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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傻哥哥,为什么不追回她?”
  是琉璃。虽然她气若游丝,向海玄依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身,奔至妹妹床前。“琉璃,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他焦急地抚着她依然苍白的脸庞﹐“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她勉力微微一笑,“醒来有一阵子了。”
  他望向她,因她清醒而燃亮的眸光瞬间沉黯,“你很难过吧?对不起﹐都是因为哥哥。”
  “我不难过啊,”她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只是有一点累而已。”
  “我指的是季海奇。”
  “海奇?”她怔忡数秒,忽尔转过头去,静静流下两行清泪。
  向海玄知道她正强忍着悲痛,“对不起,琉璃,真的——”他语音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向琉璃深吸一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哥哥,你一直没告诉我季风扬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又为什么突然成了季家的女儿?”
  “对不起,琉璃,原谅我和爸爸一直瞒着你。其实,妈在嫁给爸爸前就已经怀了你。”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所以我们并非同母异父,而是同一对父母所生的。”
  “是的。”他握住她的手,眸光企求,“你能原谅我的隐瞒吗?琉璃。”
  她没有回答,径自陷入了沉思,“爸爸真是了不起,我们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女,他却依然爱了我们二十年。”
  “他是个好男人。”向海玄亦有同感,“我想他深爱着妈妈。”
  她倏地回过头,眸中闪着泪光,“可是你一开始并不信任他,不是吗?在我六岁以前,你一直只喊他向叔叔。”
  向海玄握住她的手一紧,“因为那个时候我无法信任他。连亲生父亲都可以对我这么绝情了,何况是其他男人?”
  “季风扬真的那么糟吗?你从不肯提起他。”
  “我恨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心中的怨恨。
  “我可以明白你的感觉。”她温婉地说着,“你失去了母亲和哥哥,一个人孤零零地身处异乡……”
  “我还有你,琉璃。”
  “所以你才会日日守在我床前。”她的眼眸再度蒙上一层泪雾,“当时我只知道你是全世界最温柔体贴、最关心妹妹的好哥哥;现在我才懂得,其实你每次看着我时,都在恐惧会再度失去亲人:每一次我昏睡醒来看见你红红的眼眶,都是因为你才哭过。哥哥,我真的不该跟你吵架,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你是这么爱我,小心翼翼地就像害怕碰碎了我。哥哥,你当时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你一定也很寂寞……”
  她低低抽泣着,眼泪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向海玄心一酸,伸出双臂抱住了她。“别哭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哥哥,”她将脸颊埋入他的胸膛,“我真庆幸自己是你的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是我最大的幸运。”
  “你不恨我?”他哑声问道,“因为我,你跟季海奇才会……”
  “哥哥,”她哽咽着,泪水几乎湿透了他的衣襟,“我是真的爱他……”
  “琉璃!”
  “就算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知道他是我的堂哥,我还是爱他。”
  他闭上眸,“我知道,对不起。”“我也爱哥哥,但和爱海奇的感觉不一样。海奇就像是……像是光彩夺目的钻石,看着他会让我张不开眼睛,可是又忍不住想张大眼睛看清楚他,想把他握在手里——哥哥,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向海玄的心一紧。她是真的爱上海奇了,爱得很深、很深。
  “他也是我哥哥,可是我没办法把他当成哥哥。”她心碎地低喊,“我没办法收回对他的感情,也改不了,我没法子,真的没法子……”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琉璃,都是我不好。”
  “不,不干哥哥的事。”她仰起头,漾着泪光的星眸凝住他,“我不怪哥哥。哥哥爱我,海奇也爱我,琪姊说得对,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逸琪?”向海玄微微失神,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琪姊跟你一样,是个很寂寞的人。只不过你还有我,她却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向琉璃的嗓音含着深切的同情,“她一定很坚强,才能承受那种寂寞。”
  “是吗?”向海玄的心底酸酸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完整的十字架项链,怔怔地抚着冰凉的链子。
  “这就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链子,也就是你哥哥送你的那一串?”向琉璃仔细凝睇,禁不住轻喊一声,“另一半也合上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逸琪交给我的,她说是海澄临终时的托付。”
  “海澄?”
  “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也是你大哥。”
  “海澄。”向琉璃咀嚼着这个第一次听闻的名字,一股亲切的暖流窜过心田,这个人也是她的哥哥。突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死了?”
  “嗯。”向海玄黯然地回答。
  “怎么会?”
  “为了救逸琪被车子撞死了。”
  向琉璃捂住唇,没想到桑逸琪与季家有这段渊源,她也同时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在那个下雨天忽然崩溃。
  “哥哥,对不起。你一定是在琪姊第一次来家里找我时,就知道这件事了;难怪你会难过成那样,而我还……”
  “没关系的,琉璃。”
  “澄哥哥死了,琪姊一定也很痛苦吧?”
  向海玄蓦地放开她,“痛苦的是海澄!”
  “哥哥,难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怪她?”她不可置信地间。
  “是她害死海澄的!”
  “所以最痛苦的人也是她啊!澄哥哥虽然牺牲了生命,但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死而无憾。可是琪姊不一样!”向琉璃的眸中闪着澄澈的智能,“澄哥哥让她背上了十字架,让她一辈子自责——”
  “住口!”向海玄第一次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妹妹,“你没跟海澄相处过才会这么说。如果你知道他是多么体贴的一个人,你就不会对他的死如此冷漠。”
  “我当然知道他有多好。你忘了吗?从前我卧病在床时,你总是不厌其烦地将你和澄哥哥的趣闻妙事告诉我,我怎么会不晓得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她停顿数秒,“哥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下床走路的事吗?”
  “当然记得。”
  “那一天,我对你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你送来给我吃的晚餐弄翻了。”
  “嗯,我记得。”他愣愣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往事。
  “我记得你当时很不高兴,把我骂了一顿后转身就走。那时候我担心得要命,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所以就拼命地想要追上去……”
  “你跌下床来,”向海玄他跌入了回忆,“拼命地喊我,我回过头看你,却发现你正努力地爬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下床,我还试着站起来。”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大发脾气吗?哥哥。”
  “我一直想问你。”
  “因为那天你一直在谈澄哥哥,一直在说你多想再见到他。我很嫉妒,我觉得你最爱的人是他,不是我。”她微微一笑,“我怕你有一天会不理我,跑回去找你哥哥。”
  “傻瓜!”他怜惜地望着她,“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我后来也明白了,你对他就像我对你一样,充满了敬意。”她急切地握住他的手,“我也爱他啊,哥哥。从你的叙述中,我早就知道澄哥哥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也崇拜他,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模样!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那你还那样说!”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这么认为吗?哥哥,你不认为琪姊为了这件事十分痛苦?”
  向海玄默然。他怎会不明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桑逸琪自责的程度了,但……
  “虽然我认识琪姊不久,但我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她清澄的眸子直直对着他,“你认为她会怎么补偿澄哥哥的牺牲?哥哥,你说啊!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才是。”
  “她会……”他蓦地一震,背脊窜过一道凉意,“她会还他一条命。”“对了。”她轻轻颔首,“这就是澄哥哥把项链交给她的原因他什么人都不肯托忖,却偏偏要交代给琪姊。”
  “因为他怕逸琪寻死,只好用这种方式让她活下去。”他喃喃自语,似乎可以参透海澄的用意了。
  “这样一来,至少在找到你之前,她会好好地活着。”
  没错。以逸琪倔强的脾气,再加上当年偏激的性格,她绝对不想欠海澄人情,更别说是一条命了。她之所以没有寻死,完全是为了海澄的遗言:为了达成海澄的边愿,她什么委屈都能忍,甚至受尽季家上下的欺陵,也毫无怨言——她就是这种女人!
  “澄哥哥真了不起,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琪姊的个性。”
  向海玄不禁全身一颤。
  他的确比不上海澄。海澄不过与逸琪相处了短短几分钟,就那么了解她;而他认识逸琪的时间比海澄长上千百倍,却还摸不透她的想法。他真是个傻瓜,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
  海澄与琉璃为什么他们都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眼眸,一颗那么温柔体贴的心?他真的自叹不如!白白活到三十岁,却还不如当年只有十几岁的海澄,以及眼前年方双十的琉璃!
  “我是个瞎子!我的眼睛虽然好好的,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咬着牙,“我太不成熟!”
  “不是那样的。”向琉璃摇摇头,点破他的迷障,因为你对海澄哥哥的爱比任何人都深,所以才会看不清事实。”
  “我伤了逸琪,我伤透了她的心!”他痛心疾首。
  “其实,澄哥哥给她那半串项链还有一层用意。”
  “是什么?海澄的另一层用意是什么?”
  “你得自己去参透,哥哥。”她握紧他的双手,“你一定可以的。”
  “我……”
  “你爱她吗?哥哥。”
  “爱?”
  他爱逸琪吗?向海玄怔怔地接收妹妹漾着问号的眸光,内心同样百转千回。
  他爱逸琪吗?
  向海玄定定地盯着墓碑——这块石头下躺着他最亲、最爱的人。
  他轻轻地在碑前放下一束花,坐倒在墓前的绿色草地上,掏出十字架项链把玩着。“海澄,你后悔吗?”他喃喃说着,“你后悔因为救她而把性命给丢了吗?”
  响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风声,和远处细碎的鸟鸣。
  他并不奢望能听到回答。来这里是为了厘清纷乱的思绪——看着这里绿草如茵、阳光温暖照拂的平和景象,就仿佛看见了海澄温煦的微笑。
  “先生,以前从没见你来过啊。”
  一个苍老却又和缓平静的声音唤醒了他。向海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素昧平生的老人。老人深色的脸庞蚀刻着岁月的痕迹,一双细小眸子仿佛因看过太多世事而显得沧桑,但那皱缩的唇角却漾着微笑。
  “你是?”
  “我在这里工作很久了,负责照管这座墓园。”
  “你整理得很好,谢谢你的费心。”
  老人瞥了墓碑一眼,“这位季海澄先生是你的亲友吗?”
  “他是我哥哥。”
  “原来如此。”老人望向他的眸中露出了悟的神色。
  “常常有人来看他吗?”
  “前几年还有一个爱穿蓝衣裳的小姐常来,最近就只剩下那个红衣女郎了。”向海玄不知道穿蓝衣裳的小姐是谁,却猜到红衣女郎就是桑逸琪。
  “那个红衣女郎常来吗?”
  “每逢季先生的忌日她都来。人家是带着花来扫墓,她却每次都提着一盒蛋糕来。她总是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一个人插上蜡烛呆呆地看着。”
  向海玄心中一动,想起她曾说过,海澄死的那一天正是她的生日。
  老人继续说着,“我也问过那位小姐原因,她说这位先生的忌日,正是她重生的日子。”
  重生?他想起她曾有过的荒唐岁月——吸毒、抢劫、打架……她是指海澄救她脱离了那段醉生梦死的日子?
  所以她带着蛋糕来祭海澄,因为他给了她新的生命﹔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为她的存活感到高兴?
  “有时候,不是忌日她也会来,拿着一串东西在他坟前喃喃自语。”
  “她拿的是不是这个?”向海玄摊开手掌,让老人看清项链。
  “应该是吧。”
  向海玄握紧项链,心脏一阵莫名的绞拧。他几乎可以看见逸琪悄然独立墓前那孤寂无依的模样;那景象如此清晰,如此令人心痛,以至于他连老人默默离去也未曾发现。她一定是受了打击才会来这儿,来对一个永还不会响应她的人倾诉心事。难怪她会说这串链子对她很重要——它就像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唯有紧抓着它,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对她而言,海澄不只是救命恩人,还是她寂寞人生中唯一陪伴她、关心她、扶持她的人。
  她是孤寂,竟只能依傍一个早已飘然还去的灵魂。
  “海澄,你一定不曾怪过她,对不对?”他既心痛又懊悔,“所以你把项链给她,因为你很抱歉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你也希望藉此让我明白这一点……我真笨,竟然现在才想清楚!我根本没有资格责怪她,更没有权利这样折磨她……”
  他悚然一惊,匆忙起身追向老人逐渐远去的身影。
  “那个红衣女郎有没有再来?”他急切地间着老人,“她有没有来?”
  “有啊,就在前天。”老人镇定地回答,眸光中盛着了解,“她说是最后一次了。”
  前天?她去求他回季家的那一天?
  向海玄蓦地倒退数步。
  她来说再见,她来向海澄道别!
  昨晚离开琉璃的病房前,她也向他道别
  那个傻逸琪!她究竟想做什么?
  一阵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他,他惶然惊喊一声,立即旋身飞奔。
  别做傻事!逸琪,别做傻事!
  他在内心不停呼喊着,一面驾着车子狂驰。在车上,他试着打电话到公司找她,秘书说她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他试着拨她家的电话号码,却没人接听。
  他一颗心愈发着慌起来,“逸琪,你千万别死!你不欠海澄什么,别傻到用自己的命来还他!”
  好不容易,深蓝色的跑车在她家附近停定。他急奔下车,在大楼管理员的帮助下,打开大门冲进她家。
  屋内静幽幽地,听不见半点声响。
  他慌乱地打量四周,寻遍了她的卧房、浴室、书房、客厅、厨房,就是没见着任何人影。
  该死的!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最后,他回到整洁的卧房,怔怔地望着那张大床。
  他记得有一个夜晚,他们在听完音乐会后回到这里,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褪尽对方衣衫,在那张床上激烈缠绵。
  那是个既疯狂、又充满激情的夜晚,一切仿佛都刻在他的心版上,他甚至记得所有细节。
  他的脑中掠过无数的情景——她轻颦蛾眉的模样、发怒生气的模样、浅笑低吟的模样、婉转娇羞的模样……原来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烙在他心上,无法磨灭。
  他是爱逸琪的,从一开始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从他还以为她是季风扬情妇的时候,他就无法克制地受她吸引﹐每多见她一次,就更加迷恋她一分。
  所以他才会对她又气又恨。因为他无法理解她对季风扬的愚忠,甚至为了她有可能爱着季风扬而妒火中烧!
  他是嫉妒!嫉妒季风扬竟独自占有她,因为真正想要她的人是他,真正爱她的人是他!
  他现在甚至嫉妒起海澄了。对她而言,海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她心中占有最特别的地位。她的心事只说给海澄听,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她的快乐,她的忧伤,也只有海澄知道,只有海澄得以分享。
  她曾说过无法体会他与海澄之间的深厚感情,但他又何尝能插入她和海澄之间?
  他嫉妒海澄,他不要在逸琪心中排第二位,他要她最在意他,最好只在意他一个人。
  “我的天!海澄,我是多么小家子气、又爱吃醋的男人!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很莫名其妙吧?”
  可是他真的好想温柔地呵护她。真希望这些年来守护着她的人是他,而不是海澄的灵魂。
  他本来有机会的,但他却亲手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天!向海玄双手紧抱住头,逸琪究竟上哪儿去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冲到桃心木衣柜前打开它——
  她走了。
  他瞪着空空落落的衣柜,蓦然体会到这个事实。
  她还活着,并没有离开这世间。
  但为什么他会觉得仿佛离她更远、仿佛再也没有与她重逢的机会?
  我要走了,海玄。我很想对你说声再见,但……
  她走了,而且没有对他说再见。
  因为她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相见,她决定离开他的人生轨道,永远不再和他交会。
  这个认知令他的心脏一阵剧痛。
  而他最恐惧的是,没有了海澄给她的项链,她要拿什么支撑自己?没有人可以听她说,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孤零零的她要何去何从?
  她要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他不敢想象。
  向海玄失魂落魄地回到琉璃的病房,却在刚踏进门时便看见他最痛恨的人。
  “你!”他瞪住季风扬,眸中熊熊燃烧的恨火几可燎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我女儿。”
  “谁告诉你琉璃在这里的?”他凝眉,忽地灵光一现,“是逸琪对不对?逸琪在哪里?”他抓住季风扬的衣领,“告诉我,她上哪儿去了?”
  “我不晓得她在哪里!”季风扬甩开他的手,“我打电话找你,你的助手告诉我你在这儿。”
  是小赖,不是逸琪。
  满腔的失望几乎要吞噬他,“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我怎么晓得?”季风扬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前两天她留下一封辞职信要秘书转交给我,就没再去公司了。”
  “她的信上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她十二万分地抱歉,说她将会尽一切力量说服你回季家,说她可能没办法再替我工作……”
  向海玄不禁倒退数步,“她真的走了……”
  “这个贱女人!也不想想她一切都卖给我了,竟然还一声不响地溜得无影无踪。”季风扬恨恨地说道。
  向海玄蓦然扬首,射向季风扬的冰冷眸光令他忍不住背脊发凉。“你没资格这样说她,她不欠季家什么!”
  “她害死了海澄,就应该赎罪!”
  “那也只有海澄有资格怪她!不……”他忽然猛力摇头,“就连海澄也没资格。”
  “你说什么呀?海玄。”季风扬紧蹙眉头,“你该不会爱上她了吧?”
  “我是爱她,那又怎样?”
  “那么你愿意回到季家啰?”
  向海玄一怔。
  季风扬露出满意的笑容,瞥了默默坐在病床上的向琉璃一眼,“琉璃,你和你哥哥一起回季家来。”
  “不论我姓不姓季,”向琉璃平静却坚定地开口,“我永还是向石樵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
  “爸爸爱了我二十年,他永远是我父亲。”
  “你不愿意?”季风扬无法置信地瞪她,倏地转过头来,“那你呢?海玄,你怎么说?”
  他冷哼一声,语音干涩,“你早知道答案。”
  季风扬气得浑身发抖,“这么说你是坚决不回季家啰?你完全不顾桑逸琪的想怯?”
  向海玄一愣。
  “你知道,逸琪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求得我们的原谅。”季风扬抓住了他的弱点,步步逼进,“我也明白告诉她,如果要从我这里得到宽恕,唯有说服你回季家来。怎么,你不愿意为她做些事吗?”
  为逸琪做些事?为了她回到季家?
  向海玄的脑子霎时疯狂地运转起来,内心亦陷入了天人交战。
  “难道你希望她一辈子悔恨?”季风扬更进一步地逼迫他。
  向海玄眨眨眼,瞪着眼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老人,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孔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瞪着季风扬,良久,良久,一句话也吐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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