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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严寒的正月,终日吹着凛冽的风雪。
  流连在花园星的一抹迟缓身影,即使身披厚重的大氅,依旧瘦弱得令人堪怜。
  仁立在风雪中的临真,仿佛感觉不到天气是这般刺骨的冰凉,她久久地仰着小脸,凝视天空飘坠的雪花,漫天飞舞的雪飘落在她莹白的面颊上,同样的苍白,已分不出何者是雪、何者是她……
  她慢慢地垂下脸,走出花园,脚步无意识地行进着。风雪中,她像个艰难的旅人,机械性地迈着步伐,一步步踏向潜意识里的目的地。直到”流云阁”三个大字映人眼帘,她凝望着它出神半晌,然后,无声地步入阁内的小花园。
  为什么来这里,临真并无答案。
  也许是想看看她的夫君夜夜流连的处所,也许是想见见那名叫秋容的小妾……
  曾经,她也梦想过能为胤禅怀下孩子,她希望至少能有一男、一女,先生男娃儿,再生女娃儿。
  走近楼阁,她听到里头传来两名女子的对话
  “你别作梦了!想威胁我?等我生下孩子……”
  “孩子?”另一名女子冷笑。临真听出这是韩林儿的声音。新婚第二日,临真曾遇到上浓园挑衅的韩林儿。”作梦的是你吧,秋容!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贝勒爷的!”
  乍听到这话,临真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秋容张牙舞爪地瞪住韩林儿。”是你设计长工跟我上床,因此才有的孩子!你要敢揭发出来,你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韩林儿冷笑两声。”你还说记得这条计是我教的?可见你不健忘嘛!怎么?这会儿怀了假阿哥,一有机会飞上枝头就自以为是凤凰,想翻脸不认人了?”
  秋容清秀的脸难看至极,她反讽道:“笑话!你要有本事,不会自个儿也怀个假阿哥吗?你是想的好计谋,可借的是我的肚子!”她讥刺韩林儿不孕的事实。
  韩林儿瞳大了杏眼,漂亮的面孔扭曲。秋容哪桩不提,偏偏踩了她的最痛处!“贱人!你有胆再说一遍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去说你肚里怀的是个野种!”
  秋容脸色一白。”你小声点儿!这事要教人给听见了,咱们俩一块儿没命!”
  韩林儿面色稍弄,冷哼一声。”怕什么?现下贝勒爷再也不上浓园那蠢丫头的房,证明我的计谋奏效!王府里任谁不知道现在贝勒爷向着咱们,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搬弄是非?”
  “还是小心点儿得好!”秋容跟着冷笑两声。”不过说起那蠢丫头竟敢跟咱们斗,胆敢一个人霸占住贝勒爷!哼,凭她?可以的话,我倒真想一举除掉她!”
  “放心吧,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慢慢儿来,机会总是有的!”两个女人相视而笑,表面上合作无间,实则各怀鬼胎。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喝斥,是韩林儿的丫头小锦的声音。”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窗下?”
  屋里两个女人听了心头一谅,韩林儿忙打开窗子探看,见到临真匆忙奔离的身影。
  “是她!”韩林儿的脸顿时吓白了。
  “是谁?”秋容问。
  “浓园那个蠢丫头!”
  “什么?”
  “别杵在那儿了,咱们快追出去瞧瞧!”
  两人忙赶在临真之后追出。
  临真一路仓皇地奔跑着,一则是所听到的真相太惊人,让她疑虑不安;二则是韩林儿和秋容居心叵测,若让她们发现听到秘密的人是自己,恐怕她回不了浓园。
  就在她一路没命地奔跑时,不意竟一头撞人一堵结实的胸膛
  “少福晋?发生了什么事,您这么慌慌张张的?”
  “李大哥?”
  临真一见到熟人,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李基怀里。
  “少福晋,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基见临真大哭,一时也呆住了。
  “我……我听到……”
  “救命啊!”
  小径后方突然传来凄厉的求救声。李基和临真不禁转头瞧,只见前头奔着秋容,后头追着韩林儿,就在李基和临真还弄不清出了什么事之前,两人已经奔近。
  突然韩林儿抓住秋容的衣裳,猛力推了秋容一把!秋容扑跌在地狠狠地撞上了地面的石块,她抚着腹部大声地哀嚎着:“痛,好痛……”很快地下体流出大量稠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你……你当真下手灭口……”秋容哽着气,指控韩林儿。
  没料到韩林儿却狞笑地伸出手指向临真。”不是我,是她推的!是咱们不意间撞破了他们两人的奸情,她怕事迹败露,才会出手推你的!”
  秋容已经奄奄一息,她失去神采的眸光含恨地瞪住韩林儿,似乎不甘心就此死去。
  李基和临真两人都教眼前的情景吓得呆住,临真还是较早回过神来。
  “李……李大哥,快,快去叫人来!”
  李基脸色惨白地点头,正想跑开去找人来帮忙,却被韩林儿喝住:“不许走!你们杀了人还想逃离现场吗?”
  临真望着面孔拧扭的韩林儿,怀疑她是不是疯了。事实上韩林儿十分理智,她冲着呆愕的两人发出一声冷笑,突然自己转身跑了开去。
  惊愕的两人杵在原地,直到韩林儿找来几名下人,
  躺在地上的秋容已经气绝。
  临真呆立在原地如泥雕塑像,逐渐明白自己陷入怎样的死局。
  当韩林儿将”亲眼”目睹的一切供出后,此事震惊了整座理王府。临真被软禁在新房,李基则被囚禁在王府大牢。
  隔日,胤禅铁青着脸杀进牢房。”你怎么说?”他寒着声,质问临真。
  “你相信了?”她平静地反问他。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事实l”他使劲拍向木桌。
  临真淡淡地凄笑。”你心底早已认定了何谓'事实'。你既不相信我,那就判我不贞的罪名吧。”
  “就算冤枉了李基也无所渭?”他眯起眼,从齿缝间迸出她姘夫的名字。
  她收起笑意,神情凝成死一般的木然。”“不干李大哥的事,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反正他已经不信任她了……”
  胤禅的面孔抽搐。”好,很好,到这个节骨眼,你还不忘袒护情人!”他倏地掉转身,如来时一般狂怒地离去。
  临真一迳木然地睇凝前方,不再流泪。她的泪已流干。
  一场痴情深恋,换来的……是伤心欲绝。
  由于秋容惨死,闹出了双条人命,理王府不得不对此事做出裁决,以定人心。
  但是胤禅与临真的婚事乃是由老太后亲自主婚,理王府不便私下对临真做出惩处,于是便由多罗理亲王亲自入宫面谒老太后请示。老太后听了前因后果,认为秋容之死,韩林儿与李基的说辞矛盾,难以判决到底何人所言为真;她原想召临真入宫仔细间清楚,却在听到理亲王表明临真亲口向胤禅坦言不贞而作罢,只是临真并未承认她出手推倒秋容。
  此事非同小可,牵扯了一名大满清朝的格格在内,而秋容毕竟只是理王府一名小妾,在皇族们眼中微不足道之至;最后老太后只得裁示此事秋容的死因可疑,偏私地要理亲王对外解释秋容是意外跌死,以安人心。对于临真的不贞,那毕竟属于理王府的家事,老太后就算想管也绝无立场干涉,只无奈地告之理亲主,要他自行惩处。
  事后,老太后感叹地道:“咱家的一番美意却害苦了真儿,是咱家对不住真儿,咱家误了她。”
  理王爷看在老太后的面子上,事后裁决由胤禅休了临真,废去她多罗理王府少福晋的身分,并未多加为难,只是这样的惩罚也等于对临真宣判了死刑。
  整个北京城中,早已沸沸扬扬地传遍了。较之德聿当初毁婚时的流言,这次的谣言更是千百倍地恶毒。至于李基,则押在王府大牢内,等候进一步的惩处。
  过了数日,事情刚告一段落,临真也已被遣回定孝王府后,有天深夜多罗理王府内一名长工发了疯,说是秋容死后阴魂不散,每夜回来找他,要他替她报仇。在胤禅的喝问下,长工说出前因后果,道出了韩林儿设计了他与秋容的奸情,为了使秋容有孕,冒称怀了胤禅的子嗣。后来又在小锦的作证下,得知当天临真曾在流云阁的窗下逗留。
  胤禅因此推断,也许临真是听见了什么,因此韩林儿才会设计陷害她;为了应证自己的推测无误。他又召了押在大牢的李基再间一遍当日之事,听到秋容死前曾说道”你当真下手灭口”一句,如此一来,真相终于大白了,前因后果都已连贯起来。
  胤禅对韩林儿毫不留情,交由奉天府尹论刑。
  韩林儿这时才明白,胤禅根本拿她当陪寝看待,可有可无,压根无丝毫情分!
  待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已是三月了。
  胤禅遣散了流云阁内的侍妾,也放了李基,却末对休了临真之事有任何表示。
  这天,李嬷嬷在李基获释后,终于有心情进入早已人去楼空的”新房”收拾。这些打扫的事其实不必李嫂嬷亲自动手,只是她十分想念临真,于是进房东摸西摸地瞧一瞧。这间房胤禅也根本不睡了,两个多月来,他都是睡在书房后头附设的寝室中。
  李嬷嬷在房内收拾整理时,不意在炕上的枕下发现一个小香袋。
  “嚷?这不是少福晋要送给贝勒爷的小香囊吗?”李嫂仍称临真为少福晋。
  李嬷嬷见到这香袋不禁十分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该将香袋送去给胤禅。
  “既然少福晋忘了带走,我瞧这东西大概跟咱们贝勒爷有缘,还是该给贝勒爷送去才对。”嫂嬷对着香袋自言自语。
  晚间,李嬷嬷拿着小香袋到书房,心底却不安着这么做的后果,是否会触怒胤禅,可她还是愿意试一试,毕竟临真对胤禅的爱,她一路瞧过来,感受最深。
  “陈管事,我给贝勒爷送个东西来,是少福晋留下来的,你让我进去好吗?”李嬷嬷央求守在书房们口的陈管事。
  陈管事听是临真的事,立刻放行,不只因为临真曾替他求过情、说过话,他对临真的好感,就像看待自个儿孙辈一般。
  “嬷嬷快进去罢,我可什么也没瞧见!”说着故作盲目状。
  李嬷嬷笑着白了他一眼,这个陈管事就是爱耍宝!
  李嬷嬷推门进书房后,胤禅头也不抬的就问:“什么事?”
  李嬷嬷望着较之从前,还要再严肃许多的胤禅,想起自己进书房的目的,不禁支支吾吾起来。
  “呃……是……贝勒爷,我今儿个早上收拾新房的时候,发现,……发现少福晋留下了一样东西没带走。”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说完,李嬷嬷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跳都快突出胸口了。
  只见胤禅的身形刹那间僵化,像被什么定住一般。见胤禅久久不语,李嬷嬷只好再鼓起勇气,将香袋送到胤禅跟前。
  “就是这个小香袋,少福晋还在上头绣了小字呢!听少福晋说那是一阙词,词里头的意思好像是什么岁岁年年、长长久久……”李嬷嬷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真是该死!年纪这么大了还这般嘴碎!什么不好说,居然当着贝勒爷的面说什么岁岁年年、长长久久的……李嬷嬷心底嘀咕着,有大祸临头之感。
  “贝……贝勒爷,我人老了,神智不清……说错了话您别见怪……”嬷嬷心底暗自捏了好几把冷汗。
  “下去吧!”胤禅道。
  “咦?”她说了这么该死的话,贝勒爷竟然没发脾气?
  “是。”嬷嬷留下小香袋,抚着自个儿的心口,赶紧退下去了。凝视着搁在案上的小香袋,香袋上头绣的小字也一并收入眼底。渐渐地,胤禅收紧拳头,紧抿的唇似乎决意将情感凝敛心底。
  这是一直以来,他对待自己的方式。残酷的权势斗争下不容许他有感情。他自小就明白,对别人心软,就是待自己残酷。他伸出手捏住小香袋,霍地起身,喝令陈管事传小厮备马他要夜访定孝王府。
  当临真知道胤禅决定休了她时,她满是伤痕的心早已哀恸心死,再也激不起任何反应了。她沉默地收拾自己的衣物,在理王府指定的期限内,早一日悄无声息地离开,离开那间她住不满四个月的新房,永远地离开胤禅。
  心心念念悬挂的,都只是他,为何良人无情至斯、无情至斯……,
  是她太多情了。所有的感触都只有自己,怪不得胤禅无情,是她自个儿太一厢情愿……
  “真儿,喝药了。”敏福晋命小丫头们端着一盅补药来到漱梅楼,忧心仲仲地看着日渐瞧粹的女儿。
  “额娘。”临真自炕床上坐起,对着敏福晋命丫头端到眼前的补药摇了摇头。
  敏福晋皱起眉头。”躺着说话罢,别起来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别让胤禅同你圆房!”原以为小俩口只要圆了房,天大的事不都能解决?事实却不然!
  临真垂下眼,无语。
  “真儿,你现在的身子不能不顾着点儿的。”敏福晋坐在床缘,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你自个儿不爱吃补药,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才是啊!”
  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临真点点头。”额娘,我吃就是了。”
  “这才乖!”
  敏福晋欢喜地亲手一勺一勺地喂临真喝补汤,没料到才下肚不到半刻钟,临真又把所有的补汤呕出,这下子人没补成,反倒白白难受了一场。
  “唉,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敏福晋又急又难过,却没半点法子。
  “我看还是我进宫去求太后,让宫里的御医到咱们府里替你瞧瞧……”
  “不要,额娘!”临真抓住敏福晋的手,虚弱地摇着头。“我的事已经很惹太后她老人家伤心了,不能再让她知道我”
  她低弱的声音梗住。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才……“额娘,我求您别让太后知道,我有了胤禅的孩子。”
  “真儿。”敏福晋又是心疼,又是不舍。“你当真不让胤禅知道你怀了他的子嗣吗?也许你们……”
  临真摇头。“额娘,没用的,胤禅有许多侍妾,他不愁将来没有子嗣的。而我……,”临真浓密蜷长的眼睫渐渐濡湿。“我是他的下堂妻,就算胤禅知道我怀了他的子嗣,最有可能是他只要孩子,理王府的大门,我是再也进不去了。”
  “可是”敏福晋一心为临真设想。
  “不可能的,额娘。”苍白的凄笑淡淡地绽在临真脸上。“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不可能再接受太后的恩惠,再进理王府的门。这三个多月的婚姻已让我明自,一开始咱们都太过一厢情愿……才使得胤禅迫于无奈下娶了我、同我圆房,可是结果呢?额娘,咱们还没学会教训吗?”
  “可是你阿玛那一关怎么过?你这肚子一天会大过一天,早晚他都会瞧出来的!”
  临真蹙眉沉思一阵,终于抬起脸。“我记得阿玛在承德有一座别业,我想到那儿待产,等生下孩子后”这怎么成!“敏福晋头一个反对。“放你孤独一人在承德别业待产?你让额娘怎么放心得下!”又劝道:“我看你还是别固执,这事让胤禅知道了,也许有转圜”
  “不,额娘!千万别给胤禅知道?”盈盈的明眸生动依旧.却罩上一抹往昔不曾有的忧愁。“如果是为了孩子,纵然我顺利回到理王府,也是惘然。”
  “真儿!”敏福晋拗不过临真,实在莫可奈何。“你何必如此固执呢?”跟着又劝道:“你这孩子也真是!明明是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要平白认赃,让胤禅找到理由休了你!”
  “不是固执……”临真眼睫一瞬,半天的泪珠霎时垂坠,眸光变得呆滞、木然。“情已至此,仅是占着多罗理王府少福晋的空名……又有何意义?再相见只有心伤……不如不见……”
  “我支持真儿的想法!”
  “王爷!”
  敏王爷突然出现,吓住了敏福晋。“王爷,我方才同真儿说的话,您……您全都听见了?”
  “非但听见了,而且我同意让真儿上承德!”
  福敏头一回如此有魄力。“我也认为真儿应该到承德待产,或者可以在承德多住些日子,这么一来,理主府就不会知道真儿有孕之事了!至于小娃儿,便当是咱们定孝王府的子孙来养育!”
  “可是,真儿的身子──”
  福敏大手一挥,阻断了敏福晋的话。”别可是了,再迟……恐怕这事也由不得咱们犹豫了,现下胤禅他人在咱们府里的大厅,说一定要见“真儿。”
  “什么!”敏福晋震惊不已,边注意着女儿刷白的脸庞,边疑惑地问:“他还来做什么?咱们定孝王府不是早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再也没瓜葛了吗?”
  “是啊!”福敏嗫嚅地道,方才的气魄转眼间已消失殆尽。“我也不明白他来做什么,他只说了要见真儿,便赖着不走,任我怎么赶他也没用。”
  敏福晋白了自个儿丈夫一眼这个“赶”字实在有待商榷。她转头优心地望向临真,果然见到女儿脸色不变。
  “真儿,你若不想见他就不必勉强。”
  临真摇摇头,消瘦的娇颜低垂,掩起令人伶惜的脆弱。“不能因为我的事,让阿玛为难。”她心底也清楚,自己的阿玛人微言轻,定孝王府是得罪不起胤禅的。
  为了阿玛,她会出去见胤禅。见他最后一面。
  再见到胤禅,他俊逸的神采依旧;看得出两个多月来他过得极好,不似她……原来一味沈溺其中的,只有自己。
  “你又瘦了。”是胤禅见到她的头一句话。
  他眯起眼,凑身走近,慌得她却往后退开。
  “怎么,现在连碰你都不行了?”他设继续靠近,定在原地双手环抱,若有所思地凝视她。
  临真别过脸,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凝向小轩外一片湿涟的融雪。
  她特地请求敏王爷,让胤禅与她在这处小轩内见面,现在的她,除贴身丫环之外的人都不想见了……“有事吗?”她淡淡地间,眼睛依旧望着窗外。胤禅突然上前几步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正面扳向他。“同我说话的时候不许看着别处。”他霸气地捏住她的下颚,迫她正视他。
  她如他所愿,盯住他的脸,水灿的大眼却无焦距。“有事吗?”她被动地重问一遍。
  胤禅抿紧唇,淬然放开她。
  “我是来告诉你,休书我已经撕了,你随时能再回理王府。”他平板地宣告来意。
  “为什么?”她面无表情地间,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应。
  “真相我已经查明了,也知道是韩林儿故意诬害你和李基。”
  “是吗?”她点点头,再度别开脸。“那很好。”
  胤禅捏紧拳,掐住她的小脸转向自己。
  “看看我说话!”他沈着声冷喝她。
  她抬起眸子,对上他的烈的眼。“我不会回去。你自由了,再也没有人会勉强你。”她淡淡地轻诉,如叙述今日的天气。
  胤禅的手一紧,掐痛了她;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不再如从前泪眼婆娑。
  他松开了手,严峻的面孔罩上凝霜。“太后若知道此事,会下旨命你回理王府。”是他的理由。
  临真合上眼,不再看他。“不会的,太后早已下边懿旨,这是理王府的私事,她不会过问。”
  他注视她消瘦的小脸,突然俯首欲吻她
  她抵住他贴近的胸,别开脸,不让他吻上自己。
  他放开她,不再有任何掠夺。
  “请回吧,胤禅贝勒。”她转过身背对他,天知道
  她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压制了自己渴望奔向他怀抱的念头。
  他伫立片刻,才静静地掉头离去。
  半晌后,她回身,自小窗内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仍是这般的决然无情……
  自始至终,她的爱仅仅是可笑的多徐。
  原以为早已枯干的泪不知不觉又爬了满腮……矗然间天地一暗,她再也撑不住地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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