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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快下班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匆匆走进公司,也不经通报,径自闯进办天办公室。
  许志坚和陆健都站了起来,一脸孔的戒备一一就算其他同事脸色也都紧张,姮柔真的相信此地所有的人都是亦天的手下。
  她突然记起,他们之中原有一个是陈先生的线人,常把她的行踪报告给陈,但在今天这种情形下,她可看不出来谁是线人。
  每个人都像忠心耿耿的。
  亦天接待了那陌生人,志坚和陆健才慢慢坐下,但办公室里还是很紧张。
  那陌生人是谁?
  第一眼看来陌生,可是再看——姮柔又觉得有点脸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他。
  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贝过这人,也许马路上偶尔相遇—一不,不是这样,她一定见过他——
  突然间心头灵光一闪,是,她见过他,是在那夜陈先生所谓开会的时候,在那幢四层高的房子里,是!她就是在那儿见过他!
  但—一他该是敌人,不是吗?他怎么来了?
  那人和亦天起码讲了一小时以上,但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猜不透谈话内容。
  然后,他径自走出来,就和他来时一样突然。
  亦天仍然在他办公室里不出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健很想进去,他似乎在犹豫着,但亦天没叫他——
  亦天终于走了出来。
  “咦?下班了那么久,你们怎么都不走?”他问。
  “我们—一就走,”陆健站起来。“我以为你会有事要我们办。”
  “没有事,一切很好。”亦天挥一挥手。
  姮柔满肚狐疑,却更是不敢开口,人家陆健都不出声,她算什么!
  低着头收拾桌子,却听见亦天声音。
  “有一点事想请教,请留步。”他说。
  她抬起头,才知道是对她说。
  他不是叫过她“姮柔”吗?怎么今天没有了称呼?
  因为人多?她不知道。
  “是。”她只能点头称是。
  其他的人都匆匆离开,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的。
  她一直在想,刚才他的语气怎么那样生疏,那样客气?
  他们——不是一直谈得很好吗?
  她以为——至少也该是朋友了!(当然,得除了陈先生那边的关系!)
  “对不起,必须留下你,”他凝视着她。“你见过刚才那个人,是吗?”
  “是。那夜开会,他也在。”她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肯定的,他是陈先生的人。”
  “你说过,那天晚上有些人对陈先生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也包括他?”亦天认真的。
  她想一下,这话可不敢随便答。
  “我记不得,”她坦然说:“那夜我很紧张,很担心,我没有注意那么多。”
  “请仔细想想,”他再问。
  她真的仔细的在想,但还是不能肯定。
  “提出反对陈先生说话的那人我记得,但他——我只是见过。”她说。
  他慢慢皱起眉头,很困惑的。
  “好抱歉,我帮不了你。”她说。
  “你本不应帮我的。”他摇摇头。“只是——这人来得突然,我猜不透。”
  “他——为什么来?”她忍不住问。立刻又知错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
  他竟淡淡的笑起来,很难得的笑容。
  “正邪、改我实在很难分,对不起?”他说:“我从不曾当你是敌人。”
  “我——”她很想也说同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胀红了脸。
  “你会不相信,那人—一是想帮我。”他说。
  “帮你?或是试探你?”她叫。“我不相信,他们那些人——你别上他当。”
  “事情并不复杂,”他不在意的说:“复杂的是外表,人为的一切。”
  “我不明白。”
  “当然,现在你不会明白。将来若有机会——你一定会说,啊,原来如此。”他说。
  “原来如此?就这么简单。”她意外。
  “是。所有的事原本都简单,”他颇为感叹。“是复杂的人心弄复杂了它。”
  “现在——你预备怎样?”她问。
  “我不预备怎样!”他淡淡的。“只不过来了一个人——你可知道,以前我和他是朋友!”
  “哦——怎么有这样的事?”她更胡涂了。“你们明明是敌对的双方,还曾经有人受伤。”
  “那只是意外。”
  “陈先生不是想——消灭你?”她睁大眼睛。
  “消灭?”他被这两个字惹笑了,“我们的事把无辜的你扯进去是很抱歉的,但是——”
  “但是什么?”她追问。
  “你信不信‘缘’?”他问。
  “缘份?”
  “不一定是缘份,但‘缘’字很奇妙,”他说:“应该聚在一起的人,总会碰面、认识,那怕是全无相干,隔离东西的,但缘—一不一定是份。”
  她还是点头。这没什么值得辩论的,虽然她有一点儿不同意。
  有缘已经是很可贵的了!
  “不论是敌是友,全是缘。”他又说。
  “‘缘’是个好字,我很难想到敌人也是缘。”她笑。
  “事实上是如此。”他看一看表。“不耽误你了,你可以回家。”
  “再见。”她拿起皮包往外走,忽然间有丝依恋——他可以留下她一起晚餐,或下一盘棋,这不是很好?
  他没出声,她只好走出公司大门。
  她的依恋—一其实很没道理,她明知不该如此,无论他怎样吸引了她——她承认是吸引了她。他总是个身分不明,敌友难分的人!
  站在门外,她还想了一下——和他相处的时间实在很舒服,他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神经。
  但他—一太冷了一点。
  他说过,他的生命中不会有女人,他大概是没有感情的人——咦!看她,想到哪儿去了?怎能如此胡思乱想!这不简直太笑活了吗?
  “姮柔。”陆健和小美站在路口。
  “啊—一你们还没有走?”她十分意外。
  “—路走—路笑,你到底在想什么?”小美捉住她的手。“亦天跟你讲了什么?”
  “他——”姮柔定一定神。“他问我认不认得那个人。”
  “是谁?你认得的,是吗?”小美急问。
  “是陈先生那边的人,你们也猜得到,”她说:“人家公开来,想来也没什么。”
  “就怕有诡计。”小美说。
  “你们的事我越来越不明白,”姮柔说:“严重时有死伤,有时又象玩泥沙,真的,假的,敌人,朋友也都分不清,越弄越胡涂。”
  “我们——”陆健似有难言之隐。“我不便说什么,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看,曾雄出现时多紧张,亦天一刻不等的要小美搬到他家。现在呢?好像根本没有曾雄这个人似的,他也没有出现过一样。”她笑。
  “那你就错了!”陆健正色说:“曾雄一直在四周。”
  “四周?谁的四周?”姮柔反问。
  “你。”小美也是严肃的。
  “我?”她大吃一惊。“我没看见,怎么会?陈先生答应调走他!”
  “你太天真了。”陆健欲言又止。“不过——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只是—一自己小心些!”
  “你在吓我吗?”姮柔说。
  “我们没理由这么做,”小美握住她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们会——保护我?”她敏感的问。
  “哎——”陆健有点尴尬。“是,亦天要我们这么做的,因为你身处夹缝中。”
  姮柔突然想起,常常在她需要时,往往帮助随处出现,譬如陆健用车送她去开会,譬如——亦天早就安排有人保护她——他是没感情?只是仔细过人?
  “是不是曾雄会对我不利?”她有点害怕了。
  曾雄,根本是个豺狼。
  “不知道,但小心总是好的,”陆健说:“我们也保护小美,虽然她有时比我还凶。”
  “这样的事——到底要纠缠到几时呢?”姮柔忍不住问。“总不能一辈子吧?”
  “谁知道,”小美笑了。“一辈子就一辈子,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姮柔不能置信的望着那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小小年纪,她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置生死于身外。
  “但愿有一天我能明白,到底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之间纠缠了什么事。”姮柔叹口气。“否则我死不限目。”
  “这么严重。”小美笑。“你知道吗?其实你的闯入,对我们是个好大的意外。”
  “哦—一”她沉默的听着。
  “我们没有预计有你这么一个人,你来了,鬼使神差似的。而且——你又是个——是个这么好的人,”小美困难的考虑措词。“我们想,对亦天有帮助的!”
  “对亦天有帮助?”她不朗白。是指她吗?
  “是——或者说对整件事,”小美笑得特别。“只是想不到的是,你太有性格,有的事几乎弄糟。”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她说。
  “你自然不知道。”小美笑。“不过,渐渐的,我们现在已当你是自己人!”
  “但是我不是自己人。”她说。
  “随便怎么说——”小美停了停,看陆健一眼。“他们来了。”
  “是。小心。”他们转身就走。
  “喂—一等我一起。”姮柔意外。他们行动有异。
  “你赶快回亦天家,曾雄带了一个人来这儿,”陆健迅速说:“他就快到了。你回亦天那儿。”
  “你们怎么知道?”她不能置信。
  小美推着她走回去。再转身,己不见了小美和陆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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