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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又出门了。为什么愿焰又要出门呢?
  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
  大雨滂泪。雨水打在窗棂上,烟雨迷朦,在她的心底,也化成了深不见底的海洋。
  她的手里此刻正握着一件美丽的蓝色婚纱礼服,这是一件经过别出心裁设计的婚纱礼服。
  蓝色蕾丝边直延长到三尺的裙摆,像极海浪的波纹。上半身全是透明浅蓝色的曹丝,无袖、低胸,每个环格都用来自南非蓝色碎钻镶满,整件礼服共有一百多颗小碎钻,闪闪发光,价值非凡。
  美丽的事物令人赞叹,可想而知,也将把她衬托得像条美人鱼般。
  他曾经说:他要她像美人鱼般的灿烂耀眼。如今,他实现了。
  她比美人鱼还美、还幸福。不过,美人鱼最后凄美地化成泡沫,而她却可以与爱人互结连理。
  她露出梦幻般的微笑。脸上却也出现从未有过的忧愁。
  他不在啊!她多想让他分享这件礼服的喜悦。
  “为什么他又不在呢?”她反覆无奈地自问。
  时光好似又回到过去:她是行船人的妻子,每天只能等待着做渔人的丈夫回来……
  不!不对!他已经不是渔夫了啊!不可能会一去不返的。
  她再度叹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她见到他归来时,才露出会心、轻松的笑容。
  他风尘仆仆,一睑疲倦,不过,他还是对她眉开眼笑地伸出双手,她一古脑儿地投进他怀中,他似乎也很想念她,横抱起她,她则用脚环住他的腰。“天!你怎么愁眉苦睑的?心肝宝贝——”他低头吻掉她的皱眉,诉说着幽幽的相思之情。“我好想你喔!虽然才一天不见,而你想不想我啊?”他拼命地吻她,故意搔她的痒,她笑不可抑,最后两人摔到沙发上,他才恋恋不舍地饶过她。“我可爱的小美人鱼,我有没有让你忘记忧愁啊!”
  她在他怀中小心翼冀道:“只要你无时无刻待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忧愁满面了。”
  无时无刻?他目光一闪,心知肚明这些日子对她的冷漠,他笑嘻嘻道:“是吗?”他对她保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全部属于你——”这话让她匪夷所思。
  不过,她总是彻底瓦解在他的攻击下,他嬉皮笑脸不怀好意的双手触摸她,爱意绵绵。“我想看你。幄!你的婚纱礼服到了,我可以想见你像是在海底的美人鱼样子。”等她明白过来,他已经主动快速褪下她的衣服,要帮她穿上婚纱礼服?
  “你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想当仆役服侍我?”她微笑着挡掉他在胸脯上作怪的手。
  “因为这是至尊无上的荣耀啊!”他调侃。“美人鱼是光溜溜的。你是美人鱼啊!我为你更衣,何错之有?”她一丝不挂了,他突然跟在她的眼前,把她当女神般的崇拜。“你和美人鱼的差别是——你有一双腿。但是.这条美腿是属于我的。”他狂乱不已,用手将婚纱礼服套在她身上,一副为之疯狂的模样道:“婚纱就当做是蓝色的海浪,而你的双腿就在海上晃动……”
  裙摆真的像是海浪,他就在海浪上爱她。他躲在蕾丝衬底下,尽情地爱抚她的双腿,他的唇沿着到她最隐密的深处。她顿时感到四肢无力,只能任他摆布。
  他把她放在地上,长长的裙摆就被当做是床,就像是海浪,他们在海面上漂浮着。
  他比海浪更猛、更强,她全心全意迎接他、附和他,接受他的力量....
  美人鱼啊!美人鱼!
  他不断地呢响,在最后一刻来临时,他叫吼,她则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双腿夹紧他的腰,不肯放开。
  她是他最爱的美人鱼,他则是她的王子。
  她对他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这才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因为,时间是无法回头的。
  童话中的美人鱼在陆地的时间很短暂,王子会横她的心恩吗?
  他只是不断地亲吻她,好像要弥补数日来对她的冷落。
  重复的翻云冒雨,重复的欲仙欲死……她能感受到他真正的爱意。他绝对是爱她的,她无庸置疑。
  她不相信,难道,她真的会与美人鱼的下场相同?
  她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
  当他再度独自一人出门时,她又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他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啊!昨夜缠绵时说的话,他却充耳不闻?
  她真的分分秒秒不想离开他。
  婚礼的日子快到了,他难道不知道吗?
  一个奇异的想法在她心中升起,无论如何,她是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她只想看他,见他的面,就算是偷偷摸摸,在远方悄悄地望着他也好。这样,她就能心安,不会再莫名其妙的恐慌。
  他也许不想让她尾随,但她难道就要傻傻地听从吗?她也可以采取主动的跟随啊!她想,这一定是个好法子。
  如果,他出其不意地见到她出现,搞不好会欣喜若狂,抱着她在原地打转。她妄想着,不禁傻傻地笑起来。她抬头看着日历,婚礼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他开车开得好远,沿路似乎都陷入沉思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尾随。
  大海!海浪狂啸!他又来到海边?
  但他明明对她说要去办公啊!不过,她立即单纯地自圆其说:他本来就喜欢与海浪为伍啊!多年以前,他就是习惯每天一大早去游泳,现在一定也不例外。他会下海游泳的。
  但当他停下车子,却只一径地往旁边的安养院前进,夜愁不经意他睁大了双眼,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他去安养院做什么?拜访谁?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告诉她?
  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无从知悉?
  她绝对会尾随到底。一个做妻子的有权知道丈夫所做的一切。
  她躲在岩石边,默默注视着远方的他。就像当年,幽子躲在岩石后偷窥夜愁和愿焰的模样。
  然后,她看见了,亲眼目睹了。
  她整个人霎时分崩离析。
  他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出来。一个熟悉得挥也挥不去的鬼魂,再次硬生生地出现在夜愁面前。
  是她——是幽子?
  她没死?原来她一直没有死——
  幽子一直是她一生最大的宿敌,也是她心底深处最深的痛楚——一种痛不欲生的苦楚,深深凌虐着她的灵魂。
  一直都是这样……
  当幽子第一次出现时,成了父亲寺刚忍野的情妇,让她的母亲失宠,逼不得已离家不知去向,让她同时失去母亲和父爱。寺刚忍野眼中只有幽子,她以美色攫获一切。
  而当神武愿焰——她的丈夫出现时,幽子还是不放过她。再次用美色抢走了愿焰,做他的情妇,让他背叛了夜愁,他们甚至一起跳海自尽……
  历史不断重演,为什么?她无语问苍天。
  每每她要成为人妻时,幽子就会出现,成为他的情妇,然后,情妇总是会取代妻子的地位……
  她无解,心中有千万个疑惑。
  她紧紧咬住下唇,玉唇泛出瘀青,最后,甚至渗出鲜血。而她已经对一切置若罔闻。
  在阳光灿烂的早晨,她见到他们并肩在海边的沙地上,老鹰在天空飞翔,仿佛全世界都在为他俩展现丰采,而只有夜愁——陷入黑夜般的阴晦情绪中。
  多讽刺!
  神武愿焰啊!她呐喊:“我怎会傻得任你玩弄,傻得相信你的真心?傻得为你守寡,傻得以为你真的爱我,一次又一次原谅你——?”
  像是心跳般的声音练绕在她的脑海里。
  我的丈夫背着我与情妇偷情!
  看着他们亲呢地在一起,夜愁一脸不甘愿,她不经意低下头,瞥见脚底下石缝中的松虫草。
  松虫草?她好久没见到这花儿了。
  如今,在地狱的边缘游走间,花儿仿佛与她心动相印似的。
  她望见海浪,又望望松虫草。
  海浪——又将她推入怎样的情海狂涛?
  松虫草——她吃语哨响:我不要做寡妇,我不要做寡妇……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宽广偌大的豪华空间,她却感觉像监狱般的冷冷清清,她的心仿佛冰天雪地。
  她呆呆地坐在一旁角落里,没有意识,灵魂做被毁灭般,嘴中不停地道:“我不要做寡妇,不要做寡妇……”
  她像念咒般,念了不下千逾万遍,才无神地又遭:“我不做寡妇,难道又要当情妇吗?”
  到底是情妇适合,还是寡妇好?
  她失神地走向厨房举起一把刀,冷锐的刀锋,好像随时欲无情地夺走任何生命似的。
  她必须发泄,她拿起口红,用刀子逐一切削,红色的颜料慢慢散开脱落,粉末撒了一地。然后,阳台的风一次,把红砂散开,就像血践了满地。
  血——她想起什么?“杀”这个字莫名其妙地跃入她的眼前。
  她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他回来。
  夜晚,原焰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几乎被她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候的她,不像是人,倒像是女夜叉,如鬼魅一般。
  她跪在阳台上,黑夜笼罩。冷风一吹,她的衣服微微抖动,蓝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漂泊的幽灵。
  不好的兆头袭向愿焰全身。
  他抬头看着种,深夜一点了。他知道,她一定又在等待他,他有说不出的抱歉,只是,幽子快死了,最多只剩三天的寿命。他的压力很大,心情很沉重,面对一个曾经认识过的人,她的离开总是令人怆然的。
  他犯过错,犯下因幽子而背叛夜愁的罪,但由于也因他受了不少的折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现在,他只想为由于有生之年,做一些弥补,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道路,这是他对幽子的赎罪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把外套脱下,走到她的背后,冷不防将外套包住她,佯做无事,笑逐颜开地对她道:“你这样会着凉喔!快做新娘了,难不成要流着鼻涕上礼堂啊?”他逗她,只是,她却不再有笑容。
  她的声音冰冷,他有点毛骨惊然。她没有回头,不再热情地欢迎他。“你回来啦!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她的话有着说不比的诡异讯息,他的心一沉。“夜愁——”目光写着哀伤,他想,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终有一天,他会让她明白的。他转移话题,将头往前一探,好奇地问:“你整天都待在阳台啊?”
  “是啊!”她声音平板地回答。“我想看——”
  他自以为是地打断她。“你想看海,是不是?你想着蓝色。所以,只好到阳台来,把天空当做是蓝色——”
  她幽幽一笑。“错了,你错了!”她终于回首面对他。他惊惊震惊不已,她的又深深刻划着痛与恨。
  是什么让她改变这么大呢?才一天,她几乎已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想再看到蓝色。”她轻哼。“我只想看到鲜红的血色,所以我把唇膏弄成粉末,你瞧,风一吹,像不像是鲜血泪泪流出的样子…”
  “夜愁——”他低嚷,随即勉强展露笑靥,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当她是小孩子般地呵护、宠爱她,脸上透出无限的爱意。“你全身好冷啊!”他佯装直打哆嗦的样子。“你需要我的体温喔!”说着,抱着她就朝浴室走去,他提出一个计划。“我们来洗温泉,洗个鸳鸯浴。”他贼兮兮面对她,而她却冷漠地盯视他的眼睛。
  他诚挚的眼眸中找不到一丝虚假。他眼中真爱的光采是那么盈满、逼人,他是真的爱她啊!
  为什么?他可以前后判若两人呢?
  “你在看什么?”他捏提她的鼻尖,挑眉问。他是无可挑剔的丈夫,永远心甘情愿做仆人,他帮她褪去衣裳,然后,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
  “没什么。”她呆滞道。“我只觉得你看起来很累。”
  疲惫!是的。她竟能看穿他。他其实不仅在身体或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佯装不露痕迹道:“是工作上的累,所以才更需要你的惩籍。只要有你,我就精神百倍了。”接着,总是带给她欢愉的手,为她全身涂上沐浴乳,像是魔术师般地制造泡沫,一下子,她全身都是泡沫了。
  泡沫?她就像是美人鱼,活在虚伪假象的世界中。
  在这节骨眼——她终于看穿这点了,只能一味笑自己太傻、太来、太痴……
  她坐在浴缸边缘,像木头人般地任他摆布,不见笑容,他紧张地皱起眉。“美人鱼,你今天怎么六神无主,愁眉不展?”
  她不言不语。
  为了讨她欢心,他说了一个令她振奋的消息,他蹲在她面前,笑脸迎人地直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生命中巨大的风暴。“我今天联络到石川了。”他注意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可是,他却失望地看到她无动于衷。“我告诉他我们要再结一次婚,并邀请他做证婚人,他答应了。”
  她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就算知道石川,如她父亲般重要的人,也激不起她笑的欲望,更令他错愕的,是她的胡言乱语:“最好不要叫石川来,他来了,看到的只有丧礼,没有婚礼。”
  他目光一闪,暴跳如雪地将她摔入池水中,吆喝:“你今天很奇怪幄!看样子,是要在水里清洗清洗…不过,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我下来陪你,顺便帮你洗!”他如阿波罗的壮躯,就这样与她一起落人宽大的浴池中。
  她措手不及地跌入水中,狼狈的模样可见一斑,而他耐心十足,欣喜地接下替她消理的工作,附在她耳边哼着歌,为了就是要取说她。她闭上眼睛,这份温存,让她的心纠葛,最后,他又不断唱着:我爱你,我爱你……在她听来,她竟感到阵阵鼻酸。
  他叹口气接紧她,不经意道:“我爱你,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他如果不是真心,又怎么会如此说?他没有经过修饰的态度证明他是至情至爱的人。她突然睁开眼睛,鼻子红红的,落下泪珠,如水蒸气融和,也因为这样,朦胧中,他看不出她在哭垃,也看不到她的内心。
  她哽咽道:“我害怕失去你的爱——”
  他对她的说法根本不以为然。“傻瓜!我对你的爱比你知道的还深,我永远不会让你失去我,也永远不能没有你。”
  他凝视她,彼此的心灵在眼波中交流,默默宣示爱的诺言,比任何言语还有意义。
  他吻她,轻柔得像是要冒犯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就算是他在演戏又如何?她怎能奢望他说实话?
  男人——就是有这种精湛的演技,可以同时欺骗妻子和情妇。
  对于男人——爱情和偷腥是两回事。只是,女人却甘之如信,心甘情愿受骗。
  她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他宁愿自己去跳海自尽,也不愿伤了她的心,说出他移情别恋的事实。
  他永远不忍伤人,永远不会杀死自己最爱的人,所以,宁愿毁了自己。
  而她所不同的是,会杀死自己最爱的男人……
  她笑了,但却是冷笑中带着彻彻底底绝望的笑。
  她只能再拥有他三天,然后,婚礼就将来临。
  这三天,就当做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吧!
  她又叹口气,头枕在他的颈窝。“我知道你能保护我的。你是我这一生中的白马王子、我的丈夫。”她伤心欲绝,欲佯装真清道:“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爱。”
  “知道就好。”听她这么说,他总算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你啊!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我随时随地要战战兢兢看守你。”他立即又懊丧地蹙眉。“不过,我知道我太粗犷,有时候会不晓得怎样温柔对待一位像你这样美丽的淑女。”
  “美丽?”她怆然笑着。“我有比幽子美吗?”
  幽子?他脸色发白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儿提到她?
  他们之间的默契——不再提那个让他悔恨交加、让她生不如死的女人。
  而今——
  夜愁犀利的眼睛在追问他、逼视他:“你总说我美,我美得还是不够吸引你全部的注视吧,否则,当年,你也不会——”她的眼神透着绝望。“你跟她……”
  冷不防,他伸手捂住她的唇,眼神正经又无奈,苦笑着说:“你今天一直在唱反调喔!”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又展现轻蔑、挑衅。他抿着唇,不得已将严肃的事故意化做幽默道:“我曾经一时被她迷惑,因为,她有妈妈的味道……她很像我的母亲。”他耸耸肩。“她与你是不同的,你有妻子的味道。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我爱的是你。”
  幽子像他的母亲?
  夜愁一直知道,愿焰对自己的母亲有份执着与愧疚……
  “是这样吗?真的只有这样吗?”
  “只有这样,真的只有这样。”他的话总是能令她安心,就算只是短暂的也好。“我爱你,你是我的妻子。”
  “那就好好地爱我,爱我……”她舔了一下唇道。
  他急切地覆上她的唇。她欢迎他,她的手缠绕上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发中轻按他的头。
  他的大手拉近她,她立即感受到他的身体所发出来的热力,他是个强壮的男人,然而他对她一向温柔,不曾用暴力伤害过她。
  她醉了,醉在他的口中,醉在他柔情的爱抚中,当他抬头看着她,她更是醉在他深情款款的眼波中。
  他凝视她美丽无比的双眸,它们的颜色黑得近似子夜的星空,他有点尴尬地觉得自己好粗鲁,他喜欢她的娇小细致,他的大手大概有她的两倍大。而最令他开心的,是她的热情如火。
  她绝美的胴体使他发疯,他轻抚她柔细的脖子、肩膀、晶莹的肌肤。
  她柔声地叹息,双手也开始在他身上游移,爱抚他健美的胸膛。“我需要你,我好需要你——”她轻声细语。她要他知道,她喜欢抚摸他和他抚摸她一样多。
  他们的身体在相爱,灵魂也在相爱,这片刻的欢愉,无言的盟警已是永恒。
  她配合他,让激情完全掌控他们。她呻吟叫喊,快乐地直冲云霄,他们一起奔上世界的最高峰。
  等一切平息后,愿焰眉开眼笑地注视她,爱恋地端视她,为她抚去额前的湿发,她窝进他温暖的怀抱,“别告诉我我们刚刚那样的合而为一,不是彼此相爱的表现。”
  等她能够喘息,能够说话时,第一句话又让他觉得她语天伦次。“你觉得情妇和寡妇,哪一个比较好?”
  他气她今天的反常,惩罚地将她的蓓蕾合人口中,不断吸吮,夺走她的呼吸,使她思绪混乱。“都不好,做妻子最好。”他如此笃定地回答。
  “但是,”她的腹腔开始紧绷,大脑瘫软无力,不过,她还是逼自己意识清醒道:“如果,我没有那个命呢?如果,我像美人鱼呢?如果,我和松虫草的命运一样呢?”
  他的母亲——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自杀。
  他的心紧缩,心中最大的遗憾一直是他的母亲。他佯装不当一回事,拼命摇头道:“你最近一定是闷坏了,都怪我没好好陪你,你才胡思乱想,这样吧!”她毫不犹豫道:“我明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她真的无法置信,他愿意抛弃幽子,陪她一天。她乐得几乎当做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瞧你——”他哈哈大笑。“我本来就该与你在一起啊!只不过——”他的目光闪出阴霾。“我最近忙了一些。等忙完后,我发誓一定会与你形影不离。”
  她排命地忍住泪水道:“只要惊心再离开我,我就做妻子,绝不做寡妇或情妇。”
  他闻言直发笑,当她闷得昏头了。
  他们在床上待了一天。他呵护她、宠爱她。
  可是,好日子只有这一天而已。隔天,他又以办公的理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离他们的婚礼,只剩倒数第二天。
  没想到,历史总是在重演——与第一次相同,她披上婚纱,她的丈夫还是去找情妇。
  她真的注定得做寡妇吗?
  她换上蓝色礼服,落寞地坐在镜前。她拿着那把为了讨好她,以致他双手红肿发病的鲸鲨梳子,她梳着头,不断无语问着镜子中的自己。
  “为什么我的世界又变得腥风血雨?为什么我的幸福总是那么短暂?为什么总是不能天长地久?幽子,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呢?”
  她对着自己发呆、傻笑…脑海中浮现起血的颜色。最后,她竟然把整瓶鲜红的指甲油泼洒在镜子上——红色如鲜血的液体不断涌出……
  神武愿焰跪在病床边,不断对眼前濒临死亡的女人忏梅。他心底对她说:“我们所犯的错,让我们一起承担吧!”
  现在的他,是一位须无立地的男人。他有一位最爱他的妻子——夜愁,而他也深深爱着他的妻子。
  拥有这些,他这辈子再也别无所求。
  他唯一的缺憾是——幽子。
  曾经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让他对凶手满怀愧疚。
  望着曾是受尽骄宠的情妇,到现在的弃亡故居。如风中残烛一般。时间——真的是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她已变得令人不认识。当年,她一定受尽寺刚忍野无尽的凌虐,所以,才会成为精神异常的疯子…
  他们都为当年的负情忘恩付出极惨痛的代价。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不曾犯错。如果可以,就让时光重新来过吧!
  望着呆滞的幽子,他会陪她到生命的最后一步,这是他仅能做的!
  “她真的要走了吗?”愿焰难过不已。
  老护士长道:“她早该走了,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能活到今无,已是奇迹。你能够陪她走到最后的岁月,她虽不能言语,但令人可以感受到她认得你,也很高兴你陪着她。”
  他没有再说话,眼眶中充满无限的悔恨。他握住她只剩皮包骨、干燥发黄的手,跪在病床旁,默默伴着她。老护土长摇头叹息走了出去。
  黑暗房间中,只有他和幽子。
  直到幽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死神终于带走了她,他为她覆上白布,心才能算解脱了。
  这就是人生——人们即使知道事情已经绝望了,还是不妥协地向命运挑战;人只有奋斗再奋斗,才能找出自己的路。
  起码对幽子,他不再愧疚。
  他对幽子的感情,就像是对母亲般,他的情感总是被过去的阴影所束缚,到了最后,却让自己躺在冰刀上……今天,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而夜愁就是他拨云见日的春天。
  感谢上帝,让他有了夜愁——她是他最终的归属。
  他注视手中的表,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明天就是婚礼了。也是他挥别过去“重生”的日子——
  回到家中,他狂热抱起她,一点也没察觉异样。
  可怜的丈夫啊!她显得欲哭无泪。
  神武愿焰绝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与他的父亲相同……
  夜愁是最美的新娘子,愿焰也是最英俊的新郎倌。
  就在海潮相伴下,他俩将共管盟约,只是,他们一直等不到石川家康。
  “也许他还在路上吧!”愿焰耸耸肩。“不过,我等不及了,我想在海里好好地爱你——”他要求,脸上发光。“你不会反对吧?”
  “不!我不会。”她像是谦卑的小妇人道。
  有谁会知道,她的手里正藏着一把令他意想不到、欲置他于死地的刀?
  他的心,坦荡荡、无愧于心地大声宣誓。
  他望着她无邪的脸蛋,满足地对她诉说天长地久的爱。
  而她呢!没有新娘的喜悦,在她的脑海中,只翻腾着美人鱼最后化成泡沫的童话故事。
  她对一切视若无睹。换她宣誓时,只见她对他露出少有的嗜血笑容道:“你一直叫我美人鱼,今天,我才知道,我或许就是美人鱼的化身,王子不爱美人鱼,美人鱼却不愿意杀死最爱的王子,宁可自杀化成泡沫……不过,一旦发生在我的身上,结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她凄美的容颜,散发着无条与怨恨道:“我是为你而生,也可以为你而死。”
  她突然抱住他,在他措手不及间,他突地感到胸部剧烈的疼痛与热浪滚的鲜血涌出。
  刹那间,天崩地裂、天摇地动——
  “你——”他无法置信。尖锐的刀锋穿刺他的胸膛。
  她杀了他——妻子杀了丈夫。
  他的妻子是杀夫的女人,与他的母亲一样。
  杀夫的妻子——就是她;致命的情妇——也是她。
  她靠在他的怀中好一会儿,爱怜地抬头望着他,望着他濒临死亡的眼神,她永世难忘。她感到他的生命渐渐消失,而她却只是一味无事及无邪,失魂落魄地笑着道:“是你逼我的。我不能没有你,我好爱你啊!想要与你永生永世在一起,只有杀了你,这样,就不会背叛我,就不会去找幽子……”
  他似乎有话要说,只是,一切为时已晚,他再也无法向她说清楚。
  “我曾经说过,只要你再背叛我,我会杀了你。”如今,誓言竟然成真。“我不要做寡妇,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何意义?我也不想做美人鱼,让王子一个人逍遥在外;我更不要做情妇,做情妇是迟不了报应的,就像我,要承受你不爱我的报应——所以,我只做你的妻子。在阳间,我们欢乐的时光太短暂了,没关系——”她神情恍惚,歇斯底里。“到了阴间,我还是你的妻子。我们可以完成阳世间没有完成的誓言。”
  她说完最后的这句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不……”
  杀人和自杀,这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命运捉弄了他们,或者他们有缘无分?
  只怪他们结下牵线?只怪黑家的诅咒?只怪她做尽了丧尽天良、破坏人家家庭的恶事?
  他眼睁睁地见他的妻子将刀插进自己的胸膛,鲜血喷向他,她倒在他怀中。婚礼上沾满了鲜血。
  就像她第一次的婚礼——在礼服上用血写了“憎恨”两字
  有一种女人——与爱共生,也与爱共灭。
  她是最致命的情书。
  他们在临死前,也终会明白——
  原来,这才是诅咒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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