做决定。” 莉雅感觉丈夫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决定不予理会。“伯特原本对这家成衣厂也颇有兴趣,他已经请狄先生去看过了。而狄先生报告说工厂设备简陋,好几百个妇孺挤在狭小的工作环境,防火设备也少得可怜。他不想藉使他人生活悲惨的方式而得到……至少上一封信中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凯恩点头表示同意。一进室内,公爵与公爵夫人已在招手要他们过去加入他们。公事暂时被搁在一旁。凯枉拥抱了洁玉,然后转向莉雅,她立刻发现了那串蓝宝石项链,直嚷着快嫉妒得晕倒了。她把玩着自己颈间的珍珠项链,状似不经心地说她父亲如果送她蓝宝,她的礼服一定会生色不少。 那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使莉雅笑起来,既然没人注意她们,她遂迅速解下项链交给凯琳。 “这是我母亲的,所以你得格外小心。”莉雅压低嗓门免得克林听见。“只要不大力拉扯,颈链绝对牢靠。” 凯琳半推半就地解下她自己的递给莉雅。洁玉拿着凯琳的跳舞卡,好让她小姑戴上项链,然后又要她转身让她检查扣子有没有勾好,“小心点。”洁玉提醒她。 克林一直没注意到交换项链的事,理察爵士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趁着凯恩正和他父亲讨论某件事情时,示意克林私下谈谈。由他的脸色看来,事态似乎挺严重的。 机会终于来了。克林的父亲邀请莉雅跳支舞,一等他们进入舞池,克林便走向正站在处凹室前的理察。克林注意到房间另一头的白尼尔,不悦地蹙起眉头。他希望莉雅不会看见,否则她一定会再去逼问他妹妹的事。而姓白的绝对又会出言不逊,克林就又不得不出手摆平他了。 而那可能性使他微笑起来。 接着他看见了他妹妹,她正在和摩根共舞。克林双手背在背后,凝视着那一对。不久摩根也注意到他,两人彼此颔首示意。 理察爵士也对这位新加入的伙伴微笑致意,因此当他开口时生气的语调着实令克林颇意外。“我不该派摩根出那次任务,”他低声道。“他把它搞砸了。你记得戴文这个人吗?” 克林点点头。理察提到的这个人偶尔会为他们传递讯息。 “他死了。摩根说他们正准备接头时,戴文的女儿却冒出来,他就惊慌起来了。不幸的是,女孩也丧生在火网下,真该死,克林。原本一桩稳当安全的任务,却被摩根的急躁和经验不足弄得功亏一篑,不论是不是运气不好,显然这个人不是干这行的料。” “别再用他了,”克林声音中满是怒意。“戴文不是那种会慌张失措的人。没错,他的脾气很大,但他的判断向来十分准确。” “是的,在通常情况下我同意你对他的评价。然而他也是个父亲,如果他认为他的女儿有危险,的确有可能会慌了手脚。” “我倒认为做父亲的会有完全相反的反应,他有更多的理由不慌张。” 理察点点头。“我告诉摩根他出局了,他还不能接受我的决定。他承认自己反应过度,但他也怪到你头上来,说是你没事先指导他或陪他一起去,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克林不以为然地摇头,显然理察也一样。 “你说的对,他不是干这行的料。” “真可惜,”理察继续说疲乏。“他很有心,也需要钱。不过他倒是可以藉婚姻来解决问题,小姐们都满喜欢他的。” 克林往舞池望去,立刻便看到安摩根。他正和凯琳在跳舞,而他那笑个不停的妹妹显然正在享受她的好时光。 接着他发现莉雅的项链居然戴在凯琳身上。他迅速把目光移向人群中的莉雅。没错,她戴的是凯琳的珍珠项链。他蹙起眉头,因为他发现她脸色几乎和礼服一样,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他向理察告退走向自己的妻子,拍拍父亲的肩膀后把莉雅揽入怀中。她挤出一笑,整个人偎在他身侧。 克林领着他的妻子到阳台上时,华尔滋舞曲正好结束。 “你真的病了吗,甜心?” 凯恩正好和他的妻子站在门口,看见莉雅的脸色,他立即后退一步。他的弟媳脸色发青,他只能祈祷那不会又是什么传染病。 莉雅不知道自己是要呕吐还是晕倒,而且希望在回家之前能撑下去。不过新鲜空气似乎颇有帮助,几分钟后,她的头便停止旋转了。 “大概是跳舞跳晕了头。” 松了一口气的凯恩上前伸出援手。克林让她靠着凯恩,自己去和众人道别,再回来接她,见她没穿斗篷,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莉雅身上,扶她上马车。 颠簸摇晃的车身使她的胃又翻搅起来。她握紧拳头,做几次深呼吸以抗拒反胃的感觉。 克林把她抱在怀里,到家后立即抱她回房,他让她坐在床边,去拿她要的冷开水。 莉雅躺在床罩上,一分钟后已沈沈睡去。 克林为她卸下礼服。富恩担心地在门外踱着步,但克林不要他帮忙。她真的累坏了,因为她睡得像个小婴儿,而且他抱起她拉开毛毯时,连眼睛都没睁开。 他决定整夜陪她。如果她半夜醒来需要什么,他可以就近照顾。他突然觉得自己也筋疲力竭了。他脱了衣裤上床,她本能地偎进他怀里。克林吻吻她的前额并闭上眼睛,随即也沈沈睡去了。 黎明前,他被挨着他蠕动的莉雅吵醒了。她没醒,而克林在半睡半醒中,想都没想便开始和她做爱。两人先后获得满足后,他又坠入梦乡,身体仍与她结合着。 第二天,莉雅已完全恢复正常。凯琳在下午两点带项链来还她。还兴高采烈地告诉莉雅,已经有好几个人向她求婚了。 “这么美好的星期天下午,我哥哥跑哪儿去了?” “工作去了。”莉雅答道。“他晚餐时会回来。” 凯琳和莉雅两人坐在客厅聊天,富恩则站在门口。 “这几个绅士都很难取舍。” “你该列张你喜欢的绅士的名单,”莉雅建议道。“一一做比较,不要感情用事。”凯琳认为那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莉雅便要富恩走纸笔来。 “我已经要父亲替我拒绝几位绅士,他说他也不急着要我定下来。” “你应该把拒绝过的人也列个名单,注明理由,以防日后忘记,或改变主意。” “嗯,好主意。”凯琳说道。“有你这么心思缜密的人帮忙真好。” 莉雅很高兴能帮上忙。“组织就是关键。”她宣布道。 “什么的关键?” 莉雅正要回答,却又发觉自己不确定答案是什么。“充实、快乐的人生的关键。”她终于说道。富恩拿来了她要的东西,她谢过他后又转向凯琳。 “我们先把你拒绝的人列出来。” “好。”凯琳同意道。“白尼尔是头一个。昨天他向我求了婚。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莉雅把他的名字写上去。“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她说道。“拒绝他是正确的选择。” “谢谢。” “我要他的名字旁边注明什么原因呢?” “令人作呕。” 莉雅笑了。“一点没错。”她说道。“他是和他妹妹完全不一样,蓓莉是个很可爱的淑女。” 由于凯琳不认识蓓莉,也无从表示任何意见。她继续说了几个她不喜欢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进行第二部分,而且她还有其它的消息想告诉莉雅。 “开始列第二张名单吧?” 凯琳给了她四个名字,摩根是最后一个。“昨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当然他也还没有向我求婚。可是他真的又英俊又迷人,莉雅。他一露出笑容,我的心就像是要停止跳动似的。不过我怀疑自己会有任何机会,而且他太受欢迎了。对了,他说他会问父亲是否能来拜访我。” “我见过摩根,”莉雅答道。“他的确很迷人。我想克林也喜欢他。” “他是个好人选。”凯琳道。“不过……还有一个我也想列入考虑。” “他是谁呢?” 凯琳的脸颊开始泛红。“这是最浪漫的事,”她轻声道。“可是父亲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说什么呢?” “你先发誓,我再说给你听。把你的手放在心上,这样才算数。” 看她这么认真,莉雅不愿扫她的兴,只是忍着笑乖乖照办。 “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还不知道这位绅士的名字。”凯琳说道。“我相信昨晚他也参加了舞会,而且他一定很棒。” “如果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呢?或者你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形容一下他的长相,说不定我见过他呢。” “噢,我还没见过他呀。” “你把我搞迷糊了。” 凯琳笑起来。“我们仍然可以在名单上列上他的名字。” 莉雅拿笔沾墨水,凯琳等她准备好才低声道:“秘密的仰慕者。” 她快乐地叹息,莉雅闻言却惊喘一声。她的笔掉在她的粉红色长袍上,染了一块污渍。 “老天爷,你看你的裙子……” 莉雅摇摇头。“别管裙子了,”她语带忧虑。“我要多知道这个秘密仰慕者的事。” 凯琳皱起眉头。“我又没有做错事,莉雅,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至少不是对你。” “你对我吼叫。” “我不是有意的。” 凯琳眼中的泪光使莉雅明白她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遂决定不告诉她她的忧虑。她要先和克林谈,他会知道该拿这个秘密仰慕者怎么办。 “抱歉惹你难过,请原谅我。”她尽可能用最温和的语气。“我对这个秘密仰慕者很感兴趣,你能多说一些他的事好吗?” 凯琳眨眨眼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她说道。“今天早上我收到一束鲜花和一张卡片,上头只有签名,没有其它字眼。” “什么签名?” “你秘密的仰慕者。我觉得那好浪漫,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大惊小怪。” “上帝。”莉雅颓然靠在椅背上,脑筋飞快地转着。克林一定要听她这一次,即使她得把他绑起来也在所不惜。 “你在发抖,莉雅。” “我只是有点冷。” “母亲告诉洁玉说你怀孕了。” “我什么?”她无意吼叫,但凯琳的话实在太教人意外了。 “她们都认为你有了克林的孩子。”凯琳解释道。“你有吗?” “没有,当然没有。这是不可能,只是太快了。” “你们已经结婚超过三个月了吧。”凯琳提醒她。“母亲说你的反胃是一种征兆,如果你没怀孕,她一定会很失望的。你确定吗?” “我确定。” 事实上她根本不确定。天,她可能真的怀孕了,上一次的月事好象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吧。她回头算去,没错,婚前两周她才来过一次。这么说反胃不是疲劳所致喽?她又想起以前自己从不午睡,最近却没午睡便撑不完一整天。难道每晚出去不是她疲倦的原因吗? 她的手本能地落至小腹上。“我很喜欢有克林的孩子,只是他有个重要的计划,我答应过不让他分心。” “他的计划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莉雅试着控制住自己,她觉得头晕目眩的,根本无法思考。 “说嘛,莉雅。”凯琳恳求道。 “那是一个五年计划,”莉雅冲口而出。“五年后我才能生小孩。” 凯琳还以为她是在逗她玩,于是笑了起来。莉雅力持镇静,直到她的小姑离去,才匆匆上楼回房,关起门哭了起来。 她内心充满矛盾的情绪。怀着克林的儿子或女儿的可能性令她兴奋不已,一个正在她体内成长的、珍贵的生命就像个应许的奇迹。她满心喜悦……和罪恶感。 克林或许根本不会高兴有孩子。莉雅毫不怀疑他做个好父亲的能力,然而此刻孩子会不会是个额外的负担呢?上帝,她真希望他爱她,也希望他对她继承的财产态度不那么顽固。 富恩替他的女主人倒了一杯热茶,正要敲她的门时,听见她的啜泣声,这令他迟疑着没敢敲门,既想帮忙又不知该不该打扰她。 他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赶紧走向楼梯。他还没下楼梯,克林已进了屋里,后面还跟着他的合伙人纳山。纳山高大得不得不低下头,才能通过拱门。 富恩还没笨得在外人面前提及女主人的情况,他下楼后先向主人鞠躬,然后才对他的朋友致意。 “我们会在客厅里,”克林说道。“凯恩和他老婆待会儿会来。莉雅呢?” “公主在楼上休息。”富恩答道。 “就让她休息到凯恩他们来好了。”他回头跟他的合伙人说道:“我们每天晚上都得出门,莉雅累坏了。” “她喜欢吗?” 克林微笑。“不喜欢。” 敲门声响起时,克林和纳山正走入客厅,富恩认为那是克林的家人,赶紧开门迎接,结果竟然只是信差。男孩丢给他一个用红丝带绑着的白色礼盒。 “有人要我送这东西给莉雅公主。” 富恩点点头关上门。他微笑地转身上楼,现在他可有充分的理由去打扰公主,并探听出她那么难过的原因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富恩将盒子搁在一张小几上,踅回前门,还以为那小信差又回来了。 门口是凯恩夫妇。洁玉夫人对富恩甜甜一笑,凯恩却几乎没理管家。他正对他的妻子大皱其眉。 “午安。”富恩将大门打开后说道。 洁玉匆匆进屋并和管家打招呼,凯恩则点个头。他有点心不在焉。 “我们还没讨论完。”他的口气不容辩驳。 “早就完了。”她回嘴道。“你是个非常不讲理的丈夫。富恩,克林和纳山在哪里?” “他们正在客厅等你们,夫人。” “我一定要把这事弄清楚,洁玉。”凯恩喃喃道。“不管花多少时间我都不在乎。” “你嫉妒得过头了,凯恩。” “对极了。” 他大声说完那句话,尾随着妻子进客厅。 洁玉走进去时,纳山和克林立即站起来。纳山紧抱一下他妹妹,然后瞪着对他妹妹大声讲话的妹夫。“丈夫对妻子讲话的声音不应该太大。” 凯恩和克林同时笑了起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凯恩说道。“我好象记得你以前老在大吼大叫的。” 纳山露齿一笑。“那小女人的确也有脾气的。” 洁玉在纳山身边坐下,纳山坐下后又转向凯恩。“你们两个人意见不合吗?”大哥开口问了。 “没这回事。”洁玉抢着回答。 “有。”凯恩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洁玉刻意岔开话题。“纳山,我真想看看你的宝宝,她像你还是像莎娜?” “眼睛像我,腿像莎娜。谢天谢地。” “她们人在哪里?”克林问道。 “我把她先送回娘家,让她炫耀一下。” “你们在伦敦停留期间,会住在她娘家吗?”凯恩问道。 “才不,”纳山的声音居然有点颤抖。“他们会把我给逼疯,我们要和你们一起住。”凯恩微笑地点点头,命令别人正是纳山典型的作风。洁玉为这消息高兴极了。 “你老婆呢?”纳山问克林。 “富恩已经上楼通知她,她再过一分钟就会下楼。” 一分钟变成十分种。莉雅换下被墨水弄脏的长袍,穿着紫罗兰色日装,坐在写字台前专心列着给克林的单子。她当然不可能把单子拿给她丈夫看,因为上面所有的要求都极不恰当。她逐渐了解为人妻者应付她们的丈夫应该有比“建议”更好的办法,因为他们大多数──包括克林──都不喜欢被“命令”做任何事。 不过写下对他的期望,的确有助于她心情的恢复。她把克林的名字写在纸张的最上头,底下是命令的内容。第一,他必须听他的妻子对蓓莉和一个自称秘密仰慕者之间的事疑虑说完。后面又加上括号,里头是凯琳的名字。 第二,克林应该改变对她名下财产的态度。括号里注明“太顽固”。 第三,克林不能过了五年后才明白爱不爱她,应该现在就弄清楚,并且让她知道。 第四,身为人父应该表现得很快乐,不能责怪她破坏了他的计划。 莉雅念一遍自己写的东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好兴奋就要有克林的孩子,却又害怕他会不高兴。诸多矛盾的情绪令她既想大哭又想大叫。 她又长叹一声。就她而言,如此慌乱又情绪化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继续写道:怀孕的已婚妇女可以做修女吗? 接着又加上一句:院长爱我。 这句话使她感觉好多了,她点点头准备将纸条撕掉。 富恩打断了她。他敲敲门,她一请他进来,富恩便冲了进来。 看见他的公主不再哭泣,他安心许多。尽管她眼睛仍有些红肿,但两个都没说什么。 “公主,我们有……” 她没让他说完。“原谅我插嘴,只是我不想忘记要问你的事。厨子和子爵家的仆人谈过没有?我知道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我真的很抱歉,富恩。但我有必须得到答案的重大原因,请你多加包涵。” “她还没在市场遇见子爵家的仆人。”富恩答道。“我能不能提个建议?” “请说。” “何不直接派她去子爵家呢?如果她走后门,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立即点头同意。“好主意,”她称赞道。“立刻就这么做,不能再拖了,她可以用我的马车。” “喔,不行,公主,这样子反而会惊动别人。反正距离很近,走路就可以了。” “好吧。刚才被我打断之前,你想说什么?” “有客人来访,”富恩说道。“您丈夫的合伙人来了。主人的大哥夫妇也都到了。” 他露出期盼的笑容。他明白女主人是关心他,才会想训练他有系统地处理事情,而费心替他列表。而当他顺利完成每件工作后,她也不吝于给予赞赏。 莉雅自一叠纸张中挑出写着富恩名字的那一张递了给他。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然后陪着她下楼。看见门厅小几上的盒子,他才想起那个礼物还没拿给她。 “那个礼物刚刚送到。”他告诉她。“你想现在打开,还是待会儿再看?” “待会儿好了。”她答。“我急着要见见克林的合伙人。” 她走进客厅时,克林正准备亲自去找她。男人们全部立即站起来。莉雅上前握住洁玉的手,告诉她真高兴再次再到她。 “克林,你的眼光果然不赖。” 莉雅没听见纳山低声的赞美。片刻后,她鼓足勇气面对这位巨汉,抬头对他微笑。 “我必须向公主鞠躬吗?”纳山问道。 “如果你向我鞠躬,为了答谢你,我得拿梯子爬到上头才能吻到你的脸颊。” 纳山开心地笑了,他俯身得到了一个吻,然后站直身子。“解释一下答谢的意思。” 老天,他真是个英俊的魔鬼。“当然是答谢你对克林的容忍喽。我知道你们俩合作无间,由于克林固执得很,因此一定都是你在容忍他。” 克林闻言忍不住捧腹大笑,纳山则是一脸尴尬。 “你完全搞反了,莉雅。”凯恩解释道。“纳山才是顽固的人,克林是和事佬。” “她叫我喷火龙。”克林宣称道。 莉雅假意对丈夫怒目而视,然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凯恩,别再瞪你老婆了。”克林命令道。 “他对我气极。”洁玉解释道。“真是荒谬,我又没有去勾引别人。” “我没这么说。” 洁玉转向克林。“你知道吗?他还把花束都丢到外面去了。” 克林耸耸肩。他搂着莉雅的肩,两腿伸得长长的。“我完全没搞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在我带莎娜和娇安进你们家之前,希望你们先吵完,我女儿需要安静的气氛。” 纳山的话立即引来凯恩和克林无法置信的眼光。纳山不理他们。 “你发现自己快当爸爸时,心里高不高兴?”莉雅故作不在意地问纳山,握紧双拳搁在腿上。 即使纳山觉得她的问题太奇怪,他也没表示出来。“我当然很高兴。” “那么你和克林的五年计划怎么办?”莉雅追问道。 “什么?”他一脸困惑地反问。 “孩子不会干扰你们对公司的计划吗?” “不会。” 她不相信他。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不会出售公司的股权。克林告诉过她他想为他的家人买一幢房子的。 不过她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我懂了,你的计划里留有妥协的弹性空间。” “克林,我听不懂你的妻子在说什么。” “我刚认识莉雅时,说过五年内我不打算结婚。” “或者是拥有一个家庭。”她插进一句话。 “没错。”克林为取悦她而同意道。 凯恩和洁玉互看一眼。“你真是有条有理呀。” 莉雅认为那是赞美的意思。“是啊,他的确很有计划。” “计划是可以改变的。”洁玉望着莉雅同情地说道。她发现莉雅突然变得难过起来,而洁玉相信自己知道原因。 “孩子是天赐的礼物。”她冲口而出。 “是的,”纳山同意道。“洁玉说计划可以改变这句话也十分正确。”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克林和我原本一直靠我妻子的财产来经营公司,但摄政王决定把财产冻结,我们只好想其它办法了。” “于是就有了五年计划。”克林补充道。 莉雅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凯恩真想一把勒死他弟弟。如果克林肯看她一眼,就会知道出了什么岔了。他弟弟显然一无所知,而凯恩也不认为他该插手……至少是目前。 莉雅脑中思绪翻腾,纳山不经意说出的话让她生起气来。显然他和克林都不以为用莎娜的财产有何不妥,那么克林又为什么要那么顽固地拒绝用她的呢? 纳山把注意力移回妹妹及妹夫身上。“洁玉,你们到底在吵什么?”莉雅听见他问道。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束花,还有一张只有签名的卡片。” 纳山和克林一起皱起眉头。“你收到别的男人送的花?”纳山问道。 “是的。” 纳山瞪着妹夫看。“你得想想办法,凯恩。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该容忍其它男人送她花,你怎么还没把这混球宰了?” 凯恩十分感谢纳山的支持。“只要我查出这人的身份,一定会把他宰了。” 克林大摇其头。“你不可以随便杀人!”他生气地说道。“凯恩,你必须理智地处理这件事。送花又不犯罪,那人搞不好只是个迷上她的毛头孩子。” “克林,你理智当然无妨,洁玉不是你的妻子。” “如果花是送给莉雅的,我照样会很理智。” 凯恩摇头。“把那人的名字告诉大家,洁玉。”纳山要求道。 “是啊,”克林也问洁玉。“花是谁送的?” “他在他所有卡片上的签名都一样──你秘密的仰慕者。” 所有的人一齐望向莉雅,洁玉张大嘴巴。 “对吗,洁玉?” 洁玉点头。“你怎么知道?” 纳山靠向椅背。“看样子这不只是单纯的仰慕喽?” 好半响,室内一片沉默。莉雅突然想起那个白色礼盒。她想起身去拿来看看,克林却按住她的肩。 “我相信那人也送了东西给我。”她解释道。“门厅里有个包里。” “好大的狗胆。富恩!” 克林大声咆哮,莉雅的耳朵嗡嗡作响。富恩跑着进来,手上的白色礼盒暗示着他一直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莉雅伸手想接包里,但克林的脸色使她改变初衷。克林低声诅咒地大手一扯将缎带扯下,掀开盒盖,里头是一把精致的扇子。“狗──娘──养──的!”克林吼道,然后又骂了一次那句脏话。莉雅注意到纳山不住地点头,显然颇有同感。 克林拿起那张卡片。“你要理智地处理这件事吗?”凯恩火上添油。 “才不。” “这才正确!”凯恩很高兴又有人站在他这边。 “再加一个这里就成了暴力集团了。”洁玉说道。“莉雅,你看看我们的丈夫,这种嫉妒心真是冠绝古今。” 她期待着莉雅的支持,没想到她却摇摇头。 “克林和凯恩不该嫉妒,”莉雅轻声道。“他们应该担心。” “你怎么会知道卡片上的签名?”纳山问道。“你收过别的礼物吗?” 克林转头看着她,脸色冷得吓人,他的口气也不相上下。如果你收过别的礼物一定会告诉我,对不对,莉雅?” 她很高兴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克林的脾气着实有点吓人。“是的,我会告诉你。还有不,我没收到其它的礼物。” 克林点头。他靠回椅背,手臂再度环上她肩头,拉她紧挨在他身侧。此刻她只觉得他的占有欲颇令人安慰,便不在乎他正不自觉地捏痛了她。 “你还有事没说出来。”纳山说道。 莉雅点一点头。“是的,”她答道。“而且我试着找人讨论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甚至还找过理察爵士。”她回头对丈夫皱起眉头。“你准备要听我讲了吗?” 他妻子的话令克林有点意外,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她愤怒的口吻。 “你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关于蓓莉收到秘密仰慕者送的礼物和信的事。” 克林闻言大吃一惊,莉雅的确试过解释她对好友遭遇的忧虑,他却不让她讲。他错了。 “蓓莉是谁?” 莉雅把认识蓓莉的经过说一遍。“她回英格兰后,每个月至少写一封信给我。我当然都立刻回信,因为我好喜欢看她的信,她的生活真是多彩多姿。最后几封信中她提到有个秘密仰慕者送礼物给她,而且认为那是非常浪漫的事。九月上旬我收到她的最后一封信。” “那封信上写些什么?”凯恩问道。 “她决定要和那男人见面。”莉雅答道。“我吓坏了,立即回信要她小心,并建议她最好带着她哥哥一起去。” 莉雅开始发抖,克林立即搂住她。“我不知道蓓莉有没有收到我的回信。那时她已经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去?”洁玉问道。 “有人说蓓莉私奔到格雷塔格去了,”克林解释道。“可是莉雅不相信。” “那儿没有她的结婚记录。” “那么你认为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纳山问道。 这一刻,她才真正允许自己说出心里的恐惧。她深深地吸口气,望着她丈夫的合伙人。 “我相信她被谋杀了。” ------------------ 网站 浪漫天地 制作 掃描&OCR: 毛毛,排校:Candle 转载请与浪漫天地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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