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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在一边问:“我呢?我该到什么地方去,我是否放假?” 子佳说:“你自己温习功课,我稍后即返。” 她躺在沙发上,伸个懒腰,“正好补一觉。” 子佳赶到公司,张天和正在等她。 他脸色铁青,似有压抑不柱的怒火。 子佳一见,也没好气,冷冷道:“什么大事,老远叫了我来,就为叫我看这眼睛鼻子?” “你昨天到什么地方去了?” “明知故问。” “你到欧亚去见了那个叫施鸿展的人是不是,丧国辱邦地拿到一笔芝麻绿豆生意尚洋洋得意是不是!” 子佳也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你的旧情人是不是?” 子佳冷笑,“这好像已脱离公事范围。” “曾小姐,我的女职员不能不择手段,我不能叫外人笑我施美人计。” “张老板,我并非美人,你大可脱嫌,施某人只是我的;日同事,利用一下类似关系而赚得一宗生意,何乐而不为。” “我得到的情报却不是这样的。” “张老板,你的情报人员大大失职,”子佳冷笑。 “我不屑做这种生意!” “那么,把合同退回去。” “人家更多话说了。” “这样吧,”曾子佳瞪着他,“左又不是,右也不是,干脆失掉金星公司,大家度假去。” 张天和看着子佳,忽然之间气平了,“我只是想说,生意固然重要,牺牲太大,却是划不来。” 子佳亦降低声线:“我并没有牺牲什么,眼睛鼻子都在此地。” “可是,自尊却一点点剥落,荡然无存。” 子佳忽然笑了,“自尊,那是什么,大学出来,上班第一天开始,已经没有自尊,只余生活。” “子佳,话不要说得太难听。” “张老板,有自尊,我早辞职了,还会一大早给您老召了来听教训?” 张天和一想,大大觉得尴尬。 子佳回一句:“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过,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会为公司出卖自己。” “好了好了,牢骚发完没有。” 子佳好气又好笑,“张老板,你好出身,不明白什么叫挣扎求存,动辄惊怖地叫:这种事怎么做得出!那种事亏他狠得下心!绝对不予谅解。”子佳语气渐渐悲凉,“太天真了,太不懂得体谅人了。” 张天和解嘲:“你瞧我这个张天师。” 子佳这才有时间坐下来,不知怎地,十分想抽一支烟,一烟在手,名正言顺可以不必讲话。 半晌张天和说:“他们都说他是你的旧情人。” 子佳好气,“我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那样平凡的一个人,怎么配得起你。” 子佳笑了,双臂抱在胸前。 若干年前,不少人还以为她配他不起呢。 “那种等级的人,本市起码三十万个。” 子佳还是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突儿,他召她来,就是为了弄清楚施某人与曾子佳的关系? 当下她不动声色。 “以后你不必再同欧亚联络,我会派人过去接头。” “最好不过。” “告诉我,曾子佳,你算不算一个精刮厉害的女子?” 子佳沉思后答:“我很会保护自己,在过程中如果伤害到他人,我不会遗憾,不过,我绝对没试过为着个人利益而陷害诬告他人。” 张天和有点困惑,“这样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子佳觉得好笑,代他解答:“目前世风日下,道德沦亡,我觉得我不是坏人。” “是不是好人呢?” “做好人并非我的人生目标。” “你的目标是什么?” “安居乐业,当中经过些什么,并不重要;最终达到目标,即系成功。” 张天和凝视子佳:“我不了解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子佳温和地答:“好老板只需粮期准,毋需了解伙计。” “我的生活圈子太窄,我与外界脱节,我怕人觉得我肤浅。” 子佳笑:“谁,谁敢那么说?富家子弟何须阅历。” 张天和还想发表意见,子佳看看表,“蓉蓉还在等我。” 张天和并无搭讪。 “你不关心她的学习进展?” 张天和扬扬手,“已经把她交给你了。” 能够这么放心,可见倚重子佳。 他又说:“你一定觉得这次试图改变蓉蓉,对她来说,不甚公平吧?” 子佳摇头,“我不会那样想。” “因为你是导师?” “因为这世界大致还是公平的,她愿意接受这样的考验,一定有她的理由。” “长远来说,对她是有好处的。” 这是实话,三两年后,当车蓉蓉再也不能穿肉色钉亮片窄裙的时候,内涵很能派一点用场。 “我要回去了,” 回到公寓开门进去,车蓉蓉拥着枕头安眠无忧。 睡着的她都那么好看,比醒着的时候小一点,仿佛只有十六七岁模样。 很多女孩子在这样的年龄还需司机送放学,车蓉蓉已经是社会大学博士。 子佳有点好奇,她在什么情形之下认识张天和,又在什么机会底下猎取到他的心? 她怎么样同他谈条件,又如何保证这些诺言最终兑现?都是学问,比空泛地谈论国家大事或保护环境困难得多了。 子佳愿意知道详情,只是不方便问及细节。 她做一杯咖啡,继续读那看到一半的副刊。 蓉蓉醒了,慵懒地问:“张老板有什么话说?” “臭骂我一顿。”子佳据实答。 “你有没有哭?” “谁有那么多眼泪,我受了气只会皱眉头。” “他有无表示对我不满?”蓉蓉关心自己部分。 “没有啦,”子佳笑,“一天骂一个女职员已经足够。” “像他,好像生下来就该有人迁就他。” 子佳温和他说:“人是有命运的。” “我认识他的时候,在一间模特公司任职,我为他的产品拍摄广告。” “那时,还在中学里吧。” “嗯,差半个学期毕业,心已经开始野,从没想过要做朝九晚五的工作,赚不了钱呵曾小姐。” 子佳微笑不语,都是实话,有什么好辩。 “我真想出入头地,出一口乌气,现在想起来只觉幼稚,给谁看呢,其实我并没有亲友,也没有敌人,而那时心目中所谓成功,不过是衣服光鲜点,屋子大一些。” 子佳笑,“这的确也是成功的特征。” 蓉蓉讪笑,她跟着说:“张天和来看我拍广告,可是导演挑剔,一直自上午十时拍到凌晨尚未完结,他一直坐在那里,一时打几个电话,一时吩咐司机去买水果,直到拍摄完毕,他表示想送我回家,我才明白他等的是我,我还以为他关心那个制作呢。” 子佳笑笑。 她可以想象得到,当年的车蓉蓉那双大眼睛更为清澈,小面孔雪白,长桃身段刚成形,整个人像只活娃娃,张天和立刻想讨好她。 “跟着他什么都有了,”蓉蓉说,“班上有个同学最夸张,戴双手套都说:‘妈咪自瑞士买回来,’其实任何一间百货公司里都可以找到一百打,后来我扬眉吐气,课外活动我都穿张天和买的维撒昔。” 对,没有大多的妈可以买得起。 “我一直很感激张天和。” 子佳有一个疑问:“你的物质生活忽然丰富起来,家里大人不会怀疑吗?” 蓉蓉忽然笑起来,一手指着子佳,一手接着胸口,过一会儿停止了,才说:“大人,什么大人,还等我拿钱回去贴补生活呢,后期把我当神明一样,至少也是衣食父母,你以为他们会追究钱的来历?” 子佳不语,太天真了,以致出丑。 张天和感慨他的生活圈子奇窄,其实曾子佳也不比他好很多。 “这几年来我一直供奉他们,他们也早已自贫民区搬了出来,现在生活相当舒适。” 张天和改变了她的一生。 蓉蓉说:“假使我没遇到张天和——” 子佳给她接上去:“那你会遇上刘天和,陆天和。陈天和。” 蓉蓉一下就听明白,黯然答:“是,你说得对,我存心要找出路,这是惟一捷径。” 已经厌倦了校服以外只得一条牛仔裤,所有对别的女孩子来讲十分普通的物质在她均是梦想,邻居不乏秀丽的少女婚后忙得团团转,生育后终于胖了二十公斤……车蓉蓉这个陋室明娟一早已决定要飞出去。 “你讲得对,”她对曾子佳说,“不是张天和,也会是李天和。” “张天和比较好,”子佳笑,“张天和天良未混。” “是,我十分幸运。” 她们笑了。 子佳打开英语课本,听蓉蓉读英语会话,更正她错误口音。 蓉蓉说:“你的英语似灵格风。” 子佳说:“记住,讲中文时不要夹杂英语,就算会英文人家也不会把你当作天才,又中又英是十分肤浅做法,要不你全部讲英文。法文。或俄文。” “是曾小姐。” “见人之际,虚伪一点,嘴角总要朝上,眯眯笑,像我们出去开会,管你心中又苦又酸又涩,脸皮上切勿露出来,若连控制五官的能耐都没有,回家去痛哭,不要出来现世。” 蓉蓉吐吐舌头,“是是是。” 子佳叹口气,“没有了,我已把我所知倾囊传授给你,只怕你会跟我一样失败。” 蓉蓉奇问:“失败,怎么会?” “你看我,到了如今,一无所有,在外头没有自己的生意,在家里没有人叫我妈妈,我至今不过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蓉蓉不以为然,“唷,听得我几乎要哭了,曾小姐,有着那样响噹噹名头的你还乱谦逊的,这个要不要我跟着学?” “要要要,有一天你大红大紫了,人家叫你大明星,你怎么回答?” “我说哪里哪里,我只是个跑江湖杂耍的。” 她们笑作一团。 这是曾子佳多年来第一宗愉快的差使。 整个黄昏车蓉蓉都在练习与人对话时眼睛看着人家的鼻于。 她承认从前说话不是看着报纸就是瞄着电视,还有,不住打呵欠,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聊天罢了,那么严肃为何来,白辛苦。 子佳还对她说:“鞋子是鞋子,拖鞋是拖鞋,为什么把鞋跟踩扁当拖鞋?多邋遢,坐在椅子上切莫翘椅脚,拜托,不要抖脚,树摇叶落,人摇福薄。还有,锁匙圈别套在手指上叮铃铃的转,呵蓉蓉,我拿你怎么办呢,你坏习惯之多,你这个人千疮百孔,把口香糖给我吐出来!” “还有,手不要老去摸头发耳环,这叫搔首弄姿,十分难看,补胭脂请进洗手间,大庭广众做来不雅,即使觉得人家话题无味,也不可频频取出小镜子照面孔解闷。” “还有,在座超过两个人的时候不要老谈自己,请多多关心他人,认识时事,世上许多人在吃苦,你的片刻不如意让爱人知道已经足够。” 蓉蓉唯唯诺诺,“这个我做得到,那个大抵没有可能,那个可以试一试……” “什么做不到?” “口红掉了不照镜子怎么补?” “明明是小嘴,偏偏涂成血盆大口,还以为美。” “流行大嘴嘛。” “真已望明年流行单眼。” “曾子佳小姐,有时你也真是刻薄。” “啊这种工夫你就不必学了。” “谢谢你曾小姐。” 车蓉蓉也快要青出于蓝。 “曾小姐,你平时同些什么人来往?” “很闷的一群人。” 蓉蓉说:“可以想象,大家说话的时候看着大家的眼睛,‘谢谢’,‘不客气’,皮笑肉不笑,可是这样?” “完全正确。” “带我去见他们。” “唷,参观动物园?” “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不一定是好经验。” “让我出去,当作彩排也好。” 子佳想一想,“见到男生不准抛媚眼。” 蓉蓉气忿,“那我的眼睛该怎么办,直钩钩,”十分感慨,“还是看地下?” “闭上最好。” 子佳还是把蓉蓉带出去了。 那是她一帮;日同事老朋友,通常五六个人的样子,定期每月聚餐,本来一共十二人,不过永远到不齐,她们通常约在星期日中午,大吃一顿,七嘴八舌诉诉苦,回到家,又是一条好汉,从头再来。 把蓉蓉带到这种场合去实在不适宜,但,又为什么不呢,看看她过不过得了众大姐这一关也好。 子佳与蓉蓉迟了十分钟,这些女友平时准时已成习惯,消遣娱乐也一样如办公事,看到子佳齐齐转过头来,“咦,怎么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朋友?” 子佳为她们介绍:“叶秀婷、钟茵燕、招洁华、王日英、刘宝明、吴珊娜,有些未婚,有些已婚,有些离婚,全部满腹牢骚,一肚苦水。” 女生们大声啐子佳,“去你的。” 蓉蓉只是骇笑,静静坐下,叫杯矿泉水慢慢喝。 只听得招洁华讶异问:“小朋友是什么人?” “我远房表妹。” “来过暑假吧,是时候了,这是他们的流金岁月,真要好好享受,妈妈也真疼你,买阿玛尼给你穿,当心宠坏。” 王日英则说:“我们年轻之际,什么享受也无。” 吴珊娜说:“喂喂喂,别灭自己威风,小妹今年方二十八岁半,还算年轻。” “人家才十九岁。” “她是真小,我不算大。” “对对对,讲话真技巧。” “蓉小妹你别理她们,来,谈谈你自己,有了男朋友没有,在什么大学念书,几时毕业?” 蓉蓉只是笑。 她不想骗她们,故不想开口,只是一味笑。 叶秀婷说:“你们那种大贼似模样吓坏人。” 钟茵燕说:“不会吧,我们坦率可爱罢了,是不是小妹?” 蓉蓉不敢回答。 众人见她不愿多话,就回到一贯的话题上。 招洁华问吴珊娜:“令尊身子怎么样?” “八十五岁了,你说还能怎么样,随时大去,他知道,我们也知道,嘴巴只是不说,一静下来,大家都伤感不知时间去了何处,我是么女,父亲生我时已经老大,分外吃亏。” 蓉蓉听了这番话,在心中回味,不禁侧然。 王日英转了话题:“欧洲之旅如何?” 刘宝明答:“我在尼斯住了一个月,没去其他地方。” “法国南部比较穷。” “小姐,旅行对你来讲不过是大量选购时装,生活还有其他呢。” “人各有志,不准吵。” 子佳问:“尼斯美吗?” 刘宝明叹口气,“不用我日做夜做,处处皆美。” “什么地方度蜜月最好呢?” 叶秀婷大笑,“有人肯娶我,我请客度蜜月。” 蓉蓉只觉如此对白精彩万分。 子佳问:“各位工作上有什么进展?” “都升了吧。” 王日英举手,“我没升。” “去你的,你六个月前才升过。” 叶秀婷说:“我买了份人寿保险。” “是,你应该买,你是单身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可获保障。” 说起孩子,她们脸色祥和,“只得秀婷有女儿,真好。” “带孩子,极辛苦。” “绝对有乐趣有报酬。” “同世上一切事一样吧,不付出,无所获。” 子佳看蓉蓉一眼,怕她打呵欠,可是没有,蓉蓉聚精会神。 也难怪,这班大姐演说起来,比许多趣剧精彩。 “惠丰行终于请了莎连娜。” “关某不是在至尊洋行任职吗?” “合同满了,她与老板均无意续约,只得另起炉灶,她现在同惠丰的洋班威尔逊在一起。” 子佳想起来,“这莎连娜好似有丈夫。” “她不大说起,但时时提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儿子。” 子佳想了想,“假如她丈夫不只是一道影于,如果她丈夫可以支持她精神与物质上需要,你想,这世上还有没有关某这种厉害女人?” 王日英道:“莎连娜有什么厉害,卖艺又卖身,还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背后阴阴笑,真正能干的女人,二十三岁好退休了,积聚过亿,连税局都抓不到把柄。” 子佳不动声色,用眼角瞄一瞄蓉蓉。 只见蓉蓉睁着大眼睛,嘴角含笑,用心地听姐姐们发表伟论,完全置身度外。 呵,成功了。 这就是社交礼貌,当着外人,心里想些什么完全不要露出来,再不高兴,也万万不能一脸晦气怨怼的样子。 钱茵燕说:“我觉得储蓄一千万已经很难,不要说是一亿。” 王日英答:“小姐,钱赚钱,翻几番就有迸帐。” “像莎连娜那样的人,有姿势,无实际,过几年怎么办?许多年轻貌美的师妹会出来争饭碗的呵。” 子佳笑了,“咄,又不见你们那样关心我。” “珊娜要移民了。” “去哪里?” “全世界人到温哥华,我自然跟大队走。” “华人像不像旅鼠?” “别这样想,一钻牛角尖就不开心。” “听说彼邦即使天气曼妙,华厦美食,还是觉得寂寞。” “那自然,寂寞无处不在。” “有些人当是一个新的开始,把不愉快的人与事统统撇下,旧的烦恼扔得远远,重新生活,也是美事。” 刘宝明笑,“就是希望没人认识。” 接着食物来了,众人忙着大吃大喝。 子佳觉得时间差不多,便与蓉蓉一起告辞。 “喂,我们还要去逛公司。” “下次吧,我手头涩,不见所欲,其心不动。” “得了,曾子佳。” 上了车,子佳笑问:“怎么样?” 蓉蓉看着子佳,忽然说:“都是聪明笨伯不是。” 嘎?“此话何来?” “说没有聪明才智呢,又不正确,都拿着高薪指挥如意,独当一面,可是那么聪明的人,却又无长远打算,比我们更不如,试想想这十多万摩登职业女性到了五十岁会怎么样。” 子佳一怔,瞪她一眼,“指桑骂槐。” “不不,你不在内。” “我还可当她们的代表呢。” 蓉蓉没声价道歉。 “车蓉蓉,你说得对,我们不是不可以学父亲那代直做到五十多岁荣休,可是女人到了白头还需自力更生真有点那个,还有,父亲那辈退休后多多少少可享儿孙之福,我们并无家庭,一定孤苦。” “是呀,”蓉蓉说,“片刻神气活现,并未能真正提升女性地位。” 子佳看着蓉蓉:“你呢,你身家过亿没有?” 蓉蓉忽然腼腆起来,“还没有啦,哪里有呢。” 子佳叹口气,蓉蓉果然学会谦虚。 “蓉蓉,有没有觉得一班姐姐可笑?” “我怎么敢笑!” 子佳却笑了,“幸亏笨怕多,否则你就不能够一枝独秀。” 不知怎地,这话好似得罪了蓉蓉,她缄默了。 要过很久很久,她才说:“我若有本事,也多读几年书,可攻可守。” 曾子佳在心里说:幸亏你不爱读书,否则还了得,那简直是总督人才,她若出来做事,像曾子佳等庸人真得活活饿死。 “我累了,曾小姐,我约了人搓牌,预备打通宵,调剂精神,我早退。” 子佳啼笑皆非,倦了才去打通宵牌,这是哪一国的逻辑。 回到家,子佳拨电话给王日英:“我表妹怎么样?” “很漂亮,没有性格。” 子佳笑,成功了。 “好出身的孩子往往单调无味,所以异性都喜欢野玫瑰。” “日英,”子佳忽然想起来,“我们是什么?” 王日英很神气:“我们是树。” “是吗,是灌木还是丛木?前者冬季落叶,后者属冬青针叶类。” 王日英叹口气,“我希望我经得起风吹雨打。” “日英,你若有儿子,会放心他同我表妹走吗?” “只怕高攀不起吧。” 子佳很满意这个答案,不过,她也不敢忘记张家诸人目光更为厉害千偌百倍。 “这女孩从哪里回来?” 子佳胡扯:“火奴鲁鲁,她家长要她向我学习。” “学你,笑死人。” 子佳抗议:“有什么好笑?” “千学万学,怎么会学到你我身上,打份牛工,既受气又辛苦,永久不得超生。” “怎么说语气悲凉起来,各种生涯都有阴暗一面,我们纵然辛苦,也不比豪门少奶奶更怨。” “曾子佳,少呼口号。” 子佳挂了电话。 像她这样的笨伯,曳懂得耍手腕利用机会,所以还可生存。 片刻有人敲门,子佳去一看,又是张天和。 子佳纳罕不已,这是几时发生的事,此人怎么登堂入室?从来没有男同事进过曾子佳的寓所,即使到暧昧阶段,子佳还是情愿在外头见。 张天和却不知在何时开始爱来就来,爱去就去。 偏偏他一开口说的又好像是公事,不能不让他进来。 果然,他一坐下来就问:“蓉蓉怎么样?时间很紧逼了。” “最好送她去瑞士读两年仪态课程。” 张天和笑,“没有时间了。” 子佳忽然说:“太少时间,太多美女。” 张天和一听,大喜过望:“你真是我的知己,子佳。” 子佳吁出一口气,“有没有想过要做其他的事?” “这就是侮辱我了,金星公司盈亏自负,从未蚀过本,年年都发十四个月薪水,若有哪个女孩子肯委身下嫁,我也有能力使她丰衣足食,我亦可保证我的孩子会受到最好的教育,一生无忧,与我一般享受生活。” 他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子佳无言。 隔一会儿她说:“会不会浪费时间……” “不会啦,我的生命我的时间我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你认为张天赐甚有作为?我觉得他太爱玩数字游戏,忙得连休息时间全无,还有,张天理是不是发神经,孵在戈壁成年累月同恐龙骸骨打交道,唏,我比他们健康正常得多了。” 又仿佛言之有理,子佳笑出来。 “那么说来,”她调侃他,“你是兄弟中最聪明最最有成就的一名了?” “你怎么知道?这正是事实。” 所以他也不想外出接受考验,索性躲进他那豪华的小楼自成一统。 “子佳,今日我有一个建议。” 老板一有馊主意,伙计就得陪着他玩。 子佳只得笑道:“说来听听。” “子佳,你不如升做我的私人助理。” 子佳气馁,“你不是已经有衣莲吗。” “家父的私人助理,跟了他三十多年,如今还是好朋友。” 他的意思是跟班。傍友。应声虫,从前很流行这样的人,每个老板身边都跟着一两个小人物,像太太奶奶房里的贴身侍婢。 子佳直接他说:“这不是一个职位。” “天赐身边有一男一女,他们做得不知多满意。” “听说加拿大找工作是比较难。”子佳脸色铁青。 “好好好,”张天和知难而退,“不过是一个建议。” 曾子佳背后己经爬满冷汗。 她问张天和:“菜单出来没有,中菜还是西菜?” “在衣莲处,好似是中菜西吃,别担心,蓉蓉对吃很有心得,这几年已经吃遍全世界,她知道吃鲜芦苟可用手指。” 呵,那多好,至今曾子佳最怕用筷子吃蟹,怎么吃?只得把鲜肉统统牺牲掉,看样子还得请教车蓉蓉。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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