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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幽灵刀谱"、"剑蝶双绝"。"虚影幻形","随心所欲"、"毒步天下"……七本秘籍已有五本落于自己手中——它们原本的主人手中!
  现在,只剩"纳手于坤"与"气化万千"了。再不久,他会取回它们的!十六个寒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冷玉尘现身在众人眼前。
  "庄主准备这两天启程?"递上参茶,柳满堂关心地问道。有别于怀有一身上乘功夫的柳满皇,身为长兄的他,除了一颗老谋深算的脑袋瓜外,只有几招三脚猫功夫勉强用来保身。
  "嗯!"如果自已没猜错的话,已经有人在另一头抗议着。
  冷玉尘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不见她?"
  "她?"试想而知,主子指的无非是那向来冷冰冰的兰使。"回禀庄主,属下瞧见兰姑娘出了山庄。"事实上,谢飞絮刚刚才和他的小师妹在马厩里分手——哈!该说是被一把抵在他喉间的小家伙给毫不客气地请出马厩才是。
  "哦?真是如此,你没跟上前,倒是稀奇。"
  谢飞絮告诉自已千万别让那轻松的口吻以及俊逸非凡的笑容所蒙蔽了。"当兰姑娘的跟屁虫?不,庄主!这绝对、绝对不会是个好主意的!"
  兰冰循路来到一处近城中东角的胡同。行经高喊着卖热包子的店家,兰冰下了坐骑,出手大方地丢了锭银子给瞧来一副老实样的年轻老板。"替我看好它!"甚至没再多看对方一眼,她转进狭窄的胡同。
  "来来来!下定离手!下定离手……开!"
  "妈的!怎么老是输?真他妈的什么鬼日子!"
  "我操!总算赢回了一把!再来。再来。"
  只见挤成一堆的五人,各个面色凝重,发红的十只眼紧紧盯着破碗内打转的骰子,未曾发觉有人靠近他们。
  兰冰停下脚步,冷冷瞧着"埋首苦干"的一票男人。"谁是杨雄?"
  赌徒匆勿瞥了陌生女子一眼,双眼一致地又回到即将分饶的骰子身上。霎时有人叫了起来——
  "我操!又赢了一把,真他妈的走了狗屎运!"
  "他爷爷操他奶奶的!又输?干!"
  "发什么火?又不净是你一人在走霉运。来,再下一把,马龙,你呢?"
  "不玩了!再不把那些菜卖一卖,回去又得受我家那老太婆的唠明。"
  "喂,我说马龙,你也太不够意思,荷包赚饱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他妈的真差劲!"
  "是啊!别做那什么生意了,马龙!再玩个两把,就胜过你卖上三天的菜了!"
  "啊!不了。不了,还是卖菜去,要是让人瞧见去向老太婆咬耳朵,我老马准又不好受。"
  热络的街道。
  "新鲜的菜,白菜。大白菜……都是刚刚从田里摘下的。"菜贩惟着车子一边吆喝,一边不时左顾右盼。将车推进一条隐密的死胡问,先探头在巷口张望了一会,发觉无异状后,这才松了口气,准备挨着推车小憩片刻。
  "你……姑娘……买菜?"什么时候……这女人出现在这死巷道!?
  "杨雄?"
  马龙的怔楞之色迅速抹去。"哈!看来姑娘是认错人了!我叫马龙,只是个靠卖菜为生的老头子罢了。咳……"接着由嘴里发出几句虚弱的咳嗽声。
  "你那只手看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位老头所能拥有的!它们强壮得就像三十出头的壮男似的。"
  立刻放下摆在嘴边的手,并试图让袖口遮掩住。"你……"化名马龙的杨雄,心惊的瞪着一脸冷若冰霜的女子,蓦然了解到自已刚才的举止根本是不打自招!
  轻盈的身子如飞絮般飘落在推车末端,兰冰肃冷着一张脸地来到地面前,脸上留着一把白胡子,下巴的黑痣甚至让他抹白了。"别紧张,我不过是向你买个消息。"
  "什……什么消息?我已经弃邪归正,隐姓埋名多年,江湖上的——"
  "‘万恶寨’当年为何人所灭?"她直接切入主题。
  杨雄错愕地接住那锭飞问自己的银两,眯起双眼。"你是谁?为何对——"杨雄猛然倒抽口气,心惊胆战的瞪着自己被削掉一半的胡须!
  "你只管回答,再说一句废话,掉在地上的会是你那张嘴。"飕的一声,软剑如蛇般又缠回兰冰的小蛮腰。
  "是个额前有个十字伤痕的男人!"杨雄自是不敢再有所保留。
  十字疤?印象中她并不记得有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吗?"
  "不清楚,不过,他背后总背着把大刀。"
  大刀……不知为何?兰冰突然想起爹那把向来不离身的"雪刃",她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胡总管手中——那位拼了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她送上小船的可怜忠仆——他用它来支撑他站不稳的身子。冷绝的冰眸覆上一抹哀痛之色,瞬间又迅速隐退。"降龙堡',十四年前的那一夜,谁是幕后的主使者?
  一个看马的无名小卒怎会知道得这么多?然而杨雄偏就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当时从主人手中将信送去给猢二,要他们在降龙堡会合的就是他!并且事后留在猢二身旁,好监视猢二的一举一动向主人报告一切不错,那生性多疑、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主人,就是"万盛堂"的党主李昱。
  杨雄大力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架在他脖子上已划出道血痕的匕首,却让他没有半丝犹豫的叫了出来:"是‘万盛堂’的堂主李昱。"
  李昱?好熟悉的名字!"'李家堡'的李昱?"
  "不错。不过,这件事是李昱一手策划,李老爹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为了什么让他夺人性命?"那个有张好看笑脸的大哥哥?兰冰握紧拳头,柔软的掌心深烙出指痕来。
  "姑……姑娘,你别动气!小……小心刀剑无眼!好……好像是……为了张什么……藏宝图的!"杨雄此刻脸色比嘴下的胡须还苍白。
  藏宝图……
  "爹!这是什么?"
  "乖女儿!别小看这张纸!这里头可藏有无尽的金银财宝呢!"
  那么多条人命!真的就为了一张破旧的纸?
  "他得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兰冰恨恨地咬牙切齿,放开吓得双腿发软的杨雄,带着一脸决心转身离开。
  "姑娘,李昱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是让那带把大刀的男人给……杀了的。""杀了的"三字不知不觉变成了喃喃自语,因为那对忽然间射向他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
  当年是那个男人要他将李昱的尸体送回"李家堡",并向李老爷供出所有的一切。杨雄后悔了!眼前女人的神情岂只是要他项上人头而已,仿佛恨不得将他给干刀万剐。
  兰冰原本肃杀的神色突然转为一片木然,嘴里喃喃丢下了一句:"死了?"然后脚步变得迟疑地离开他的视线。松了口大气的杨雄,再也受不住跌坐在推车的车轮旁。
  今儿个由君子楼传出的是一首首轻快的曲子。
  "妙极了!该赏一杯!"
  "谢庄主!"受宠若惊的婢女慌忙起身,如获至宝殷地接进主人递上前的酒,眼底尽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与爱慕,忍不住匆匆看了主人线条刚毅的侧脸一眼。
  冷玉尘已将脸转向一旁伺候着的柳满堂。"柳总管,你也喝一杯吧!"
  "是——老仆自己来就行了!庄主?"
  "何须这般客套!来!"
  仿佛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柳满堂一时哑口无言的瞪着塞进自己手里的酒杯。
  "哈……放心,酒里没下毒!柳总管。"
  "庄主真爱说笑。"难得的,柳满堂也会面红耳赤。
  君子楼外,一条蓝色身影匆匆进入楼内,先碰上驻守于前头的柳满堂。
  "怎么只有你?四护法。"
  "棉被是整齐的!我问过下人,没人见过兰姑娘。"
  "兰姑娘昨晚没有回庄?"仍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显然是如此!大护法。"
  "马厩呢?"
  "亦不见'弄月'。"斜下的浓眉轻塞起。"此事是不是该让庄主知道?"
  "嗯……"柳满皇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转身准备进入。门在他眼前被拉开了。看了胞弟一眼,柳总管沉默的退到一旁。
  "不必,我都听见了。"冷玉尘锐利的目光放于谢飞絮身上。"四护法,吩咐下去,要仆役备好马。"
  "是!"
  "庄主,属下——"柳满皇才开口。
  "我一个人去。"冷玉尘抬起的手制止了他往下要说的话。"你留在山庄,打点明天回圣殿的事宜。"
  "是。"柳满皇不再有二言了。
  一夜未归?冷玉尘利眸一闪,也只有他清楚在哪能找到她!而那个地方离这并不远。
  竹屋矗立于湖的中央,内部格局并不大。
  纵马之人在目标进入视线内时,放慢了速度。冷玉尘远远的便已瞧见那被拴于树下的牧马,双眸微微眯起,面无表情的驱马朝竹屋接近。高兴于见到自己的兄长,"雾月"仰鼻喷息地发出欣喜的嘶鸣,并踢动脚步。冷玉尘安抚地拍了拍它,并将"火宵"留在妹妹身旁。
  蓝色匾额上的白漆早已剥落殆尽,几乎无法分辨出它原有的字体——"芙蓉居"。水芙蓉——她是降龙堡堡主胡雕红颜薄命的爱妻,顾名思义,此芙蓉居乃是胡堡主为思念爱妻而建的。不过冷玉尘对这竹屋的认识也仅止于芙蓉居三字罢了!
  对他而言,在他手里复活的"兰冰"是个全新的生命个体,她的过去他毋需去追究、也不想去了解!满覆尘埃的地面有排凌乱的足迹,一只丑恶的黑色蜘蛛横行其上。冷玉尘由指间弹出一道气功,啪的一声,小家伙已血肉模糊的粘在木板上。
  冷玉尘矮身闪过垂危的门扇,来到了屋后,在拱桥上看见了他要找的人。他轻蹙眉,那背影显得十付落寞。她就那样蜷缩在桥栏边度过一夜吗?
  兰冰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未有所觉,直到湖面突然倒映出自己所熟悉的面孔才为之一震。
  "怎么?忘了回家的路?小人总是趁人不备,你该明白你的疏忽给了敌人最佳的机会。"
  兰冰反射性的抬首才猛然了解到自己犯的错误!当她心慌的想转回之际,她的下颚已遭人攫获。
  "什么时候学起自艾自怜来?这是泪水吗?"
  "不是……砂子不小心跑进了眼中,"而对逐渐逼近的脸孔,她却动弹不得。
  "嗯……又红又肿的,我倒不这么认为。一夜未归,就为了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泣?"
  "兰冰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不起,兰冰没事了。""为何我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一夜平静过后该有的安宁?
  "你当真这么认为?"他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一切。
  兰冰招架无力,费力地别开目光,"是的,"
  冷玉尘仔细逡巡着掌下显得过分苍白的容颜,久久才放开她起身。"找到这甩并不难,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为了一句我指责的话而负气离庄躲到这里时,其实大护法一直跟着你,而芙蓉居离若兰山庄并不远,让人很快就能联想到这里。"
  当时大护法一直在背后保护着自已?兰冰表情僵硬。
  "暖!既是过往之事,又何须耿耿于怀?你不也在此悟出了我所传授于你的'凌虚御风,说到这里,咱们师徒俩似乎很久不曾过过招了。"
  闻言,兰冰先是一楞,她不认为此刻是切磋武艺的适当时机——"殿主,兰冰不——"
  "站起身,抽出你的软剑来!兰冰。我不想有人坏了我难得的兴致,嗯?"
  轻柔的口吻却是该死的专制、霸道。该死的男人!难道他不明白若她一旦出招,情况就非她所能控制?心中那股无从宣泄的愤恨之火以及悲怨,极有可能在一触即发之下转移至他身上——
  该死!虽然他武功盖世,但若他不小心,让她误伤分毫她万般不情愿的站起身。
  "很好,现在抽出剑来。"
  兰冰看了自己手上的武器一眼,忍不住瞧向主人手里那把不堪一击的握扇,她收紧握剑的拳。"殿下"
  "嗯!你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婆婆妈妈?毋需多言,接招吧!"
  随话而出,凌厉一招毫不留情的尽展,令慌忙以剑化解的兰冰仍是脚步不稳的连退数步。
  冷玉尘见状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不错,接下我这一招。不过,你得更加小心了,再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话声未毕,他已连环出招,且招招直取心口,透露他所说绝非戏言。
  那扇子在他手中仿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铁扇般,兰沐虽矮身避开了差一点在她脸上划出一条血线的气刀,下一秒便听见肩头衣帛的破裂声。只守不攻的她,险象环生。
  不……别逼我……别逼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连报仇的机会也不给我?为什不让我亲手血刃仇人?他该死在自已手中的!为什么要剥夺属于我的这份权利?那是我仅能做的啊!我等待这么多年为的又是什么?太不公平了!我恨,我恨!我恨……
  随着心中不断的痛苦呐喊,兰冰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反击了,照式亦逐渐由迟疑转为凌利,最后甚至杀红了眼,忘了对方是谁。
  在兰冰眼中,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誓死都不愿去伤害的主人,而是她立誓要为那一夜付出惨痛代价的凶手——李昱!该让她干刀万剐!血祭亡魂的男人!
  冷玉尘微惊的迅速瞧了自己被软剑划破的袖口。嗯,她的武功倒是进步不少!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接下她如狂风暴雨般的连环攻击。这一战战得天地为之变色!原本烈日高挂在青空,如今
  已是乌云密布,顿时下起小雨。
  软刃直朝脑门劈来,只见冷玉尘翻身飞纵上天,眨眼间人已立足于桥栏之上。在接触桥栏的刹那,冷玉尘立刻察觉到脚下有异,然而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准备接下直取咽喉的一剑……
  事情发生之快,令人措手不及,模模糊糊中,兰冰似乎听见爆裂的一声,接着她眼中的"仇人"就这么摔出桥栏之外。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兰冰的上空,刹那间她惊醒了过来,了解方才落水之人是何人!她甩掉软剑,人已跟着飞纵跳入湖底。任谁也猜想不到,怀有一身令人敬畏武艺的绝世高手,竟会是个旱鸭子?该死!水是这男人的克星啊!到底在哪里兰冰努力地睁大双眼寻找,完全忽略自己在水中已有一段时间。
  兰冰的行动突然受到限制,一回头,她瞧见是水草缠绕住了右脚!她踢动双腿试着摆脱它们,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只让自己更是挣脱不开它们的纠缠!她弯身想以双手解开它们,却恐慌的惊觉自已竟筋疲力尽,无法做到!
  她痛苦不堪的在水中挣扎着,心底焦急的不是自已的性命可能不保,而是害怕深陷湖底的另一人啊!终于兰冰昏迷过去,隐约中,似乎有人抱住她,接着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冰冰凉凉的雨滴敲在她脸上,她猛然翻身,由嘴里吐出几口湖水,轻咳地一边讶异望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
  "十年前我就克服了这点,连大护法都被蒙在鼓里呢!"他弯起唇角,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在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之后,这场雨来得真是时候。她坐起身,双手环膝,沉默不语地直视远方山头。
  "一旦你准备好,就随我回家吧!"温暖的口吻突然穿透雨网直进她的心窝。
  回家?!湿漉的身子轻轻一震,滚烫的热泪霎时灼痛了兰冰的双眸,她蓦然了解到——原来这男人一直以他的方式在安慰自己!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但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想让他再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泪水和着雨水不断滑落两颊,兰冰在心中告诉自己一——-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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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动百分百制作 兰兰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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