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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燎原星火(五)

13.新城激战

  在随川天主教堂,一张简易地图摊在了毛泽东的面前。
  毛泽东的眼神从地图上移开,转到张子清、何挺颖、伍中豪、袁文才、王佐、何长工身上。国民党二十七师两个团的企图很明显,他是想趁我军主力在随川之机,偷袭我革命根据地。现在敌人到了宁冈的新城。
  新城在宁冈北15公里,曾是清朝时期永宁县政府所在地。新城的城墙为三国时期所建,城墙基座的砖上刻有“周瑜”字样。随着历史长河的风云烟雨,大部城墙被毁坏,仅存城南门和城西的城墙。新城四面环山,地势十分险要。
  杨池轩接到朱培德的电令,派出两个团的兵力,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了第一次进剿。杨池轩把新城作为进攻的第一个目标。
  毛泽东于2月4日,从随川赶回茅坪的八角楼,立即进行了作战部署。根据新城城高墙厚的特点,要求一、二团从北、东、南三个方向,攻打盘踞新城的敌人。同时要求,18日拂晓发起总攻击。
  18日拂晓,战士们乘着黎明淡淡的薄雾,潜伏在了新城城外。伍中豪带领三营的同志们,隐蔽在城南外的一座小山上。根据毛泽东的命令,天亮后,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攻击。伍中豪命令八连佯攻,七、九两个连队分别从左右两翼发起攻击。敌人凭借有利的地形和优势的装备,顽强固守。战士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城墙边,立起早已准备好的云梯。很快竖起了十多个云梯。
  城上的敌人一面往城下投掷手榴弹,一面用铁叉向外推云梯。攻到城下的战士不是被炸死,就是从梯子上摔下来跌伤。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形成僵持状态。伍中豪一见眼都气红了,大吼一声:“手榴弹!”
  他抱起一捆手榴弹,冒着枪林弹雨就冲上去。
  当他不顾一切地冲到离城不远时,敌人投出的一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弹片炸伤了他的右腿。他一下倒在了地上。
  一直注视他的张子清看见,悔恨的从头上取下帽子揉到了一起,大吼一声:“火力掩护!”
  吼叫的机枪,喷射出一道道火焰。将敌人的火力暂时压制住。
  伍中豪忍着剧痛爬起来冲到了城下,负伤忍痛爬上高梯。
  他咬着牙终于爬到了梯子的顶端。就在这时,一阵昏眩,他极力坚持住,把手中的一捆手榴弹抛向敌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还击的敌人倒下一片,敌人的机枪也变哑巴了。
  伍中豪昏倒在城头上。
  战士陆续冲上城头,追击逃敌。
  一个战士跑到伍中豪身边,替他包扎。伍中豪苏醒过来,用手推开包扎的战士。
  “不要管我,快去追击敌人!”
  其它两个方向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很快打破了僵局。敌人招架不住,弃城逃遁。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歼灭敌人一个营,俘虏300多人,打破了敌人的进剿。
  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凯旋归来。
  毛泽东高兴的在茅坪欢迎胜利归来的勇士。袁文才、王佐是第一次配合作战,旗开得胜,使俩人兴奋异常。他俩人带着队伍走过来,王佐肩上还扛着一挺缴获的机枪,看见毛泽东兴奋自豪地说:“这一仗只三个时辰,就歼灭一个营,俘虏300多人。看,还缴获一挺机枪呐。”
  毛泽东饶有兴趣地看看他肩上的机枪,对他说:“回去很好的总结一下经验。”袁文才、王佐高兴地走去。
  张子清搀扶着受伤的伍中豪走过来,毛泽东看见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询问:“伤到那里了?”
  伍中豪轻松地说:“没有伤到筋骨。”
  毛泽东又问:“上药了吗?”
  张子清说:“简单处理了一下。”
  “快扶进去。”毛泽东也搀扶住他,走向八角楼。
  到了八角楼内,毛泽东让伍中豪坐在凳子上,找来医生再为他处理包扎。
  毛泽东望着负伤的伍中豪,心中产生几多感慨。他想我们的干部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战士就一定不怕死。
  医生为伍中豪包扎好。伍中豪咬着牙走了两步,疼得他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毛泽东忙扶他坐下。转身对张子清说:
  “扶伍副团长回去好好休息。部队打了个胜仗,不要骄傲。敌人吃了亏,决不会善罢甘休。再过几天就到了旧历年,安排好群众的生活,安排好部队的生活。”
  1月23日,是大年初一。天还蒙蒙亮,山村中就连续不断地响起了鞭炮声。毛泽东和警卫员出了八角楼,来到隔壁谢槐福家。只见大门口贴着“往昔过年年难过,如今过年喜事多”的对联,横批是:共产党好。毛泽东轻声念了一遍,进到院中。谢槐福刚刚走出房门,迎面看见进来的毛泽东。还没等他开口,毛泽东倒先开了口:“老爹,我给您老人家拜年来了。”
  谢槐福扬着笑脸笑着说:“我正要到您那里去,请您来吃年饭。”
  “谢谢老爹。祝老爹寿比南山。”
  “图毛委员的吉言,多活几年,看到我们穷人坐天下。看,光顾了说话,快屋里坐。”
  毛泽东说道:“谢谢老爹。我还要到各处走走。”
  毛泽东走出小院,刚到慎公祠,就碰上贺敏学和贺子珍兄妹俩。贺子珍先开口道:“毛委员新年好。”
  “好,好。你们也新年好啊?”
  贺敏学略带歉意地说:“本想给毛委员拜早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那我们就一起走走。”
  贺氏兄妹表示同意,随着毛泽东一起到各家慰问拜年。
  1928年的旧历新年刚过,毛泽东和警卫员就要到下面搞调查。当他们来到一个山道的岔口处,毛泽东和警卫员走累了,坐下来休息。
  贺子珍前不久也由永新的黄竹岭调到这里开展工作。这一天,事有凑巧,贺子珍经过这里,路遇休息的毛泽东,令她欣喜若狂。
  休息的毛泽东也看到了走来的贺子珍,友好地立起身,热情地问:“子珍同志,你这是到那里去呀?”
  贺子珍头一歪,学着他的腔调,调皮地反问道:“你这是到那里去呀?”
  “哦,你问我到那里去。”毛泽东看着她那红扑扑的、秀美的脸庞:“我到九陇山搞调查呀。”贺子珍心头一喜,告诉他:“我也在九陇山。”
  “这么说,我们是同路啰。那就走吧。”毛泽东同贺子珍、警卫员上了路。
  贺子珍家祖居永新,祖祖辈辈务农。到了清末的咸丰年间,她的曾祖父拿出多年的积蓄,在黄竹岭购买了二百多亩油茶林和二十余亩田地。从此,家境就渐渐的富起来。到了他祖父时,生活显得宽裕多了。父亲贺焕文,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读过私塾,成了远近闻名的文化人。清朝灭亡后,中国形成了军阀割据的局面,许多地方都是各自为政,随时可以捐官,也就是拿钱买官。因此,贺焕文就用银子买了县长,上任安福。
  宦海沉浮,仕途险恶。为人诚实又不会交际的贺焕文,处处受到同僚和上司的排斥,安福县长的乌纱帽也丢了,只好再回到老家。后来受人举荐,在永新县县衙当了个衙门师爷。
  时间不长,由于一场官司牵连到了他。虽然他是无辜的,可他有嘴难辩,坐了班房。
  贺焕文仕途不尽人意,可他的家庭也出现过不幸。他先娶前妻欧阳氏,生有一子,叫贺敏萱。好景不长,欧阳氏突然病故,给他带来了几多痛苦。后经人介绍,续弦由广东梅县迁到永新的温家姑娘——温士秀。
  温士秀人长得白净俏丽,为人温顺体贴,给贺焕文先后生下了三子三女。贺敏学是她生的大儿子,贺子珍是她生的大姑娘。
  贺子珍原来叫贺桂圆,生于1909年的八月中秋。后来她改为“自珍”,参加革命后,又改为子珍。
  毛泽东在九陇山山区夏幽的塘边,住在一户农家,贺子珍也在这个山村开展工作。因此,俩人接触就多了起来。这一天晚饭后,毛泽东同贺子珍在灯下交谈了很久。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谈。夜已深沉,毛泽东送贺子珍走出屋子出了农院,来到村中。
  毛泽东同贺子珍边走边谈,后面远远地跟着警卫员。他们谈得是那样的融洽。到了贺子珍居住的农户家,毛泽东、贺子珍俩人才恋恋不舍地分手。
  翌日,毛泽东在这里召开了座谈调查会,贺子珍就当然的担任了记录员。她坐在毛泽东身旁认真地听讲,认真地记录。
  到了夜晚、贺子珍来到毛泽东的住处,向她崇敬的伟人求教。只见她拿着打开的笔记本,不时地询问,不时地作笔记。毛泽东则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时而屈指,时而打着手势,耐心地讲解。两个人的交谈,一个俨然是老师,一个像是求知的学生。
  毛泽东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贺子珍就陪伴了他一个星期。
   
14.一个误传

  这一年的3月间,毛泽东来到了宁冈的龙江书院,正在谋划着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进一步发展之时,中共湖南省湘南特委派来了代表,他叫周鲁,带来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由于中共湖南省湘南特委特派员周鲁的误传,毛泽东被开除了党籍,一夜之间成了党外人士。他曾是中共一大的代表,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此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由于他在这支队伍中的独特地位和特殊影响,被任命为师长。但是,他失去了参加党的会议和党的活动的一切权力。
  龙江书院坐落在龙江河畔,是清朝道光年间所建,曾是宁冈、酃县、茶陵三县的最高学府。它有前、中、后三进院落,每一进院落中间均有天井,两边为厢房;后院是一座三层楼房。这是一座古朴典雅具有江西特色的建筑群。
  初春时节的赣南,烟雨茫茫,不时夹带着寒意。
  毛泽东孤身立在文心阁上,极目远望。看得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痛苦的。在他眼中所能看到的是:烟雨中的宁冈,灰灰蒙蒙一片;烟雨中的莽莽群山,是那样的变化莫测。
  正陶醉在全省大暴动的湖南省委,就像一个发烧的病人,满嘴说胡话似地制定了一系列的暴动计划。
  原来是1927年的11月9日至10日,在上海由瞿秋白主持召开了党的临时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了《中国现状与中国共产党的任务决议案》、《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决议案》、《政治纪律决议案》等决议。会议提出了“不断革命”的观点,批评了毛泽东放弃进攻长沙和转移到山区违背中央精神的单纯军事观点。在政治决议案中有对毛泽东的处分决定。决议中是“毛泽东同志为‘八七’紧急会议后中央派赴湖南改组省委执行中央秋暴政策的特派员,事实土为湖南省委中心,湖南省委所作(犯)的错误,毛(泽东)同志应负严重责任,应予开除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由于当时交通不便,周鲁不便携带中央文件,只有靠心记口传,结果把“开除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误传为“开除党籍”。
  湖南省委命令毛泽东率军进入湖南参加暴动。身为师长的毛泽东,成了党外人氏,敢有不服从之理。
  烟雨季节,晴少雨多。
  毛泽东和党代表何挺颖带领着队伍,沿着泥泞的山道出发了。
  队伍冒着霏霏细雨,在艰难地行进。山高路滑,有的战士摔了跌,毛泽东便走上前将其扶起,并替他们揩除身上的泥水。
  毛泽东自己浑身上下也是泥水。他手拿着竹棍,一步一滑地走着。当毛泽东率部进入湘东时,获悉湘军、桂军出动数万人,南北夹击朱德、陈毅部。毛泽东率部抢先占领酃县县城。在立脚未稳之时,敌军包围了酃县县城。
  酃县城西高地湘山寺,是明代万历年间的建筑,规模不大,建筑在山上。这座山,孤峰拔起,二水环流,是县城的制高点。敌军拼命攻击,想夺取湘山寺。夺取了湘山寺,县城垂手可得。张子清指挥部队凭借着这个制高点,封锁敌人前进的道路。
  敌人凭借人多和优势装备,几挺机枪同时开火,压制我方阵地上的火力,掩护他们的冲锋。敌人面对不利的地形,冒着密集的子弹,时而跃进,时而凭借地形隐蔽。就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倒在我前沿阵地上。敌人的机枪像是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地吼叫不止。
  在县城北门,敌人同样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坚守北门的是袁文才、王佐率领的二团。
  城下进攻的敌人行动缓慢,一个军官用枪逼迫士兵往前冲。城头上的王佐看得一清二楚,抬手一枪,敌军官应声倒下,接着城头上的各种武器一起开火。正在前进的敌人见状,为了活命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去。
  此时的湘山寺阵地,经过激战,敌军退却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战士利用战斗的间隙修补工事,整理枪支弹药。毛泽东来到了阵地上,察看地形。张子清赶来,极力劝阻:“毛委员,这里危险,请您下山。”
  毛泽东并不理会,问他:“敌人有多少兵力?”
  张子清说:“有两个营的兵力。我们已经打退敌人的三次进攻了。”
  正说间,敌人的机枪又吼叫起来了。
  张子清严肃地说:“请毛委员下山!这里危险。”
  毛泽东反问他:“您不怕危险?战士们不怕危险?”
  张子清仍坚持道:“您是指挥员,应该到您指挥的位置上。”
  毛泽东看着他:“我的指挥位置就在这里!”
  这一下,张子清可急了:“毛委员如果不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一向温和的毛泽东也勃然变色:“你敢!”
  张子清也来了牛脾气:“来人。”马上来四五个战士。张子清对他们吩咐道:“您们的任务就是把毛委员拖到安全的地方去。”
  毛泽东第一次发了火:“张子清同志,你不能剥夺我指挥战斗的权力!”
  “团长,敌人上来了!”
  张子清一看,敌人蜂拥而上,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没办法。不过请您靠后一点。”他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毛泽东胜利了,脸上挂着喜悦:“同志们,敌人发起冲锋了,准备狠狠打击敌人!”
  敌人凭借着优势的火力,先是谨小慎微地前进,离前沿近了,仍不见动静,敌人倚仗人多,在军官的督促下,加快了速度。
  张子清是想把敌人放近一些再打。他见到了火候,大吼一声:“打!”
  随着他的命令,机枪、步枪、老套筒,鸟统一起开火。冲在前面的敌人死伤一片。
  敌人没有退却,还是在军官的督促下继续冲锋。
  张子清猜想敌人要作殊死挣扎。他亲自操纵机枪。随着机枪的怒吼,一个个敌人倒在枪口下。
  敌人的几挺机枪又压制住我方的火力,张子清被打得抬不起头。
  敌人离阵地前沿愈来愈近,在后面待命的梭镖队,个个摩拳擦掌,人人跃跃欲试。张子清丢下机枪,拔出手枪,命令道:“吹冲锋号!”
  司号员吹起冲锋号,战士们跃出阵地冲下山去。
  双方展开了肉搏战。这场肉搏战既惊心动魄又英勇悲壮。
  敌人胸膛插上了梭镖,战士抱着敌人一起滚下山去,张子清手枪中的子弹打完了,一个敌人端着长枪逼近他。他两眼盯着敌人,把枪插在腰间,寻找机会,准备徒手夺枪。敌人看准机会猛地刺上来,张子清一侧身,顺势抓住枪管,猛地一拉夺过枪,敌人也顺势倒地。张子清手中的枪插进他的胸膛。
  敌人挡不住强大的攻势,潮水般地后退,战士奋勇追击。
  敌人逃上公路,一路溃逃。张子清在后率军一路追击。突然,他腹部和左腿连中两弹倒在地上。两个战士看见,急忙赶来。
  战斗结束了,毛泽东来到县城内,一块若大的场地上。一些受伤的战士被抬进来,毛泽东极其关切地一个一个地检查。
  张子清被战士抬进来,毛泽东快步迎上前去。
  张子清脸上毫无血色,苍白无神。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毛泽东仔细检查他的伤口。好久,张子清睁开暗淡无光的双眼,看见毛泽东正在为他检查伤口,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毛泽东扶住,让他重新躺下。
  张子清的嘴唇蠕动了半天,说:“毛委员,我……”毛泽东告诉他:“敌人已经逃向茶陵。你是一个好指挥员,而且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员。我代表全军将士感谢你。我虽为师长,军旅之事未学也。”
  这时,何挺颖、何长工、袁文才、王佐四人走过来,一起看望张子清。
  张子清被战士抬走,毛泽东把他们四人叫到一起,告诉他们:“刚才,从地下党交通员那里得到情报,朱德、陈毅已经分两路向湘东转移。朱德从耒阳经安仁向茶陵方向撤退;陈毅从耒阳经资兴,向酃县撤退。”
  何挺颖说:“我们应该尽快和他们取得联系。”
  “我已经派毛泽覃同志带领特务连,前去寻找朱德同志。”
  毛泽东转向何长工、袁文才和王佐:“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决定派你们三人率领二团,从这里向西,去接应陈毅同志。”
  “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三人一致表示。
  毛泽东还告诉他们:“我们在砻市会合。”何长工他们三人离去。
   
15.井冈会师

  湖南资兴东,有一支特殊的队伍,无数当地的农民自卫军和当地群众。他们携儿带女,挑担推车,赶着牲畜,类似搬家,在战士的护送下,缓慢地前进。陈毅在队伍中穿行,照顾着群众。他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济于事。
  队伍休息了,东一堆,西一伙,显得杂乱无章。
  在一高坡处,陈毅召集十几个干部开会。
  “这些群众都是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自愿跟随我们革命的。我们一个也不能把他们丢下!这样一来,不仅放慢了行军速度,而且吃用都成了大问题。”
  “敌人从后面追上来了。”
  会议刚开始,正讲话的陈毅吃惊地望着跑来的侦察员。
  “报告,敌人有一团的兵力追上来了。”
  陈毅和大家向后一望,只见后面尘土飞扬,杀气腾腾,对身边的蒙九龄团长说:“蒙团长,你带领三团前去阻击。”
  蒙九龄什么也没有表示,转身调动部队去了。很快,一支以梭镖、长矛、大刀为主的队伍,快速迎着敌人上去。
  休息的队伍中,有人听说敌人从后追了上来,出现了骚动。小孩哭,大人叫,牲畜跑,全乱了套。
  陈毅只好决定暂时休会,命令干部照看休息的队伍前进。
  队伍前进了,虽乱而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从后面传来激烈的枪声。
  何长工、袁文才和王佐正率军前进,听到从西南方传来了激战的枪声。王佐判断道:“找了四五天,不见他们的踪影。
  那接火的地方一定就是他们。”袁文才虽然没说,但他也认为陈毅就在前面。“我带一个连前去侦察情况,你们紧随其后。”
  何长工说:“这里的地形我比较熟悉,还是我带人前去。再说我同他们的人有些认识。”
  “那就这样定。”袁文才也比较果断,他同意后,转向队伍命令道:“一连随党代表跑步前进!”
  他话音刚落,一连在连长的带领下就跑步出列。
  何长工跑到排头的连长身边,因情况紧急,只能边跑边向他介绍情况。
  老虎山上,三团团长蒙九龄正在顽强阻击敌人。这一仗打得十分艰难和残酷。敌人装备好,火力猛。战士只能凭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在坚持着。阵地前沿躺满了战士和敌人的尸体。但更多的是战士们的尸体。
  敌人在火力的掩护下,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蒙九龄见敌人多如蚂蚁,决定作最后的殊死决战。他从一个战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双眼冒着怒火,一步跨出战壕。
  “同志们,跟随我冲上去消灭敌人!”
  他首先跃出战壕,带头冲上去。战士们也都一个个跃出战壕,紧随他的身后,挥舞着大刀高喊:“冲啊!”
  “杀啊!”
  双方接战,打到一起。只见,刀光剑影耀人眼目;铿锵的碰击声不绝于耳。蒙九龄一人力战三四个敌人。他虽被围在中间,面对几把明晃晃的刺刀,毫无惧色。在肉搏中他大腿被刺伤,单膝着地。他忍痛挥动手中大刀,猛的向后一砍,砍死刺伤他的那个敌人。其余几个敌人一起围上来。他用刀柄支撑住,“嘿”的一声站起,挥刀就杀……
  危机时刻,何长工带领的一个连队赶到。他见如此壮烈的场面,命令司号员吹冲锋号。号声中何长工率军冲杀过去。
  敌人见来了援军,不敢恋战,开始后退。
  何长工率部追击逃敌。敌人用火力封锁道路,有人中弹身亡。
  何长工只好命令部队停止追击。
  敌人退去的战场,尸体满地,血流满地,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一个战士趴在蒙九龄的尸体上痛哭。只见他身上十多处受伤,身旁的地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何长工来到这里,正要问个明白,一个昏死过去的战士醒过来,他一跃跳起来,大叫一声“杀”,就无目的地挥刀乱砍。终因流血过多,他又一次地昏死过去。
  何长工命人把他抬下去。
  这时,敌人又重新组织了反扑,何长工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命令部队准备迎敌。就在这关键时刻,袁文才带领大部队赶来了。
  敌人终于被打退了。
  暮霭下,新起了一个个坟堆,遍及整个山坡。
  何长工、袁文才、王佐带领他的部下和三团剩下的人,向着一片新坟地默哀。
  队伍渐渐走远了。这里刚才还是人喊马嘶的激烈战斗场面,现在归于平静。留下了沉寂和英烈们的忠魂。
  何长工在彭公庙赶上了陈毅,此时相见,俩人百感交集。
  他把袁文才、王佐介绍给陈毅。何长工告诉他:“我们是奉毛委员的命令,专程来迎接你们上山。”
  陈毅无言地拍拍他的肩头。过了一会,他说:“我们应该上山。两支队伍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有力的拳头。敌人强大,我们是弱小之军,常常被撵得团团乱转。没有一个根据地怎么能行呢?这一次,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支援,结果是个什么样子,很难预料。”
  陈毅连夜召集二十多个干部开会,研究上井冈山问题。何长工、袁文才、王佐也在场。陈毅严肃地看着大家:“情况都讲明啰,大家有啥子意见就提出来。”
  “上井冈山。”
  “我同意。”
  “既然都是共产党的队伍,还是联合起来好。”
  “我也同意。”
  陈毅见大多数都同意上井冈山,一直绷着的脸,阴转晴。
  这时,传出一声“我不想去!”
  大家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他叫杨福寿,是中共湖南湘南特委新任书记。他缓缓起身,心情沉重地告诉大家:“我为什么不想去井冈山?因为我是这里的特委书记,有守土之责,有不避艰难领导湘南斗争的任务。我把手下的七八十人带回去,要发展这里的武装斗争。请陈毅同志和大家能谅解我。”
  陈毅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好。你们回去,要承受几十倍敌人的压力。要多保重。”
  彭公庙外,夜色蒙蒙。杨福寿带队要离开了,陈毅和何长工赶来为他送行。杨福寿恋恋不舍地握住陈毅的手,俩人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使劲摇着手。无言的离别,无言的送行。在这血腥风雨的残酷年代里,此时他们心里谁都明白,分别就意味着死离。
  杨福寿无言地带着他的队伍走了。他这一走,没有几天,全部被敌人杀害了。
  彭公庙里的油灯下,陈毅和何长工面对面地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陈毅提出:“我想让部队在这里作短暂的休整。你也看到啰,这么多的老百姓和没有训练的农民自卫军,不整顿一下,很难想象会出什么乱子。”
  何长工表示同意:“在你们休整时,我们负责监视敌人。
  不过,只能有两天的休整时间。”
  “够啰。”陈毅想抽烟,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他苦笑一下:“好不容易弄到一包烟,也跑掉啰。毛委员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来策应湘南的暴动。在酃县得悉暴动失败,为了减少你们的损失,二团奉命接应。按计划毛委员已到了酃县、汝城一线。”何长工还告诉他:“毛委员命令我们在砻市会合。”
  几天以后,淝渡,清晨。朱德和陈毅南北两路大军在这里会合。他俩人立在洣河岸边,望着部队走过浮桥。何长工、袁文才、王佐带领二团开过来。他们看见朱德、陈毅,在队伍中向他俩招手。
  朱德、陈毅热情地向他们挥手致意。
  毛泽覃精神抖擞地跑到他俩面前:“报告,我完成了任务,要返回部队首长有何指示?”
  朱德热情地握住毛泽覃的手,看看河岸上整装待发的特务连全体战士,发自肺腑地说:“你辛苦了。为我们两支队伍的胜利会师,做出了贡献。我代表全军将士感谢你,也感谢你的哥哥毛泽东同志。”
  陈毅也上来握住毛泽覃的手:“见到毛委员,代我陈毅问他好。”
  毛泽覃恭恭敬敬向他俩行过军礼,走到队伍前,下达了“向右转,齐步走”的口令。队伍照着他的号令,下了河岸。
  此时,毛泽东率领一团全团人马,开进了酃县县城。街道两边站满了欢迎的群众,气氛异常的热烈。前几天,毛泽东为了有效的牵制湘南的敌人,更好地策应朱德、陈毅率领的队伍向井冈山靠拢,毛泽东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直插湘南。在汝城以北的沙田,打退了企图北进的敌人。当毛泽东得悉朱德、陈毅分南北两路东进的队伍到达酃县时,他率军北上,匆匆赶来急着同朱德会面。
  这时,毛泽东率军入湘,得到了一个既准确又使他兴奋的消息,他不是被开除党籍,而是“开除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这才结束了一个多月的党外民主人士生活。
  在湘山寺,毛泽东坐在一块石头上,正观望着山中的松涛、近在咫尺的县城和远处起伏的群山。
  “大哥,我回来了。”
  毛泽东闻声回头,见是毛泽覃立在他背后,一阵惊喜。示意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毛泽覃顺从地坐下。问道:“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我是在安仁找到朱德同志的。”
  “快说说情况。”
  毛泽覃告诉他湘南暴动失败后,朱德退出坪石,直插郴州,在湘南开展武装斗争。由于中共湘南特委,执行了一套左的政策,采取“焦土政策”激起了民愤,造成了郴州县委书记当众被砍杀。还引起了“白带子”“红带子”之争,当场就有200多人被无辜杀害。
  毛泽东听到此,不无痛惜地说:“革命党做出错误的决策没有不失败的。”
  毛泽覃还说:“这时,湘、粤两省调集七个师的兵力,进行‘协剿’。因此,朱德、陈毅分两路东进,向井冈山靠拢。”
  毛泽东没有再说什么。他立起身,遥望东面的巍巍井冈山。此时的毛泽东在想什么?他正在谋划两军会师后的发展和对未来的展望。
  毛泽覃见他在思考问题,不再打扰他,默默地立在他一边。这时,负伤后一直随军行动的伍中豪也默默走过来。他和毛泽覃无声地打过招呼,也立在一边,随着毛泽东的目光,注视远处的井冈山。
  远处的井冈山,巍峨挺拔,一片黛色;白云飘浮,时隐时现,增添了几多神秘的色彩。毛泽东长时间遥望过后,回身看见伍中豪不知什么时间站在了这里,以关切的口气说:
  “你负伤后,一直在随军行动,吃得消吗?”
  “我吃得消。”
  “朱德、陈毅同志已经到了砻市,你们带领一团,坚守好酃县,随时掌握敌情的变化。我明天赶回砻市,会晤朱德、陈毅同志。”
  第二天,毛泽东来到了砻市(宁冈)中药店。
  龙江河畔后街的中药店,为前后两进院。前为卖中药的柜台,右厢房为门诊间;后进为木质结构的两层小楼。
  毛泽东在何长工、何挺颖、罗荣桓、袁文才、曾士峨等陪同下,走出了中药店。他们拐向一条主街。这条街道,较为繁华,两边是各种店铺。此时,街道上来往着不少行人和战士。毛泽东几人穿街而行。
  前面不远就是龙江桥。
  毛泽东看似从容,可他内心十分激动。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时刻。他按奈住内心的激动,迈着稳健的步履,一步一步向龙江桥走去。
  在龙江书院,警卫员小王从外跑进来,到了前院,看见朱德、陈毅就嚷:“来了。毛委员来了。”朱德、陈毅听说毛泽东来了,急匆匆出了龙江书院。蔡协民、胡少海听说也跑出了龙江书院。
  毛泽东上了龙江桥,看见那头的朱德、陈毅也上了桥,不由加快了步履。
  朱德、陈毅也加快了步子。
  俩人走近了,愈来愈近……双方几乎是在同时都伸出了双手……伟大的历史时刻就要实现了。
  两位巨人的双手,终于握在了一起。在这历史的短暂一霎,四只大手猛地一触摸,龙江桥微微一震,大地轻轻一抖,群山都低下了头。两位历史巨人揭开了中国革命的新篇章。
  龙江桥上战士愈聚愈多,大家在欢笑,人们在欢呼。
  毛泽东脸上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他望着朱德难以言表的激动,从内心发出了:“朱德同志,你好啊。”
  朱德几乎是同时,也在问:“润芝同志,你好啊。”
  俩人都畅怀笑了起来。
  毛泽东说:“我们盼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啰。”
  “是呀,是呀。”朱德说着把一边的陈毅介绍给毛泽东,说:
  “这就是陈毅同志。”
  毛泽东又握住陈毅的双手,风趣地说:“早知你陈毅是一位儒将。”
  陈毅高兴地说:“我早在法国就知道您组织的‘新民学会’和举办的《湘江评论》,尤其是您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那更是家喻户晓。”
  他们一同走过龙江桥……
  1928年4月28日,在龙江书院文星阁的三层楼上,毛泽东同朱德等人正式相见。文星阁四面透空,虽说不上豪华,但也是雕梁画栋,古朴典雅。在座的还有陈毅、王尔琢、何挺颖、何长工、宛希先、蔡协民、伍中豪、袁文才、王佐、胡少海、朱云卿等。胜利会师的喜悦,使每一个人都精神焕发。
  他们简单地寒暄过后,毛泽东以赞扬的口吻说:“湘粤两省的敌人竟没有整倒您。”
  朱德不无感激地说:“我们转移的快,也全靠你们的掩护。”
  朱德、毛泽东在井冈山的砻市会师,奠定了中国革命走向武装割据的新局面,也为建设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奠定了基础。两支部队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朱德为军长,毛泽东为党代表,王尔琢为参谋长,陈毅为政治部主任。并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委员会,毛泽东为书记。
  当时的工农革命军第四军的编制序列是:
  军长:朱德
  党代表:毛泽东
  参谋长:王尔琢
  政治部主任:陈毅第十师:师长:朱德(兼)
  党代表:宛希先第十一师:师长:张子清(毛泽东代)
  党代表:何挺颖
  第十三师:师长:陈毅
  党代表:
  毛泽东说:“过几天就是‘五四’青年节,我们要开个大会,很好的庆祝这个伟大的胜利会师。”
  5月4日这一天,紧依龙江河畔的广场,占地有半平方公里,到处是红旗招展。用木桶临时搭起的会台和龙江桥相对。
  广场上整齐的排列着全军将士,两边聚集了无数的群众。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欢声雷动。上午10时,毛泽东、朱德、陈毅、王尔琢等领导登上会台,万人齐声鼓掌。何长工是大会司仪,他大声宣布:“庆祝会师大会,现在开始!”
  霎时,鞭炮齐鸣,军号嘹亮、锣鼓声响,欢呼震天。
  会上毛泽东、朱德和陈毅等领导都讲了话。
  散会后,毛泽东和朱德在警卫员的跟随下,上了龙江桥。
  撤离会场的队伍沿着大桥从他们身边走过。队伍中有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在互相诉说:
  “南昌起义也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三河坝失败后,由安远到大余,一路上转移,饥饿难忍,人员也在一路上减少。看看那个惨境,咋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以后,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毛泽东和朱德来到中药店。这里成了军部。毛泽东和朱德进到院里,看到天井中早已摆上了小方桌。俩人就坐在了小方凳上。
  伍若兰是朱德新婚不久的妻子。她高高的个子,四方脸,给人一种朴实、庄重、大方的感觉。她为他俩人端上了茶水。
  毛泽东问:“若兰怎么没有参加大会?”
  伍若兰嫣然一笑,告诉他:“参加了。我还带头呼口号呢。”
  “那我冤枉了我们的宣传队队长啰。”毛泽东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伍若兰面带红晕:“我知道你们讲了那么多的话,会口干的。就急着回来慰劳你们呐。”
  毛泽东既是开玩笑,又是赞叹地说:“若兰不愧为是个贤内助啊。”
  朱德听后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爽朗。
  伍若兰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毛委员在批评我?”
  “我是羡慕朱军长啊。我们中国的女人,就有这么一种美德,贤惠、勤劳。”
  伍若兰见他还要说,忙端起桌上的茶碗递过去:“毛委员,请喝茶。”
  “好、好。喝茶。”毛泽东望着难为情的伍若兰:“不说啰。”
  “你们在说啥子?”陈毅人还没到,声音已到。
  毛泽东想告诉他:“我们在说……”他见伍若兰害羞地背过身去。“不说啰,不说啰。”
  朱德忙招呼道:“坐下,坐下。”这当儿伍若兰转身进去。
  陈毅大方地坐下。
  伍若兰又端一碗茶出来,放到陈毅面前。
  陈毅也不由赞叹道:“真不愧是我们军长的好贤内助。”
  毛泽东、朱德俩人一听放声大笑。这一笑倒使陈毅摸不着头脑,带着疑惑的神色问:“你们笑啥子?”
  伍若兰捂着脸跑进了屋子。
  陈毅猛然醒悟,也不由笑了。
  “呵!这么热闹。”王尔琢说着同何挺颖、宛希先、何长工、朱云卿进来了。
  伍若兰又搬出几个小方凳,递给他们。
  王尔琢边坐边说:“部队士气高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陈毅脱下军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毛泽东接上话茬:“不能只顾高兴,敌人会加倍地来围剿我们。”
   
16.打破进剿

  吉安也算得上是一座古城,是北上南昌、南下赣州直至通往广东的交通要道,又是省府南昌的屏障。它还是赣中的经济政治中心。城中有三国时的古南塔,最为出名的是白鹭洲。它在浩瀚的赣江中,方圆十几里,早在宋代就享有盛名。
  南宋时,吉安太守江万里为来这里讲学的邵雍、周敦颐、张载、程颐、程颢、朱熹等六君子立祠建书院,宋理宗还为书院御笔题写了“白鹭洲书院”,经历代修缮扩建,存有风月楼,成为观赏赣江景色的好场所。历代文人墨客大都作记赋诗,较为出名的要算是张暧的七绝:“洲洄白鹭水天宽,万竹箫森映玉盘。胜迹千秋开大陆,中流孤柱砥华澜。”
  民国后,这里一直成为军家必争之地。国民党二十七师的师部就设在这里。师长杨如轩是个行武出身,早年就深造在云南讲武堂,曾经在朱德手下学过军事战术。他们既是同窗校友,又有师生关系。朱德和毛泽东在宁冈会师的消息,传到了南京,蒋介石电令江西省府主席朱培德,要他一定剿灭共产党在井冈山地区的工农武装。此时,杨如轩接到了南昌朱培德的电话。
  朱培德在电话中告诉他,南京的蒋总司令得悉情况后,十分恼火。责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共产党的队伍。杨如轩当即表示:“……是!我马上部署,一定效犬马之劳。”
  朱培德在电话中还言恳意切地说:“此次军事行动全仰仗杨师长你了。”
  “请总指挥放心,我一定尊令即办!”
  杨如轩缓缓放下电话,用手绢揩去脸上渗出的汗水。他把手绢慢慢装进裤袋里,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失。
  他知道朱德的厉害,同他的军事教官打仗,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正在他细细盘算时,他年轻、美貌、花枝招展的太太,风摆杨柳般地进来。一进门就嚷道:“如轩……如轩。”
  杨如轩慢腾腾地转过身,心事重重,有气无力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如轩。”太太到了他身边,撒娇般地摇着他的肩头:“戏院里来了唱戏的,你陪我去嘛。”
  杨如轩不满地瞟了她一眼,话中带气地说:“你呀。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去看戏?”
  “去嘛。”太太并不理会他的态度,仍在撒娇。
  杨如轩看看太太那张妩媚的脸:“让勤务兵陪你去吧。”
  “不嘛。”
  杨如轩耐心地告诉她:“我刚接到南昌总指挥的来电,命令我马上进剿井冈山的那帮土匪。以前有个袁文才、王佐,如今又多了个毛泽东、朱德。是愈剿愈多。”
  太太见他不去,那股高兴劲全跑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她扭着细腰没趣地走了。
  杨如轩对着门外叫道:“来人!”
  一位少校参谋进来,笔挺地立在他面前。
  “通知各团长官,下午到师部开紧急军事会议。”杨如轩看着少校参谋出了门,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我要两路出击,南北夹攻!”
  敌人的军事行动为毛泽东等所掌握,在茅坪的八角楼召开了紧急会议。
  毛泽东和朱德、陈毅、王尔琢在这里具体部署了会师后的第一仗,也是敌人对井冈山的第二次进剿。毛泽东提出了对敌作战的原则:“杨如轩想用‘两路出击,南北夹攻’的战术来对付我们。我们呢?那就来个‘顺手牵羊’。王佐说过朱聋子一句话,叫‘不要会打仗,只要会打圈’。我给他改一下,叫着‘既要会打仗,又要会打圈’。”
  朱德他们听着毛泽东既风趣又形象的话,全都笑了。
  毛泽东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孙子兵法》云‘走为上’。我认为打得嬴就打,打不嬴就走;赚钱就来,赔本不干。
  这就是我们的战术。”
  朱德一手摸着嘴下巴思索着,把目光又集中到井冈山那一小块上:“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这办法好。这就提出了一个先打谁的问题。”
  正点烟的毛泽东丢掉手中的火柴头。“对!我们还是‘雷公打豆腐——捡软的欺’。首战必胜,这对鼓舞战士和对下一战的胜利,都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王尔琢说:“目前这两路敌人,一路在随川,是一个团的兵力;一路在永新,也是一个团的兵力。师长杨如轩在永新督战。朱军长和毛委员的意见是要先吃掉随川的一个团。”
  毛泽东和朱德笑而不答。
  一直在思考的陈毅马上说:“打得,打得!”
  毛泽东见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就具体地说:“参谋长在随川的二十八团,且打且退,一路佯败,把敌人引诱到黄坳。胡少海的二十九团,迅速插进到黄坳,两个团以优势兵力先吃掉他。”他说着把拳砸在地图上随川的那一块,接着把手一挥,大声说:“而后,来一个急行军,从小道翻越井冈山,配合攻打永新。”
  4月下旬,天气已经很热了。
  消灭杨如轩在随川的八十一团,选择了两个战场,一是井冈山南麓的黄坳,二是黄坳东的五斗江。
  黄坳是一个百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地处五大哨口双马石的东南;东西是山,中间是草地,较为开阔,向东南通向随川。是个打伏击的理想要地。
  这一日傍晚,敌人进到了黄坳,在村中到处抢东西,弄得不大的黄坳鸡飞狗跳,家家户户哭声不绝。
  村外的坳上,敌人连夜抢修工事。
  五斗江的初夜,林彪带领二十八团一营的三个连,无声无息地到了村中的祠堂前,命令部队:“停止前进。”
  行进的队伍停下后,林彪对部队强调道:“天黑了,群众都休息了。希望大家不要打扰群众。以连为单位各自找地方休息,一定要派好警戒。”
  三个连各自带开了,没有喧哗,只有“沙、沙、沙”的脚步声。
  林彪和营部人员住进了祠堂。
  黎明前,天突然阴了,山上飘浮着乌云。劳累一夜的敌人,大都蹲在战壕里抱枪而眠。就在这时,王尔琢的二十八团和胡少海的二十九团悄悄在黄坳北面的山上会合。王尔琢指着山下向胡少海简单介绍情况。
  战士们有的擦拭大刀,有的检查子弹,有的往枪上上刺刀。总之,每一个战士做好了一切进攻的准备。这时,王尔琢下达了命令,战士一个个悄然向敌人靠近。毫无察觉的敌人,还在战壕里抱枪而眠。
  在五斗江,情况出现了变化,敌人已于夜间首先占领了北面的高地。
  天下着雨,林彪立在祠堂前,焦急地来回走动着。三个连的连长和党代表从不同方向匆匆跑到林彪面前。林彪告诉他们:“敌人已经占领了北面的制高点,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趁着敌人还没有发觉我们,我们要冒雨夺回制高点。二连作为前锋,马上行动吧。”
  山坡上,战士们悄悄冒雨向山上运动。林彪极其关切地立在祠堂前,尽管眼前烟雨茫茫看不清楚北面的山,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黄坳的前沿阵地,战士们离敌人愈来愈近。天上的雨愈下愈大,一会战士们身上全湿了。司号员吹起了冲锋号、号声在清晨的山谷中显得异常响亮。号声就是命令,战士如同高山滚石,直冲敌阵。
  战壕中的敌人被冲锋号声和喊杀声惊醒,在灰蒙蒙的雨中看不清目标,胡乱放着枪。
  冲锋的人流越过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歼敌八十一团大部,余下的仓皇逃回随川。战斗结束了,天上的雨也停了。一部分战士押送排成队的大批俘虏。俘虏队伍中有不少伤残人员,还有他们的连、营长官。
  结束五斗江战斗后,林彪带领一营赶到了黄坳,从俘虏队伍一边走过。押送俘虏的一个战士,背着四只长枪,自豪地问一营的战士:“一营的弟兄们,你们抓的俘虏呢?看我们抓了多少。”
  一营中一个大高个战士,肩上扛着一挺机枪,高兴地告诉他:“我们抓的俘虏,在后面呢。”
  那个战士又大声问:“你们这是向那里去?”
  “去永新活捉杨如轩。”
  他得意地又告诉他:“快去吧,去晚了就没有你们的份了。
  参谋长带着咱们团和二十九团早已出发了。”
  大个战士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一百三十里,眨眼就到。”
  第二天上午,在永新作战,击溃敌人七十九团,占领了永新城。
  敌人苦心经营了半个多月,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被我工农革命军打败。除留一部驻守永新外,主力转移到了井冈山
  腹地进行军事训练
  5月初的一天,沸腾的大井到处是练兵的队伍和口号声。
  大井四面环山,白云缭绕;清溪流转,绿树翠竹。
  毛泽东和朱德、陈毅走在绿树翠竹掩映的小路上。
  在一片的空地上,一营列队整齐,听营长林彪讲话。毛泽东不由停步细听。
  林彪大声说:“……从五斗江到永新,我们三天之内歼灭敌人八十一团大部,击溃七十九团,取得了会师后第一仗的胜利。一是大家勇敢,二是我们手中有枪。有枪就有一切啊!不管是这个军阀,还是那个土匪,只要有枪,就有地盘,就有一块天下。我们也有枪,也能坐天下。”
  毛泽东望着娃娃似的林彪,问身边的朱德、陈毅:“这个娃娃讲得满不错嘛。他是谁?”
  朱德告诉他:“一营长林彪。”
  毛泽东重复一句:“林彪。”从此,林彪的名子,在他的脑海里深深扎下了根。
  毛泽东和朱德、陈毅来到路口停步。
  朱德说:“就送到这里吧。”
  毛泽东握住他的手:“我们时常互通情报。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会注意的。”朱德又握住陈毅的手。
  陈毅:“军长要多保重。”
  “好。”朱德扬着手同他俩人告别。朱德是根据前委的意见,带领主力到外线作战,扩大影响。
  毛泽东和陈毅立在原地,也向他挥手告别。他俩人见朱德走远,也开始向回走去。
  然而,冷清的吉安大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来人是师长杨池生。他作为前线总指挥,是从南昌专程来这里了解情况的。他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随着一溜小跑的警卫班,一直来到二十七师师部大门外,才下了马。杨如轩事先没有接到通知,到了自家门口才得到卫兵的报告,急急忙忙迎出来。俩人是云南讲武堂的同学,一起分配到朱培德手下任职。朱培德也曾在云南讲武堂就学,比他二人早一些,是和朱德同期。
  俩人客气地寒暄着进了师部。
  到了客厅,俩人落座后,杨池生取下手上的白手套,随手丢到桌子上。“如轩兄,我特地到吉安来看看你。一向还好吧?”
  “好。”杨如轩脸上掠过一层阴云:“想必池生兄也早有耳闻,前几天在永新弄得我丢盔弃甲,好不狼狈。你在南昌,朱总指挥他……”
  “总指挥对你在军事上的失利,极为不满。不过都是同乡,也不会为难你。对上他还是要保护的,以后为他挽回面子就是了。好在你也没有伤元气嘛。”杨池生突然盯住他的脸问:
  “听说朱德在那里当军长?”
  杨如轩被打得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说:“不较量不知道,一较量果然名不虚传。”
  杨池生饮了口茶:“我们在云南讲武堂受训时,他是军事教官。说起来他既是我们俩的老师,又是我们俩的长官。学生同老师打仗,别有一番滋味吧?”
  杨如轩不解地说:“你说他在国民党军队,要官有官,要地位有地位,为什么非要去当土匪?”
  “这也叫人各有志嘛。”杨池生不无惋惜地摇摇头:“他如果在这边,论地位远在你我之上。”
  杨如轩两眼盯住他:“池生兄,论武器我们装备比他们好,论兵力,我们比他们强,你说我们为什么就打不嬴他呢?”
  杨池生看了他一眼,不像是在试探他。想了想说:“天时、地理、人和,我们都不占。你想,山高林密,他们往山林里一藏,你怎么能找得到?他们熟悉地形,又有老百姓的帮助。
  我们呢,两眼一抹黑。”
  杨如轩关切地问:“总指挥都有何训示?”
  “大战在所难免,早作准备吧。”
  这时他的勤务兵进来,告诉他:“师座,酒宴备好了。”
  杨如轩起身,热情地说:“池生兄,请。”
  “请。”
  二杨并肩来到餐厅,几个早已恭候的军官笑脸相迎。他们在一桌讲究而丰盛的酒宴四周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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