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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今生难聚, 人说天若不老情难绝, 为情宁愿累此生, 岁岁年年、 今世来世, 有你的日子才是人生…… 洛寒明显地和他疏远了,也许是因为尚未做好心理调适,不知如何面对知晓她一片深情的耿皓耘;也许是不愿令他困扰;也许是想避免此时敏感尴尬的场面……总之,若非必要,她便远远的避开他,连开口对他说话,也只有在公事方面或必要时刻。 他不愿承认,但她却真真实实的乱了他向来冷静自持的心,这样的情况令他感到莫名的若有所失,怅惘的情绪如一张网般将他包围,令他无力逃避。 她是故意的!一定是。小寒,你在折磨我,我也不好过,你知道吗? 然,她又怎会知道呢?在明知他对可岑至死不渝的感情的同时,她又岂敢再奢望什么?他的心没有她容身之处,她明知道的,所以她躲开他,不让他因见了她而为难,有错吗? 她宁可让那群男同事烦到叫苦连天,也不愿再到他那儿去。每每迎视他眼底的愁苦,总让她莫名心疼,如果逃开他,能让他心里的压力与负担减轻,她是愿意的,而她,实在也需要喘息的空间。 “够了,别再说了好吗?”她实在受不了了,朝一旁不识趣的张顺和叫道。 “洛寒,你心情不好?”反应迟钝的男人终于发现了。 何止不好,简直糟透了,尤其在看见他之后。 “很抱歉,我需要安静。”她真的顾不了这么多了,更甭提应付这群不知趣的男人。 “那……好吧!”张顺和纵有不舍,也只能离去。 她幽幽低叹,凄苦地撑住头。 月老,你是个胡涂蛋!为什么世间男女总是该爱的不爱,不该爱的一往情深?我恨死你了! 她发泄似的用粉拳捶着桌面,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最后再也不能抑制地痛哭失声,“混蛋、大白痴……我爱你呀……讨厌,我为什么要这么爱你……” 门外,耿皓耘黯然失神,绞痛的心,再也无力辨对错。 ☆ ☆ ☆ 夜已深沉,耿皓耘却难以成眠。 有多久了?他不曾再为某个女孩而心乱、心痛、心伤,如今,他却再度为了洛寒而乱了一颗心,尝到那许久不曾尝过的煎熬。 爱与不爱,能明智取舍的,世间又有几人? 他不是圣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低伤害的程度,洛寒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拥有更美好的恋情,那不是在感情上历尽沧桑、尝尽悲楚的他所给得起的,他的心,早就全给了可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生,他再也无意去经营另一段感情,不论洛寒多令他心痛都一样。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拉回他的思绪,他起身开门,洛寒娉婷的倩影翩然映入眼帘。 “小寒,还没睡?”他抑住心湖狂涛,力持平稳地道。 “想来告诉你,找个时间,我想搬离这里,这里毕竟不是我永远的驻留之所。” 心头重重一震,他因她的决定而大感惊愕。“你知道我并不介意你永远住下。” “我知道,但……”她抬起头,盈盈秋水直望住他,“我不认为我们适合朝夕相对,我想你明白的;所以,公司方面我也会尽快递辞呈,让各自回到从前的宁静。” 他心头大乱,急忙道:“你不必这样的,我……” “我必须这样!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本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你比谁都清楚,我们再也不能坦然面对彼此,与其双方痛苦,不如我离开。” “但,小寒……”他还想说什么,最后仍是作罢,他了解她的固执。“想好去哪里了吗?” 她凄然一笑,“总有我容身之处,除你之外。” 他的心口揪了一下,“你会和张顺和在一起吗?” 张顺和是追她追得最勤的一个,对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态度,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如果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你会在乎吗?”她不抱希望的随口问,有着浓浓的自嘲意味。 戳入骨血的痛楚席卷了他全身的感觉神经,他如受重击般惊退了一步,“你是说真的?” 他明知答案的,又何必问呢?一定要她将已鲜血淋漓的心再一次赤裸裸的揭露在他面前,再一次面对那体无完肤的伤痕他才甘心吗? 她的沉默,再一次击溃了他的自律,狂涛般的悲楚将他包围,他痛苦地吼道:“他不适合你,你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 她不认同的激烈反驳,“你这么说并不公平,当年你认识可岑姐姐的时候也才二十岁,爱情根本无关年龄!” 他瞪大眼,俊容倏地刷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爱那个见鬼的张顺和?!” 什么跟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他……唉!算了,由他去吧!解不解释又能如何? “反正你也不会在意。”她淡淡的说。 “你这是在报复!小寒,别拿这个报复我,爱情不是游戏,你输不起的。” 他激动而沉痛地低喊。 报复?!她悲哀地一笑,“就当是吧!你可以选择不受影响,反正,我也当了你十年的责任,就算你真答应了可岑姐姐什么,也早该仁至义尽了。 而且,你并不欠我什么,可以放手了,将来我会如何,都与你无关。”’“该死的!小寒,你明知道不是这样!”他懊恼地握紧了拳,一腔悲苦无处发泄。 还是,她能自我安慰的想,他多多少少是在乎她的?不,自欺欺人最是愚蠢,她不愿犯这种错误。 “我爱他、我爱他、我就是爱他,这样你满意了没有?!可以卸下那见鬼的责任心了吗?”她绝望地喊着,欺骗他,也欺骗自己。她不愿当他的责任,何时他才会明白呢? 明知这是赌气话,他竟还是不由自主的揪痛了心。 “你不是真心的!” “你凭什么断定我在说谎?凭什么断定我对张顺和没有感情?凭什么……” “凭你心里明明爱的是我!”狂吼一出,她愣住了,他自己也傻掉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不留给她一点尊严? “你混蛋!”她悲切而凄怨地猛捶他的胸膛,再也无法压抑,柔肠寸断的痛哭失声。 “寒──”心一阵悸动,他扣住她怨怼的小手,冲动而悲切地印上她带泪的红唇,刻骨的深情痛楚包围他们,炙热的唇舌渴切交缠,再也难分彼此。 盈盈泪雨中,谁也不愿思考,只心碎地汲取着足以典藏一生的缠绵,熊熊激情在彼此心间燃起,他酸楚而狂切地感受她美好的一切,火焚般的吻一路滑落雪白纤细的颈项,乱了章法的思考能力及呼吸全呈迷乱状态。 洛寒悄悄闭上眼,用她全然的灵魂,去领会他揪心的柔情,双臂紧紧的环住了他。 脱轨的情潮激漾,洛寒只觉得头昏昏的、脑胀胀的,她完全不想去理会理智在说些什么,道德礼教又规范了什么,她只想抱住她痴心爱恋了十年的他呵! 耿皓耘无法漠视她带给他的内心激漾,他从没想到她竟能勾起她如此强烈的情潮,此刻,他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是真的爱她…… 在他蕴藏无限情意与欲念的黝黑瞳眸注视下,她柔顺的滑入他的怀抱。 他埋入她丰润柔滑的胸前,以无限爱意的磨蹭、爱抚……她在他唇舌的逗弄下,不自觉的迸出急切的喘息声,只有在这一刻,两人交缠的灼热身躯真诚地诉说着这十年来深切的浓情蜜意,他们火热的身子彼此相互回应着,两颗激情震漾的灵魂,此刻真正合而为一。 一种带着撕裂痛楚与莫名颤悸的感觉穿透了她,令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低吟出声。 而他,因她的低吟而迟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该停下来。至少应该要温柔的对待她,但是,那积压了十年的澎湃激情,仿佛找着了熟悉的身体,竟没法克制的冲击着他的感官,令他无法正确思考。 仿佛察觉到他的迟疑,她立刻收紧双臂,夹紧双腿,用自己的温暖彻底击溃他的退缩。 他接收到她承诺的讯息,低吼一声,抛弃理智,加快在她体内的节奏与韵律,带领着她,朝那喜悦的境地飞去…… ☆ ☆ ☆ 无言地,他们各自起身穿衣,谁也不敢开口打破沉默。 抚去前额汗湿的发,他懊悔地恨起自己。 该死的!他到底做了什么?!尤其在望见床上刺目的一抹红,他更是冲动的想杀了自己,他居然毁了小寒的清白! 直到开门声响起,他转头望去,惊愕地急叫:“小寒,你要去那里?!” “如果你什么也不打算说,我有留下的必要吗?”她没回头。 “坐下,我们谈谈。”他上前去关上门,直视着他。 她并不以为在他们发生肌肤之亲后就会改变什么,这件事对他而言,充其量不过是件错误罢了,而悲的是,于她而言却是刻骨铭心的付出。 “我很抱歉。”他困难地试着开口。 “依照小说、电视的既定公式,接下来应该是讨论负责之类的问题,”她自嘲地一笑,笑得悲苦,“耿大哥,有必要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负不负责;你可以收起你的内疚了,你没强暴我,我也不是未成年少女,那么,你又何必自责?” 她说得洒脱,他听得心痛。 “小寒──”“你无力负责,是吧?” 他黯然无言。 是的,事情谈清楚了又能如何呢?他根本无力负责,这是一桩美丽,却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伤害了洛寒,也背叛了可岑……岑,你会恨我吗? “你──仍要离去?”他艰涩地问。 “有让我留下的理由吗?”他若无真心,一切都是惘然。 他能要求她留下吗?他有资格吗?不,他没有,但却抑不住心痛,“因为在任何一个男人怀中,都好过在我身边,对不对?” “你以为呢?”她再也不介意了,心早就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她再也不介意自己是否会因心痛而死去。 该死!她怎能如此凉然?在他们有过亲密契合的关系后,她怎能…… “小寒!难道刚才的事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该问你!”她含泪回吼,再也不愿看他的别过身去。 他在恼什么?他不知道,但就是感到好心痛。猛力扳回她的身子,他激动地叫道:“小寒,你明明是爱我的,这难道不够让你认清事实吗?爱情游戏不好玩,别惹你无法接受的男人,你在玩火!” “你会在意吗?你会在意我身边的人是除了你之外的男人吗?”她泪意盈然,在他的默然下代他作了回答,“你不会。耿大哥,你很残忍,你知道吗? 强硬的逼我承认爱你的事实,自己却不肯爱我,你存心要我心碎至死吗?” “不,我没这个意思……”那么他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答不上来。 小寒没说错,他很残忍,也很矛盾,在无法爱她的同时,逼她承认她对他的感情又有何意义?只是徒惹伤痛罢了。 “因为她,对不对?”她手一伸,抓过摆放他与可岑合照的相框,“你心里永远只有她,我算什么呢?连你和她的回忆都比不上,所以你宁可一辈子拥抱着与她的回忆!” “放下它!”他愤怒地吼道,为的是她触痛了他最沉、最深的伤口,也一把揭开了他不愿面对的问题症结。 他真的宁可拥抱与可岑共有的回忆,也不愿拥抱她吗?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不,他只是不愿正视,怕背叛了可岑的事实灼痛自己的心。 可岑……他最挚爱的女孩,孤独的存在幽冷凄凉的黄下,唯一拥有的只是他的爱,他何忍背叛,何忍令她心碎魂散……不,他不舍得,光这么想,他的心就好酸、好疼! 但,洛寒误会了,也彻底崩溃了! “原来……我就连这么一张照片也比不上……耿皓耘!你怎能这么残忍! 我所付出的感情,竟换来这样冷酷的对待,我真的开始恨你了!”她悲恸地大吼,激动的心绪一个失神,没拿稳的相框垂直跌落地面,玻璃的碎裂声在两人的抽气声中响起。 耿皓耘望着地面的碎玻璃,剧烈的痛戳入心扉,难道他和可岑共有的刻骨铭心,最后只换来这支离破碎的一切?岑,这是否隐喻着过往深挚唯美的感情,在我的背叛与你的不谅解下,全然的化为云烟,就像这一地的残缺再难复原一样…… 十年的痴傻,在洛寒无心的介入全然幻灭,一切真的是不同了,经由洛寒的手,他连对可岑的回忆也不够资格拥有…… 绝望的心痛感受,令他胸口燃起熊熊的怒火,烧掉了理智,压抑了十年的苦痛在今夜彻底爆发,他全然崩溃! “岑、洛、寒!你……”他愤恨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燃烧着怒焰的双眸迸出两道致命的寒光。 洛寒短暂的慌乱与歉疚,终在火焚般的注目下烧成灰屑,她倔强的不愿认错、不愿道歉,只因她心中的凄绝又有谁能明白? 就这么一帧照片,胜过她十年的感情……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哀的吗? 她昂首直视他,故作满不在乎,以掩饰内心深沉的悲哀,“你想打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 “我从不怀疑你会这么做,反正,你眼里只有她,会为她而教训我的不逊也不足为奇。”不许哭,岑洛寒,有志气点,别再为他掉半滴眼泪! 在他的沉痛欲绝下,她的挑兴无疑是火上加油,早已没了理智的他,竟见不着她眼中无言的断肠心碎,怒火中烧下,扬起的手狠狠挥向她细致的脸庞── 清晰的巴掌声响起,她傻了,他也恢复了神智。 “寒……”他颤声叫道。 盈盈水光闪起,她死咬着唇,悲绝地盯住他懊悔万分的容颜,“好,打得真好!耿皓耘,这就是我十年情痴所换来的下场,这就是你对我所付出的十年感情所做成的全释……好极了,这一巴掌,打尽了十年来的悲欢,今天之后,我要是会再爱你,我就是全天下最蠢的傻瓜!”在泪水掉落之前,她转身狂奔而出。 他足足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想追上前去时,已见不着她的踪影。 “小寒……”他失了魂般喃喃念着,空洞麻木的灵魂,除了令他怅惘的名字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 ☆ ☆ 我打了她?!天哪!我真是气昏了头,我怎会手打她呢? 呆呆的盯视自己的右手,他真有股冲动想剁了它! 他从不打女人的,再气愤都不曾有过,今日竟首开先例,而且打的还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他疼惜的女子……他究竟在干什么呀! 此刻,他的感觉就如十年前得知可岑遇难的那晚般,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空洞,只要想到他亲手毁了洛寒对他的爱,他便感到痛不欲生,他不断自问着为什么洛寒也能像可岑一样,让他拿生命去在乎,尤其是在他还爱着可岑的同时…… 他得不到答案,只是更加迷惘。 有一种痛,无法用痛来字形容,它比凌迟更可怕,分分秒秒饮血噬骨…… 他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再一次尝到十年前的椎心感受……为什么?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让他一再的为感情苦受煎熬?! ……给自己的心多一点呼吸的空间,若真遇上了,不要刻意压抑,否则,你极有可能错过一生的真爱,看清心灵深处真正的渴盼,勇敢认清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堂哥的话言犹在耳,他的心呢?他灵魂深处真正的渴盼是什么?他要的又是什么?他有认真去正视过吗? 他没有,有的只是一味的逃避,否则他早就该承认,他是爱洛寒,就像当年爱可岑一般,拿他的生命、他的灵魂真切的爱着洛寒! 目光望向地面残缺的相框,他拾起相片,轻抚着其中明媚俏丽的可岑,幽幽问着:“岑,你会怪我吗?还是……你会鼓励我去追寻真爱吗?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盲目的逃避,伤了洛寒,他何尝不是痛彻心扉?瞬间,他毅然决然的下了个决定,“岑,对不起,我只能辜负你了,因为我不忍心小寒断肠,因为我是真的拿生命在爱着她,因为我心疼她、我在乎她,我再也无法看她为我黯然落泪,你能谅解的,对不对?”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漫天作响,他搁下相框起身接起电话。 “耿皓耘,你这个大混蛋!限你半小时内给我滚过来,否则我拿菜刀杀过去,不把你剁成十八块我就不姓项!”怒吼声自另一端不断传来,差点震碎了话筒。 耿皓耘将差点震破耳膜的话筒拿离耳朵一段距离,直到耳鸣的情况稍微好转才又帖回耳际,“可……可杰?怎么了?” “怎么了?你欠扁!还好意思问。皓耘,你究竟是怎么伤害洛寒的?怎么她一来到我这里就哭得惨惨凄凄,一副万念俱灰、活不下去的模样?”项可杰在破口大骂后,开始兴师问罪。 “我……教我怎么说呢?你知道小寒她……” “怎么说?何不说她的情深似海换来某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残酷伤害?”他冷哼着。 耿皓耘大感震愕,“你知道?” “不只我,她的感情这么浓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偏偏你执意活在过去,不愿睁开眼看清楚,不懂得撷取眼前的幸福。” “我以前很傻。”他感叹。 “那现在呢?你还是盲目的想逃避一切吗?” 他没正面回答,只匆匆道:“照顾小寒,我马上过去!” 没给项可杰再开口的机会,他挂上电话,抓过钥匙便迅速往外冲去。 ☆ ☆ ☆ “她在哪里?”一进门,他急切地抓着项可杰追问。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焦虑与在乎,项可杰反倒有了捉弄人的兴致,“呵!现在才晓得着急了,当初把人家逼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担心?” 见他闷声不语,项可杰更加不悦,“你那是什么死人表情?说你两句不行啊?你下手真狠,人家白皙粉嫩的脸颊肿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 耿皓耘闻言倒抽了口气,深深的懊悔与心疼绞入肺腑,“我要见她!” “她在楼上可岑以前住的房间休息!”项可杰没好气地说。 耿皓耘二话不说,快步上楼。这里他很熟,以往他经常在可岑的房中留宿──不论是可岑生前或死后。 放柔动作开门,床上沉睡的楚楚容颜映入他满是疼惜的眼眸,带着满腔的爱怜,他俯身轻柔的吻去她睡梦中犹含珠泪的眼角湿意,再滑下俏挺的鼻尖,最后满心歉疚的落在她红肿的脸庞。 原是无意惊动她,只想静静陪在她身边,没想到浅眠的她还是醒了。 一望见那张她爱疼了心的俊挺容颜,她默然无语,幽幽然垂下眼睑。 耿皓耘有些惊诧的微挑起眉,他本以为她会又叫又吼、激动气愤的叫他滚蛋,这般沉静的她,倒教已做好准备承接她怒气的耿皓耘无所适从。 “呃,小寒……” 他怜疼地想伸手抚触她红肿得吓人的脸,她却一闪身,下床远远的背对他静伫窗前。 他僵了一下,苦脑地凝望她漠然的背影。他没忘了她临去前哀痛欲绝的凝眸与悲诉,是他一掌打散了她对他的感情,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还有一点骨气,会再爱他真的是蠢得无药可救,此刻的她大概已恨他入骨了吧! “寒,你听我说,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我很抱歉盲目的伤害了你,我知道我浑帐透了,是我一手扼杀了你十年的感情,也许人就是有这种劣根性吧! 在拥有的时候从不晓得要珍惜,等到失去时,才知道拥有的美好,才晓得要痛彻心扉,不管你现在还想不想听,我都要告诉你,寒,我爱你!”他说得投入,没发觉洛寒浑身一颤,小手死死的握紧了窗棂。 “原谅我始终不肯看清自己的感情,因为我害怕,你明白吗?我怕看清了心底悸动的缘由,怕承认了对你的感情,会伤害我长久以来最心疼,也最心爱的女人,可岑已失去一切,长埋黄土的悠悠岁月中,唯一与她相伴的只有我的爱,所以我……这种心情你永远不会懂,可岑是我心底永远的痛,我爱她胜于一切,就算再历经千年、万年也不可能抹去我对她的强烈情感,我无法抹杀自己曾许下的承诺。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顾及了可岑后竟伤了你,而你的痛,竟也让我同样揪心……现在我明白了,十年前付出过的感情,在十年后再一次产生,我用着同样的心情在爱着你们,虽然我不懂一颗心如何能为两个女人而动,但我真真确确的爱上了你,而我,不愿再一次尝到相同的椎心之痛……” 望着如化石般僵直的洛寒,他以为她余愠未消,急切地板过她的身子,才发现她已泪流满腮,他感到一阵心痛。“寒,别哭,别哭……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寒……” 带着绞人心痛的深情,他俯下头,捕捉她带泪的冰冷双唇,酸楚而揪心地吻着她,“寒,我爱你……”模糊的呢喃,送入她口中,传入心灵。 他将她拥得好紧,窒痛般揪肠断魂的深情,真真切切的传递到她灵魂深处,曾有过的狂潮震撼再一次攫住她所有的感官神经,正如前阵子听到那卷录音带的感受一般……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紧紧的回拥他、回吻他…… 如此熟悉的情悸……在哪里?她曾在哪里拥有过……他爱她……拥有他的爱,她死而无憾…… “小寒?”察觉到她不寻常的惨白脸色,他惊叫道:“你怎么了?” “我……我……”小手紧抓住胸口,强烈的痛楚冲击心扉……她怎么了…… 她什么也无法想……“啊!”撕心裂肺般的尖喊一声,突来的晕眩将她卷入黑暗。 “小寒!” 最后感受到的,是他慌乱而惊痛的叫唤,及她的无力和他温暖安全的臂弯。 ☆ ☆ ☆ 好冷、好冷……这里完全没有温度,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死了,在来不及实践对他许下的承诺前。 皓耘……想起这个灼痛了她的名字,她再度泪眼朦胧。 “唉!又是一个痴女子。” 一旁传来老迈而感叹的声音,她闻言抬起泪眼,坚定地道:“我不投胎,我抛不下他!” “傻女孩,你和他已经缘尽情了,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抛不下如能如何呢?看开点,”孟婆苦心的规劝着,“喝了孟婆汤,重新开始吧!” “不,我不!”她悲切地痛哭,“孟婆婆,你也看见了,他对我这么好…… 我已负他太深,在他为我尝尽悲楚私同时,我怎能忘了他,重新开始?! 我办不到呀!我已是他的妻子,就算只是一缕魂魄,也是耿家的魂,我不能忘了我的丈夫!” 他们的“新婚夜”那天,地府怜他两情痴,特别痛融她回阳世与他一夜聚首。 那一夜,听着他说的话、看着他为她落泪,她悲绝得魂魄几欲散去! “那又如何?不管你如何坚持,你们也注定不能相守。”孟婆反驳道。 “我等他,如果我回不到他身边,我也要在这里等他!”盈盈美眸,有着坚毅的深情。 孟婆闻之动容,偏也无可奈何。唉!难怪凡间人会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还在这里磨蹭些什么,项可岑不是该在今天转世吗?还拖拖拉拉的,孟婆,你办事效率愈来愈差了!”威严的声音转来,主管生死簿的判官走近她们。 “判官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项可岑执意不肯投胎。”盈婆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哦?”判官屈指一算,立刻了解来龙去脉。 他暗暗沉吟,这女孩的记忆太深刻,感情太炽热,今世的一切已不仅仅是“记忆”而已,它已刻入她的灵魂与骨血中,这是孟婆根本无法办得到的罕例,也就是说,若非她心甘情愿的遗忘,她就算喝了孟婆汤也没多大效用,任这样的她投胎,可是会乱了自然法规,一个初生的婴儿……怎能拥有太多记忆?包括有关地府的。 “好,别说地府无情,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随你。”他故意说得洒脱,其实他才烦恼咧!这些小鬼愈来愈刁难了,真是无法无天!“有一个无主的躯体,你可以藉以还阳,但所有的记忆必须消除,另外注入此人的记忆。” 那不等于换了一个身分、过别人的人生,而她也不再是她?她瞪大了眼,直觉叫道:“不!” “那就投胎,没得选择。”判官的态度也很强硬。 她迟疑了,“可是,如此一来,我失去了属于项可岑的记忆,如果一生也遇不到他,就算还了阳也不能和他一起,还阳又有何意义!这不公平,你明知道我割舍不掉对皓耘的感情。” “这你用不着担心,你们命中注定会相识。” “但……”她仍有着犹豫,因为太了解耿皓耘对她的感情,他死也不会接受除她之外的女人,那么……他若不再爱还阳后的她怎么办? “对你们的感情没信心?哼!那又凭什么谈刻骨铭心、生死相许。”判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思绪,冷冷嘲讽,“世间男女呀!满嘴情呀爱的,说穿了,迷恋的不就是那么一张好看的皮面罢了。” “不!皓耘不是这样的人!”她知道他不是,当初他曾对她说过的话突然浮现脑海。 任何事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感情,今天我会为你动情,爱上的你绝对不是这张容貌,而是拥有这张容貌的纯净灵魂……往后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你,我永远珍惜…… 她相信,她一直都相信! 深吸了一口气,她毅然道:“我选择还阳。” “很好,但──”判官迟疑了一下,她立刻警觉地瞪着他。 “不许是个男人,我死也不要。” “你已经死了。”判官受不了地说,“不是,是个女孩,但──她只有十岁。” “十岁?!”她尖声叫嚷,叫她去扮演一个十岁女孩的身分,一下子足足少了十五岁,开什么玩笑! “是十岁,她在你发生意外后不久便失足坠楼,魂魄离体,现在还不晓得在哪里飘漾,黑白无常已竭力寻找,但是一个躯体不能没有灵魂太久,这个人的生命还很长,只好让你填补。” “那万一找到了呢?”强占人家的生命,她毕竟良心不安,自感愧疚。 “你不用觉得亏欠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会有偿还她的机会。” 她愈听愈迷糊,“什么意思?” “你丈夫啊!他老是不断地鬼吼鬼叫的,又是怨天、又是恨地,搞得天界也开始反省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给你痛融吗?充其量还不是被他感动,给你们机会。如果你们的情够真,自然能再续前缘,而那个躯体本来的主人,我打算找回她后让她转世投胎,当你们的女儿,让你们用一世的亲情补偿她──当然,那是指,如果你们能幸运的结合的话。” “那……我会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吗?”过往太过甜蜜,她不想忘…… 而她,也不忍他一生背负叛背他们感情的歉疚而苦受煎熬。 这女人真贪心。“好啦、好啦!大不了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他能真心爱上拥有新身分的你,只要感受到他深切的感情,这股撼动自会助你忆起一切,行了吧?”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慈悲了。“真是的,要女儿给女儿、要相守就相守,事事都如你们的愿,对你们实在太宽容了。” 什么叫“要女儿给女儿”?她茫然的眨眨眼。 “你知道你还阳的身分是什么吗?”他解释了她的疑问。“是你和耿皓耘打算收为女儿的女孩!” 她一错愕,茫茫然然听到三个字── “岑、洛、寒!” 终曲任凭时空流转,你眼中的柔情是我最深的依恋; 任凭容颜非昨,你澄净的灵魂是我不悔的执着; 任凭沧海桑田,不忘相约永世的缠绵。 幽幽转醒,对上耿皓耘写满忧心的双眸,盈盈泪光浮现眼底,抬起的纤纤素手抚上他刚毅俊挺的容颜,感到一阵心疼,这男人为她伤了多少心、流少多少泪、承受了多才苦楚啊! “小寒,你没事吧?”坐在床边的耿皓耘焦虑地道。 她轻轻摇头,两道清泪滑落,“你真的没骗我,当我再次回到你的生命,不管我是谁,你还是付出了你的感情……我知道要你承认爱我,对你而言有多困难,一如十年前的项可岑要抛开所有疑虑,义无反顾的赌下一生的感情、不怕未来不可知的变数、不怕心碎断肠一般,只有爱得够深、爱得够真才做得到,皓耘,谢谢你,谢谢你仍愿再爱我一次……” “小寒?”不对!他总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寒唤他的口吻、神情,实在像极了…… “用你的心,皓耘,我只要求你用你的心来看我!”她幽幽柔柔的低语,灵灿的翦水秋瞳深深望着他。 隐于深处的灵魂狂猛地一阵撼动,那一瞬间,时光仿佛交错,让他回到了二十岁那年的深情悸动,恍惚间…… 他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激动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嵌入灵魂,“不管你是谁,听着,不管你是谁,我爱你,这辈子我爱定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凄楚地不断回道,“我也爱你,为了爱你,我不顾一切的回到你的身边,皓耘,我好爱你……” 他们深深相拥,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世纪,又好似才短暂的一眨眼,他们微微松开彼此。 洛寒握起他的手,轻轻移向自己的心口,幽幽然道:“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执着,一直都是。” 狂震了一下,揪肠的酸意再度令眼眶模糊。 “你听到了?”他指的是那卷录音带。 “不许你哭,一个大男人,别老是掉泪,我会笑你的。”她含泪笑道,“不问问你心头的疑问吗?” 他摇头,“我只知兖我爱你,其他的再也不重要了。” “也许躯壳不同,但,皓耘,你真看不出来?你情牵了十年的灵魂,一直不曾离开过你,也从没一刻停止过爱你,皓耘,你懂不懂?” “如果……”虽然心里早有数,但若非他所预料的,他怕伤了洛寒,“如果我假设你是可岑,寒,你会生气吗?”他小心翼翼地说。 淡淡地,她笑了,柔情万千地环住他的腰,“我亲爱的丈夫,你变聪明了。” 一得到证实,他竟傻了,脸上一片茫然。 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她原原本本的将真相告知予他,“我始终记得你对我许下的承诺,我相信就算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也能感应出曾经令你情牵的熟悉灵魂,纵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承诺过你,就算是死亡,我也不能容许它分离我们,我没有食言,皓耘,我办到了!” 东一句、西一句,他勉强拼凑了起来,努力使脑袋瓜正常运作,待吸收一切讯息后,狂喜涨满胸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岑,你折磨得我好苦!” “我亦满心不舍,”她将脸庞帖上熟悉的温暖胸膛,“我终于再度回到你怀抱,为了这一刻,我就是付出一切又何妨。” 他轻按上她的唇,“不许这么说,这一次,我要你履行十年前许下的白首盟约,我再也不给你任何毁约的机会了!” “不会了,我保证!”她热切地印上他的唇,给予最深情的许诺。 他扣住她的娇躯,唇舌再一次与她缠绵。他们呼吸急促,身躯双双陷入柔软的床铺,火热缠绵。 “皓耘,帮我……达成心愿……”她娇吟着,贪渴地感受着他的热情,也献上她的。 “嗯?”他模糊地应着,一一褪去阻隔在彼此间的恼人衣衫,让他们再无顾忌的拥有最亲密的接触。 “让……我们的女儿……洛寒……早点到来……”大胆的小手,悄悄地在他身上滑动起来。 他震动地倒抽了口气,“哦!你这令人疯狂的小东西!” 再一次,他狠狠吻住她。 “岑,我爱你、我爱你……”他嘶哑地低喊,不再有任何犹豫,将所有的深情悸动,全付诸于狂热炽烈的激情中。 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在彼此的生命中,他们扮演的永远是独一无二的角色…… 此刻,无声胜有声,他火热的唇舌让她忘了一切,世界似乎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他两暖热凡气息交流,充斥在房内。 渴求想望了十年,他们再也不愿浪费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用他的真心温柔的亲吻着她,她放心的交出自己,沉醉在他的温暖胸怀中。 他的舌尖深深地探入她,需索另一份更赤裸、更饥渴的狂野激情。 他愿用一生一世的深情,永远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他再也再也不让她离开,他要带她到天际摘撷最闪亮的星星,他要带她奔上欢愉的山峰,一峰还要高过一峰…… 在他两的努力下,他们的女儿会很快到来吗? 或许吧!谁知道呢? ------------------ 悠云书斋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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