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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堂傲随意地敲敲朝云的房门,不等她的回应便迳自进入房内。
  因勉强出手而扭伤了手腕弄伤了手指的朝云,正打算自行疗伤时,没好气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各,就这么不问她的许可闯进来。
  进了房的北堂傲,两眼紧盯着她那双处处破皮犹在渗出血丝的小手,一双剑眉,不舒服地紧紧拢聚。
  以前就算他们两人再怎么战得日月无光,或是恶斗了数日不息,他也从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或是伤处,而这里的人,却在她的身上开了连他也舍不得的先例任她伤了自己,她怎么可以让他们有这种资格?
  他朝她伸出大掌,语气阴沉的命令,“把手伸出来。”
  在他那看似气愤的目光下,朝云下意识地把手搁躲至身后,才想离他远一点,就被气急败坏疾走过来的他强捉着双手,直拖向房里的另一隅。
  “你想做什……”朝云张口想反抗,他却快速地将她的双手按放至妆台边盛着清水的盆子里,阵阵刺痛,令她不禁合敛着眼眉。
  北堂傲小心的洗净她的伤口,并拿来桌上的伤药仔细的敷在伤处上,以干净的布裹起,并且顺道诊看起她看似有些不对劲的手腕,在发现她扭伤了后,又开始为她推拿起来。
  朝云咬着唇,细细看着他的侧脸,他那专注的眼眸,令她有些心惊,她不曾在他的身上发觉过他也会有这种温柔的时刻,很不习惯,他又在她的心底变了个模样。
  处理完她的双手,北堂傲看了看她因打架而沾满了尘土的衣裳一会,又二话不说地脱起她的外衫来。
  朝云在他动手脱起她的衣裳时猛然回过神,不但努力阻止小脸又在他的面前泛红,同时也阻止着这个比其他人都还要难缠的色狼。
  北堂傲不悦地看着她的矜持,“又不是第一次看,遮什么?”
  朝云遮掩的动作霎然止住,心头多出了一份酸涩的味道。
  他还看过多少女人?在其他女人的身上,他是不是都无往不利,从不曾有女人会这般拒绝他?
  见她整张小脸在他的话一出口后刷成雪白,而她也开始了咬唇瓣的坏习惯,无须猜测,他也知道这个多疑的女人把他的话想歪到哪去了。
  “在你身上,我看过更多的。”他刻意邪恶地在她的耳边更正,并乘机舔了一下她的红唇。
  朝云忙不迭地掩住唇,以防他又再造次,他却气定神闲地笑了,在她犹为那夜他替她拭身之事而脸红之时,他早已成功地褪下了她的外衫为她换上另一件干净的棉裳,并且为她披上了件御寒的绸布。
  即使她换上了这种朴实无华的装扮,在他的眼里,都无损于她的美,可是他虽能改变她的外表,却改变不了她那不容得人进入的世界。西门烈说得也许没错,她以往在追逐他之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一概不知晓,就不知她在身处高处时,又有何感受?
  他殷殷在她耳边叮嘱,“想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必须放弃以往的自尊和自傲,融入人群、加入他们的生活。”都沦落到这个境地了,她不能再像以往犹自孤芳自赏。
  加入他们?朝云定眼看了看他那一身的打扮,对他甘愿放下身段加入匪贼圈子的作法,不屑为之。
  他可以从一代刀客变成一个在这荒地里拦劫商旅的抢匪,和那些人一样,不事生产,视打劫为正途。反正他从来就不在乎过自尊,他当然可以融入他们,但她不同,她所习得的知书礼教与师门庭训,在在不允许她随着这些人一块为非作歹,人可以无能,但万万不能无德。
  “说话,学着说话。”见她又封上了嘴,他忍不住握紧她的双臂摇晃她,“你不能永远在人前都像个哑子!”
  朝云撇过芳容,并不答腔,丝毫不认为她无声的日子是碍着了谁的眼,又有什么不能?不开口,那是因为无话可说,而她,也从没有什么可以启口畅谈的。
  “你的嘴是生来何用?”见她又用逃避的态度来对待他,北堂傲不禁有些闷火,“不说出来,谁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她拍开他的手,不理会他的问话,他却粗暴地拉她入怀,一手搅着她歼细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激切地掩上她的唇,用他的方式来打开它。
  “你……”朝云两手推开他的脸庞,红艳的云朵在她的脸上炸开来。
  “既不是用来说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别的用处。”他咬着她素白的指尖,佻健地直望进她的眼底。
  “下流。”微微的刺痛令她收回了双手,他却一把捉握住它们,并将它们扯至他的身后,逼她不得不倾靠向他。
  他阴郁地以眼神警告她,“你若是继续像个哑子,我会更下流。”
  不开口,他怎么知道她把他藏在底何处?不开口,他永远也无法从她的口中知道她不愿透露的心思。他想知道的有很多,但她从未给过他任何知晓的机会,闭上唇,她可以隔离着众人、躲在她的世界里,可是,她也把他遗漏在外。
  咽不下这口气的朝云,顾不得手上的伤势奋力挣开他,还未动手,他炽热的吻已经朝她掩盖而下,她偏过脸,他迅即赶至;用气力与他抗衡,他便用更大的力道来驯服她,恣意搅覆的吻,将她吻得无处藏躲,不支的轻喘。
  交织的鼻息中,朝云喘息不已地看着这个逼她的男人,在他的眼底,她看见了他的决心,知道再挣扎下去,他还会继续用这种手段来逼迫她屈服。
  “说,开口说。”他抚着她的唇哄诱着,心荡神驰地看她粉嫩的唇因他而变得红艳诱人。
  她冷冷的出声,“我看不起你。”以这种方式来逼她,他算什么好汉?
  他不以为意,“看不起我,也就等于看不起你自己。”
  “我和你是不同的。”她又将他们之间的界线划分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想和他沾上关系。
  “是吗?”他俯身与她眼眉齐对,“我倒认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差别。”在这世上,或许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她,也比任何人都像她。
  “少往你的脸上贴金。”她可不像他一样,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可以做出任何事来,只要能够成功,他连在背后偷袭人的事也可以做,她这名门正派之后,才没有他那么卑鄙下流。
  “难道你没听说过……”他沉吟地问,“当一个人的眼神跟随他久了,就不知该怎么离开?”
  她的眼神,有一直跟随着他吗?朝云有些怔忡,不禁细细回想。
  在她的记忆中,这些年来,她始终是拿着她的浮雾剑,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和踪迹,无论他上哪,她总会很快地就跟至。而她的跟随,是为了师命、是为了不让他在外头为恶,她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会追逐着他,是因那沉重的责任感,和与他一分高下的欲望而已。
  但,是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双眼就停伫在他的身上不再移动了?明明进入她眼中她生命里的人有这么多,她的双眼却关不住任何一个,也不想将他们留在心坎上,是他不知不觉的渗进了她的心底,还是她本来就放任着他进入?
  愈是深想,朝云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北堂傲抚着她的发喃喃低语,“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跟随在我身后的影子,你和我,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你早就离不开。”
  “谁说……”她微弱的想反驳,但在他那赤裸裸不掩饰的眼眸中,她又不知该怎么启口。
  “没有我,你怎么过往后的日子?没有我,你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他以指描绘着她的眼眉,指尖在她精致的容颜上悄悄滑曳,如丝的触感,在他的指间漫了开来。
  没有他?这三字,令她不由自主的心慌。
  她还没想过,不,或许是她一直不愿去想的,因为有了他,她的日子多了份光彩,不须枯留在师门的牢笼里做个进退都要得宜谨遵师命的好弟子;因为有了他,她才可以追着他大江南北的四处行走,时时在他身后提防他又对无辜者做出什么来……
  若是无他,她真会如他所说的,那么不知所措吗?
  “这一生中,你有能掏心掏肺的对象吗?你有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吗?”北堂傲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庞,细看着她惶然的眼眸,“除了我之外,你还能对谁说话?除了我,你还能把你的双眼放在谁的身上?”
  他的实言,把她的心都踩碎了,零零落落的,怎么也兜撮不起来,而后又在她空旷的胸坎里,再打造一颗由他亲手编织的心,占据住她内心最深处里某些幽微的情绪,某些她也无法解释的悸动。
  “答应我,从明日起,无论你喜不喜欢,开始学着对人说话,你必须走你封闭的世界。”见她有些受伤,北堂傲忍不住放软了音调,柔声的向她请求。
  她有些不情愿,“若我说不呢?”
  北堂傲别有用意的一笑,伸指点着她的唇,她立即聪慧地明白他将会又对她做出什么来。
  在她不甘不愿地朝他颔首示意时,欢欣的愉悦,满满的充斥了北堂傲的心头。他唇边带着笑,轻抬起她的下颔再告诉她,她也应该去承认的另一件事。
  “还有,”他一口又一口地啄吻着她的芳唇,“或许你还不知道,你早就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她飞快地回斥,胸坎里那颗因他而悸动的芳心急急跃动。
  “你是。”他平静地向她宣告,“你是我的影子。”
   
         ☆        ☆        ☆
   
  朝云渐渐开始说话了,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嗓音,就和她的容貌一般的纤细,像是软嫩的云朵,缓缓地飘掠过耳际,而后在每个人的心坎里,悠然回荡。
  虽然朝云依然是个独立独行的一分子,仍是不知怎么加入群众之中,但她就像是这荒山野岭里的小花,看似柔弱,却又坚强,她懂得在错误中成长,懂得怎么去修正她的言行举止,一旦她想要做,她就会将它做到最完美,一步一步地迈向她所要达到的目标。
  她开始学着和他人说话、学着分担山寨里的事务、学着与那些男人共处并忍下心底的冲动不再欺负他们,即使她的成果有限,但这山寨里的男人们,却都认为他们已来到了人间天堂。
  冷眼旁观众人的反应好一阵子,见所有接近朝云的人,常因她而陶醉得眯上眼享受她天籁般的声音,或是心醉神迷地瞅看着她的小脸,原本鼓励她走出来的北堂傲,不禁有些后悔。
  只因为,她那似丝缎般柔滑的音调,太容易让人心生绮念了,她那柔柔浅浅的笑意,更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然而,她却是将它拿来与众人共享,不让他独自拥有,而他,却因此而感到妒愤,只因他还没那个可以容人共享的度量。
  北堂傲静静站在远处,看着朝云与曲莱、曲沃有说有笑地讨论著山老大扁得不可思议的麻子脸,她那笑语盈盈、银铃串串的面容和笑音,窜止不住的占有欲,让他几乎发狂。
  他能感觉,她离他愈来愈远,也逐渐捉她不住,不巡像是道黑影般,近来日日夜夜笼罩着他,仿佛她就要从他的心房里剥离开来,她将不再是只寻着他的影子了……
  趁着工作的空档,在马房外与曲莱他们谈话的朝云,忽然觉得身旁有一道阴影遮去了光线,她抬首看去,发现北堂傲脸色非常难看地站在她的身旁。
  “北堂傲?”她纳闷地看着他的脸庞,不晓得又是谁得罪了他。
  “跟我来。”他不温柔地握住她的柔夷,一股劲地将她给拉进马房内,并且随手轰上大门。
  “他是怎么了?”被甩门声震得嗡嗡耳鸣的曲莱,大惑不解地问着身旁的曲沃。
  曲沃皱着眉,“可能是他又和韩姑娘结仇了。”上一回看他摆出这种表情,就是跟韩姑娘扯上关系时。
  “结什么仇?”两个人都没武功了,他们还想怎么样?莫不是又有了新仇吧?
  曲沃摇摇头,拉着他往山寨的大庭走去,“这种仇只有西门师爷才懂,咱们去找他来看看情况。”
  在昏暗的马房内,丝丝的光线穿过墙缘的裂缝筛漏了进来,一束一束的,像是透明的白色光柱,映照着空气中飘飞的尘埃,莹莹闪亮。
  朝云不解地望着紧握着她不放的北堂傲,在这不明的光线下,很难读出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也猜不出能让他气息这么不规律的原因是什么。
  北堂傲沙哑的开口,“别用那种声音说话。”
  “哪种声音?”她想不出她是用了什么声音才能让他如此勃然大怒。
  “诱人,很诱人的声音。”他低低的指控着,指尖轻拂过她唇边方才还有过美艳得夺去他整颗心的笑靥。
  即使是无罪的指控,但只要话自他的口中逸出来后,仿佛她就真的成了罪愆之身了,因为,他说得那么专注挚诚,令她有种莫名的虚荣和骄傲,只是在他那比平日更低沉的嗓音催化下,令她更想逃,忍不住想避开他烫人的指尖。
  朝云深吸了口气,反过来指责他,“是谁叫我开口的?”
  “不准用那种声音对他们说。”他瞬间缩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神暴戾的锁住她。
  他那眼神,隐隐透露着警告,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模样,令她不禁感到害怕,可是又不想对他示弱。
  她犹豫地问:“他们……是指谁?”她是对谁说了话,才会招致他此时的心火?
  “我以外的人。”北堂傲将所有的人全都涵盖在内,蛮不讲理的限制住她,一改初衷的不要她敞开心扉接近他以外的人,因为他知道,他无法负荷这深沉的妒嫉。
  朝云的脾气忍不住冒了上来,“你没资格命令我什么。”一下子要她这样,一下子又不要她这样,她又不是被他把玩在手心里的玩偶。
  他漾着笑,朝她逼近,“我需要资格?”
  “离我远一点。”朝云盯着他的唇,脸红心跳地想起了他上回的警告。
  “怕我又吻你?”他却是把她的心摸透了,直道出她藏在心头的恐惧。
  不甘老是被他看透的朝云,玉掌一扬,就想把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容打掉,他伸手拦了下来,捉住她柔细的掌心拉至面前印下一吻。
  “咱们俩的功夫半斤八两,你的拳脚只适用于那些草包的身上。”北堂傲还不忘提醒她要把他和那些男人们区分开来,“别把我看成和他们一样,也只有我才是你能动手的对象,不许你再去碰他们。”
  “出去,我要工作。”朝云气不过地推开他,打开大门请他出去,转身拿起一旁的农具,想借劳动身体来发泄又被他激得有气无处发的怒火。
  北堂傲不满地看着她的动作,“西门烈叫你一个女人来铲秣料?”那小子是在搞什么鬼?居然叫她来做这种事。
  朝云淡淡轻哼,“我怎么知道你那个朋友心底在想什么?”做什么都好,总比跟他这个动不动就威胁恐吓她的人杵在一块来得好。
  “走开。”他一手抢过她手上的农具,并且推开她。
  她却不心领,“不需要你来帮忙。”
  “我叫你走开。”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而且那双眼也变得更加阴沉。
  朝云咬着唇,悻悻然地走至他身后,如他所愿地靠在栏边任他去劳动体力。
  因为发汗燥热,铲着秣料的北堂傲,索性脱去了衣衫,露出他精壮的胸膛,辛勤地代她挥汗。
  他的汗水,顺着他宽阔的背脊淌下,无声地落在满地的草料中,空气中,有着浓郁的干草香、糜么不散的春潮,勾引着她的心扉,朝云有着理不清的异样感觉,困在喉间,说不出口。
  她的眼神无意识地顺着他胳臂上的肌理行走,他那贲起的肌肉、流淌的汗滴,一再地困惑着她的视线,令她想起他的那双手臂是曾怎样地将她圈住,将她从荒凉的漠原中带回来,可是他的这一双手,却不是她所能够去碰触的。
  因为,没有人会允许,全都只因为当年师祖遭北堂傲的师祖所杀,和后来师父又杀了北堂傲师祖,所结下来必须由他们这第三代所承受的仇怨。但,那都已经是那么久远之前的事了,与她有何干系,她又怎记得起来?而且她的师父如今也没有阻碍地登上了恒山门派的最高之位,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为什么非得要她去报她丝毫无所记忆的仇呢?
  她与他之间,就只是那遥远的仇怨而聚在一起,又再因他的亲人靳旋玑而相互依靠在一块,若真是无缘,他们哪能走至今日?为何从没有人告诉她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反而还要她割舍下这一切,为师门完成任务?
  有时她会觉得,她的心,就和这里绵延无尽的山陵一样,光秃秃的,干涸而又荒芜,而他,却像是她的小小春天,让她因追逐他而步出了沉闷似冬的师门,因他而绽放了一季的灿烂,但若是他消失了,不久过后,她很快的也就会凋零,而后又变回了那个困在师门中得不到自由的沉寂弟子……
  曾几何时,她竟会视他为是她生命中的春天?朝云为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面容急急臊红了起来,才想伸手镇凉脸上的烫热,却有一双大掌阻止了她的掩藏。
  “在想什么?”早已做完工作的北堂傲深深凝睇着她娇美的模样。
  朝云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她面前,心慌意乱的,胸坎里泛滥着一种啮咬着她心头的心虚。不愿他再度看穿,她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
  “这些年来,为何我们都不曾真正分出个胜负来?”
  “大概是旗鼓相当吧。”北堂傲干脆顺她的心意,任她转移话题。
  她试探地问:“你有没有放过水?”
  “你需要人放水吗?”他才要小心别被精益求精的她给打倒才是,要不是因为她不断地变强成长,他哪需要那么处心积虑地想得到靳旋玑的旋门赋来增强自己的功力。
  “真没有?”至今她仍是很怀疑,他的体力比她好,用功的程度也不会输给她,可是为什么他们就只能打成平手而已?
  北堂傲真切地看着她,“我会光明正大的打败你,不做小人。”在其他方面,他可以没有格、没有德,但在这方面,他是很坚持的。
  “你会为我而不做小人?韩某何德何能?”朝云忍不住逸出串串轻脆悦耳的笑音,很难相信这种话会由他这个最小人的男人口中说出。
  “因为……”他恋栈地抚着她的笑靥,“我要比你强,我要得到你的承认。”
  她扬高了柳眉,“要我承认你比我行,好让你一人独吞恒山盟主宝座?”
  “那个位子我得不得到都无所谓。”他耸耸肩,像是在嘲笑那个虚名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朝云不懂,他怎会这么反覆?
  “知道吗?你开始在打探我的私事了。”他欢愉地向她低诉,“以前,你从不会关心我,更不会这般的看着我。”她一向都是自私的,从不会想知道他的心、他的意,更不会一句一句地问着他,是不是在这段期间,她变了?
  朝云敛去了笑意,没发觉自己脱口而问的话,是那么地自然,为什么她的心思会饶着他打转,又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他?
  “这是不是代表,我那几个吻生效了?”他以指尖细细摩擦着她的唇瓣,再将指尖收回,放在口中品尝。
  她有种被诓骗的感觉,如今才知,他这个投机者,竟趁着她软弱无依的当头,偷偷地乘虚而入,令她不知该应还是该拒,在不觉中早已挥之不去,反而在她的心底牢牢扎下根。
  是谁说过,爱恨只有一线之隔,两者之间,仅仅就只有一道边境而已?他太容易入侵她的心底了,他也太容易越过她心中的那道边境了,这让她不禁深深地考虑到,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不然,她不知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它的确有效,对不对?”没等到她的答案,北堂傲的嘴又自行地去她的唇间寻找。
  他如魅如诱的声音、柔若春风的吻触,令朝云好迷惑,不知该如何应声,只能闭目不动,在心里悼念她被他卸去的防备和盔甲,和她那颗早已不再自由的心。
  马房外,站在墙缝边仔细窥看里头发生什么事的曲沃,又看得脸红心跳地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面对在他眼前这些等着知道详情的一干人等。
  “他们两个没打起来?”山老大气岔地扬高音量,随即他的嘴马上被众人掩覆的手掌给淹没。
  “很遗憾,没打。”曲沃对这些跟来这里,以为可以看到两位准盟主开打盛况的人们抱歉地说着。
  西门烈快快乐乐地朝山老大伸出一掌,“愿赌服输,别想赖。”
  山老大扁着嘴,不情愿地自袖中掏出一只银袋交给他,而其他人,也纷纷付钱给那个西门庄家。
  西门烈看着他们那一致的臭脸,眼珠子溜溜地打转了一会,又朝他们伸出一指。
  “倘若这局输得不甘愿,咱们另外再赌一种如何?”只要是中国人,赌性都是很坚强的,相信他一定可以再捞一票。
  “哪一种?”
  西门烈兴高采烈地招着手叫他们全都往他这边靠过来,低声道出下一局赌局赌的是什么。
  山老大很怀疑,“赌这个?”
  “正是。”就是赌这个才会过瘾。
  “好,就赌这个。”山老大不疑有诈地点头,并且先下手为强,“我赌他们不会,因为那个女人虽然美,但是太危险了,我想聪明的北堂傲才不会去冒这种风险。”
  西门烈装作很吃亏的样子,“那我只好赌他们会了。”
  “老大,当心又有诈。”曲莱见西门烈的脸上居然会有那种表情,直觉地认为这又是骗人的。
  “放心吧。”山老大不在乎地拍拍他的后脑,拉着他边走边说:“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能够攻下那个大美人的芳心。”
  西门烈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狡诈地露出一抹笑。
  “如果对象是北堂傲,那就很难说了。”在靳旋玑赶来之前,他就先观察一下里头那两个人的进展好了,也许牵牵红线,也是件不错的差事。
   
         ☆        ☆        ☆
   
  如果说北堂傲很甘于现状,一点也不想恢复武功,也不想离开这座山寨,那是骗人的。
  虽然说,他表面上看来并没有朝云那么焦急,也没有她的行动积极,但实际上,他却比她还想要早日拿回他失去的武功。
  每夜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分,北堂傲总会在自个儿的房内研究该用什么法子来解开卸武式才好。但他却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一个西门烈在暗地里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这晚北堂傲又想再来试试他的运气,用他还没试过的其中一种方法来解式时,一直待在窗外监视的西门烈,在见着他的架式以及他的作法后,再也无法在暗处眼睁睁的看他把自己杀玩完。
  北堂傲试着凝聚着丹田之内犹残存之气,引气作力,才想用劲冲开身上的数大穴时,西门烈的声音便自他的身后传来。
  “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妄想以蛮力来冲破靳旋玑的卸武式。”果然没料错,他到底也还是狗急跳墙了。
  北堂傲停顿了一会,正打算不理会他的警告继续做下去时,西门烈却来到他的面前,飞快地按住他的手。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解开的话,靳旋玑哪能在江湖上走路有风?
  “什么后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北堂傲勉强捺住性子向他请教高见。
  他把话源源本本地转述出来,“靳旋玑在走之前曾叮咛我,若是有人想用这笨法子解开的话,一个没控制好,十个里有九个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那么就算是他恢复了武功,不也是徒劳无功?
  北堂傲当下就决定收势,不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又开始在脑袋里转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开它。
  “对了。”西门烈搔搔发,“那个韩朝云,她好像也在跟你做同样的事。”
  北堂傲的心跳霎时漏跳了一拍,“你说什么?”
  “刚才路过她的房间,不小心看到她正在做的动作就跟你的一样,现在,她也许已经用了这个方法来解式了。”靳旋玑只交代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个北堂傲,又没有说也要保住朝云,所以他只有舍小取大牺牲朝云了。
  北堂傲听了急忙扔下他朝门外飞奔。
  正如西门烈所说,也想用蛮力冲破卸武式的朝云,起了头却停不下来,此刻正与无比的痛苦强力的抵抗着。
  她紧闭着眼睫,在恍惚的神游中,她是个迷途的人。
  紫霞烟腾、白雾迷锁里,她四处寻不着离开梦境的路径,只能在风中雾里行走着,拨开眼前阵阵的飞烟后,北堂傲飘忽不定的虚幻飞影,又在她的面前萦绕着,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仿佛在呼唤着她前行,令她更加地使上力气来冲破被锁滞的脉穴……
  汗水顺着她的两颊淌下,在她小巧的下颔处凝汇成晶莹的汗珠,滴落下来,像是她又掉进更深的幻影里,令她忍不住急急喘息,总觉得似是被人紧按住咽喉,肺部灼热得像是快燃烧了,无法呼吸、就快窒息。
  “朝云!”急急赶来阻止她的北堂傲,一闯进她的房里时,就见朝云的身子不支的往前倾倒。
  他适时伸手揽住她瘫软的身子,察觉她已失去了气息,不假思索的,他打开她的唇瓣捉住她的下颔,一口又一口地把新鲜的空气灌进她的肺叶里,直至她发出一声闷咳,他才俯在她的胸前聆听她的心跳并检查她腕部的脉息。
  但获救的朝云仍无法自迷境梦里走出来,凄苦地伸出手凌空挣扎着,跟她的心一般,理智虽想要离梦中人而去,却又峦栈地不忍离去,走不开。
  北堂傲俯身压下她,连点了数穴,阻止她继续在不知不觉间使用任何力道,捉住她的两手,在她耳边不断低喃。
  “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指尖紧掐进他的肩头,低低的呻吟声,像是在向他求援。
  “北堂傲……”为什么他还不来救她?为什么眼前那么多个他,却没有一个愿意带她走?
  “我在这里。”已经尽了人事再也不能多做什么的北堂傲,只好在她耳畔向她请求,“睁开眼看着我,你得靠你的力量走出来。”
  朝云竭力的睁开眼,像要求生般地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脸庞时,脑海里的其他人瞬间走远,只留下她面前的这个正主儿。
  神智仍迷迷蒙蒙的朝云,伸出手怯怯地抚着他的脸,在确定他是真实且不会离去后,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才从一场紧扯纠缠的迷梦里惊醒,又倦又累。
  从她的腕间察知她的脉象不再紊乱,北堂傲才放心的将她揽抱在怀里,为她拭去额间的汗水。
  许久后,她清醒了一些,“你怎么会在这里?”梦里的是假的就算了,怎么醒来时还真有个真的?
  “为了避免你走火入魔而来的。”还好有那个鸡婆的西门烈,要不然她就要从他的生命中溜走了。
  “走火入魔?”她靠在他的怀里,脸上尽是不可置信,“我真不懂,为什么……”她已研究了那么久,若这个法子还不行,那还有什么方法才能解开?
  “这不是我们能够独自办到的。”他撩开她额间的发,看她已渐渐平缓下气息。“西门烈说,若是妄想自行解开卸武式,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走火入魔。”
  “你也没有成功?”他既然会这么说,那代表他一定也试过了。
  “对。”北堂傲扶起她让她坐好,并向她交代,“往后除了靳旋玑外,你别擅自再做这种事。”
  朝云却向他摇首,“我没有办法等他来。”
  她不能再等了,若他一日不肯认靳旋玑,她岂不就必须困在这里?不,要是再多待在他的身边一阵子,她恐怕会连自己也不认识,她太明白,他能在她的心底掀起多大的波涛了,再这样下去,她将会不再是自己。
  “这么急于离开,你是在怕什么?”北堂傲看出了她的抗拒,推测地问:“是怕他们,还是我?”
  “我谁都不怕!”朝云在他又朝她靠过来时,忍不住飞快地把谎言说出口。
  他微挑着眉,“不怕?那干嘛我一靠近你就抖得如秋风落叶?”
  “不要靠过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不会踹我的。”对于这一点,他倒是很胸有成竹。
  不会?他以为她会对他有特殊待遇不成?就踹给他看!
  北堂傲在她的玉腿向他扫来时,忙不迭地把它拦下来,朝她瞪大了眼,没想到她居然对他一视同仁。
  “这么用力……”他缓缓推开她的小脚,边爬上炕边暧昧地朝她眨着眼,“踹坏了我,你不想往后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了?”
  “不要脸!”朝云直想把这个居心不良的色鬼给推下炕去。
  北堂傲不死心地凑近她的唇,很想一亲芳泽,“救了你,还不好好感激我?”
  “你不需要这种感激……”朝云顶着一张快烧红的脸蛋,用力把愈来愈像赖皮的牛皮糖的他给推离一段距离,让他只能吻到空气。
  “错,我很需要。”北堂傲啧啧有声地摇首,反过头来对她晓以大义,“你若是还记得你读过的那些做人的道理,那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受人点滴涌泉以报。”
  “你……”还有人这样勒索的?
  他邪里邪气的盯着她频咬的芳唇,“怎么,你不肯报恩?”如果他没记错,她的师门是最重视礼义道德的,而她,又是长年来都一直奉行着这个信条。
  “我……”朝云霎时觉得自己好像只正要上灯台的小老鼠,上是上得去,可是等一会儿就下不来了,于是迟迟不敢应声。
  他刻意滴溜溜地打量着她,“原来,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才不是!”她被气得口不择言,可是才一说出口,她又忙着捂住嘴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很好,那就快来回报我吧。”北堂傲痛快地朝她敞开了双臂,咧笑着嘴请君入瓮。
  朝云睨了他可恶的笑脸一眼,草草地把纤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然后又去按了他的唇一下,就当作是完毕了事。
  “没诚意,这种恩你不如不报。”北堂傲撇着嘴角,继续刺激她,“亏我刚才为了救你还尽心尽力,不但是吻得又浓又烈,还把舌头放进……”
  朝云克制不住地以两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烧红了一张脸蛋,不肯让他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以眼神勒索着她,迫使朝云终于不甘心地挪开纤指,扶着他的脸庞浅浅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但北堂傲却是无比贪婪,柔柔地拉近她,侧着脸庞乘势吻进更深处,滑过她珍珠般的贝齿,以舌相互纠缠。
  北堂傲在她仍有些陶然时,小小声的在她的唇上述说。
  “记住,以后倘若又有男人这么骗你,你可千万别再上当。”这么好骗,如果也有男人来骗她怎么办?
  朝云的一记粉拳,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马上朝他招呼过去,追打着那个放声大笑,专门讨皮肉痛的可恶男人。
  “啧……”一堆被西门烈拐来的男人们,挫败地在门外发出一致的慨然喟叹。
  西门烈轻勾着手指,“给钱。”
  “这样也算你赢?”山老大觉得这次还要给钱就很说不过去了。
  “有肢体上的接触就算。”没想到西门烈一分一毫也要计较,“何况他们打得这么激烈,怎么不算?”当初说好了,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双双都在床上就算他赢,现在两个人都还坐在上头,他当然是这次赌局的赢家。
  山老大忍不住大声吼出:“可是他们又没有在床上滚!”明明当初说好还要在床上翻滚纠缠的,只是动动手脚而已,哪算是啊?
  西门烈白他一眼,“他们若真是在床上滚起来的话,你说,咱们还能继续收看下去吗?”他可不想在他们俩恢复武功时,因为看了不该看的画面,头一个被两个准盟主同时拿着刀剑追着跑。
  “说的也是。”山老大点点头,也觉得若看了那场面的话,里面的那两个人恐怕脾气会更不好。
  朝云美眸微眯地站在窗前,浑身颤抖地看着蹲在窗下的西门烈正高高兴兴地收着赌金,并心情恶劣地聆听着她身后北堂傲的笑声,许久之后,她忍不住握紧了粉拳。
  耳朵根灵敏的西门烈,在发现窗口似乎多站了一个人后,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撤离窗边远远的,而他身边所有的男人,在见他脸色骤变之后,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一块闪,在抵达安全地带时才发现他们的克星似乎正在发火。
  “呃……”西门烈边看朝云的脸色,边对唯一还没走的人发出警讯,“山老大,趁那个女准盟主还没扬着拳头出来迁怒前,你还是快跑吧。”
  “啊?”山老大才站起来想要搞清楚状况,朝云便不客气地将他一把拉近,又朝他的脸上轰出一拳。
  “唔哇!”
  众人紧掩着脸,不忍去看他的下场,西门烈则是蹲在地上,很同情地拎起被朝云一拳打晕的山老大,并发出一阵慨然长叹。
  “你的脸恐怕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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