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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吃了迷幻药的人,常以为自己会飞,也就
  真有人从楼顶跳了出去……


真假世界

  今天在我批评你玩大多电脑游戏的时候,你不服气地说:“您知道吗?这是很复杂的游戏,里面有一整个宇宙呢!”
  当时我没有多说,只是现在要问你,你游戏中的那个宇宙有多大?它只是在一个电脑磁碟中的宇宙,一个别人创造的宇宙而已。
  我还可以告诉你,据吃过迷幻药的人说:“眼药之后,世界变得五光十彩,可以出现许多异象,感觉自己仿佛飘浮了起来。”那么,是不是他们也就拥有了另一个多彩多姿的宇宙了呢?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还有许多不同的小世界。譬如盆景,当你面对它,让自己的想象在其中徘徊,那小小的石块、草苔和迷你的亭台楼阁,就像是另一片真实的山水。
  又譬如小说、戏剧,当你沉迷其中,自己就成了剧中人,随着他们生活、哭笑,那也便是另外一个想象的世界。
  问题是:这盆景、小说、戏剧、电子游戏,乃至迷幻药带给我们的,都不是真实的世界,它们很可能反映了真实世界的东西,却毕竟不等于真实。所以当你以它们为适当的消遣(不包括迷幻药),偶而沉醉其间,使精神获得疏放、驰骋自己的幻想时固然可以,如果错把那个由别人构筑的“假世界”,当作自己的“真世界”,就大错特错了!
  好比曾经有不少吸食迷幻药的人,想象自己能飞,而真从楼顶向下跳一样,那结果是必然的:非死即伤。因为他下的想象是在假世界中,而跳的行为却发生在真实的世界里。
  更普遍的例子,是许多人举杯浇愁,希望在酒辞时能够浑然忘忧,飘飘然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问题是:宿醉之后可能头痛,而头痛中,他还是得面对真实的人生,他的困苦可曾因为一醉而消失呢?如果心想可以再醉几次,不断进入那酒后虚浮的世界,他使可能在真实的世界中永远站不起来。
  所以我必须警告你,不可将假世界与真世界混为一谈,更不可将虚幻的价值观,移到现实生活中来!
  他住在大统舱式的老屋里,收藏各种旧
  的机器,写豪放不羁的打油诗,将街上捡到的
  废物,拼造了相照机、洗衣机和“电椅”。
  他似乎生活在想象的世界,却有着真实的
  生活!


真实的生活

  在纽约苏荷区有位兼修古董的中国艺术家,某日把一个由好几块碎片复原的瓷瓶送回古董后,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坟,将那瓶子又摔成了十几片,他不慌不忙地将碎片连碴都不漏地捡起来,照样修理得一无破绽地送回古董店。
  这个艺术家就是夏阳。
  今天下午,我带你到苏荷区拜访夏阳,相信你一定会被他那大统舱式的老屋、五花八门的收藏、千奇百怪的发明、和豪放不羁的打油诗所吸引。
  我们看到夏阳如何用运货的堆车,改装成上下电动的画椅,把电话、收音机、录音机、幻灯机,乃至控制画架升降的开关全部装在上面,使他能够坐在椅子上呼凤唤雨。
  我们也看到复阳如何用木板和纸盒涂上黑墨,制成观景式的照相机,拍出效果绝佳的照片;更看到他以杠杆和封浦原理制成的简易洗衣机,而那许多发明的材料,居然多半是用街上捡来的废弃物制成的。无怪走出复阳的家,你笑说那好像是狄斯耐乐园“明日世界”(EPCOTCENTER)里的想象世界,简直太神妙了!问题是,那是一个想象的世界吗?
  实在说,他比什么世界都真实。那是一位坚持理想的艺术家,为了执着自己的画风,与现实奋斗的世界,那里的一桌、一椅,都是攀爬向艺术顶峰者,留下的血汗足迹。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鱼缸里,养的是一块钱一打,原本用来作钓大鱼鱼饵的小鱼。虽然那些鱼一点也不华丽,但是在艺术家的眼中,却能从平凡见到真趣。
  不知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炉子,是可以进博物馆的老古董,可是当他为我们烧水沏出来的茶,却是上好的乌龙。
  在那看似简陋之中,他有着最精致的一面,对比地,这世上不是有着许多豪富人家,在数十万一条的红龙和数千元一两的茗茶间,却有着最粗俗的精神生活吗?
  所以我说,夏阳在他破旧小屋中,呈现给我们一个最最真实而感人的世界。我们何尝不能说,他与梵谷、高更的世界一样地伟大。
  是的!在人类的历史上,真正享有不朽名声的艺术家是极少数的,却有着无数有理想、有抱负,甚至宁死不屈的艺术家,像是战场上捐躯的无名英雄一般,执着地向前进。
  记得吗?当我临走时,间夏阳在纽约二十年的岁月,觉得如何?有没有什么遗憾?
  他说:很好!
  当我问他的人生哲学时,他笑答:题目太大了!只觉得我们要为中国做的,实在大多!
  让我们咀嚼他的语言,并用他那真真实实的生活,来检讨一下自己,们心而问:我们有没有生活得比他更真?
  没有豆子在上面,就不认它是豆子!

现在成功

  今天下午我请你的母亲到后园小坐,难得出去晒一下太阳的她,居然指着零落将残的四季豆,问我是什么植物。我大吃一惊地说,那是她已经享用了一整个夏天的四季豆,并且责怪她居然五谷不辨。
  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
  她说:“我不管!只因为我看不到结着豆子,所以不认它。”
  这两句话使我大为惊悸,因为它代表了世上大多数人的价值观,也显示了现实的冷酷无情。
  是的!没有豆子,就不认它!不管它过去有多大的贡献,只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或现在看不出,所以无法认同。对人来说,不论你过去多么成功,如果此时没有表现,也便往往被否定。
  洛克菲勒每天晚上都要对自己说同样几句话:“你虽然有了一点成就,但只要不继续努力、虚心学习,就会被人击倒……
  西方有句谚语:“没有失败的成功者,只有成功的失败者;没有失败,只有失败者。”更说:“没有成功的叛国者!”因为叛国者若成功了,便是革命家。这不正是中国的“成则为玉,败则为寇”的道理吗?
  所以,不要以为自己成功一次就可以了,也不要认为过去的光荣,可以被永久地肯定。在这个世上,“现在的成功”是重要的,而现在马上便成为过去,下一刻又得有下一刻的成功。
  记住!没有豆子在上面,就不认它是豆子,这是你母亲说的,也是大多数人会说的一句话。
  攀在篱墙上的黄瓜须蔓,虽然已经干枯,
  仍然紧紧地缠绕着,为了下一代的繁衍,即使
  在死后,也不放弃自己的责任!


尊敬大地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最爱到屋后的园圃去,那并非由于它是我早春以挖土施肥来活动筋骨的地方,更不是因为它能提供我们半年所需的蔬菜,而是由于它充满着教训!
  从小,我就爱种菜,也自自然然地学会了尊敬土地、尊敬自然,我觉得没有土地,就长不出植物;没有植物,鸟兽就难以生存;没有鸟兽,食肉类的动物更无法存在。所以这世上的每一种生物,都是由土地所孕育的。
  一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如果能常常光着脚,站在土地上,让我们的脚心,像植物般吸取泥土的精华,感受那大地的脉动,会有益于健康。因为在人类史上,穿鞋只是晚近的事,我们大部分的祖先,都是日夜与土地赤裸裸接触的。
  所以你常看见我赤脚在园中穿梭。我仔细地观察每一棵植物的消长,由它们之中仿佛听到了自然的律动与大地的呼吸。更由它们之中,虔散地获得了教育。
  今早,黄瓜藤就给予了我极大的感动,我先是发现上个星期才开花结蒂的小黄瓜不见了,经过寻找,才知道原来它已经改变了位置,落到瓜藤的下方,且成为一只大黄瓜。
  其间最令我惊讶的是,那一整棵瓜藤,和它原来攀爬的小树,居然都改变了原先的样子:
  小树的枝子因为黄瓜的重量而下垂,瓜藤随着倾斜,新的叶子为了追求阳光而向上发展,在黄瓜的四周则长出了许多须蔓,紧紧地攀住树枝。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那看来纤细的须蔓,竟然如此地坚韧。尽管小树枝倾斜得近于垂直的状况,而不易攀附,它们居然能够一支又一支地伸出,紧紧缠住不放,使那比初生时大上百倍的黄瓜,仍然能够安然地成长。
  而最令我震动的,是发现在那许多须蔓之间,有些已经因为苍老,而完全乾枯,但是当我试着拉动它们的时候,竟仍然无比坚持而强有力地缠绕着。
  生命是多么伟大啊!它的尊贵与光辉,是不仅为今生而存在,且为着下一代的繁衍而支撑,甚或在死后,都不放下自己的责任。
  同样的,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不是它单独的事情,就像那个黄瓜,从土地萌芽,孕育出它的母体,攀上篱墙,再转到旁边的小树上,而后在开花时。用它艳黄的花瓣,吸引了蜜蜂的虫媒,再于受孕后,在母株极力的维护下,一日日成长……
  孩子!当我们晚餐的盘中,有着鲜嫩的凉拌黄瓜时,请别忘了:谢谢种黄瓜的人、谢谢土地、谢谢篱墙、谢谢黄蜂、谢谢牺牲自己、至死不懈的须蔓,也谢谢那棵曾被压弯的小树吧!
  当灵感突然出现,会使你有一种惊艳的喜跃
  问题是,如果你一天到晚往男生堆里钻,
  怎么能有惊艳的机会呢?


寻找灵感

  今天当我问你为什么许久未见你写作时,你口答“因为没有灵感”,话说得很轻松,却使我相当吃惊,因为我发现你患了一种没有严重症状,却又最糟糕的病,一种使许多原本具有潜力的作家,到头来一无所成的毛病。
  什么叫做“没有灵感”呢?这只是许多人在没有创作时的一种托词而已。回教有一句活:
  “若你呼唤那山
  而山不来
  你便向它走去!”
  同样的道理,当你没有灵感时,为什么不去寻找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发现灵感也是如此,你愈是寻找它,它愈是会出现。虽然好像在意外中突然涌现,实际却是因为你在不断地寻找,所以它的出现才会使你惊艳!
  “惊艳”,对的!我们可以说灵感来临时,会像你突然看到一个出奇美丽的女孩子一般惊喜,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希望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最好是常参加交际,或往女生比较容易出现的场所跑,如果天天待在家里,或往男生堆里钻,你又如何惊艳呢?
  所以惊艳看来是一种机遇,但是这机遇却可以创造。灵感看来是一种“天外飞来”,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实在却可以因为我们的努力寻找而变得容易。
  有个人带了一架傻子照相机在公园里闲坐,看到一群可爱的孩子从面前跑进,突发灵感,举起照相机拍下来,居然参加摄影展得了大奖。
  另外有个人,早上起来突然想要出去摄影,又接着灵光一闪地想到何不拍拍小孩子,再飞来一个灵感是何不到贫民窟拍穿着破烂、却满面天真,惹人怜爱的孩子。于是他准备好各种器材,转两三班车到了贫民窟,又守了一整天,从上百张的照片中选出一张参加摄影展,也获得了大奖。
  他们的结果相同——都拍到好的作品,得了奖。过程却有多大的不同?
  你当然会向往前者,因为那灵感来得巧,几乎不费力气,举起傻子照相机,卡喳一声就成功了。问题是,那种机会是不是常会出现呢?比较起来,反而后者更容易把握,也更能保证你成功。因为守株待兔的人,可能不费力气地得到一只自己撞死的兔子,却绝不会像猎兔人一样,虽然辛苦,但总能有所收获。
  “天若有情天亦老”,这留传千古的名句,想必你早知道,但是你晓得它的作者李贺,是用什么方法寻找灵感吗?他每天一大早便骑着瘦马出去,到处发掘灵感,并把得到的感触记下来投入锦囊之中,直到晚上回家之后。再把那许多灵感加以整理,成为完美的作品,当你没有灵感时,何不学学李贺,出去找寻呢?
  当然也不是说灵感非要到外面去寻找,丰富的生活体验固然可以带给我们灵感。从前人的作品当中,也可以引发我们的情思。所以古人说“终日之思,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当我们整天苦苦地思索灵感,而发现灵感的泉源依然枯竭的时候,另一个泉源往往就在你的身边。你可以由再充实、再学习,加深自己内涵的过程中,获得新的灵感。

  疏影横针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当我们吟咏末代诗人林通的这两句诗时,有谁会想到它实在是出自五代南唐江为的“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
  当我们看莎翁名剧<奥赛罗>时,有谁会想到那是出于意大利钦蒂欧的:《失与妻之不忠实》?
  如同吃东西。当我们把外来的食物消化之后,它就能成为我们自己的血肉;当我们阅读前人作品的时候,也能勾起灵感,而创作出属于自己的作品
  年轻人:灵感就像是我卧室窗外不断来访的小鸟,它们成群地来,是因为我放了喂食器和谷子;我能够清楚地观察它们,是因为我挂上了可以隐蔽自己的百叶窗;至于能够把它们搬上画纸,成为我作品的一部份,则是由于我总是准备好纸笔,随时速写它们的生态。
  你说!我是因为总有灵感来找我,才能不断创作,还是因为我不断地去寻找灵感,以致有所收获呢?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再也不要说“没有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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