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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凤阳镇
  “唉……”
  “唉……”
  长叹声同时出现于柜台后的掌柜及门边的店小二,两个人意外地看着对方。
  “我说小狗子,大白天你没事叹什么气啊?”店掌柜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声。
  “掌柜不也是……”不服气的店小二小声地咕哝了句。
  同时想起适才叹气的原因,不约而同地“唉”的一声,两个人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活菩萨一走,跟着财神爷也走了,才半日的光景,生意就差了许多。”岂止是差,看着酒楼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店掌柜的只有摇头的分。
  “是啊,天人一走了后,那些姑娘们也不来了。”继店掌柜的摇头叹息后,名唤小狗子的店小二也郁闷地表示。
  越想越忧郁,像是约好了一般,又听得一声二重奏一般的叹气声。
  “喂喂喂,店掌柜跟小二哥,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活菩萨?什么天人的?什么事让你们两个人这样哭丧着脸?像是……像是遇了什么事一般。”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进来喝茶歇息的过路客忍不住开口问了,而且很好心地在话将出口时,把“死了爹或死了娘”的形容词给缩了回去。
  “这位客倌,您有所不知……”才说了这么两句,掌柜的又是一叹。
  “是啊,您有所不知啊……”像是说相声一般,店小二附和后也跟着一叹。
  “去!你们两个光是叹气,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问话的客人没好气。
  “是这样的,大约在一个月前呢,本地爆发了可怕的传染病——”
  “传染病?”问话的客人打断掌柜的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怪异。
  “没错,就是传染病,而且是相当可怕的传染病,染上的当事人也没啥特别感觉,就像是小感冒一样,可两天之内便不省人事,再来,家里的人就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喂喂,客倌,您上哪儿去啊?”话讲到一半的掌柜连忙喊道。
  门边的小狗子机灵,连忙呈大字形地挡在门边。
  “呃……这个嘛……”闻传染病威力而色变的客人考虑着该怎么委婉答话。
  “没事、没事的,经过天人的妙手回春,镇上的传染病已经全数平息了。”南来北往的客人看多了,就算没在第一眼看出原因,由此刻的神色看来,店掌柜也知道这位问话的客人在怕什么。
  “平息了?”那位客人不确定地再确认一次。
  “是真的平息了,您没看见,现在这镇上是多么的安和乐利、风平浪静啊。”小狗子高兴地说着,完全没察觉自己的用句显得奇怪了些。
  “是啊是啊,客倌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经过天人的诊治后,这镇上的传染病真的已经完完全全的平息了。”掌柜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再三地保证着。
  “是吗?”原本怕得要离开的客人又坐了下来。
  “是真的!客倌,您都没瞧见天人大显神威的样子,不光是传染病一下子就给平息了,只要患有任何病痛,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消给天人一看,没两天,包准是药到病除,灵验得很。”小狗子一脸崇拜地诉说着。
  “真的吗?”这名陪着闲嗑牙的过路客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不容偶像被质疑,小狗子连忙说了。“像龚员外家的三小姐,前些年开始,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病得没办法起身,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长得美若天仙,但美则美矣,碍着她的身体,硬是没有媒人敢上门,就怕那姑娘还没嫁到夫家,让结亲的琐事一折腾会一口气提不上来,让男方娶了一缕芳魂回去……”
  “小二哥的重点是?”怕这一扯没完没了,这个受教的客人连忙问了。
  “重点就是,龚三小姐的痛一直是没法儿救的,可经由天人半个月来的诊治开方后,昨儿个已经欢欢喜喜地做了新嫁娘,出阁前还上咱们凤阳酒楼答谢天人的救命之恩呢!”小狗子一脸光彩,说得好不得意啊。
  “是啊!不光是龚三小姐,像李家大叔还有钱家大娘,一些拖着受苦又死不了的病症一到天人的手上,只要开了方,按天人的药服用几日,不但是短时之内大有起色,只要耐心多服用几日,那些跟了大半辈子的病痛很快地就被根除了。”掌柜的补充说明道。
  “这么神?”
  “就是这么神,要不,大伙儿怎么会直说戚公子是下凡救世的天人呢。”小狗子得意洋洋的,活像人家夸的是他自己一样。
  “那现在这位天人一样的戚公子呢?”这些天娘亲的身子骨不太舒服,夜里老咳,说不定能请这个天人诊治诊治。
  “唉……”
  像是被说到伤心处,刚刚说得口沫横飞的两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约而同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想不让这阵仗弄傻眼都难。
  “天人走了。”小狗子懒洋洋地应了声。
  “是啊,走了,早上才刚走的,而连带着,我满楼的客人也跟着不来了,想想,天人在的时候,这整间屋子满满的都是客人吶,看病的、求药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想起那盛况,再比较起此刻的小猫两三只,这半日之间的差别,让店掌柜顿时觉得好空虚。
  “还有那些姑娘也不来了,天人在的时候,好多姑娘来这儿喝茶品茗的。”没有美人群聚图可看,补充说明的店小二也觉得空虚。
  “走了?怎么会走的呢?”旅人没费心理解天人关姑娘什么事,他才正想要找这天人帮他的娘亲看看,这下子,人走了还有什么戏可唱?
  “我们也不想天人离开的啊,可是天人就是要走嘛。”掌柜无奈地表示。
  “对啊,天人说要走,我们谁也没法儿劝他留下。”小二更是无辜。
  “那他要上哪儿去?还是……还是知道他仙乡何处?”由他主动去找,这总该成了吧?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往哪儿去。”店小二幽幽地说。
  “要是知道,我跟小狗子也就不会这么愁了。”店掌柜沮丧地表示。
  “就是嘛!如果能知道,村里的人还能不去求他在凤阳镇住下吗?天人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留下的。”店小二补充说道。
  这么神秘?
  “那可否告知这位神医的大略长相?”为了母亲,这位过路的旅人抱着希望间了声,心里想着,说不定运气好能在路上遇上了。
  “你再等个两天就知道了。”店小二无精打采地回答他。
  “为什么要等两天?”旅人觉得莫名其妙。
  “因为街口的周师父感念天人医好了他多年的宿疾,已经动工雕了尊石像要纪念天人,让人家永远缅怀天人的救命之恩,凭周师父的手艺,大概再两天,就能看见栩栩如生的石像立在街口了。”店小二越说越没精神。
  石像又有什么用呢?又不会招来那些云英未嫁的姑娘们上门来喝茶!唉……那些可爱又温柔的姑娘喔……一想到再也没美人可看,小二的脸皱了起来。
  而不光只是发话的店小二,就连掌柜的脸也皱了起来。
  唉……他的客人,他的银子喔……
  两个人兀自陷在自己的悲伤中,谁也没心情去安慰另一个人,旅人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就在这时候——
  不是错觉!
  轰轰轰的,嘈杂的声响由远处渐渐地传来,就像是大热天里的午后阵雨一般,雨声先从远处传来,细细的、小小声的,然后随着雨势的逼近,声音逐渐地大了起来,哗啦啦的,彷若千军万马之姿。
  “什么事?什么事?”看着站在门边的店小二双眼发亮的神情,掌柜忙不迭地询问。
  “掌……掌柜的,快来……快来看啊!”店小二睁着几乎要落下眼泪的双眼,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啊!这……这……”不光是店小二,闻言连忙赶到门口观望的店掌柜也痴傻了。
  “你们怎么了?”不明就里,陪着闲嗑牙的旅人也凑上前去。
  那是何等的盛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屋中出来,然后加入原本既有的行列中,使得迎面而来的人群越来越庞大,像是全镇的人都出笼了。
  在这阵人海中,相当醒目的,一个温文尔雅、仙风道骨的男子被簇拥其中,在所有人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的兴奋神情里,就见那俊逸绝伦的男子漾着浅浅的微笑——那是一抹无形中带着安抚人心力量的浅浅笑容,活像是寺庙中供奉的菩萨的那种超凡脱俗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追随着他,跟随他的左右。
  此刻的场面看起来真是有点浩大、有点感人。
  因为那份爱戴是这么样的明显,明显到连三岁的娃儿都能一眼认出,若不是那男人的肩臂上明显地挂着一个浴血的伤者,只怕群众会像迎城隍般地把他扛起来走,而不会只是像现在这情景而已。
  “他——”饱受震撼的旅人出神地脱口问道。
  但没人能理会他的疑问,因为小二哥跟掌柜的已经快步地迎了出去,像是恭迎圣驾一样,不过,他想要的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天人,是天人啊!他回来了。”
   
         ★        ★        ★
   
  不复适才的喧嚣热闹,此刻,在凤阳楼的第一上房内,有的只有安静,而除了绝对的宁静外,还有阵阵扑鼻的药香……
  “天人……”一老妇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对着偏厅里看着药炉火候的白色身影轻唤道。
  “大娘,别这样唤我,叫我的名字即可。”除了谦和,尔雅斯文的俊颜上依旧漾着一抹淡淡的笑,如同那一身的白,除了俊逸非凡外,整个人给人一种怡然自得、温和可亲的亲切感。
  “别这么说,直呼公子的名讳,岂不是折煞老身?”因心中将他敬若神明,就看老妇人一脸的诚惶诚恐。
  “不会的,大娘,侠禹跟大家都一样,是个凡夫俗子,岂能承受得了天人的尊称呢?”挂着从容的淡淡微笑,白衣男子第八百零一遍地尝试着,试图要让村里的人——任何一个都成——别再用“天人”的称呼来唤他。
  “不成不成,还是给老身一个自在吧!”老妇人也有她的坚持,在自知无以为报的时候,怀有一份尊敬是她仅能做的了,说什么也不能失了这点礼数。
  戚侠禹笑笑,也不强迫她。在凤阳镇的日子里,他早认清了一件事:这镇上的人有着最顽强的意志力,只要打定了某个主意之后,不管再怎么说都没法改变的。就好比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改口对他的称呼一样。
  “天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位姑娘会伤得这么重?是谁这么狠心,竟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下这样的毒手?”忍了半天,老妇人乘此机会问了。
  是没看到肩窝那处已经上了药、包扎好的伤,但刚刚帮那姑娘换下湿衣裳时,她老婆子瞧得可清楚了,那一身该是欺霜赛雪的肌肤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旧伤疤可是不争的事实,活了这大把年纪了,从没见过那么样可怕又狰狞的伤痕,还真是开了她老婆子的眼界啊。
  “天人,你该是没看见她身上那些旧疤痕吧?”老妇人问,料定了心目中的天人是正人君子,肩部的那处伤除了包扎疗治外,伤处外的部分非礼勿视,他肯定不知道那些伤疤的存在。
  “旧疤?”如同老妇人所想,戚侠禹对她的问话感觉意外。
  “刚刚老身帮姑娘换衣裳时看见的,她的身上布满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疤痕,虽然是很久以前的疤痕,但看得出曾遭人毒打过,真是可怜啊!”
  “没关系,等她好起来,我再调制美肤生肌的药膏,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去掉所有的伤痕了。”戚侠禹很顺口地承诺。
  “身体上的疤没了,但心口上的呢?”老妇人突然冒出这一问。
  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戚侠禹微愣了下。
  “能留下这一身的伤,恐怕这孩子曾受过极度的折磨,就算身体上的伤痕治愈了,心口上的伤痕恐怕是难以抚平的吧。”老妇人叹道。
  戚侠禹无语,因为这问题他也没办法解决。
  “不过也是她的造化了,让天人救了她,相信她会否极泰来,她的未来将是一生顺遂了。”老妇人微笑。
  “大娘,我只是凑巧在镇郊外的溪边遇到她的。”戚侠禹也跟着笑,试图让眼前的老妇相信自己并没有神力。
  “她……还有救吧?”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老妇人径自地问着。
  戚侠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其实是在做完一番救治后才将人带回来的,他并没让这些单纯的村民知道,这位他们眼中伤重的姑娘,在被他发现时身上还插了把剑……他可以想象,对这些过惯安逸生活的纯朴村民来说,一个好好的人身上插着把剑的画面绝对是触目惊心的可怕事件,要真让这些与世无争的村民看见这样的画面,那只怕会吓坏了大家。
  在他来说,吓坏这些无辜的村人是没必要的事,所以他一个字也没说,自动地将那些外伤做了一番紧急处理才把人带了回来……当然,除了不想吓到村人外,也实在是因为这位姑娘伤得太重了,对奄奄一息的她来说,他当然得把握第一时间赶紧救治。
  “我会尽力的。”半晌后,戚侠禹只能给予这样的承诺。
  没办法再多作保证了,除了刀剑所致的外伤外,依他研判,这位姑娘该是从高处落水——这才能解释她身上颇为严重的内伤情形——而这一重击让她在外伤之外,同时受了不轻的内伤,再加上泡着水也不知漂流了多久,实在是流血过多。以她现在这种三魂去掉七魄、剩不到半条命的情形,他真的没什么把握……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见他倒着煎煮好的药汁,在得到他的保证而安心不少的老妇人好心地问了。
  “我开了张方子,可以请大娘帮我上回春堂一趟吗?”知道她想尽点力、帮上点忙,戚侠禹也不辜负她的这份热心,很坦白地问道。
  答案可想而知。
  老妇人高高兴兴地拿了他开的药方便出去了,而且不难猜想,那一帖伤药绝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带回。
  除了熬药的炭火发出的些微燃烧声响外,上房里再度变得寂静无声。
  端着药,戚侠禹进了内室。
  经由老妇人的打点整理,床上躺着的不再是一个浑身血污、落水狗般狼狈的女子;梳理整齐的发再换上污损前同一式的一身白衣衫,仿佛蒙尘的珍珠经过擦拭,虽然有着一份不自然的苍白,但绝无损及那一份让人为之屏息的清艳绝美。
  较之适才,她此时的娇颜美貌绝对会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只是,眼前一亮的行为不是戚侠禹会产生的心情及感觉,医者父母心,在他的眼中,失去意识的她只是一个急需他救助的病人。
  再说,就算要惊艳,早在他在溪岸上发现她时,他便明确地知道,在那脏污狼狈下她有着最不凡的美丽,只是对他来说,美丽与否并不是他出手救她的原因,他相信,只要任何一个稍有一丁点儿同情心的人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所以他踅回来了,在出手救了她之后,带着她又回到了凤阳镇上。
  轻轻的,在尽量不牵动她伤口的情况下,戚侠禹扶起她,将昏迷不醒中的她倚放自己的身上后,再用小调羹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药汁喂入她的口中。
  那很不容易,而且是件极耗精神与耐性的工作,但难不了戚侠禹,就看他不显一丝躁色地,以一贯的从容泰然缓慢地喂完那碗汤药。
  有片刻的失神,在喂完药、将她放回床上后。
  看着血色尽失的娇颜,戚侠禹不自觉地征然,心里一再浮现替她更衣梳洗的老妇人所说的话。
  一身的伤吗?
  八百年难得出现一次的好奇心涌现,压抑不住地,戚侠禹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凝脂般嫩白却带着可怕鞭痕的手臂。
  那伤痕看得出年代已久远,但丑陋的程度不减,破坏了本该有的完美皙白,但也更显示出当初下手之人的歹毒。
  谁?是谁这样伤了她?
  戚侠禹不自觉地浮现这样的念头,因为他很难想象,这雪一般纯净无瑕的女子,有谁能狠得下心来伤害她。
  是的,雪!这是她给他的感觉,虽然一开始见到的是她最脏污狼狈的时候,可她就是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蓦地,戚侠禹失笑。真是的,怎么没来由地想起了这些?她是个伤者啊,也就是他的病患,他只管尽心救治便是,她是什么样的人或有了什么样的遭遇,都不是他所能干预的,他怎么临时会想要了解那些?
  若要想那些,还不如想想离家多时的师尊或是留在谷中的小师妹……想到这两个人,戚侠禹摇摇头,不着痕迹地轻叹了口气。
  不能不叹气,任谁也没想到,为了一盘棋局的胜负,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不该让两个人凑在一起玩那盘棋的,一个是一把年纪、却孩子心性比谁都重的师尊,一个则是个性火爆冲动、得理不让人的小师妹,他早该想到,这两个人绝不能在一起玩这种须分出所谓“胜负”的游戏。
  但他也真不能理解,不就是一盘棋局嘛,可这两个人一玩起来,就好象真要厮杀拚命、斗个你死我活一样,谁也不肯让谁,而就为了无关紧要的胜负,两个人可以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闹出个离家出走……
  想到当天夜里就收拾包袱离家,而且一走就是两年多的师尊,戚侠禹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本,他跟小师妹一样,还以为师尊他老人家出门晃个几天就会开开心心地自己回来,怎知道,这一去两年多没一丁点的消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就算他原本想不当一回事都不行了。
  从一年多前,他便趁着出谷采买民生用品之际,开始在附近的乡镇寻寻觅觅的,但怎么打听就是没有师尊的消息,直到这一次,他再次出谷采买……合该是天意吧,竟让他在这凤阳镇遇上一场致命的传染病潮,让他无法置之不理而停留了月余的时间,也才会在离开的这一日遇上这个伤重的姑娘。
  看了眼床上雪一般的苍白脸色,戚侠禹心中估算着这次得停留的时间……
  不行!已经出来月余,他绝对得先赶回雾谷里一趟才行,要不,他这么多时日音讯全无,留在谷里的小师妹怕不急坏了?她的个性那么冲动,如果不先回去说一声,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越想越觉不对,戚侠禹知道,他肯定得先赶回去一趟才行,只是……
  为难的目光再次往床上移去,锁定那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人儿。
  想了会儿,戚侠禹拉下窗边唤人用的红丝线。
  霎时,清脆的铃声扬起,他已做下了决定……
   
         ★        ★        ★
   
  热……好热……
  似火焚、似针刺,万般的疼痛与火热交织成一片,那种似曾相识的痛苦一再地凌虐所有的感官知觉,一幕幕零星的画面随着这非人的痛楚折磨掠过,那好不容易才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也不受控制,一下子全出笼了!
  她想起了那场屠杀,想起了灭族的伤痛,更想起了人类的凶残!
  恍惚中,那一声又一声的皮鞭甩动声回荡耳际……
  “快来,快来看呀,雪狼养大的小孩,抓到一个让雪狼养大的小孩了!”
  随着吆喝声,此起彼落的臆测全出笼了。
  “我说,这小孩是不是狼变的啊?”
  “有可能喔,瞧瞧她的眼睛,多凶!根本不像是人会有的。”
  “就是、就是,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由得那群狼抚养,怕不一口吃了还比较快。”
  “郑大哥说得是,狼怎可能会养大人类的小孩。”
  “所以说这孩子一定是修炼成精的狼!”
  “是啊、是啊,我听上山的那些男子们说了,这次会抓到珠穆峰上相传中的雪狼群,就是因为这个小孩!”
  “我也听说了,听说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能将十来只的雪狼一举成擒,就是因为其它的狼全护着这个孩子,全然不顾自己可能被捕获的危险。”
  “对啊,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说就是这个小孩最难抓。但值得高兴的是,因为这个小孩,其它的雪狼全抓到了,这可是一笔大大的财富呢!谁不知道,雪狼因为稀少,其皮毛的价值是所有狼之中最高的,这十来只雪狼的毛皮卖一卖,想不做事的过几年好日子是不成问题了。”
  “先别想那些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发落这只成精的狼妖吧!”
  “没错!看看这孩子的眼神,简直就是古怪透了,她一定是只成了精的狼妖,大家还是先想办法处置吧,要不一等时间久了,只怕会招惹来可怕的后果。”
  “还能怎么处置,杀了她吧!”
  “对!不能让她活着,听说雪狼是狼族中的王,较之其它的狼种,因为珍贵与尊荣,数量才会这么的稀少,相传只要由雪狼登高一呼,附近的狼只无不听从其吩咐……”
  “真的吗?那这长得像孩子似的狼妖岂不更厉害了?”
  “太可怕了,不能让她活着啊!”
  “是啊是啊!如果……如果这已成精的狼妖召来其它的狼群,那大伙儿可怎么办才好?”
  “不成不成,还是快杀了她吧!”
  “对!杀了她!”
  “快杀了她!”
  “杀……杀……”
  一颗、两颗、三颗……越来越多的石头伴随着喊杀声而丢来,而受了人群的鼓动,持鞭看护的大汉也一鞭又一鞭不留情地甩下……
  不要……不要打她……
  痛!真的好痛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不懂,她一点也不懂!
  她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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