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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家的祠堂位于大宅院的东侧。 橘红色的木窗、金漆的雕花、泥塑的彩像、麒麟飞鹤瓜瓞绵绵,身穿大袍盔甲、手执大刀的门神……,壮观得像一座庙宇。 水灵伫立在门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进来啊!”阙老太太颤颤魏魏地燃上了三炷香,递给水灵,“跪到蒲团上去。” “我?”这可使得不得?妹妹可以马马虎虎将就认一下,但人家的祖先怎能随随便便拜呢? “这儿除了咱们娘儿俩就没旁人了,不然你以为我指的是谁?”阙老太太含着笑脸道。 “可……可是,我……”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姨婆,您的表外甥女真的叫晏水灵啊?” “当然叫晏水灵。”阙老太太瞇着老眼逼砚她的脸庞,“怎么?你不叫晏水灵?” “我是叫晏水灵,但……”难道说……真正能够继承阙家遗产的是她,而非巧巧?是张德宝和钱管事合起来谎骗她?“何以见得我一定是您要找的人?” “这世上姓晏的人并不多见,而且……”阙老太太莫测高深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奸奸的笑容,“过来!”她指着在墙上一副“百花富贵春暖”的字画,“把它取下来。” 水灵不明所以,怔愣地依言取下字画。 “啊?!。”她惊呼一声。“这是我娘!您记得我娘?” 字画下面,原来贴着一张一尺见方的水墨仕女像,乍看之下宛似水灵,然仔细瞧瞧,画上的女子比水灵年纪似乎大一些,身形也较为丰腴。 “我和你娘小时候经常玩在一块,那年我二十刚出头,她却仅仅六岁大,成天黏着我不放,害我逛街、游园、偷会情人都必须带着她。”寻思至此,阙老太太呵呵呵笑得开心极了,“摘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你娘是我生的娃娃呢?哪知道她只是个爱哭、好吃的小跟班……”她的眼神飘得好远好远,仿佛回到三、四十年前,在梦梁谷镇的光景…… “姨婆!姨婆!”水灵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安坐。 “唉!”蓦地回押,依悉仿佛残留一抹惆怅挥之不去。“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呃……小跟班。”到了这当口,水灵再也不怀疑她自己就是阙老太太要找的外甥女,而巧巧……哼!她肯定和张德宝一伙,同样是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对,你娘是个小跟斑。”说到水灵的娘,她脸上泛起了一丝丝血色。“可惜她福薄命短,年纪轻轻就走了,亏她懂得叫人送了这幅画来给我,让我聊慰相思之苦。水灵啊!” “嗯?” “你跟你娘长得可真像。”阙老太太怜疼地摸抚着她的脸,“不过太瘦了,这么单薄的身子,哪有力气跟钱管事还有那个叫巧巧的野丫头斗?” “您……”水灵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您都知道啦?” 阙老太太诡笑着把原已微驼的背用力挺起来,显示她依然还有两把刷子。 “我只是身子病得重,脑袋瓜子可比谁都清醒透彻。”她示意水灵快点跪上蒲团,边拜边听她讲话,才不会耗费太多时间。“钱管事跟了我几十年了,他自认劳苦功高,不甘心我就此把全部的财产奉送给你,所以才会去勾结外人,做出这么幼稚无知的事情。唉!”阙老太太蹒跚地拉开木柜,从最底层拿出一个漆金的盒子,交予水灵。 “这是……” “里面是两百亩地的地契,以及一千两银票,如果我死了以后,钱管事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就把这些送给他,否则……”她左右审视水灵,觉得她实在瘦弱得可以,这个样子怎么有办法打击“罪犯”呢?“否则你就看着办吧。” 怎么样才算大逆不道?水灵好想问清楚,以免自己判斯错误。可又觉得问这种听起来好象很容易的事情,似乎有点笨。 “大逆不道是指他以上犯下,伤害你和莫言。”阙老太太真不是盖的,虽然眼皮已经遮去她三分之二的眼珠子,照样有本事“看穿”水灵的心事。 “莫言是……”水灵以前没听过这名字,很是好奇。 “是你表哥,亦即你未来的夫婿。”阙老太太说得云淡风轻,一副这件事她说了便算数的笃定异常。 夫婿?!水灵心中猛烈怦怦的跳得好厉害。 她怎么可以不问问人家的意见,就擅自作主,替人家决定终身大事? “姨婆,我……非要嫁给表哥不可吗?”她有千百个不愿,但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她从来没见过阙莫言,不知他是圆是扁,有没有不良嗜好?会不会很暴力,动不动就打人?通常富家子弟,不纨桍就容易败家,再不然便是好吃懒做,贪色无耻;其二,她心里早有了乌长云,他这人尽管行踪飘忽,但对她却极尽温柔体贴……呵!一想到他,怎么就无端端的脸红心跳? 糟糕了,这里那么多老祖宗,不晓得有没有被‘视破’”? “你在想什么?”阙老太太看她一张悄脸蛋红通通的,不禁哑然失笑。“甭不好意思,男人当婚、女大当嫁。现在就面红耳赤,那等你见着了我那宝贝孙子,岂不是要兴奋得昏过去。”她对莫言的长相,当真是信心十足,非常有把握。 “不是啦,姨婆,您误会了。”她又没毛病,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脸红?“我认为这桩婚事” “不要紧!”阙老太太急着打断她的话,“凡事我都安排好了,你认为怎样都不重要,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当新娘子。现在咱们来谈谈比较严重的问题。” 对水灵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她的终身大事更严重的? “我问你……” 阙老太太微微地有点气喘,脸色也愈来愈灰白。水灵本想再跟她说个明白,但看她喘息一次比一次急促,便不敢多说什么,只静静的望着她。 老太太喘口气道:“为什么你要承认那个叫巧巧的丫头是你妹妹?白痴都看得出来她不是,你们的长相南辕北辙,不要跟我说她长得比较像你爹,我不会相信的。” “是因为……”要说实话吗?万一张德宝知道了,他是否会对她哥哥不利呢?水灵万万料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快说,你再犹豫不决,姨婆就没时间帮你想法子了。” 阙老太太衰老得可真快,刚刚还能走路、谈笑自如,现时却颓丧得坐都坐不稳。 “姨婆,你没事吧?” “傻孩子,这样还能叫没事,刚才岂不是在腾云驾雾?”她很豁达,生命行将到达终点,仍旧没表现得太悲哀。 她幽默地自嘲,水灵卸一丝丝也笑不出来。 “姨婆,对不起,我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骗您的……我……我实在不知道您真的就是我的姨婆。因为……因为我大哥赌输了钱,那赌坊老板张德宝硬逼我……” “不用说了,让我猜,”阙老太太居然兴致勃勃的,认真绞脑汁,“他们是不是骗你说巧巧才是我的外甥女,要你帮她把我的财产骗走之后,再让你把她交给钱管事和那姓张的家伙,以便替你大哥还赌债?” “完全正确!”水灵忘情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聪明吧!”阙老太太高兴得像个孩子。“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姜是老的辣’。”她大口大口吸进一堆空气,才运足气力,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先把你娘遮起来,咱们去合计合计……嗯,就‘将计就计’,把他们整得灰头土脸,然后好帮你跟莫言办喜事。” “喜事?不,姨婆!”水灵完全忘了乌长云再三叮咛她,不管阙老太太要求什么,她都必须应允。她只知道她不愿嫁给别人,即使是家财万贯的阙莫吉也是一样。 “又害臊了。”亏她还自夸聪明呢,竟没猜出水灵的心意。“现在不是害臊的时候,你得帮着姨婆去铲奸除恶,如此你和莫言才有太平盛世可以过,事不宜迟,快走。”她方才犹柔弱不堪,而今又显得神采奕奕,确实匪夷所思。 可惜她的精力只够“冲”到长廊上。气喘呼呼地的她陡地一软,委顿在雕栏旁,依依不舍地凝望着水灵。 “姨婆,姨婆!”水灵急坏了,即便她们尚未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她却已经深深领受到阙老太太对她的关怀,这是她许久、许久未曾领略过的,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短暂。 “灵儿,姨婆怕……怕是帮……不了……你了。”她抚着胸口,痛苦地撑着,“叫……叫阿福,叫阿福来,我……非要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见……见到……你和莫言……成……成亲。” “什么?!” ※ ※ ※ “要你嫁给阙莫言?”钱管事震惊得眨巴着眼,老鼠嘴张得开开的,半晌合不拢。 “是啊!”水灵哭丧着脸,眼眶忍不住泛红。“我可以答应你把阙家的财产由巧巧手中骗过来,但是我绝对不要嫁给阙莫言。”水灵并没有把她的“惊人发现”说出来,她要按照阙老太太的指示按兵不动,看看他们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 钱管事目光游移不定的瞟向水灵,“阙老太婆没告诉你别的事?”他不信水灵到现在还没察觉她就是阙家真正的继承人。 “没有啊?”水灵睁着水汪汪、灵灿的大眼睛,装出可人的憨模样。“她只是问我,我娘怀巧巧的时候,是不是让什么东西给踢到肚子,她觉得巧巧跟我长得实在太不像了。钱管事,以后您要撒谎前麻烦先知会我一声,吹牛也该有个七分像,这么离谱,你是希望我自动露出马脚?” 钱管事原本就不是很灵光的人,这一会儿被水灵说得益发的迷糊。 他和张德宝起初是计划把水灵骗到汝临县,让巧巧去跟她结交成好朋友,谁知道,巧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无法跟水灵和平相处,还处处找她麻烦。为恐夜长梦多,他们不得不提前把水灵送到阙府来,好使阙老太太把所有的田产、房契、银票全数交给她,然后他们再暗中下毒,把水灵送往阴曹地府,由巧巧以第二承继人的身分,名正言顺的霸占这里的一切。 反正他们很习惯做坏事,也不怕水灵发现真相后会使出什么法子反抗。总之,他们把水灵瞧得很扁,把自己看成绝顶聪明。 钱管专用他所学无多的知识,盘算了半晌,才道:“你对这整件事情一点也不怀疑吗?”他横看竖看,水灵都应该是比巧巧伶俐些,的确很难相信她至今仍没瞧出任何端倪。 “干礁怀疑?”水灵悟性高、反应快,他接连问了两次,她岂能再佯装下去。“我知道我就是阙老太太要找的人,巧巧只不过是你们用来瞒我的一个幌子。不过我并不在乎,只要能确保我哥哥安然无恙,并且不让我嫁给那个阙莫言,我并不介意把这些财产拱手让出。”她说得合情合理。 钱管事颇满意她的解释,他老早打听过,水灵十分淡泊名利,许多富商巨贾想娶她为妻,都无法打动她的芳心,何况那个病入膏肓的阙莫言。 嗯,这样他就比较能放心的继续设计她。 “为什么你不愿嫁给他?” 她到阙府前后不过数个时辰,应该还没机会和阙莫言打过照面,居然就拒绝得道么坚决,莫非阙老太婆已经跟她说了什么?钱管事心想,水灵也许风闻了些许关于阙莫言长年卧病的传言。 “因……因为……”哼!告诉你也不怕,“因为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那人是谁?” “这是我个人的事,你没必要知道。”水灵认定他是个坏人,跟坏人通常都不能说太多真话,以免着了他们的道。 “你不告诉我,要我怎么帮你?”钱管事急切的想知道,那个能打动水灵芳心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不帮我也得帮,除非你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水灵很清楚他是那种可以为钱翻脸无情的人,否则他不会去勾结别人,陷害自己的主母。 一语点中了钱管事的要害,今他五脏六腑狠狠翻滚了一大下。 问题是,要水灵嫁给阙莫言是阙老太太开出来的条件,她不肯委曲求全,这煮熟的鸭子恐怕就会硬生生的飞掉,如此一来,他辛苦筹划的大计谋,不就要跟着泡汤。 “放心!”水灵早猜到他怀的什么鬼胎,“姊姊不嫁还有妹妹呀,巧巧跟张德宝妄想侵吞你费尽心力得来的财富,难道不该叫他们也做点牺牲?”其实真正牺牲的,搞不好是阙莫言。 水灵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娶到巧巧这种女孩子,他的后半辈子包准没有好日子过。 并非她心肠太坏,故意把巧巧“塞”给他,实在是万般无奈,情非得已。谁叫他长那么大了,也不会自己出去“明察暗访”,选个名门淑女,早早把婚事给定了,也免得姨婆临终还要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烦。 见钱管家沉吟不语,水灵乘胜追击,加紧鼓动她如簧之舌,“你想想,一旦巧巧嫁给了阙莫言,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阙家的财产”咦?不太对劲喔,既然阙老太太还有一个孙子,她为什么非要找我?……难不成那个阙莫言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蛋?!“钱管事,阙莫言他——” 钱关事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他患肺痨病,已经五、六年了,神智正常,绝不是白痴。是不良于行,连起床都有点困难。” “原来如此!”水灵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无措地,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巧巧虽非善类,但要她嫁给这样一个人,未免太残忍了一点;可她也没伟大到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胸襟,怎么办呢? 她发现钱管事的贼眼死盯着她。 “你别看我,我不会答应的”水灵警戒的退到门边,准备随时开窗。“巧巧和张德宝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否则他们怎么会大老远的把我找来。” “没错。”钱管事道:“其实嫁给阙莫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连吃饭都需要人家喂,想必也没力气能对你怎么样。你和他成亲之后,再等三、五个月,他一命呜呼了,你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另外找个人家,另行婚配?” 他说的比唱的容易。 “你这是什么话?”水灵杏眼圆睁,心中充满了悲屈,想她为了兄债,不惜违背良心,答应张德宝的逼迫;而今,原该属于她的财富,都围着一堆虎视眈眈的材狼,等着将她掠夺一空。 她可以放弃这所有的原就不属于她的东西,但她无论如何绝不能将一辈子的幸福葬迭掉。 “既然你说得这么容易,那就叫你女儿或巧巧去,横竖我是不会答应。” “这可由不得你。”巧巧没声没息地推开房门,手里不知拿了一瓶什么药粉,出其不意的往水灵脸面一洒…… “啊!”刺鼻的呛味,熏得她眼泪直流,咳嗽不止。“你……你……”顷刻间,她已昏厥得不省人事。 ※ ※ ※ 阙老太太病情复发后,便躺在床上,只余奄奄一息;阙莫言他“据说”根本是“无行为能力”的半废人,因此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歪在床上,等着女侍们来喂他用饭、吃药。 既然阙家两位主子均不约而同的病倒,那诈骗兼逼迫水灵成亲这件事,当然就任由钱管事和水灵半路认来的坏妹妹巧巧为所欲为了。 此刻,门外锣鼓喧天,门内凄凉哀励。 水灵像丢了魂的人儿,任由从巧巧家里赶来的老小姐为她梳理装扮,呆滞的眼神萧索漠然,教人看了好生难过。 巧巧不知跟她洒了什么迷魂药,但见她行动不便,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美丽的眸子蓄满晶莹的泪珠,那种无言的悲愁,叫人看了更加心痛不已。 老小姐一边抹去落泪、一边为她戴上凤冠,小巧秀雅的脸庞有数不尽的离情依依。巧巧担心被阙家的人识破她的诡计,特地跑回去把她认为比较好骗的老小姐找来,让她全天候的守着水灵,美其名是伺候她,实际上是在监视她。 然而老小姐的心早就被善良的水灵给收服了,若不是她的卖身契仍握在巧巧手中,她真想带着水灵摸夜逃之夭夭,说什么也不让她嫁给那个“卧病郎君”。 “水灵姑娘,你得坚强点,努力把神智恢复过来,才能够尽快想办法把黑豹大哥找来替你解围,否则莱紫就算有心帮你,也不知从何帮起。” 一串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自水灵的眼眶里滚下来,一颗颗无声地淌落衣襟,震颤住老小姐的心。 一天一夜了,她始终不哭不笑也不说话,脸上盛盈的一径是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今,这成串的泪珠儿则道尽她深埋心底莫大的委屈。 老小姐今晨第一眼见到她,就直觉得不对劲,不必问也猜想得到,铁定是巧巧搞的鬼,这世上没人会愿意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汝临县匀阳地方的百姓,谁都听过阙莫言这位身系万贯家财的豪门公子,但谁也没见过他,即使是日日伺候他吃食的丫寰,也说不清他究竟长什么德行。总而言之,他是一个绝对神秘、又十足悲哀的人物。 老小姐光是用想的,都感到毛发直立,甭提是要嫁他为妻了。 “水灵姑娘,你若想哭,就痛痛快快的一次哭个够。今晚成了亲之后,你可就不能在太多力气去自怜自哀,要知道咱们巧巧小姐正打着阙家财富的主意。你嫁给了阙公子,无论祸福如何,都摆脱不掉阙家少奶奶的身分,所以你必须打起精神,好好盘算盘算;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绝对斗得过巧巧小姐,但是,你若一直这么呆呆愣愣,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老小姐无奈地为她罩上大红巾,扶着她的手臂朝花厅方向走。 水灵僵硬地由着老小姐扶持着,穿过了数个回廊与拱门,眼泪一路滴落在石板上。她也不希望老这么呆呆傻傻的,可她身不由已呀!巧巧那瓶中不知装着什么药粉,她才吸了几口进鼻子里,整个人便虚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走进花厅,丝竹唢吶吹得震天响。水灵迷迷糊糊的,使听见礼赞生高唱…… “一拜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小心翼翼地扶回房中。 这时,她体内的药力似乎逐渐褪去,她的手能动了,双腿也变得灵活了……水灵欣喜莫名,慌忙扯掉头上的红巾,连同重得要命的凤冠一起丢到壁角去。 逃!这是唯一闪进她脑海的字眼。她再也顾不得晏子韶了,这种哥哥,连她被逼着出卖终身的幸福,任人摆布嫁给一个“废人”,他都没过来探视她,表示一下关心之意,要他何用? 他自己赌输的钱自己还,水灵当初答应的,可没包括“嫁人”这一项。 趁现在大伙喝喜酒,烂醉如泥,赶紧脚底抹油,逃得越远越好。 “喂!”床里头传出低沉的声音。 水灵一惊,险险踢到桌脚。“你……你是谁?” “我是你的丈夫呵,怎么?你才跟我拜完堂就想“弃夫潜逃”?” 原来是阙莫言。他不是病得一脚已经踩进棺材里了吗?怎么还能中气十足的跟她讲话。 “哼!你别高估了自己,”水灵知道刚刚跟她拜堂的是他的小厮,年仅十二岁的展展。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办法到花厅去跟她拜堂成亲。“所谓一丈之内谓之夫,你若能走个一丈远,我就心甘情愿认你当我的夫君,否则……嗯哼!很抱歉,恕不奉陪。”并非水灵故意瞧他“很没有”,实在是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可儿戏。她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命都没了。 “是你说的喔!”全身不遂的他,似乎不想再“躺而言”,要“起而行”了。 “是……是我说的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上所言纯属虚构,反正她又不是男子汉,面临危急,撒个小谎,老天爷应该不会太苛责她才对。 “好,一丈就一丈——” 蓦地,偌大的人影自床榻一跃而起—— 水灵一口气憋在喉间,吓得手脚发冷。 “啊!” 老小姐真会挑时间,捡这节骨眼闯进来。 “水灵姑娘,不好了!” 她何止不好,简直是三个惨字叠在一起。 “出了什么事?”她眼睛仍死盯着床上那尊忽然坐起的“东西”。 “是阙老太太,”老小姐不明所以,跟着她猛往床上瞧,奈何隔着一道纱帐,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她……她不行了,你快过去瞧瞧,她直嚷着要见你呢!” “喔!”水灵一颗心直接封进冰窖里。 完蛋了,逃不掉了。万一阙老太太果真撒手人寰,那……她的孙子又好死不死捡这时候“大病痊愈”,哇!前途一片灰暗。 水灵心乱如麻,柔肠百转。 “快呀,水灵姑娘,”老小姐催促着,“阙老太太怕熬不了太久,你在犹豫什么?” “我……”她犹豫的可多了。“我……好,我这就去。”好歹阙老太太总是她的姨婆,而且还把庞大的财产留给她,她是应该去尽一点心意。 临跨出门槛,水灵仍不放心地回眸张望。 那个人怎么突然没了动静?大概昏过去了,还好,他的病还很重。 哎!这是什么居心?人家病得“很重”能叫“还好”吗?水灵暗暗责备自己,不该自私的只为了自己着想,完全不顾他人的安危。 那……唉!她的心肠如果能够硬一点就好了。 “老小姐,你先叫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阙公子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阙老太太那儿,我自己去就行了。”话才出口,她就后悔得要命。 水灵发誓,以后她一定要学着把心地弄坏、弄黑一点,这样非但别人不敢来欺负她,三不五时她还可以耍点手段…… 比如,对付床上那个据说是她丈夫的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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