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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己先需要接受特殊训练。” “所以要把婚期押后。” “你会胜任那样的工作吗?” “我还不知道,王沛中,你问得真好,这不是那种下班可以搁下的工作,你看,婵新全身全神投入,终于拖垮了身体。” “振星,我希望这只是你的三分钟热度,你很快会忘记,而我们会如期结婚。” “你刚才的口气似我妈妈。” “英雄之见略相同。” 振星己尽了大半瓶酒,感慨益多,“我以前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你看,有手有足——” 王沛中忍不住幽她一默,“还有脑。” 振星只得笑。 两人就此分手,各由各归酒店房间。 婵新已经睡了,振星踢到茶几一角,把她吵醒,她睁开眼晴微笑。 “对不起,我真是吵闹。” “呵不要紧,正好告诉我事情发展如何。” “你有兴趣知道吗?”振星大奇。 “咄,这样精彩的三角恋爱,我当然希望知道结局。”婵新用手撑着腮笑。 “你语气又不似修女了。” “可是我像一个姐姐。” “那并非一般三角恋爱。”振星气鼓鼓说。 “啊,你叫它什么?”婵新笑。 振星十分苦恼,她无以名之。 “王沛中反应还不错?” “是,他接受我的延期申请,但是婵新,我已知道我不爱他。” “你爱谁,邓维楠?”f “不,”振星坐在床沿,“我爱父母,我爱小王阳,我爱黄稀玉,我甚至爱张贵洪母子,还有,我爱你。” 婵新诧异说:“但你说的都是敬爱与友爱,并非异性之爱。” “那可以等。” “一个月之前你却欲急急成家。” 振星发呆,然后狡辩:“我还年轻,我有权改变主意。” “最好不要伤害到任何人。” “姐,你真是善良。”振星十分感动。 婵新嗤一声笑出来,“不过身边观音兵转来转去,前仆后继,也端是有趣。” “婵新,我不希望离开你。” “可是振星,相信你也知道,我们姐妹俩各有各的路要走。” 而且不是平衡线路,东一条西一条,这次相逢,纯属偶然,在交叉点上碰了头。 第二天一早,振星捧着电话嘟嘟囔囔与母亲说个不停,又叫婵新过去讲,又叫父亲同婵新讲,婵新一直叫她看表,她别转头笑,又不住说些琐碎之至的闲话,像香奈尔手袋其实在温哥华买还要便宜二十个巴仙左右啦等等,大半小时才挂线。 婵新说:“养你这个女儿真不简单。” “只要肯同父母联络就还算孝顺。” 婵新缄默,过一会她说:“这是讽刺我吧?” “你别多心,我不敢,我只是自嘲。” “是,”婵新承认,“你不是那样的人。” 第二天他们搬到邓维楠的小别墅去住,振星总算有了归属感。 那日下雨,以振星本来的性格,可是要好好抱怨几句,可是周振星已经过试练,她此刻认为雪雨风都是自然现象,应该与之和平共处。 一进门,连婵新都赞叹:“多么舒服的小屋子。” 厨房里都已经放好吃的食物。 振星边吃冰淇淋边做意大利面。 今眼看到有契安蒂酒,连忙开了瓶豪放地喝。 十分开心,只是怕瘦子进来,变为胖子出去,不知大门够不够宽。 下午,王沛中来看一看,也啧啧称赞。 “捩星,将来我们结婚,公寓也装修成这样。” 振星冷漠地问:“公寓,什么公寓?” “咦,海滩路那幢两房公寓呀。” “你几时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王沛中模摸后脑,“不是你的嫁妆吗?” 周振星为自己羞耻,经济不能独立就妄想结婚,竟打算把开销转嫁到父母身上,真正卑鄙。 “那公寓是家母的养老金。” 王沛中听懂了,“那,我试问我爸是否慷慨解囊。” 振星摆摆手,根本不想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不要说是租金,连天天填满冰箱她都做不到。 “回到温埠,头一件事,便是找工作。” “好工作不易找。”这是蝉新。 “谁说要高尚职业,接待员我都做。” “早上八时正风雨不改穿戴整齐了要到办公室。” “我明白。” “那么,我支持你。” 王沛中跌坐在沙发里,这两个星期内已发生了澈天大变化,只瞒着他一个人。 不不,不止两个星期了,王沛中想清楚,自从这个周婵新进门以后,周振星就变了。 直至今日,她已变得他不认得她。 他与振星已相处了三年,可是婵新出现才个多月,这个与振星分开已多年的半姐对振星竟有那样大的影响晌力,始料未及。 王沛中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放弃周振星,二,容忍周振星。 说实话,他认为家里若是付得起,拿点嫁妆不算什么,王沛中家兄弟姐妹众多,人人结婚,都由父母资助,兼打本做生意,没有什么不对嘛,如果振星不愿意开口,由他主动好了,若振星坚持独立,那么,也别有风味,他不反对。 问题想通了,但遭振星抢白,深觉无味,便自动告辞。 他一走,振星也内疚。 一切都是她的馊主意,此刻又怪到王沛中身上。 振星自书架上摘下那只色士风,坐到门槛上,对着露台试着吹奏。 她在中学时选乐器时坚选色士风,曾受同学揶揄,到正式学习之际,又不肯痛下苦功。 此乃周振星本色。 父亲说:“振星女孩子弹小提琴比较有气质,如果你愿意我可买只好琴给你。” 母亲说:“我无意见,自由散漫不拘,只要她自己高兴。” 振星试着吹奏起来。 像一个人温柔呜咽的声音,色士风这样唱:奇异救恩,何等伟大,救赎罪人,我本盲目,如今得见,我本盲目,如今得见。 振星心中烦恼,一腔愁苦。尽发泄在乐器中。 婵新看着露台外潇潇雨,心如止水。 她一向在祷告中只希望有一颗平静的心,不再渴求什么,只望享受上主已赐给她的福气。 可是看到年轻的振星那样彷徨,倒也恻然,总要到若干年后,振星才会发觉,她如今的烦恼是多么微不足道。 振星终于放下乐器。 第二天地把姐姐送进医院。 一切程序已经熟悉,她不再那么紧张。 她握住婵新的手,婵新笑,“振星,你着实服侍了我这么些日子。” “嘘。” “振星,我要你知道,我小时候希望达成的愿望,此刻我已完全做到,我没有遗憾。” “你在说什么!” 手术床已被推走。 这次没有人陪,振星买了一大迭杂志逐本闻赞,个多小时后,她的手提电话响起来,王沛中要到这个时候才醒来。 振星没好气,这是名符其实的少爷兵,打仗不能靠他。 他赶到,医生也自手术室出来。 振星忙前去听病情。 医全满面笑容:“修女的胄大可再用三十多年。” 振星松一口气。 只要她那尊胃尊肠不在她们的父亲面前崩溃,一切好商量。 王沛中完全像个外人,他只得以外人口气说:“你很爱她。”语气纳罕。 振星说:“她是我姐姐。” “不止是这样。” “她是我所最尊重的人之一。” 差不多了。 婵新苏醒,疲乏地笑:“这样缝缝补补,不知还能过几年。” “五十年吧。” “真的?谢谢你。” “这次不完全复原,不准出差。” 婵新清澄的眼睛看向天花板,“这次我也伯了,非遵医嘱不可。” 王沛中这时候对振星说:“过两日我要到台北去一趟。” “请便。” “从台北我将直接飞回温埠。” “那我们稍后再见。” “振星,你几时回去?” “要看姐姐几时康复,沛中,回到温埠,叫秘书把所有有关结婚事务取销,已付定金,由我家赔偿。” 王沛中完全处被动,哑口无言。 “沛中,日后见。” 这样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一则工作在那边等他,二则男子汉大丈夫不便苦苦哀求,他转身走了,自背影看,肩膀腰身都是僵硬的不甘心的。 婵新说:“他还是受到伤害了。” 振星叹口气“已经够好了,我原应把戒子也还他。” “那不行,”婵新笑,“指环一去,邓维楠会有所误会,可能得寸进尺。” “婵新,你真是玻璃心肝,水晶肚肠。” “谢谢你。”婵新仍然微微笑。 “最后一个问题,就让你休息,张贵洪为何向我要女装大衣,他的女友是谁?” 婵新笑,“你看你,多管闲事。” “我是凡人,爱说是非。” “你猜是谁?” “不知道。” “还会是谁呢。” 振星忽然明白了,“王淑姑,小王阳的母亲!” 婵新点点头,“镇人都知道这件事。” 振星十分感动,“那张贵洪倒是真豁达,对小王阳也真好,淑姑总算拣回些运气。” “且别乐观,张妈并不高兴。” “小王阳是什么身份?” “孩子的父亲是杭州人,并没有背起抚养女儿的责任,淑姑带着幼儿过活,颇受歧视。” “嗯,单身母亲。” “对,就是这个词儿。” 振星笑,“他们会有幸福的。” 婵新揶揄她:“这种第六感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好。” “我?我当然没问题,求仁得仁,是谓幸福,婵新,各人所求的不一样是不是?” 婵新拿她没折,只是笑,可是笑了伤口会痛,抑或应该说,不那么痛。 没与振星重逢之前,婵新已经多年多月与笑绝缘:世上苦难那么多,有什么好笑? 可是自振星处她学得一个道理:反正是苦,不如笑了再说,虽然振星也有笑不出的时候,不过胜在恢复得快,一下子反弹,连诉苦都是嘻皮笑脸的。 有振星在身边,日子过得特别决,这鬼灵精,真是一个宝贝,生她娶她的人,不愁 寂寞。 看护进来请访客出去。 振星说:“我去理发,沛中嫌我丑不要紧,不过,他既然看见,世上其余男士想也不盲,我得打点打点自己。” 像香港那样的地方,换一副头脸也没有困难,钻进美容院,可以一整天不出来。 年纪轻,面皮要恢复旧观比较容易。 但是,眼角那几条鱼尾纹怕不是来度假的,它们已经移民定居,拿到护照大概也不 打算走了。 回到小别墅,振星收好穿腻了的卡其裤与皮夹克,换上新买的套装及半跟鞋。 电话响了。 是母亲的声音:“怎么一回事,婚礼延迟?” 振星硬着头皮,“王沛中这家伙没出息,与你泣诉了?” 纪月琼说:“我巴巴地请了两位社会贤达做证婚人,此刻怎么办?” “妈,让我来处理,一定摆得平。” “我同你爸乘八二八明日抵港,你同沛中来接飞机吧。” “不不不!”振星大急,“不要来,不用劳民伤财,我已经超过廿一岁,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纪月琼厉声道:“你确实知道吗?” 电话已经挂断。 振星喃喃咒骂:王沛中你这蛇虫鼠蚁,我同你没完没了。 门铃一响,那虫豸已经找上门来。 因有伯母撑腰,得意洋洋。 振星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讨厌。 王沛中却笑咪咪,“振星,道套湖水线衫裙把你衬得色若春晓。” 那是很厉害的赞美了,王沛中平时不大说出口。 振星说:“爸妈明天来。” “我知道,我的父母也是明天来,他们与我住同一问酒店。” “什么!” “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玉沛中心情奇佳。 “我不打算在最近的将来结婚。” “大家面对面讲清楚最好不过。” “我不习惯出席大场面。” 王沛中忽然说:“能在这个美丽的都会商洽婚事,也是缘份。” “王沛中,为何惊动老人家?” “振星,我这个儿子,同你这个女儿,都欠父母良多,故此不得不让他们参予我们 的私事,我们不比那种十多岁出来打天下的子女,他们靠的是自己血汗泪,当然不必对 家人买帐。” 奇怪,王沛中居然说得有理。 他们的父母付出那么多,当然有权干涉。 “我妈会宰了我。”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振星悻悻然。 “要宰,在你宣布要结婚时就可以宰了。” 振星沉默一会儿,“你说得对。” “谢谢天,我也有对的一天。” “那,蝉新二度手术就瞒不过家父了。” “他可以承受,你放心,婵新也正在康复中。” 对,每个人,包括王沛中,都是好人,就剩周振星是个反角。 她缄默三分钟,忽然想起,一出戏,人人都是好人,那多闷,非得有个大花脸来插科打诨不可。 周振星又笑了。 到飞机场迎接父母的时候,还是紧张了。 她问:“为什么叫启德机场,啥人叫启德,有何德可启?” 王沛中看地一眼,不语。 “两班飞机分别由台北及温哥华同时抵达,那多好,一接接两对父母。” 王沛中仍然不发一语。 振星刻意打扮过,浑身亮丽。 “台湾叫中正机场,新加坡叫彰宜机场,”周振星自言自语,“上海叫虹桥机场, 都好听,是不是?” “来了!” 王沛中一个箭步上前。 两对父母几乎肩并肩一起出来。 倒底有一定年纪,有点倦态。 振星内疚,他们为她,自零岁直烦到今年二十一岁,这笔儿女债也真够瞧的。 说不出话,只得紧紧握手。 他们一致同意“有话慢慢说,先回酒店休息”,不比年轻人,上飞机前一小时还在 办公室,下了飞机叫部计程车又直赴分公司。 纪月琼心细,问道:“这是谁家的司机与车子?” “朋友。”朋友是邓维楠。 周舜昆则问:“婵新呢?” 振星答:“她很好,我同她天天见面。” 这时,王沛中的母亲讲了两句福建话。 振星马上看一看王沛中。 沛中说:“讲你比照片更漂亮。” 振星忙用国语答:“伯母才美呢,皮肤比我们都好。” 伯母笑了。 振星说的是实话,上一代妇女诚然驻颜有术,照说王沛中是幼子,王伯母说少已接 近六十,不知怎地,看上去犹似中年人。 据说那是因为她们不夸张,没有大动作,少说话,不乱笑,饮食又有节制,又无夜 生活之故。 什么都是要讲牺牲的吧。 照这种情形看来,周振星到了三十岁,已经可能比母亲及伯母老相。 到了酒店,两对父母分批回房休息。 纪月琼一把拉住女儿。 “葫芦里买什么药?” 振星拍手笑,“妈妈说话真有趣,都有典故吧,想古时华人的药一定装在古怪的容 器里,让病人模不着头脑。” “少扯淡,从实招来。” 振星泄了气,老老实实对父母说:“我的计划有改变。” 纪月琼恼曰:“你有什么计划?不过去到哪里是哪里。” 周舜昆在旁劝道:“其实做人不外如此,俗云人第不如天算。” 振星忙上前陪笑脸,“妈妈一生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没想麦虎母犬女,真是 丢尽了脸,什么地方都不用去。” 纪月琼瞪女儿一眼,“你倒是道尽了我的心声。” “妈妈,知母莫若女嘛。” 周舜昆咳嗽一声,“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振星收敛了嘻皮笑脸,摊摊手,“生活中原来还有许多其它有意义的事有待实践。” 纪月琼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三年大学已经启发了你。” 周舜昆劝道:“你别老讥讽地,她会反感。” 纪月琼看着丈夫,“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怕我不高兴。” “唉,你我是这个家庭的奴隶,有何作为。” 噫,父母开始唱双簧矣,事态略见严重。 “妈,取消婚约又不是离婚。” “错,离婚是无可奈何,取消婚约乃出尔反尔,儿戏之至。” 振星悻悻然,“见仁见智耳。” 周舜昆摆摆手,“我站在女儿这一边,无论怎样,我支持振星。” 振星鼻子一酸,低下头来。 纪月琼咦一声,“奇怪,我有说过要逼女儿出嫁吗,留她在身边有什么不好?” 振星完全放下心来。 周舜昆又惋惜道:“不过也许将来就碰不到比王沛中更好的人了。” “沛中的确不错,不过那一等级的人才还是很多的,即使终身不嫁,一个人也有一 个人的好处。” 周振星只觉自己幸运,她朝父母拱手鞠躬,“谢谢支持,谢谢各位。” 婚礼就这样非正式无限期押后。 周氏伉俪陪着王氏贤夫妇倒处吃同逛,分手之际依依不舍。 王太大当面称赞纪月琼:“这么时髦的一个人,对我们这些阿巴桑毫无架子,真正 难得。” 这时纪月琼亦觉得亲家是豪爽磊落的生意人,怪不得发了大财,深觉婚事不成是宗 憾事。 无奈她不得不尊重女儿的意愿。 纪月琼想起多年多年前的事来,一日上午,她正淋浴,忽然发觉有人偷窥,呵原来 是两岁多一点的振星,正笑咪咪在浴帘外张望,接着取过搁在一旁的浴巾,双手捧着递 给妈妈呢。 当时纪月琼的眼泪就飞涌而出。 当然她要支持振星,她们是母女。 不要说是这种小事,再大的事故,责备管责备,支持还是支持。 振星也没闷着,她悄悄接姐姐出院,急急安排父亲同她见面,这边又要应付王家三 口,还得随时要听邓维楠的消息。 不是不累的。 如有选择,周振星情愿做三十日苦工,打扫洗熨煮,蓬头垢面,在所不计。 她真捏着一把汗,悄悄同婵新说:“幸亏你没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怎 么同父亲交待,所以我同你都得好好活着,千万不能死,死了没交待。” 婵新一想,却是事实,内心不禁恻然,说到孝道,振星这家伙比她明白得多。 周舜昆问女儿:“你这样四海为家,要到几时呢?” 婵新笑笑答:“教会即为我的归宿,我没有流浪的感觉。” 周舜昆说:“说你同妹妹不像呢,才不是,两个人回答起父母的问题来,均滑不留 手,避重就轻,讲了等于没讲。” 这时振星忽然谦虚起来,“呵姐姐胜我多多。” 周舜昆瞪她一眼,“你俩旗鼓相当,不相伯仲。” 振星只得噤声。 周舜昆吁出一口气,“若要好,老做小,我只得尊重你的选择,恭敬不如从命。” 纪月琼劝道:“这话说得赌气了。” 婵新只是陪笑。 幸亏不久都走了。 壬沛中陪地老爸老妈回台北,周舜见陪妻子到新加坡探亲,只剩她们两姐妹留在香港。 振星搔搔头,“曲终人教,怪寂寞的。” 蝉新却问:“有什么办法不叫父母失望?” “有,立刻找两头好人家,我同你即时嫁过去,各人生一对孪生儿,一半过继给周 家,哈哈哈哈哈,以后一辈子快快乐乐,富富泰泰的过,没病没痛,没有烦恼……” 婵新嗒然,“世上没有这种人吧。” “有些父母是不知道的。” “我们的父亲呢?” “大抵也不知道,可幸他愿意包涵我们。” “我们真幸运。” 振星抗议:“那是我的口头禅。” 婵新看着振星,“你不打算回去了吧。” 半晌振星才说:“听说香港找工作容易。” “难怪天天在那里翻开南华早报。” 振星已用红笔圈出数十份聘请广告打算行动。 她说:“我想陪着你。” “振星,我不怀疑你的诚意,可是我劝你莫以我为重,下一站我可能会调到南美洲去。” “那么,或许我想在邓维楠身边。” 婵新领首笑,“倒底还想近着熟人,不敢全盘独立。” “听王沛中说,反正婚期取消,他爸妈要把他拘回台北去帮家里大量设计改建旧屋。” “听,你可能永久失去他。” “我知道,失去他是十分可惜的一件事。” “怎么,又后悔啦。” “可是,我并不真想得到他。” 婵新看着妹妹那患得思失的样子,不禁庆幸自己毋需选择。 所有选择到头来一定都是错的,因为当时间过去,失去的全会变成最好的。 当下婵新说:“你不同,你有福气,你永远会碰到更好的。” “那更令我心惊胆战,受宠若惊。” 邓维楠再见到周振星的时候,发觉她已经改变了。 振星刚见完工,一身打扮无懈可击,化妆明艳,举止文雅,换句话说,此刻的周振星同银行区一般行政人员无甚分别。 在杜邦分公司就起码有百多名。 邓维楠有点失望,他怀念那个毛燥豪迈穿着脏靴子的周振星。 振星自他眼神中看出他的意愿,不禁轻轻道:“人是要适应环境的。” “你何必呢,我们要为生活,不得不作出迁就,你,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振星大为讶异,“我,我总得长大呀。” 邓维楠摇头,“太多少年老成,周振星不必成为一份子。” “多自私。” 邓维楠笑了。 “说说你找工作过程。” “机会是很多,可是新人的薪酬并不如传说中好,工作性质也很拉杂,生活程度非 常之高,做它十年未必有节蓄,还有,交通挤,上班十分不便,相当吃苦。” “意见中肯。” 振星自嘲,“早知如此,不如结婚。” 这一句话提醒了小邓,他发觉振星手上那枚大钻戒已经收起来。 “怕老板觉得你太阔气?” 振星不知怎么说才好,先咳嗽一声,“我们协议押后婚期。” 小邓一怔,不动声色,“延至六七月?” 振星抬起头,很怅惘地说:“不,也许永远结不成了。” “你感觉好似很复杂。” “我不舍得。” “为何改期?” 振星摇头,“真的,不是时候” 振星很坦白地倾诉:“小邓,此刻人人都觉得年轻的周振星可爱,鲁莽都值得原谅,可是过了二十五岁,这可爱将会用磬,届时怎么办,我总得充实自己,不趁现在趁几时?我不愿一生做个草包。” “可爱的草包。” “小邓,谢谢你。” 邓维楠看着地,渐渐她会学得精刮、世故、圆滑、把利害放第一位,名利放第二位,不消三五载,就迷失自己,像所有人一样,营营役役,为很小的事失意,又为更小的事得意。 他知道,因为他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可是叫周振星不长大,又是何等残酷之事。 邓维楠伸出手去,轻轻拨动振星额角的碎发。 他温柔地问:“有没有人怀疑我是第三者?” 振星哑然失笑,“你愿意扮演这种丑角吗?” “振星,为了你,任何事。” 这种话,即使是假的,听了也舒服,何况邓维楠不是说假话的人。 “维楠,有一间美资银行,在此训练伙计,预备稍后派驻温哥华,他们一看我的情况,就乐了,认为我非常适合,我得到那分工作的成数很高。” “以后你就得早睡早起。” 谁说不是。 自郊外的小别墅出来,起码要一小时才抵达银行区,中饭吃便当,六时下班,回到家天色已晚,要准备明日功课,最好早早上床。 “你说我会习惯吗?” “当然你会,周振星,派你到戈壁或是火地岛你都会开花结果。” 振星撇撇嘴,“我就是怕你会那样说。” 终于讲到正经。 婵新出来说:“邓先生,我们总得付房租给你。” 邓维楠知道越推会越烦,于是爽快地答:“好呀,一季三千港元,我只是租两个房间给你们,其余地方,我自己也要用。” 婵新知道他不在乎,笑道:“太便宜了,每月三千吧。” “这样吧,一口价,每季三千六,租不租拉倒。” 振星抬起头,“妈妈说山海经里有个君子国,就是这样谈生意。” 邓维楠说:“君子国好象是镜花缘里的传说。” 振星问:“什么叫镜花缘?” “这是中国人的禅,”婵新解说:“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真的,是虚无的幻觉。” 振星骇然,“呵那多伤心。” “所以镜花缘其实即是无缘。” “唏,一本小说何必用到这样悲哀的名称。” 婵新笑道:“悲剧容易动人嘛。” 邓维楠连忙说:“租金就这样谈好了。” 婵新说:“过几日我会到教会去听指示。” 振星说:“她们修女也分等级,并非天下大同,侈女之上有高级修女,然后升为首席修女再有总级顶级修女,大抵也免不了有人装模作样,仗势凌人,只要是人,就有人的劣根性。” 婵新瞪振星一眼。 振星说下去:“婵新一样要小心侍候这些人。” 邓维楠在振星耳边说:“明知何必故问。” 通常他只能逗留半天时间,傍晚总得乘飞机回去,即使因公事留多一日,反而要住到酒店。 周振星总是顺利地得到她要的一切,包括那份工作。 一声想学好粤语,十个八个男同事扑上来表示一三五二四六下了班都有空,还有,星期日全天侍候。 受训只需八个礼拜,但是每天时间相当长,有时忙至晚上八时,是她自己要跟着上司倒处跑。 婵新问:“男同事喜欢你吧。” “喜——欢。”怪声怪气。 “女同事呢。” “也喜欢。” 婵新奇问:“何解?” 振星笑嘻嘻,“她们觉得我笨,衣着头面又不如她们光鲜,况且,几个礼拜后就要走,没有威胁性。” 婵新叹日:“有眼不识泰山。” 第二天,振星驾车送婵新出市区到教会报到,然后上班,约好婵新中午在一间咖啡室等,以便接她回去。 等等了大半小时,不见人影,振星急了,只后悔没把手提电话交给婵新。 正在彷徨,婵新出现了。 振星迎上去,谢天谢地,可是慢着,为什么她脸色如此难看,急问:“婵新,你没有事吧。” 婵新坐下,喝一口咖啡,苦笑,“有,很大的事。” ------------------ 好友karen精心输入 文学视界(http://wxsj.yeah.net)独家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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