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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亦天送姮柔回家。 小美和陆健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姮柔总不能留在亦天那儿过夜,不是吗? 他们还是从后面的通道出来的。 其实她早想到可以从这儿出来,对方的人不会知道,但——她没有说。内心里她希望留在他那儿? 自然,他也知道,也同样没有提,难道他心里所想的和她一样? 坐计程车回家总是很快,无论多远也一下子就到了。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这么晚—一谢谢你送我。”下车时她说。 他站在车门边,凝目望她——也许是夜,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她觉得他今夜眼光不同。 “其实—一我一早可以送你回来。”他说。 “为什么—一不送?”她问。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说话困难。 “不知道。”他说得这样坦白。 “但——一定有原因的。”她不放松。 她有感觉,这——对她很重要。 “我想—一我不能确定,”他也说得极困难。“屋子里有你——多一个人是很好的事。” 但“有时”和“多一个人”是不同的,他怎能混为一谈? “阿婶—一也在屋子里。”她站在门边,就是不肯推门进去。 今夜她是下定决心弄清一切吗? “是。她也在屋子里,但那是不同的。”他的话虽不流畅,但眼光却是绝对坚定的。“她和你——不同。” 她吸一口气,心中暖暖的。 “她和你不同”,虽然没有清楚的说明什么,但她懂,她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一切是感觉,真的。 “谢谢你—一这么告诉我。”她点头。 “本来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他突然又说:“我觉得突然,又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我自然是要听,早——在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或者你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他淡淡的笑了。“跟我到儿童乐园,我觉得——背后有你是很好的—件事。” “那么早?”她轻声问。 她的眼中也有“星”一样的光芒,她并不知道,因为看见的只是他。就像他,他的视线那样坚定,那样深切,他自己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她。 “或许更早,我不知道,”他说得好充实。“因为许多事是你来到公司之后——才有的。” “我带给你们麻烦。”她说。 “麻烦原本就有,你来—一反而振奋了我们。”他说。 “我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她轻轻摇头。 他再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到车上。 “告诉你之后,心中舒服多了。”他说。 汽车飞驰而去。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么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么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么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个。” 但—一亦天是这样的吗? “当然,现在得除你之外,”白翎的眼光令姮柔窘迫。 “我们都知道斯亦天如一块高速钢,永远刚硬,但——今夜让我看到一丝柔,这是我的运气。” 姮柔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我相信你还没有本事溶钢,但你叫姮柔,是有点道理的,是吧?”白翎又说。 姮柔胀红了脸,尴尬极了 “你——开我玩笑。”她说。 认识白翎以来,今夜第—次能跟她好好谈谈,而且没有什么敌意。 “我是不开玩笑的人,我宁愿打架,”白翎摇摇头。“我不像女人,也不喜欢女人。” 姮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现在——我竟有点羡慕你。”白翎又说。 “我不明白。” “斯亦天对你非常好,你也不明白?”白翎说。 “这——他对任何人都好,我是指——公司里的人。”姮柔又红了脸。 “任何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他们同生共死,但你不是。”白翎说。 “我现在也是他的职员。”她说。 “怎么同呢?你还是我们的人呢!”白翎笑。 “我—一的确身分尴尬,我并不愿弄成这样,”姮柔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 “你是有点无辜,”白翎今夜的态度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以为你贪钱,后来—一” 姮柔望着她,过了半晌,她才说: “你能那样强硬对陈先生,我欣赏你的个性,”停一停又说:“不过你会很危险,知不知道?” “危险?”姮柔问。 “曾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明白陈先生为什么要用他,”白翎的不满原来在此。“这对大家都不会好!” “曾雄是不是常在我四周?” “是吧!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你。”白翎说。 “陈先生不是答应调开他吗?”姮柔委屈的。 “调开他?那么曾雄有什么事做?”白翎冷笑。“陈先生从乡下把他找出来就是对付斯亦天的!” “但他跟着我。”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和斯亦天之间有些不同,”白翎笑。“斯亦天和谁去过儿童乐园?和谁常常下围棋?” “你们——什么都知道?”她大吃一惊。 “这是小儿科的事,我们的一切斯亦天也一样清清楚楚。”白翎说。 “那么——我根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人。”姮柔说。 “有没有作用现在还不知道,”白翎站直了。“陈先生不会白走任何一粒棋子。” “这件事——可有一天会完?”姮柔问。 “谁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有纷争,我们的工作也永远完不了,就是这样。”白翎颇有感慨。 “你——为什么做这行?”姮柔问。 “我——”白翎呆怔一下,脸上有细微的变化,路灯下却看不清楚。“忘了,好久以前的事了!” “但你还那么年轻。” “年轻的只是外表,像你们的小美一样,”白翎微微皱眉。“姮柔,你就是心太软了。” “天生的,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白翎抬高了声音。“当你遇到一些事时,什么都会改变。” “你遇到过一些事?”姮柔关心的。 白翎的眉心聚拢。 “我得走了,”她歹回答。“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要小心曾雄。” “白翎——谢谢你。”她叫住她。 白翎挥一挥手,像男孩子般的转身隐入黑暗。 她也是女孩子,她不害怕?不担心自己安全? 再度预备开门,又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她警觉的转头,看见的却是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亦天,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你——” “我看见有人走近你,于是我折回。”亦天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挺立有如山岳。 “你——一直站在这儿?”她问。 “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伤害。”他说。说得理所当然。 “只是白翎——” “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亦天仿佛不相信任何人。“她伤过我们不少人。” “今夜——至少今夜她是善意的。”她说。 “谁知道是否争权,争宠?”他说。 她知道他听见了今夜所有的话,心中有丝儿不自在。 “我——进去了,无论如何——谢谢你。”她低着头打开大门。 “我想请问,我真给人一块高速钢的感觉?”他突然问。 “这——或者只是外表。”她为难的。 “请说下去。”他站着不动。 “内心双,我觉得——你并不如此。”她说。 他默默注视她起码一分钟,转身溶入黑暗。 这一次,炬柔才真正回到家里,靠在门背上,地竞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 喘息?为什么?刚才并不害怕,也不担心——喘息是为了面对亦天的紧张? 她想,她和他之间真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了,只是自己的感觉,但白翎竟也看得出来——或者小美,陆健他们也看见了,啊——她怎么一直没想到? 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呢? 她捧着自己发烫的面颊回到卧室,啊!快两点钟,这么晚了,她真没想到。 匆匆洗澡上床,她真是全无睡意,神秘的喜悦在心中激荡,千头万绪要自己整理——仿佛许多蛛丝马迹,仿佛许多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她只是意外,事情的发展怎么如此? 熄了灯,她躺在床上,面颊依然发烫,这是二十九年来的第一次。 斯亦天,就这么不经意的走进了她的心扉,是这样吧?她必须对自己承认。 承认了这一点就必须想到以后,以后—一 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 小勤鼠书巢 Luo Hui Jun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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