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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
  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莫倚倾国貌,嫁娶个,有情郎。
  彼此当少年,莫负好时光。

  唐·李隆基·好时光

  一班丫环围着慕容盼盼学识字,让她在碧海找到了些寄托,有事可忙也就不会嫌时间过得太慢。
  这里的丫环多是附近村庄募集来的纯朴女孩,因家里困顿,所以自幼便吃尽苦头,自然不能读也不会写。
  某日,慕容盼盼突然福至心灵,找来了年纪最长、在碧海待得最久的丫环,由她问其他丫环想不想认字,所得到的回应都是肯定的。每日半个时辰,她自制一些教材,有图有字,再加上大伙儿学习兴致都高,成果斐然。
  桃红、枫红两丫头,本就会认些字,也成了她教学的好帮手。
  “爷来了,沧海爷来了!”马厩小厮跑来通知慕容盼盼。
  薛绛仙由另一侧小径缓缓走来。“还不只是沧海表哥来哦,飘柔姐也来了,连不爱理人老摆酷脸的皇甫仲楷也不知为什么跟着来凑热闹。”
  慕容盼盼试着稳住心绪,不让外人看出她的紧张,“今天教得差不多,你们把今天学的字多练几回,明天下午我会考你们。”
  一班丫环拿了笔、纸和砚墨退了下去。
  “桃红、枫红,你们把这里整理整理。”
  薛绛仙乘机拉着慕容盼盼往醉颜小阁走去,“你该换件衣裳,飘柔姐很会打扮,你别给比了下去。”
  慕容盼盼笑了笑,“我这身衣服已是最好的,再换也是差不多。”说着,她弯腰抱起脚边的白兔,这是她新交上的朋友。
  薛绛仙停下脚步,“什么?已是最好的?你不也是官家小姐吗?不可能没有更好的衣裳。”
  “是有几件,不过全放在长安,没带来碧海。”
  薛绛仙摇头吁叹。“这真是没戏唱了,怎么跟人家比呀?”
  “我不需要跟人比啊,飘柔姑娘来了更好。”至少叶沧海不会再来骚扰她。
  “怎会更好?你都快被表哥休了,还笑得出来。”
  “绛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慕容盼盼随遇而安的态度让薛绛仙一头雾水。
  自从上回翠玉珠链事件后,绛仙已把她当作朋友维护,慕容盼盼心存感激。
  “虽然表哥暂时没那么喜欢你,可你也可以尽量运用你的长处啊!”
  “魅惑人的伎俩我学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也做不来,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慕容盼盼懒得和其他女人争男人的宠爱,男人的宠爱若要用争的才能得到,那就不珍贵了。
  叶沧海不在乎她,她也可以让自己不去在乎他,不论他和她有怎样的关系,她都可以克制自己不要把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所以她并不是那么急切想要见到他,或是认识他心爱的飘柔姑娘,因为她想由对方主动会省事些。
  果不其然,当她和绛仙才要踏上醉颜小阁的阶梯时,谷洋的声音蓦地响起:“盼盼,沧海爷要见你,请你到蔚蓝小阁一趟。”
  薛绛仙很义气地嚷道:“我陪你去吧!”
  “你真多事。”谷洋睨了她一眼。
  “盼盼势单力薄会吃亏嘛!”薛绛仙接下慕容盼盼手里的兔子。
  “沧海爷是盼盼的夫君,有他在怎会吃亏?”
  “就是这样才容易被欺侮,万一飘柔姐要表哥表态选择谁怎么办?”
  “你真奇怪,现在成了范飘柔的敌人。”谷洋在心里直叹女人心海底针。
  薛绛仙推了谷洋一把,“让开啦,块头这么大挡了我们的路。”
   
         ☆        ☆        ☆
   
  慕容盼盼来碧海这么久,头一回进蔚蓝小阁。
  走进花厅,范飘柔的目光直往慕容盼盼身上打量。她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真生得如此美貌。
  感觉到范飘柔充满敌意的眸光,慕容盼盼下意识的垂下眼,不想迎视那极不友善的指责和轻蔑。
  “坐!”叶沧海淡淡的招呼她,好像他们今天才认识。
  “表哥,你这次是不是会住比较久啊?”薛绛仙没话找话说。
  “看情形。”他惜字如金。
  薛绛仙没趣的将话锋转向皇甫仲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记得你不爱凑热闹的。”
  皇甫仲楷倒也老实,直言道:“早想来拜访沧海兄的媳妇了。”
  慕容盼盼看向皇甫仲楷,觉得眼熟。
  “我们见过。”皇甫仲楷说。
  “仲楷一直赞扬你的美丽哩!”范飘柔伺机补上一句,她的目的是撮合两人。
  慕容盼盼微红了脸,客套的说:“和在座两位姑娘相比,我逊色多了。”
  “姑娘真谦虚,叶伯父和叶伯母不会要沧海讨个平凡的媳妇才是。”范飘柔媚态十足的望着叶沧海。
  “你们莫姑娘姑娘的叫,直呼闺名亲切些。”叶沧海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她的眸底可有相思?
  肯定是没有的,她不爱他,怎会有眷恋之情?
  慕容盼盼不会妄想他是因衮思念她而来,她没有那么自恋,看那飘柔,貌似大家闺秀但举止又不像,却是叶沧海会钟情的对象。
  “沧海爷,今晚在哪儿开饭?”谷洋请示道。
  “在‘咸宜楼’的大厅吧!大家都要到,不许借故缺席。”
  慕容盼盼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他们这群人里只有她会躲在房里用膳。
   
         ☆        ☆        ☆
   
  范飘柔猛替叶沧海添菜,皇甫仲楷猛盯着慕容盼盼瞧。
  慕容盼盼不愿多心,也不能多心,在和叶沧海的婚姻关系仍维持的情况下,他可以对她不忠实,可她不行,这是她的家教。
  她胃口小,吃得不多,半碗饭、半碗汤已够了。
  “各位请慢用。”慕容盼盼退了席。
  范飘柔朝慕容盼盼离去的身影努了努嘴,“她是不是见了我吃不下饭啊?怎么吃得像小麻雀似的。”
  “不是的,盼盼一向如此,你多心了。”薛绛仙回答。
  “怪不得瘦巴巴的。”
  “你也可以学她呀!”薛绛仙笑道。
  “才不要咧,沧海不喜欢太瘦的女人。”
  叶沧海瞟了一眼范飘柔,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飘柔的话实在太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怪哉!
   
         ☆        ☆        ☆
   
  昨晚,他并没有来找她。
  慕容盼盼不知道他和他的女人睡在哪一处厢房,她没兴趣去问。
  但总有好事者会来告诉她。
  “盼盼,飘柔昨晚睡在蔚蓝小阁的西厢房,表哥则住在咸宜楼的客房,你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薛绛仙将她得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我不想干涉太多。”
  “这怎么成?表哥他……”
  薛绛仙正要说什么时,谷洋打断她的话:“沧海爷一定不会喜欢你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你不说谁会知道?”薛绛仙白了他一眼。
  “你只会愈帮愈忙。”他说。
  见他们俩斗嘴斗得正起劲,慕容盼盼便自个儿往原定要去的湖泊走去,她带了笔墨和纸打算把湖边的冬日给画下来。
  她选的这一处风景很美,湖水已开始结冰,只剩几处洼洞可容下人捉鱼。
  就在她正要开始作画时,有个不请自来的人冒出声音:“你很冷静。”
  慕容盼盼愣了一下,回眸看向来人,“皇甫公子。”
  “叫我仲楷就可以。”
  慕容盼盼有些担忧,多余的情爱对她来说是负荷,她不期待。
  “打扰到你了是吗?”
  “有一点。”她握着笔,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索性放下笔。
  “你度量真大。”
  “呃?”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能容忍与人共事一夫吗?”
  “不能容忍。”她并不想假装大方。
  “但是从你昨天到现在的表现,都像是不会嫉妒的女人,为什么?”慕容盼盼微笑道:“七出之条里并不许女人那样做。”
  “你不像是甘于被那些妇德束缚的女人。”
  “为什么跟着我来这里?”她不想猜谜。
  “那日在观音庙一见姑娘,惊为天人,本欲主动追求,没想到慢了一步。”
  “公子过奖了。”
  他走向她,与她共坐一块大石,“如果你愿意只叫我的名字,我会很感激。”
  她知道今天别想好好画画了。
  “你别怕我。”他又说。
  “只要你别靠得太近,我就不怕你。”她自忖那日在观音庙并未表现出任何卖弄风情的姿态,他为何会对她动心?
  “你可以离开沧海。”他大胆唐突地道。
  “不需要我做,他也会这么做。”
  “你可以主动啊!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而言是糟蹋,自古以来多少聪慧如你的女子都是在这样的结合里被埋没。”
  “我不可能忤逆我爹,如果真要那样做,我也不会嫁给叶沧海了。”
  “可这个婚姻是个苦海。”他心疼她。
  她一惊,“你想救我脱离苦海?”
  他被她直率的话刺了一下,“我不配吗?”
  “公子多心了,我不会这样认为,配与不配不是我所能评断的。”
  “你还是这么见外。”他指她仍叫他公子的事。
  “撇下你的幻想,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感谢你的仰慕,此生我是无福消受了。”
  “若沧海弃你于不顾呢?”这事随时可能发生。
  “我会找个清静的庵寺,长伴青灯。”她全想过了,惟一可能会令她割舍不下的是万一她有了孩子。当然,这也不一定会发生,现下她并无身孕,而他已有佳人相伴,未必会希罕她。
   
         ☆        ☆        ☆
   
  子夜,天际飘下细雪。叶沧海望着纱帐里的人儿,绝美的容颜令他心折。
  他先是吮吻她的唇,身子跟着压上她的,怕她承受不住,用手撑起自己的重量。而慕容盼盼这时悠悠转醒。
  “吵醒你了?”他似笑非笑的。
  她屏住气息,“你……”
  他的唇堵上她的,舌头撬开她的唇,探入她的嘴内吸吮她……
  一会儿后,他抬眼看着她,“是否有孕了?”
  “没有……”她喘着气,心跳得好快。
  “既然无孕,为什么拒绝我?”他的手探进被褥,钻进她的衣襟,先扯开她的单衣和抹胸,继而吮吻上她粉嫩的乳尖,她惊叫出声。
  “敏感的小东西。”
  “飘……柔姑娘不会生气吗?”她觉得整个人好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理会她的质问,径自往下撩起她的裙摆,“今晚我会光着身子要你。”
  她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赤身裸体的男人,在他开始脱下身上的衣服时,她立即别开脸。
  “下回得由你服侍我更衣,或在我入浴时你要替我擦背,这样你就不会这么怕羞了。”他戏谑地看着她。
  “你心里已有了别人,为什么还能对我做这种事?”
  “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他边说边脱下她身上的衣物,让她和他一样裸裎。
  “会冷……”
  “一会儿就暖和了。”他方才进房间时才在放置于门边的炉火里添了柴薪,而一会儿有他的身体给她热情,她不会有机会冻着的。
  说罢,他挺进她尚未完全准备好的下体。
  “啊——”慕容盼盼尖喊着。
  叶沧海的额际已泛出细细的汗珠,“忍忍,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实在太想你了,克制不住……”
  全身打颤的慕容盼盼怔怔的瞥向他俊美的面庞,虚软无力的她只能努力接纳他。
  若此次她仍无法有孕,也是天意,天意要他和她多次共赵快乐。
  她是他的妻,他有权利,而她也有义务满足他。
  此时,门外站着手握双拳的范飘柔,房里的呻吟声让她想杀人。
  好个不要脸的女人!
   
         ☆        ☆        ☆
   
  “沧海,可不可以把慕容盼盼留在碧海,我们回长安了。”
  想了一夜,范飘柔觉得这才是惟一能把心上人抢回来的有效方法。
  “你说什么?”
  “我……我不能忍受你和她在一起。”
  “那只是为了要让她怀下叶家的子嗣,我们之间有共识的,你也同意的啊!”
  “我后悔了,我以为我办得到,但我现在反悔了,我不确定她怀了你的骨肉后你还会是我的。尤其是她在你怀里似乎快活极了,我不能忍受……”范飘柔把怨气一古脑儿的发泄出来。
  叶沧海倏地眯着眼,危险地看着她,“你窥视我们!”
  “是的,我窥视你们,就在你们交欢的房门外。我嫉妒慕容盼盼,为什么你要碰她?自你和那女人拜堂之后,你已经好久不曾碰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她放声大哭。
  叶沧海握住她的肩头,“不准窥视我!”
  她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会被他搂进怀里好言安慰一番,结果他竟然吼她。
  “沧海……”她抬头看他。
  “我最讨厌被人窥视!”尤其是在享受欢愉时。
  “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带给你快活了,不是存心要窥视的。”她止住泪,连忙解释。
  “不要让我推翻以前对你的看法,嗯?”
  她点了点头,“我会听话,可你不能不理我。”
  “那就别做让我讨厌的事。”他告诫她。
  她钻进他怀里,“不会的,我不会再那样做。”
  叶沧海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人,还把事情愈搞愈复杂。现在更是个待飘柔狠心的负心汉,另一方面愈是接近盼盼愈是对她有莫名的好感,占有欲也迅速膨胀。
  原来心是不受控制的,不会因为对方不爱他而减少一分情丝,只会愈缠愈紧,恨不得将对方系在身边。
  安抚好飘柔后,他忍不住想知道盼盼在做什么,昨夜他的粗暴是不是还让她酸痛着。在他踏进醉颜小阁前,他有些犹疑,怕自己的自作多情会坏了他们的约定。
  算了,去他的约定!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将他当作朋友罢了,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毋需心里有鬼。
  他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空无一人,她不在房里会上哪儿去?难不成跑去外头看雪?
  外头冷,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身子骨单薄不说,昨晚还直嚷着冷呢!现下竟然出去看雪?他非好好训她一顿不可!
  他走上小径,正巧遇着慕容盼盼的丫环枫红。
  “沧海爷!”她福了福身子。
  “你家小姐呢?”
  “她在小径尽头。”枫红指了指前方。
  “和谁?”
  “一个人,我正要回去给小姐拿披风。”
  “快拿来,我给她送去。”他命令道。
  枫红去了又来,手上多了件自狐披风。
  叶沧海接过手,“你去忙别的事吧!小姐我会照顾。”
  枫红开心的笑了,“沧海爷,小姐有的时候挺寂寞的,希望您往后多拨一些时间陪陪她。”
  “你很忠心。”
  枫红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姐待我们好,我们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行了,我自有分寸。”说完便往小径深处走去。
   
         ☆        ☆        ☆
   
  慕容盼盼一人坐在凉亭石椅上看着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沧海靠近她,以长者的口吻训她:“天冷也不知道要加衣裳。”旋即,他将被风罩上她的身,将她包里在狐皮裘里。
  她怔忡了一下,才开口道:“出来时以为穿够暖了。”
  “那是因为你在屋里有火炉烧着,忘了外头冰天雪地。”
  “所以不能光凭感觉,感觉有时是会骗人的。”她一语双关。
  “你有话就直说吧!对我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多心了。”
  “我没有多心,你确是有话要说,说吧!我只听真话。”他催促道。
  她沉吟半晌,把几乎要说出口的真话吞下去,只道:“让我回长安吧!”
  “想家?”
  “很想家,自小,我爹爹跟随曹靖大将军南征北讨,与我们四姐妹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如今我远在碧海要与爹爹相见的机会更少了。”她转身面对他。
  叶沧海看着她惆怅的脸,心里有些不忍,“生下孩子后我就送你回长安。”
  “在长安一样可以有孕、生孩子啊!”
  “长安人多嘴杂,蜚短流长也多,你会受到许多不必要的干扰。”他说。
  “你指的干扰是……”
  “各方面,我爹娘、你爹,甚至连皇上也可能会关心,那可是一种压力。”
  “皇上?我们的事干皇上什么事?”
  “我只是担心,我不想事情节外生枝。”
  他的话很单纯,可听在她耳里,她解释成他希望孩子生下来后能摆脱她,不受任何人干预。“我明白了。”她淡淡的笑,站起身来。
  她抬头看他,“若我一直无孕呢?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性,不是吗?”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有孩子。”
  她浅笑,“有没有什么事最后不照着你的意思发展的?”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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