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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他换下西装,只穿普通的T恤,看来更像当年的立品了。他从冰箱里拿出预先买好的猪排什么的,又开了个罐头汤,稚气地忙得好起劲。
  他坚持不要贝妮帮忙,只许她站在一边看。他的手法居然很纯熟,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洋葱猪排已放在餐桌上。
  “忘了问你,你在太子行楼下等了多久?你又不上班?”她坐在餐桌边。
  “从十点钟开始等,我看见你十点四十七分走进去的!”他说得好孩子气。“我觉得等到你比上班重要!”
  “多不负责的人!”她叫起来。
  “公司炒我鱿鱼我就去你家打工!”他开玩笑。“那时我可以天天对着你!”
  “之安会把你杀了!”她笑。
  “你不会那么残忍让他杀我吧!”他也笑。
  他们很愉快地吃完简单的午餐,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这是她向往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家,是吗?
  她想着和之安对坐餐台,相敬如宾,客气得过分的时光,她,真该挣脱束缚?她真该向既成的事实挑战?她会有这份勇气?
  “想什么?”他在她耳边问。
  她一震,发觉他已收拾了碗碟,换了两杯香浓的咖啡。哎,她真是想得太入神了。
  “我在想,,是否该请这位微电子硕士到我家去当大厨师!”她力持自然地说。
  “为什么不乾脆来我家当女主人?”他反问。
  “又来了,”她的脸一沉。说:“说过不许再说的!”
  “别那么严格,贝妮,”他说:“我担心这种偷来的时间不会长久!”
  “你,”她说不出话,他的预感?不会长久?
  “别谈不愉快的事,”他拿起她的咖啡,用一只手拥住她的肩,带她到沙发上。“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就该享受每一分、每一秒时间。”
  “立品,我好,矛盾!”她终于说,“我不是个善变的女孩,我也不轻易爱上任何人,对你,我没办法!”
  “矛盾什么?”他用双手围住她。“我们相爱,,总有办法解决的!”
  “没有办法,不会有办法,”她不停地摇头,她的心都揉碎了,为什么上天要安排她和立品分散?为什么又安排他们再见?是故意的折磨吗?“我知道不会有办法!”
  “谁说的?我们可以,走!”他说。
  “走?”她吃了一惊。“不,不行,不能这么做,之安会受不了!”
  “但是不走,你会受得了?我会受得了?”他吻她的脸,吻她涌出来的泪水。“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的心全乱了。
  立品又在吻她,他的物像五年前一样温柔,一样炽烈,她嗅到立品身上散发出熟悉的纯净男人气息,五年前的爱,五年前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毕竟,立品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是那个她曾为他献出十九年纯情的男孩!
  她攀住他的脖子,她承受他的吻、承受他的爱,心中纠结着的烦恼、忧愁、矛盾一扫而去。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是爱着、被爱着,她情愿这一刹那是世界毁灭的时刻,她甘愿死在立品怀里!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才从那狂热的梦中醒来。她的眸子清澈透剔,她的两颊染上红云.她全身都是醉意。他那么定定地、深深地凝视她,神色庄严而肃穆,像在圣坛宣誓的年青人。
  “贝妮,我不是第一次吻你,也不是第二次,绝不是!”他喃喃地说:“我们是在梦中?或是前一世的爱人,是吗?是吗?贝妮,这是姻缘?”
  “我,不知道!”她轻轻地摇摇头。“立品,我只说,我爱你,好爱你!”
  “贝妮!”他又拥住她。
  “我爱得,好疲倦,”贝妮蜷伏在他怀里,柔得像只波斯猫。“我爱了好久、好久,一定的,爱了二十年。”
  “贝妮!”他再吻她。小小的精致客厅里,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深深的情,他们被淹没在里面,忘了时间、忘了自我,忘了周遭的一切。
  他们的爱不是突发,不是一见锺情,他们爱了长长久久的二十年。你知道、我知道,贝妮也知道,只有立品不知道,是吗?有一天.他会知道吗?没有人能预测!
  “贝妮,答应我,跟我走!”他打破了沉默。“跟我回美国,让我们结婚,让我给你爱情,给你安全感!”
  “我,考虑!”她说。她似乎再不坚持了。
  “考虑什么?我们相爱,我们有理由在一起,”他说得有点霸道。“在美国没有人会认识我们,跟我走,贝妮!”
  “我,”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因为她太善良。
  “别犹豫,”他捉住她的肩,他决心要得到这个令人又爱又怜的女孩子。“我们立刻走,没有人会发觉,答应我,贝妮!别折磨我了!”
  “我,答应!”她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停止挣扎。
  和同一个男孩子恋爱两次,世界上还有相同的事情吗?
  飞出囚牢星期天,之安在家中陪着贝妮。
  贝妮心神不属地守在电话旁边。之安的体贴和爱护竟变成了她的阻挡,地无法去见立品!
  之安坐在一边沙发上看报,烟斗里的烟雾轻缓地围绕在他四周,好安详、好悠闲的模样。
  近千的客厅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被巨大的冷寂所吞噬。
  这就是贝妮的家。
  有安全感,有富足的物质享受,却冷得像个大冰窖,在精神上是空虚的。
  如果没有爱情,贝妮可以长时间地忍受这空虚,但现在,她心中全是立品的影子。她已没有办法,她全心全意都在立品身上。她下意识地叹一口气。
  之安立刻发觉了,放下报纸,爱怜地望着她。
  “不舒服吗?贝妮!”他问。
  “没有!”她警惕起来,不能给之安发现什么。“家里太冷清了,是吗?”
  “贝妮,”他有些歉然的。“我知道我太忙,没有时间陪你,我不反对你招待朋友到家里来玩,或者,你可以出去逛逛街,买点东西!”
  “不是这意思,”她好惭愧,之安太好了。“之安,我们,会有时间出去旅行、度假吗?”
  “最近不行,”他摇摇头。“等秋天过后好吗?我带你到欧洲旅行!”
  她暗暗叹息。她希望之安答应她,帮助她解决目前的矛盾,可是之安完全体会不出。
  “好,吧!”她轻轻的。“等秋天过后,我们去欧洲!”
  之安满意地重新拿起报纸。贝妮就是这么柔顺的一个女孩子,他选的好太太!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她紧张地神经质般抢着抓起话筒来。
  “喂,盛公馆!”她说。
  “贝妮,我是立品,”他愉快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都扭紧了。“能出来吗?”
  “哎,不能,”她手足失措的.之安就在旁边啊!“之安在家,我得陪他!”
  “我妒忌,贝妮!”立品在电话里说道:“出来吧!”
  “真的不行,明天吧!”她的脸色都变了。
  “谁的电话?”之安问。
  她心中飞快地转着,说谁才不会引起之安怀疑?
  “是陈院长,”她只有扯谎。“是孤儿院的陈院长!”
  “有什么事?”之安很关心。
  “他说要我去一趟,有点事情要我帮帮忙!”她仍然拿着电话,她故意让立品也听见。
  “去吧!”之安宽大的。“你该去的!”
  “那,”贝妮对着话筒。“陈院长,我就来!”
  “到我家来吧!”立品开心地笑了。
  放下电话,贝妮长长地透一口气。她不惯说谎,尤其在毫无准备的倩况下。
  “我现在就去?”贝妮看着之安。她觉得无地自容。
  “带五千块钱去!”之安随手写张支票。“陈院长有事,你该义不容辞!”
  “上个月已送去一万元,”她更难堪,之安为什么不怀疑一点?那么她心里也会舒服些。
  “不要紧,做多点善事对自己好,”之安也懂幽默了。“我感谢他养育了你!”
  贝妮接过支票。她若不拿,之安反而会怀疑,等会儿抽空送去吧!
  她换了条长裤,拿了手袋、车匙就走,她那么急着渴望见到立品。
  “之安,我去了,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别急着赶回来,帮忙要帮得彻底,我会安排自己!”之安简直绝不怀疑。
  “你可以去打高尔夫球!”她不好意思的立刻走了。
  “放心,或者我去找米高他们打桥牌,”他竟催她走。“你快去吧!陈院长怕等得着急了!”
  她硬起心肠,大步走了出去。
  她有飞出鸟笼的感觉。无形的鸟笼。
  她过了海,先赶到陈院长那儿,把五千块钱的支票送到,然后再去立品家。
  立品竟焦急地在楼下等,见到她时,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抓住她的手直嚷着。
  “急坏我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他带她进电梯。“你早该在半个钟头前到的。”
  “急什么呢?”她心中甜甜的。“找先给陈院长送张支票去,难道我是孩子,还会走失?”
  “怎能不急,这个时代,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像交通意外,像遇到飞仔打劫,像,哎,反正你愈不来,我就愈往坏的地方想,真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稚气。”她满意地笑了。“哪有那么多的意外?照你讲每个人都别出门口了!”
  “有我陪伴就不同,”他打开房门。“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自己!”她笑一笑。“我从小就训练成保护自己的本能!”
  “所以你的未婚夫失踪.你立刻就嫁给盛之安!”他说。
  “怎么这样说?你认为错在我?”她睁大眼睛。“你认为我该一直做舞女等下去?”
  “不、不,别误会!”他连忙摇头。“我只是妒忌盛之安,多等两年,不是会遇到我吗?”
  “异想天开,”她被逗笑了。“没有之安,我不会认识王医生,没有王医生我就不会认识你。”
  “我们缘订三生,没有他们也会相遇,信吗?”他凝望着她,说得好认真。
  “也,许吧!”她垂下头。上帝所安排的棋局,不是她能预知的。
  “怎么?又有些不开心?”他让她坐下。
  “不,立品,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好吗?”她说。
  “没问题,我随你到天涯海角去!”她捏捏她的手。
  “只怕我们无路可行!”她靠在沙发上。
  “又悲观了,要有信心,知道吗?”他拍拍她。
  “不是信心的问题,”她皱着眉,苦着脸。“之安对我实在太好,我不忍心!”
  “感情的事,有时是很残酷的!”他说。
  “也许我这种人命中注定是要受精神折磨的!”她说。
  “走!”他跳来。“出去走走!再说下去.连我都会悲观起来!”
  “我想到沙田万佛寺去!”她说。
  “万佛寺!”他心中一动。“好熟的名字,我好像去过一样!”
  “我去过,”她说得有些伤感。“我曾在那儿许过一千个愿!”
  “这么多愿望?表示你心事太多!”他笑着。
  “一千个愿望全为一件事,”她说:“我希望“他”平安,“他”有一天会回来!”
  他不说话,心中十分感动,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
  “我们去吧!”他慢慢说:“让我帮你求那一万个愿来成全你的愿望!”
  “若“他”真回来,你,怎样?”她故意问。
  “我!”他呆住了。“我没想过这问题,我,真奇怪,我竟以为自己是他了!”
  “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再说下去。“走吧。”
  仍是她驾车,出狮子山隧道直奔沙田。
  一路上他都在沉思。他觉得路旁的一切都好熟悉,彷佛真是来过一般。他奇怪自己怎么常常有这种感觉,他可不相信什么鬼鬼怪怪及轮回这类的说法。
  在沙田路边泊好车,步行转向去万佛寺的小径,贝妮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若有所悟的。
  “不,立品,今天不去了!”她下定决心。
  “为什么?就快到了,不是吗?”他诧异的。
  “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强求,”她回头就走。“我们回去!”
  “贝妮!”他抓住她的手臂。“你心里想着些什么?”
  “你要知道?”她盯着他看,立品就在身边,还求什么?不是太荒谬了吗?
  “说吧?你一定瞒着我一些事!”他不放手。
  她犹豫半晌,还是,不说吧!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不是现在!”她肯定的。“我答应一定告诉你!”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有什么阴谋似的!”他摇摇头。“你肯接受我,有点怪!”
  “说得多离谱,阴谋!怪,”她夸张地掩饰。“立品,我不知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把你看成少有的好女孩,”他庄重的。“我看得出你内心的矛盾,而且,你不可能那么快爱上一个人!”
  “你不信一见锺倩?”她心中吃惊.他真精明。
  “我信!只是,你对我不是一见锺情,”他洞悉一切地望着她。“你特别对我的往事感兴趣!”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不能把一切讲出来,”她摇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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