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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节


  焰火国怀有国王子嗣的妃子坠楼死亡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朝里朝外,尤其当时在场的还有最具争议性的幻冰使。宫外传言当初他之所以来到焰火国,就是为了杀死国王的子嗣。也有人说,国王的男宠因为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因皇子出生而受到威胁,因而藉机杀死怀孕的妃子。甚至还有传言说怀孕的妃子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幻冰使的,那天是到塔楼幽会被人发现故而自杀。
  总而言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就是没一个对水月有利。男宠本来就是违背常理,根本不可能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
  宫外已经是如此谣言纷纷,宫内更是乱成一团。事情发生的当天,已经有长老提议将水月打入大牢待审,更激烈的甚至提议当场处决;最后在焰火及少言等人的驳斥下,才稍稍平息众议。
  问题在于这不过是把事情僵在原处,谁该负这个责任、错误是如何发生,都必须要有一个完全的交代,否则,即使焰火身为堂堂焰火国的君王,依然必须对水月做出一定的刑罚,才能安定人心。
  可是水月自那天起,意识一直处在不安定的状态,人也昏昏沉沉的,一整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唯一在场目睹的只有想柔及后来到达的光雷跟晨曦三人,根据想柔的说法,水月身体不适站起身时跌落栏杆外,雅灵为了救他也跟着跌下去。晨曦跟光雷只看到雅灵被水月拉下去的一幕,还有救人时奇异的不顺利。
  两边的说法都对水月不会有太大的伤害,但问题是栏杆的高度并不低,水月若是昏过去怎会落到栏杆外?还有,他的身子比一般人轻很多,照理说雅灵不可能没将人拉上来还被拖下去才是。
  晨曦还提起,当他施魔法想将两人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水月的身体却像是被人拉住一样,沉重得超乎寻常,让他的魔法几乎完全失效。若非光雷后来的那一道水之盾,两人即使没摔死,恐怕也绝对重伤难治。
  由此可见,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焰火担心的只有身体状况相当危险的水月,白银他们已经彻底对水月的身体状况做过检查,当时的摔伤已经完全治疗好,可是他仍然会突然发烧、昏睡、食不下咽,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人就已经瘦了一圈。以他这样的状况,若真照长老的提议关入乏人照顾的大牢之中,不用几天的时间,便会死在那阴寒的地方。
  “月,你觉得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第四天的早晨,水月自昏睡中醒来,就看见焰火担心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身体内好像藏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仅身子不若往常轻盈,甚至沉重得连手也抬不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无力的声音如蚊蚋般虚弱。
  焰火为他擦去高热下流出的汗水,心疼不已地轻吻他的额际。“你昏了有半天的时间,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早上。”“那么久?”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连组织思绪的能力也没有。
  “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御医来帮你检查。”他的宝贝不能再这样下去,连日来的虚弱会夺去他的生命力。
  水月蹙眉,稍微动用思绪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压得我好难受。”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你能感觉出是在哪里吗?”
  水月迷茫的双眼努力找寻焰火金绿色的双眸,想从其中得到安定的力量。
  焰火可以感觉到他的求助,心碎地坐到他身边,将羸弱的他小心地揽进怀里,不敢用太大的力量抱紧他,生怕他就这么碎了。
  焰火身上的温暖传入体内,令他的不舒适感奇异地减弱一些,他开始努力感觉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发生了问题。
  “胸口……”胸口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与他的身体互相排斥。
  一旁的光雷等人马上检查他的胸口是否有受伤,就在众人检查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水月忽然想到——
  “是魔气……”他早该想到的,会与精灵体质完全排斥的气息,只有来自魔物身上的气息。
  才说着,胸口又是一阵翻绞,压迫得他连呼吸都产生困难,瞬间又再度昏厥过去。
  “月。”焰火忧心地轻摇水月昏过去的身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的魔气指的是什么?”
  幻冰国的人大概明白水月的意思,虽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仍感到不安。
  如果水月的意思正如他们所想,事情就不好了。
  月上前坐到水月身边的另一侧,脱下唯一的一层白袍伸手抚着水月白皙的胸膛,嘴里不停的喃喃低语,仿佛是在吟唱一首神圣的诗歌,字字句句均是来自万年前已渐渐失传的古语。
  随着低语的越来越清晰,水月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煎熬的汗水直溢出体外,令抱着他的焰火说多不舍就有多不舍,连跳动的心也随之酸楚紧拧,仿佛疼痛的人是他一般,脸色变得苍白。
  在大家以为水月将因为忍受不住煎熬而死去时,一股淡淡的紫烟自白皙的胸口释出,聚集在月泛着柔和白光的手上,水月绝美的脸蛋渐趋平静,紧拧的秀眉跟着渐渐放松。
  焰火国的人都很熟悉这紫烟,他们曾经见过有着高强法力的魔物身边有时会围绕这种雾般的气息。月等人虽然不曾见过,但很明白这气息的主人来自魔物。
  痛恨极了这魔气带给水月的伤害,月收拢掌心,将紫烟聚成一团圆球状,最后用力一收,隐隐约约可以听闻一道气爆似的声响,紫烟霎时在修长柔细的掌上消失。
  “月该没事了吧?”焰火仍是不安的问。
  “放心,我已经将侵入他体内的所有魔气去除,休息个几天就不会有事了。”
  月的微笑让焰火放心,拿过床边干净的白布,替水月擦去满身的大汗。“连衣服都湿了,必须赶快换掉,要是再受寒就不好了。”
  少言上前拍拍焰火的肩膀。“水月已经没事,接下来的工作交给月他们就好,我想我们必须好好讨论一下。”
  之前上街的时候,水月他们便已经感受到有魔物进入国内,只是没想到居然会隐藏在皇宫之中,而且还伺机造成惨剧。现在水月虽然已经没事,可是隐藏在宫里的魔物必须要立刻解决才好,不能让他再继续有机可乘,对水月等人甚至是焰火造成同等伤害。
  焰火仍是不放心昏睡中的水月,不愿意在他尚未清醒之际离开他身边。
  月看出他的担忧,理解地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既然已经知道是魔族动的手脚,我们要防范并不困难,别忘了多年前幻冰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魔族无功而返。”
  “他说得没错,焰火,水月会没事的。”对焰火心里的不安他感同身受,如同他无法接受光雷身上受到损伤一般。深吸一口气,焰火俯身轻吻水月的双唇,小心地不惊动他而起身。
  为了水月,不找到这潜藏皇宫中害人的魔物,他誓不甘休。千年以来,敢动他焰火的人的敌人,没一个有过好下场。
   
         ☆        ☆        ☆
   
  “你没实现你的诺言!水月到现在都还活着,你说过要帮我杀了他的。”面对眼前高大的黑影,想柔忘记惧怕,愤怒地斥责他的办事不力。
  当初他们早就说好,她帮他潜入皇宫之中,替他取得焰火国的军事分布图,而他则必须杀了雅灵腹中的胎儿及水月作为报酬。可是,未来皇子的确跟着母亲而死,可另一个重要的敌人水月依然好好活着;这跟他们当初的约定不符合。
  “你帮我潜进宫中,我帮你杀了孩子;想让水月死,你必须将军事分布图交给我。”他必须承认,水月的活着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即使来焰火国的几个幻冰族人都还年轻,身上的力量却不容人忽视,他就是太小看他们的力量才会失手。然而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当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必须尽快得到焰火国的军事分布图,这样王进攻焰火国时,魔族方能大获全胜。
  “笑话!如果我先帮你拿到图,你却违背你我之间的约定怎么办?你真的把我当成无知的笨蛋吗?”魔族的下等魔物根本没有信用可言,若是让他先一步拿到分布图,他不杀了她灭口那才叫奇怪。
  紫色的双眸警戒地半眯起,俊美的脸庞阴鸷地显出杀机。
  想柔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但她没笨到将惧意表现出来;更何况他还需要她帮他偷分布图,不会现在就下手杀她。
  看来他是小看了这个高傲的女人。
  “我会让你看到水月的下场,可是同时你也必须交出军事分布图,否则你很清楚我会怎么处罚你的不守信诺。”彼此之间利害相关,暂时谁都动不了对方。
  “你要怎么做?”
  “焰火国家里的长老们都很反对水月的存在不是吗?”焰火国的长老们都是一群大脑生锈的老家伙,为了水月是个男人这种事也能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这档事在魔界与精灵界根本就见怪不怪。何况精灵的魔法力强大,外貌心性又是三界中最完美的一族,能得到他们的爱恋是再幸运不过的事;即使是在魔界,也巴不得能得到精灵的心,因为那代表的是永恒的信任及永不背叛。
  “没错,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一群长老们一定很希望这件事的凶手就是水月,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使月华宫再度空出位置。”
  “这我也知道,但是依照当时的状况,谁都清楚水月获罪的机会不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诚实叙述当时的景象,而不乘机陷害水月的原因。若她当时撒谎的话,现在被人定为嫌犯的一定有她,她很清楚焰火明察秋毫的本领。“现在的确是如此,但是如果我派人承认跟水月之间的关系呢?”想到那堪称亚特兰斯第一美人的水月,不知道将为此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他就觉得有点可惜,若非精灵的心只给一个人,他真想捉他回魔界当他的爱人。
  “你的意思是说……”
  “既然焰火国的长老们需要证据,我就给他们证据。”
  想柔会意地一笑,对方也同样露出笑容,但他的笑容代表什么意义,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
   
         ☆        ☆        ☆
   
  议事的烈火殿上,一个个长老及所有重臣并立两旁。每一张不同的脸上,相同的是愤怒及视死如归的表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们露出如此神情,刚踏入烈火的焰火等人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来想去,八成是为了水月的事情而来。
  “想来你们是有事要告诉我吧?”
  焰火一出口,大殿下的几个臣子纷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焰火国中年纪最大的长老脸上。
  霆炎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到大殿中央。为了今天的谏言,他已有被砍头的打算。但一个一国之君,不能为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而毁了一整个国家。焰火的个性他很明白,以他宠爱那个男宠的样子看来,绝对不喜欢有人批评伤害那幻冰使。
  之前他们以为这件惨事不过是后宫之间的妒忌手段,因此即使愤怒,可在焰火的反对之下,他们这些长老仍无太大的异议。毕竟在后宫里,侍妾的意外死亡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今天侍卫捉到一个不属于皇宫里头的人,由这人的口中,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若真如这人口中所讲述的,那他们焰火国正陷入一个空前的危机之中。即使会惹怒焰火,为了焰火国的未来,他必须除掉水月这个人,以保焰火国的和平。
  “陛下,今天月华宫的侍卫硫风在附近林子里捉到一个人,或者,不应该说他是人才对。”霆炎伸手向一旁准备好的侍卫招呼,马上将人犯提上大殿来。
  焰火皱眉,瞧着他的臣子将一个穿得一身黑的人狼狈地提上来,心里隐隐约约对等一下要发生的事感到不安。
  霆炎扫视被侍卫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毫不留情地抓起他的一头黑发,让一双紫色眼眸展现在众人眼前。
  “魔物,是魔族的人。”
  几个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大臣,马上惊讶地讨论起来,一时之间整个烈火殿上净是嗡嗡声响。
  “安静!”焰火大概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与一旁的少言、火龙等人互看一眼,各自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霆炎等众人安静下来。“陛下,这个魔物在我们的拷问之下,已经承认他潜入宫的目的。雅灵妃子的死不过是开头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消灭我们焰火国,将我国的人民纳为他们的食粮。而现在月华宫的主人,也就是幻冰国的使者,就是与他们串通好的内应。”
  他的话一落,烈火殿中又是一阵喧嚷。
  焰火冷笑。“幻冰国跟魔族可是宿敌,你真的认为他们会跟魔族联手来消灭焰火国吗?”希望他的长老可不要真的笨到这种程度才好,若是真要相信这种话,他们国家的朝政也差不多准备完蛋了。
  霆炎表情一肃。“属下当然不可能这么认为,若真的相信,结果不就是焰火与幻冰两国杀得两败俱伤,让魔族从中平白得利吗?在更进一步的逼问之下,我们得知与魔族串通的只有水月一个人。他为了夺得陛下一个人的专宠,于是串通魔族杀了雅灵妃子,条件就是给予焰火国的军事分布图。”
  听到这里,焰火只能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种事真是荒谬无比,以月的个性来说根本不可能去伤害任何人,他是那种所有痛苦自己一个人承受,也不愿意看别人不幸福的人。何况即使雅灵真的生下他的孩子,他对月的心也不可能有所偏移,不管如何他都只打算宠他一个人,月对这点也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再说如果真要串通,也没必要使自己受罪,让魔气侵入自己的身体里肆虐。
  想到水月憔悴的模样,他又是一阵心疼。
  现在的难题就在于,他们这些长老对水月本来就有偏见,偏偏他又没有证据可反驳他们的话。
  “话既然是魔物说的,不如就让他来自打嘴巴?”一旁的少言提议,这是唯一的办法。
  跟他想的一样。“也只能这么办了。”
  岂知,跪在大殿下的魔物一看见焰火金绿色的双眼扫向他,似乎就明白他想做什么。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突然诡异地扭曲,口中狂笑出声,声音里有着尖锐的控诉及一丝丝得意。
  一旁的霆炎正待喝止他的无礼的举动,嘶哑难听的笑声顿止,从狂笑到安静,整个大殿中有瞬间的莫名沉默。
  压着魔物的两个侍卫,示威地用双枪朝魔物的肩膀用力一压,突地,枪与肩膀接触的地方莫名塌陷,两个人不由得向前不稳的踏出一步。
  枪下的魔物平空消失,一件破烂的黑衣失去依恃,跌落在大殿的红毯上,一股淡淡的紫烟从中央呈放射状缭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魔物打过仗的人,在瞧见地毯上细沙状的物体时,便知他并不是逃了,而是死亡。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逃,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由此,焰火也明了这纯粹是一个栽赃的计划,为了让他两难。
  在焰火国中,他的地位最尊,没有人能驳斥他的决定。但是身为一国之君,必须依从多数人赞同的意见,否则一旦引起众怒,代表的不只是人心的不满,还可能毁去一整个国家。
  这个栽赃的计划,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身为君主的人不依法,其下的人又怎么可能遵守?
  “这下子人死了,你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霆炎为这突然的状况,略感恍惚。
  “臣没有其他的证据,可这件事情不能如此结束,臣想陛下对国家的安危必定与臣等同样担心。为了以防万一,臣认为必须对幻冰使有所处置,在还没搜集到其他证据之前,不能任他在宫里来去自如。”
  “你想怎样?”
  所有人都可以感觉焰火视线的冷冽。
  霆炎深吸一口气。
  “臣认为必须将幻冰使押入大牢待审。”
  金绿双眸半眯,毫无感情地瞪着他,任谁也猜不出双眸的主人的想法,不过,不高兴想来是必然的。
  “你只有这个办法而已吗?”这次连声音都冷得足以让人齿寒身冻。
  “除了这办法外,再也没有其他可行的法子。大牢不但能制止里头的人向外面求助,同进也能预防外面的人进入,连魔法也无法施予。在尚未理清事情真相之前,这是最好的办法,请陛下慎察!”
  他说的道理他都懂,可月目前的身子承受不了大牢里苛刻的环境。焰火国的大牢盖在地底深处,终年不见天日,在此时节既潮湿又寒冷,许多重犯就是因为环境恶劣,等不及处决,就死在牢里。这样的环境,他怎么舍得让月留下,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刻他也不愿意。
  见焰火犹豫,几个臣子纷纷往霆炎的身旁一站。“陛下!”一道道声音均是沉重无比的,每一个人所为的也不过就是国家的安危。
  他们的忠心,使他两难。
  “焰火,答应吧!”一旁的少言有些难过地说。
  “连你也……”
  “不得不如此不是吗?委屈水月一段时间,我们会很快查明真相的。”
  “你知道大牢的环境……”
  “既然改变不了这决定,至少环境可以妥协,命人去整理一下。”
  “那种环境再如何整理也没用。”瞧着底下的臣子,他不禁叹息。身为君主,他不能不顾念啊!
  “我知道了,明日将幻冰使水月押入大牢。”他们不会懂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的痛苦。
  身为一国之尊又如何,庞大的负担使他无法顾全他最宝贝的爱人。
  “臣认为今日就……”一个长老忍不住对焰火决定的时间有所异议。
  语未毕,焰火的视线与霆炎的提醒让他马上住口。陛下都已经为他们而妥协,再多说就是违臣之道,超过一个臣子的范围了。
  沉默使烈火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凝重,在场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发自焰火心中的痛恨。
   
         ☆        ☆        ☆
   
  当焰火踏入月华宫,方醒来不久望着窗外发呆的水月,马上感觉出他心里的不愉快。至于是为了什么事,他已见识到皇宫里流言传布的速度之快,早从侍卫的口中得到自己即将被押入大牢的消息。
  “月……”瞧见水月了然的眼神,焰火几乎落下泪水。
  身为一国的统治者,他负担了比任何人都多的压力,可是不管面对如何艰辛的环境,他都能从容无畏的面对。这份担子,他向来认为自己不会有负担不起的一刻。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一旦将水月的生命放上天秤的另一端,这担子他再也扛不起。
  若不是这话说不得,他真想告诉每一个人,只要他的月平安无事,即使国家毁了他也无所谓。
  尽管身体虚弱乏力,水月还是撑起身,将坐到他身边的焰火揽进怀中。“我都知道了,放心,我会过得好好的。”
  焰火埋进水月的怀里,深深吸着只属于水月一人的待月兰香。
  “我不会让你在牢里待太久的,我会很快查明真相,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到那个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从他身边带离,必要时,他不在乎一国之君这个位置。
  “我知道你会的。”
  焰火抬起头,见到的便是这一张充满信任的微笑,那蓝紫色带银芒双眸的主人,总是无怨无悔地信任他,没有一丝怨言。
  “月。”
  “做你该做的事,你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必须为国家着想,这个决定没有错。”他的焰火,天生是个领导者,他是前来帮忙他,而非掩盖他的光芒。
  焰火抚着他苍白的脸颊。“我宁愿你责备我、骂我。”
  水月轻笑。“这样你就会好过些吗?”
  焰火摇头。“不会,只是你太好,无法好好呵护这么好的你,让我好惭愧、好心疼。”他不过是自欺欺人,如果水月不是这么的好,也许他的惭愧就不会如此深,心也就不那么痛。谁都知道这种想法有多笨!
  “傻瓜。”水月亲吻他炙热的双唇,纤细的手掌为他拂开额前散落的金发。“你根本不需要惭愧什么,你一直都尽力的在保护我,这些我都看得到、感觉得到。别为我心疼,我会好好的在牢里等你,直到你接我回来。”
  “月,我的月。”坐直身,他以习惯的姿势将水月拥入自己的怀抱之中,脸埋进那银蓝色的秀发中。
  月华宫外,春雪消融,一阵阵微寒的东风吹入两人的天地之中。
  焰火拿起床上的被单,将两人的身体一起包裹,两人的温暖都在帐被下围绕彼此,没有一丝寒风能侵入两人之间。
  “答应我,在我接你离开之前,你一定会好好的。”
  明知道这是任性的要求,人无法控制自己不生病、不受伤,可他阻止不了自己这孩子气的要求,那是他的心愿。
  水月浅浅的微笑,蓝眸里飘荡着忧愁,既不让,更不能使他见着。
  “会的,会好好的。”
  即使是谎言,能让他安心,什么他都肯说。
  焰火不再言语,抱着水月,默默珍惜到明日之前的这一段时间。
  其他人似乎也能明白他们的心,直到隔日破晓,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        ☆        ☆
   
  旭日方升,来押水月入牢的侍卫前来。在焰火冷冽的目光下,无人敢动水月一根寒毛。
  焰火亲手替水月打理好衣裳、仪容,抱着他仍衰弱的病体,在众长老的注视下,亲自送水月进入大牢。
  这是水月来焰火国后第一次让众人见着他天神般圣洁的丽容。霆炎一直以为水月必带有狐媚之姿,在见到他后才知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水月的圣洁之美,根本不是他这种俗人所能想象;那清澈纯然的眼眸,在明白地告诉众人他善良纯洁的心性。这样的人,不会是妒忌伤害雅灵妃子及与魔族勾结害国的人。
  远方的树梢上立着一道高大黑影,黑色的帽檐下,透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另一头,想柔笑眯了双眼。她明白再健康的人,入了那大牢也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是遭魔气伤身的水月。
  焰火,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阻挡了她的路,都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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