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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能让金陵城在这雪漫的冬日里,苏醒沸腾起来的一年一度赛锦宴,在三日之前已盛大地在辋府举行,今年的赛锦宴上,由绛棠所织出一株遗世独立的白梅拔下头筹。 倾她所有心力完成的彩花锦,乍看之下,上头什么都没有,只是像一匹上好的白丝锦,在绛棠当着众人的面将它以雨水练洗过后,晶莹灿白的丝锦逐渐有了颜色,多达五、六千种色泽、织工艰困的织纹,再一次地让聂青翼淬染过的所有花朵,重新获得新生的力量活跃于锦布上。 在台上台下众人朝她热烈视贺时,绛棠回眸在人群里寻找织锦的这些日子来,时时刻刻都伴着她的聂青翼。 他的脸上没有骄傲,只是那样地对她微微一笑。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只要他懂,他明了,那些夜晚、那些辛劳都不复踪迹,在她心坎上所留下的,只有他那窝心的知意。 自遇见他后,她的双手织出了真正的美丽。 自遇见她后,他的生命才有了真正的颜色。 绛棠像只欲破茧而出的彩蝶,她知道,从令而后,除了他所染就的丝纱外,其他人所染的她都无法织成绵市,即便是织成了,色彩也失了真。因为唯有他这般懂花知意的有心人,才能让她织出它们真正的生命。 赛锦宴后,绛棠不曾睡得这么香甜,仿佛把体内所有的疲累全都释放出了般,沉沉睡了两日,但入了晚,她又回到了那纠扰了她数年的梦境里…… 王母娘娘严厉的斥责声犹在耳际,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两个夜半梦醒的人心思都很复杂。 聂府两个遇梦的人,一个叨念、一个回味地来到府中那株在雪地里悠然盛绽的梅树下,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神。 嘴边喃喃叨念的绛棠,没好气的看着那个此时让她觉得满肚子都是水,难过得很想吐的聂青翼,对他又在梦中跑来参一脚的事,已经习惯到再也对他说不出一句抱怨的话。 看着她那张郁闷在心头的表情,聂青翼只能对她投以一个很无辜的微笑,再把她给揽进怀里与她分享一件大衣,亲昵地坐在长廊上静看雪色里的落英。 “你今晚梦到哪里?”他将她的螓首枕放在他的膝上,抚顺着她滑溜的青丝。 “你不但捅了楼子,还拉我当垫背的。”绛棠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 “那我们梦到的都一样。”聂青翼低声轻笑,“还想睡吗?” 她撒娇地将脸偎向他的胸怀埋怨,“不要,你在梦里一直灌我水喝,我喝得好撑。” 他指尖徐缓滑过她水嫩的脸颊,轻轻拨去落在她颊上的花瓣和雪花,看她的唇角扬出一道弧度优美的浅笑,那因他而起的笑意,是如此的让他心动。 她的每个模样,每一种风情,他都可以看一辈子也不厌倦。 丰沛的满足感袭向他的心头,在这花影扶疏的夜晚,他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小小幸福,他的幸福,在她身上。 窣窸的踏雪声,丝丝溜进他的耳底,他侧耳倾听,对那在这夜半时分的异响觉得不对劲。 “你有没有听到声音?”他摇起她。 “什么声音?”绛棠爱困地揉着眼。 “嘘……”他示意她噤声。 “发生什么事?”他脸上那副谨慎严肃的表情,让她的睡意消失了大半。 “有人入侵府院。”聂青翼将外衣密密包里在她身上,轻声地对她交代,“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等等……”她还没来得及站起,他的身影就已飞快地消失在长廊的另一头。 月色黯淡,天际飘着细雪,躲在库房远处树丛里的聂青翼,无法将入侵的偷盗者看得很清楚,他捺着性子,双眼在不见灯影的库房内搜寻着,直到从库房内扛着一捆捆丝纱的人们陆续走出来,朝不远处等着接应的围墙走去时,他才看清来者是谁。 “辋府的人?”他首先辨认出辋言川府内长工们的衣着。 他的身边突地多了一道温暖的气息。 聂青翼睁大眼瞪着紧捉着他手的绛棠,“我不是叫你待在那边吗?”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她固执地摇首,并且指向前方,“那些人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晚,还有这么多不请自来的客人? “盗丝纱。”这样她还看不出来? 小偷? 绛棠先是惊讶地抽气,但回头看看他,却发现他不但老神在在的,他的脸上还有一抹她非常熟悉的恶笑。 她玩味地盯着他的脸庞,“你在笑什么?”东西就在眼前被偷了,他还笑得出来? 聂青翼好笑地指着前方,“他们可能不知道,摸黑偷东西有个坏处就是……会偷错。” “偷错?”库房里的丝纱不全都是他的吗? “算了,别管他们,咱们回去睡觉。”他耸耸肩,大有不管之势。 绛棠忙把他拉回来,“睡觉?你还不快点叫醒护院过来阻止他们偷东西?”他是睡迷糊了吗?里头的东西可是他辛辛苦苦染出来的心血。 他赶紧掩住她的小嘴,“你的声音太大了。” “聂……聂青翼……”她忽然抖颤地指着前方。 聂青翼回过头,这才知道他们的行踪已因她而被发现,那些把风以及偷货的辋府长工们,已有数名朝他们这边按声寻来。 他飞快地带着她弯低身子绕过树丛里的小径,将她带至另一个院落的池子边,抬首看了四周一会,拉着她的柔荑催促。 “上去。” 绛棠紧蹙着黛眉,难以理解地盯着在她面前的大树。 “你要我……爬上去?”她是住在这里的人,小偷来了,他不叫护院也不叫人来帮忙捉贼,反而叫她上树躲小偷? “动作快。”聂青翼没空看她蘑菇。 她指着他的鼻尖,“你呢?”就她一个人躲? “我去对付他们。”他跃跃欲试地扳着两掌,心情好像很兴奋。 “你行吗?”他是不是最近没事做,又被严格限制不能四处浇花洒水才闷坏了,所以连这种事他都想要亲自去凑一脚来玩玩? 聂青翼很有把握地扬高方挺的下颔,“从小到大,我可不是和步千岁打假的。” 绛棠眼底写满了“不相信”这三个大字。 话每次都是他在说的,而每次被骗的人都是她,她哪知道他这一去,她会不会损失了个未婚夫?不行,太冒险了。 “别犹豫了,快上去。”聂青翼不耐烦地推着她上树。 被迫上树的绛棠,纵使心中有千百个不愿,可又不敢在这时候挑战他的命令,只能看他在一推她上去后,就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人影。 她边攀着冰冷陡滑的树干,边在心底叨叨地念着,来到这里后,她会打人、骂人、端人,现在还添了一项爬树,她简直快被他训练成无所不能的女强人了。 回到树丛里的聂青翼,才想要好好大展身手舒解体内无事可做的郁闷时,天上的月儿窜出厚重的云朵,清亮的光芒照清了大地,让他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同时也让他明白来人的人数和他当初所预估的,似乎有些出入。 “老祖宗好像曾说过……”聂青翼咽了咽口水,“好汉,是不会吃这种亏的。”嗯,他是好汉,先跑要紧。 刚爬上树梢还喘着气的绛棠,忽地觉得树身一抖,她忙低头往下看,而后纳闷地看着那个说要去摆平小偷的聂青翼,不但跑回这里,还跟她一样爬上树来。 “你上来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对付那些小偷吗?”他改变心意不想扮大英雄了? 聂青翼消受不起地摇摇头,“兵多将寡,我可没办法以一敌百。” 哼,纸老虎一只,就只会口头说说。 “他们来了多少人?”绛棠不屑地瞥他一眼,抬首东张西望地想看情况。 聂青翼咬着牙问:“你没听到我说以一敌‘百’吗?” 绛棠愣了一下,“大半夜的,大刺刺的派了那么多人到民宅行抢?”又不是搬家! “没错,你快上去一点。”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枝叶不够掩藏他高壮的身形,他又再往上争取更多可以藏身的空闲。 “不行,你不能再上来……”绛棠惨白了一张脸阻止他再往上爬。“会断的!”他们身下的树干还没有粗壮到可以承受他们两人的体重。 他硬是爬上去,“不上去就会被他们发现了。”被上百人围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别……别再上来!”绛棠在剧烈抖动的树枝上惊吓地低叫。 “没事、没事……”聂青翼凑到她身边,发觉树干还能承载他们两人的重量后,便试着保持树干的平衡度。 “这树……撑得住吗?”望着下方一池月光洒院的池水,她心慌地扯着他的衣袖。 “应该可以……”聂青翼连话都还没说完,树干便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并发出难以支撑的喀喀细响。 “现在怎么办?”在这种高度、下面的水池影响下,绛棠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颤抖。 他早就想好了,“等他们走,我们再下树。” 聆听着树身不时发出的声音,与他一块在树上静待偷儿们离开的绛棠,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身上已覆上了一层雪花,并且愈来愈对他们所处的境地感到没把握。 “他们……走了吗?”为什么搬个货要那么久?他们怎么不干脆把整个库房扛走算了? “快走光了。”聂青翼盯着远处的墙头,看着最后一批人攀上并跃出去。 “嘎嘎!” 绛棠在树身蓦地忽上忽下的震动中,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只什么地方不好停,局停在他们这不能允许再有半点多余重量的地方,为他们两人雪上加霜的乌鸦。 聂青翼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鸟儿,得意洋洋地向他们振翅展示,再大摇大摆地走至树梢最远处破坏他们辛苦维持的平衡,在树干发出最终一阵巨响后,又愉快地扬翼飞走。 他们两人无言地转首静望对方,一块在轰天价响的断木声中垂直住下掉落。 “哇啊!”水波的拍击声,淹没了他们的叫声,淡淡地回荡在午夜冰冷的空气里。 绛棠挣扎地冒出水面,习惯性地吐出口中的水后,两眼无神地望着浮在她面前,害她在这种冷至骨子里的腊月天里,有机会在三更半夜下池泡冰水的男人。 “你还真是我永远醒都醒不过来的噩梦……”好……好冷…… 聂青翼皮皮地笑着,“你却是我美得不能再美的美梦。” “然后,你们俩就成了落汤鸡?” 大清早被聂青翼派人请来的步千岁,坐在厅里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手撑着下颔,两眼紧盯着聂青翼今日不知为何看来特别灿烂的笑脸。 “嗯。”又得了风寒的绛棠,吸着鼻子向他点头。 步千岁眯细了眼,“辋言川偷走多少丝纱?” “我卖给你但你还没来拿的货,全都被偷得一干二净。”聂青翼笑嘻嘻地押着不肯喝姜汤的绛棠边灌着,边满脸愉快地回答他。 “你自己的货呢?”他疑心很重的再问。 聂青翼得意地扬高了剑眉:“都好好的在地窖里原封不动。”他哪会笨得把自己的东西摆在那任人偷? “这下我可以理解你脸上为何没有半点心痛的表情了。”怪不得他有心情爬树去看热闹,原来遭受损失的人又不是他! 为了自己府中过年大事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步千岁,已经连续住在帐房采葭楼里打理忙也忙不完的琐事已有半月之久,结果令他难过的年关还没过,就又丢了一匹要给织造府的货,而丢货的原因,还是只因某个不捉贼反而去躲贼的人害的,这让他七早八早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现在怎么办?报官吗?”染意迟担心地看着快翻脸的步千岁。 步千岁冷冷低哼,“就算报了官,财大势大的辋言川也能用银两摆平官府,报官根本就成不了什么事。” 认识聂青翼这么多年,他步王爷早摸透了这个表面上很脱线,骨子里却很恶质的烂朋友。 聂青翼八成就是看准了报官决计没用的这一点,所以才不去拦人,故意让那些人把货偷走,想看他到底要怎么处理这种找官府没用,即使上门去讨回也会碰了一鼻子灰的事,纯粹想让他连过个年也不得安宁,所以才会任人惹出这种棘手的事。 这种朋友,怎么不在池子里溺死或冻死算了? 原来他的人格会不好,就是因为有这种朋友在带坏他。 “步三爷。”灌完绛棠姜汤的聂青翼,拍拍两手愉快地看向他的臭脸,“你不会大方的看着已经付了款子的货,就这样遭人偷走吧?” “当然不会。”步千岁第一个把辋言川算在他的帐单上,眸中露出阴森的目光,“敢偷我紫冠府的货,他死定下。” 聂青翼的表情显得很兴奋,“你想让他怎么个死法?”很久没有惹毛这个朋友了,他就知道这样做会有戏看。 “辋言川偷那些货是要卖谁?”步千岁开始转着脑袋计划。 “听说是要给未央宫。” “呵呵……”一抹比聂青翼还阴险的笑,徐徐自他唇边逸出。 “说说你的主意吧。”聂青翼早就掏好了耳朵等着听。 步千岁两指一弹,“把货偷回来,另外再把他府里的货也全都扛过来。” “啊?”厅里的众人呆楞地望着他。 “只要没了货,我看辋言川要怎么向未央宫交代?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的。”步千岁邪恶万分地扳着两掌,“而且只要弄垮了辋府,往后就再也没人能跟我紫冠府抢织锦这门生意,一举两得,我还得多谢辋言川给我这个弄垮他的机会呢。”跟他玩手段? “然后你的计划重点呢?”聂青翼并不在意那些,只想知道他将怎么做。 步千岁不怀好意的眼神忽然扫向聂青翼,“据我所知,辋言川自从在赛锦宴上见过绛棠后,就对绛棠倾心不已。”整他?那就也算上他一份。 聂青翼瞬间收走所有的笑意,并且开始怀疑起他的居心。 步千岁亲热地搭着他的肩,“你我都知道,辋言川是个深爱颜面的人,他在找家绛棠这种系具大家主母气势,进退得宜又身怀才干的女人来当辋家女主人已经很久了。” “那家伙不知道他看上的女人已经名花有主了吗?” 他冷声地应着。 “他并不在意绛棠有无未婚夫。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把你这个未婚夫看在眼底。”步千岁还故意加油添醋拼命使坏,“他还说过,这世上没有他要不到的女人,即使用抢用掳的,他也会把绛棠给弄到手,而你,又算哪根葱?” 聂青翼忍不住推着身旁的绛棠,“喂,我值得人抢就算了,你到底是有哪一点这么值得人抢?”那位老兄是眼花了吗? 被迫灌下满肚姜汤,很想吐也很火大的终棠,一拳接上聂青翼的脸颊,再甩甩手朝步千岁不好意思地微笑。 “抱歉,刚才有点噪音,请继续。” 步千岁眉开眼笑地公布计划,“既然辋言川这么中意绛棠又势在必得,那咱们就成全他。” “你要我拱手让出我的未婚妻?”聂青翼揪紧他的衣领冷冷低问。 “不。”步千岁笑咪的摇着食指,“我只是要绛棠去辋府做做客,请她去清点下辋言川全部有多少货,一点完货,我就派人连夜把货给偷出来,并且把绛棠带回来。” “嗯……“聂青翼听了不禁抚着下巴思考可行性。 “好,就这么办!”年尾闲着没事做的聂青翼马上折着两掌同意。 绛棠冷睨着他们,“你们不担心我这一去会遭遇到什么危险?”这两个臭男人,连意愿都没问过她就擅自代她作决定。 聂青翼用力拍着她的肩,“身为我的未婚妻,就要懂得冒险犯难!”他的借口都是很多的。 “不怕我会一去不回吗?”她凉凉瞟他一眼。 “我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他暧暧昧昧地瞅着她笑,“我有把握,你绝不会变心的。” 她红透了俏颜,“不要脸……” “不行,我绝不准我的儿媳去冒这个险!”只有染意迟懂得站在女人这一边。一口就否决了这两个男人的馊主意。 聂青翼扁扁嘴,“辋言川看上的是绛棠,不让她去,谁去?” “千岁,你认为辋言川会用正当手段让绛棠去辋府做客吗?”染意迟首先考虑的就是这其中的风险。 “不。”面对染意迟,步千岁也只有实话实说。“辋言川一贯的手段,通常都是把女人绑了带去府里,霸王硬上弓后让那些女人再无颜面走出辋府。” 绛棠乐得靠在染意迟的身边找她做靠山撑腰。 很久没有教训过这鸡婆儿子的染意迟,忽然走至聂青翼的面前,相当冷静地问着他。 “青翼,你是男人吧?” 他百般无聊地打呵欠,“那又怎么样?” “保护妻子是你的责任。”她把重责大任都推到他的肩上。 “我去?”聂青翼瞬间了解她的话意。“辋言川看上的又不是我,再说,我又不是女人!” 染意迟按着他的肩头冷笑,“这点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把你变成女人的。”性别根本就不是问题。 把他扮成女人?那多恶心呀? 看看他,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浓眉大眼又阳刚化,扮成女人说有多碍观瞻就有多碍观瞻,他为什么要为了步千岁的损失而去做这种丢脸丢大的事? “老娘,你真要把你儿子扮成个花花大姑娘?”聂青翼瞪着她那双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眼眸。 染意迟已经狠下心了,“为了绛棠,我很乐意出卖你的。” “表姨,我有没有说过我好爱你?”绛棠边向染意迟撒娇边以眼神警告他识相。 苗头又不对了,为什么她们女人凑在一起就这么可怕? “千岁,你最近很闲是不是?”聂青翼赶忙一手拉过还在偷笑的步千岁找他当替死鬼。 步千岁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我有事先走。” “想让紫冠府交不出给凤藻宫织造府的织锦的话,你就尽管走好了。”聂青翼冷站在他身后提醒他弃友不顾的下场。 “本三爷不做你这桩生意了!”步千岁将下巴扬得又高又确,“那些付给你的款子,就当是我送给染大娘的年节红包,我另外找人把货卖我!”别开玩笑了,他可不想被扮成个花姑娘。 聂青翼用他自己的话再捅他一记,“但今年织造府指定由我染的丝纱制锦,你若是找别人,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嫌家产太多的话,那就等着被抄吧。” “绛棠!”步千岁忽然回过头来用力煽动绛棠,“还记得你先前吃过多少青翼给你的苦头吧?” 绛棠似有若无的记恨眼神淡淡飘向聂青翼,登时看得他头皮发麻。 才刚被灌完一碗恶心的姜汤,她怎可能会不记得?就算她的脑袋不灵光,她这被灌饱的肚子也可以提醒她。 风水终于转过来了,她逢绛棠总算是也有苦尽甘来的这一天。 她怀有恶意地握紧双掌,“每一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喂……”才扳回一城,转眼间又快全盘皆输的聂青翼,很不安地想拉开他们。 “那么现在就是你回馈青翼的大好机会了。”步千岁将他推一边去,忙着对绛棠鼓起三寸不烂之舌,“相信我,错过的话,你绝对会遗憾一辈子的。” 聂青翼简直气急败坏。 “姓步的,不要怂恿她!”他这未婚妻,最容易受人挑拨了。 “聂青翼。”绛棠笑靥如花地轻拍着他的脸颊,“想娶我的话,你最好是给我粉墨登场。” 他急急对她晓以大义,“你想要有个不光彩的老公吗?别忘了你最注重的颜面,这事传了出去可不好听。” 不要逗了,打死他也不做那种事! “哼哼,我现在是完全不在乎什么名声和颜面。”她毫不在意地摊着两手,“假如你没胆量娶我的话,那就早点通知我,我要把握青春另嫁他人。” 步千岁还凑到她身边笑得很谄,“到时我会义不容辞帮你介绍个大富大贵的好对象。” “谢谢。” “别客气,我很爱破坏别人家庭的。”份内的事而已。 “你们……”望着他们坏得很一致的目光,聂青翼的脚步悄悄往外退。 绛棠和染意迟马上齐心地将他拖回原地。 “做不做?”她们两人拉着他左右耳异口同声地问着。 他委屈得好想哭,“我就不能挣扎一下吗?”早知道昨晚就把货留下来了。 “不能。”染意迟玉掌一挥,“把他架进我房里去!” 被人架至染意迟房里,在妆台前从上午端坐至日暮时分,此时剑眉已用力皱成一直线的聂青翼,在他身旁的那三个女人又纷纷开始出现小动作时,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拳头。 他冷睨站在右边的绛棠一眼,“不准笑。” “好,不笑。”绛棠很辛苦地吸了口大气,努力的把小嘴合上。 他再瞪左边的染意迟一记,“不准忍得发抖!” “不抖,不抖……”染意迟一手掩着嘴,忍笑忍得浑身不由自主的打颤。 偏偏刚忙了一整日才踏入房里的步千岁,那拉得又高又长的笑音,不识相地直冲进他此刻敏感到极点的耳里。 “哎呀,这是哪来的美姑娘呀?” 被拉来房里盛装打扮的聂青翼,经过一日的细心打扮后,此时此刻已不复见他潇洒倜傥的俊模样,色纱锦裳紧绷地包裹住他七尺颀长身躯,由于身材太过壮硕的缘故,两眼早就笑出眼泪的恋殊正站在他身后,为他缝补着不时被他挤破的衣裳,而站在他两边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正为他上妆涂脂粉,一个正想办法要搞定他那一头又硬又难以扎髻的发。 进房就听了三个女人絮絮叨叨的一大串的安慰后,被她们哄得服服帖帖才坐至妆台花椅上的聂青翼,才刚开始被她们打理起来没多久,心头就泛起了一个他从不重视过的问题。 颜面,重要吗? 要是今日前的他,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那是今日前……那是因为他还没受过这等羞辱,那是因为他还不曾为了女人而这般委屈、这么耻于活在这世上过。 在此时步千岁那异常刺耳的笑声中,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绛棠为什么那么爱面子的原因。 “步千岁……”他咬牙切齿地咆咆低哮。 步千岁一脸惊艳地在聂青翼的面前左瞄瞄右瞧瞧,压根就没把他那张气黑的脸给放在心上。 “想不到打扮起来居然是个上天下地都找不着的美娇娘……”他啧啧有声地赞叹不已,还回头跟绛棠打商量,“绛棠,你要不要考虑把这个大美人让给我?我还缺个老婆。”很久没看过这么骇人的“绝代”佳人了。 绛棠轻耸香肩,“倘若他愿意的话,我是不反对啦。” “姓步的!”动弹不得的聂青翼死瞪着他大吼:“事成之后,我绝对会找人砍了你!” 步千岁捧着笑疼的腹部蹲在地上,“哈……我会洗好脖子等着……哈、哈哈……”他要把这件事报给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 “儿子,你还真不是扮女人的料……”为他打扮好的染意迟,盯着他瞧了半天后,庆幸地拍拍胸口,“好险我当年没把你给生成个女的。”幸好她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娘……”他火气熊熊地将怒火朝提议者扫去。 “好了,鸭子都已经打上架了,你再瞪也没有用,”绛棠两手叉着纤腰,把他的怒火塞回去。“反正也只有我们几个看到而已,你就别再别扭了。” “你真的很恨我。”到今天他才知她有多恨被水浇。 她不同情地挑高黛眉,“总算体会到了吧?”醒着梦着都要被他浇水,那种仇恨累积的程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着镜里的自己,妖娆艳丽又恶心得不可思议聂青翼快崩溃了。 他沉沉吐着气息,“再给你一次机会,趁大错还未铸成之前你可以反悔。” “不做我会更后悔。”绛棠捏紧他的鼻尖,抬高他的脸庞再帮他点上红艳艳的朱唇。 “住手……” “千岁,你的人都已经就定位了吗?”染意迟递了张干净的帕子给步千岁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和口水。 “嗯。”他边擦边点头,“现在就只差青翼一个。” 染意迟听了点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粗绳,与步千岁一块合力捆绑起已打点好的聂青翼。 “等等,你们在干嘛?”他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们。 步千岁使劲地将绳子打结,“把你捆了装进布袋里直接送到辋言川的面前。” “不是要等他来绑吗?”怎么和当初说的不一样?辋言川不是自己会来掳人? “那太浪费时间了,我可不能在生意上冒任何风险。”将他紧紧绑牢后,步千岁在他的耳边提醒,“记住了,我已经派人在辋府外布置好了,你只要进去把货点清楚,打个信号向我报数后,我再带人进去偷货。” 聂青翼愤瞪大眼,“就这样?” “就这样。”步千岁不负责任地耸耸肩,“其他的就看你自己随机应变。” “什么随机应变……喂!” 他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染意迟准备好的布袋人头上罩下,一旁的绛棠忙着帮她把布袋的封口束紧,并在布袋外头贴上一张字条。 “老娘……绛棠……”咕哝不清的抱怨声从布袋里闷闷地传来。 绛棠满意地拍拍两手,“接下来该怎么办?” 步千岁说得很没良心,“直接把他给扔进辋言川的后院里。”只要把他扔进去后,就会有人捡了。 “放我出去!”里头的聂青翼听了忙不迭地想挣出布袋。 “抬走。”步千岁扬指一弹,命在门外候着的人进屋将犹在布袋里挣扎的聂青翼,动作利落地抬出去。 “这种事你似乎做得很驾轻就熟。”看他绑人绑得那么利落,指使下人的手法也很熟练,这让绛棠不禁怀疑他究竟做过这种事几回。 他愉快地咧笑着嘴,“没办法,家教的关系。” 恋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我们不跟着姐夫去好随时准备接应吗?”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姐夫一进去后他们就该待在辋府外头,怎么人扛走了,屋子里当后援的却没一个人要动? “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步千岁顿了顿,脸上写满了坏心眼的犹豫。 “只是什么?”恋殊一头雾水。 绛棠淡淡地接下他不好意思道出口的心声。 “只是需要这么快就去救他吗?”好不容易才能把聂青翼整她的份讨回来,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放过他? “嗯……”转眼间,所有人皆低下头仔细地思考。 最后,聂家大娘明智地为所有人推出一个众所期待的结论。 “我们还是晚点再去好了。” ------------------ 风动 键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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