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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澄怡——”渝湘一把拥住眼前的人,“好久不见,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啊!”澄怡拉开她,再改往右边肩头靠过去。“一个月没见了。”
  “是啊!你没背叛我去找别的男人吧?”
  “我哪敢?只怕到时会被你趁夜全身捆绑,倒吊起来抽打数十下。”对于渝湘的胡言乱语,澄怡一向十分配合。
  “好了!”渝湘推开她,带她到较阴凉的地方。“公司的人没欺负你吧?”
  “开玩笑,我这么漂亮的人,他们怎么舍得?”
  “哦……”渝湘不怀好意的用手指指她,“还说没去找别的男人,三、两句就被我套出来了,还不承认?”
  “哎呀,我以为戏已演完,没想到你还继续胡诌。”澄怡敛起神色,“在这儿过得怎么样?电话里难讲清楚,这下你可以详实道来了。”
  “也好,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渝湘将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巨细靡遗的告诉澄怡。和另外两位女孩相处的事,戴奕学的事,和魏伯尧的事,以及中间所发生的趣闻。除了她对魏伯尧的感情在经过犹豫挣扎后,她决定先暂时搁着不说。
  说出来就不可能实现了。她一直这么迷信着,在心里,她是抱持着那么点希望。
  “她们俩怎么那样过分?”澄怡为她打抱不平,“闲来无事找人麻烦,亏你忍得住。”
  “反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还满有趣的呢!”
  “没神经!”澄怡的眼神诉说她的“无可救药”。“魏家的风水一定不好,才会专出一堆奇怪的人,连朋友都很奇怪,你在这里可得小心,别被影响了才好。”
  “说到哪去了?”渝湘被澄怡一本正经的神情惹得发笑,“你说话的样子好像谁?一时想不起来。”
  “像你啦!你就是这个样。”
  “我哪有!”渝湘迅速撇清,“我做人一向正直,说话也中肯,才不像你一样老说些有的没有的。”
  澄怡立刻作出呕吐状。
  “需不需要垃圾桶啊?我可以免费帮你服务。”
  “还真感谢你啊!”澄怡回复淑女姿态,整整面容。“你的进度如何?”
  “进度?”渝湘一时无法会意。
  “就是调查的事啊!”澄怡压低音量,用假音说话。
  “毫无所获耶!怎么办?”渝湘不知不觉也跟着用假音说话。
  “期限剩不到两个月,看来我们可能输定了。”
  “说什么丧气话?”渝湘猛的一拍她的肩膀,“事情未到最后,尘埃尚未落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搞不好会有奇迹出现也说不定。”
  “奇迹?”澄怡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成龙啊?”
  “小姐!”渝湘双手叉腰,“你是来打气还是来漏气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像你虚而不实,每天梦想着从天空掉下大笔钻石来。”
  “哈!”渝湘怪笑,“我什么时候这样想过?我存折里的钱哪一笔不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幽默感没了!”澄怡的眼里充满疑问,“你有点奇怪,不太像平常的你,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渝湘的脸显现一丝被视破的狼狈,她的眼神明显的回避着澄怡,紧闭的嘴唇抿又松,就是没张开过。
  澄怡了解渝湘不是故意隐瞒不说,也许是有一些原因,也许是她那无逻辑的坚持,总有一天她会向她坦白,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她肯说的那一天,也就是事情已有所解决的那一天。有时,澄怡仍会质疑,她们这样可否称得上是知心朋友?或者,即使是知心朋友,仍需给予彼此一个属于自我隐私的空间。
  “我看,我们也别查了,实行你的金龟婿计划成功率比较高。”
  “什么金龟婿计划?”渝湘又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同学!”渝怡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以前那个聪明的谭渝湘似乎已从地球上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谭渝湘只空有相同的外形,内里物则大相径庭。“你被外星人改造了,还是太阳晒昏了?连一个月前自己讲过的话都忘了。”
  “等等!”渝湘制止她,“我记起来了,你指桑颂聿,对吧?”
  “对!”澄怡一连点了好几个头。
  “就算想实行这个计划,也是不大可能。”
  “为什么?”
  “我很少看到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想施展魅力也找不到途径。”
  “他晚上会回来睡觉吧?”澄怡眼神充满暧昧。
  渝湘立刻明了她的意思。“不一定耶!”
  “那你不会选择一个他在家的晚上,到他的房间宽衣解带等他,施展你身为女人的魅力。”
  渝湘低头瞧自己一眼,笑道:“只怕他对皮包骨没兴趣。干脆这样吧!澄怡,你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凭你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还怕掳获不了他?”
  “关我什么事?要赚一百万的人是你耶!”
  “无所谓,你当上桑夫人后,记得签张支票给我就行了。”
  “你想得美,我对欧吉桑没兴趣,当初说要当桑夫人的可是你!”澄怡手指戳着渝湘的肩头,咄咄逼人道。
  “我……”后头突然传来一阵郎?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来者是魏伯尧,像是出来散步的样子。
  他不会听到刚才的谈话了吧?渝湘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她们刚才是在开玩笑,但若听者有意,难保不会造成误会。
  魏伯尧的目光经过渝湘,落在澄怡身上。
  “朋友?”他问着渝湘,眼睛却一直想忽视她的存在。
  “是的!”渝湘为他们俩作介绍,“澄怡,这是魏家的少爷魏伯尧先生;少爷,这是我朋友,叫薛澄怡。”
  “薛……”眼前这个美丽女子就是小张口中的薛澄怡?这姓名绝少人有,看来应是八九不离十,再加上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谈话,他大概可以猜出薛澄怡混进公司的目的,还有谭渝湘……他深吸一口气,得弄清楚才行。
  “薛小姐是学生?”
  “是的,不过目前在贵公司打工。”
  他佯装意外,走近一步对澄怡说道:“哪一个部门?”
  “会计部,和佐书媛小姐同事。”
  “佐小姐?这么说你是在总公司担任内帐会计的工作?”百分之百不会错了。
  “对!”澄怡点点头。
  他们俩有说有笑,被冷落在一旁的渝湘心里颇不是滋味。而和澄怡聊得正愉快的魏伯尧像是突然记起她的存在,转头说道:“女孩,虾子似乎有事找你,你进去看看。”
  渝湘才要张嘴,就被他的话堵住了,不甘愿的将已升到喉咙口的话给吞回去,一股委屈感油然而生。
  自从和魏伯尧较为熟稔后,他就不曾再叫唤她“女孩”,而是和其他人一样,以“鱼儿”为代表。看似无意义的两个字,却让她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的好远、好远。
  她立在那里,看着不明所以的澄怡和用眼神指示她离开的魏伯尧,愕然发现他们俩并立在一块的画面非常协调、非常漂亮,像天生注定该在一起般。
  渝湘从未因自己不如澄怡的亮丽显眼而感到自卑过,唯在此时,她感到一阵深重的悲哀罩在心头。反正,她只是个普通人,一无是处,吸引不了旁人目光的普通人。
  她自暴自弃的悲怜自己,一步拖着一步走进屋里。
  澄怡觉得奇怪,魏伯尧似乎是有意支开渝湘,好让他们可以无所忌讳的聊天。
  为什么?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若说魏伯尧对她一见钟情,干脆把她打晕算了,他的样子明显的对她兴趣缺缺,难道是另有目的才会找她攀谈?
  难不成?她怵然一惊,她们到魏氏的目的被泄了底?这家伙故意分开她俩,好来个个别审问?
  这可不行!看来她得沉着应战才行。
   
         ☆        ☆        ☆
   
  谁都看得出渝湘头顶上正罩着一片乌云,而这片乌云此刻正洒沥哗啦的下着大雨,淋得渝湘既憔悴又狼狈,看得一旁的人又担忧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对不起,我想辞职。”渝湘将一张辞呈递到桑颂聿的桌前。
  这是她第一次获准进入桑颂聿的书房,却不是为了“正事”而来的。
  桑颂聿从一堆文件资料中惊愕的抬头。
  这女孩明显的瘦了,原本清瘦的身子现在更显得弱不禁风,仿佛手指轻轻一碰,人就会往后倒去般。富弹性的柔嫩双颊这会毫无生气的凹陷;那双会说话的熠熠双眼被熊猫眼圈涂上一层难看的眼影。
  “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桑颂聿问。
  她轻轻摇头,细直的颈部像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般,往前弯曲着。
  该不会是虾子和小米的缘故吧?她们俩的刁钻和难缠是宅内一直没有新进人员加入的主因,但渝湘已在这里待了一段时日,可见虾子和小米两人并没难倒她,那又是为什么?
  桑颂聿凝视着她,想从她身上瞧出端倪。渝湘的头一直无力的低垂着,像背负了满头满身的哀伤;如果她此时滴下两颗眼泪来,桑颂聿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亦曾猜测,渝湘在自己家里是养尊处优的娇生小姐,或许是无法习惯这种烦琐枯燥的整理工作吧?可是看起来又不像。
  “该给我个理由吧!”他在看完只写上她想辞职,却连个原因都没有的辞呈后说道。
  “非常抱歉……我是……我是……”她咬咬唇,没有再说下去。
  自从发现自己的感情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她变得多愁善感、变得心不在焉、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她想逃离这儿,想逃离魏伯尧,让自己有喘息的空间,不再为情所困。离开这儿,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吧!至少,她可以睡个安稳的觉,别再让他的影子萦绕脑际,久久不去。
  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她让桑颂聿伤透了脑筋。罢了!这是魏李如的事,就交由她解决,他先把这女孩暂留下来再说。
  “你辞职,我批准,但你得等到新人来接替你的工作后方可离开。”只要他不放风声,就没有新进人员。
  “我知道。”她朝他一鞠躬,“我先告退。”
  房门一合拢,桑颂聿即用电话将这烦人的烫手山芋丢给魏李如。
  她会有办法将谭渝湘留下来的。
   
         ☆        ☆        ☆
   
  姜不愧是老的辣。魏李如三两句就让谭渝湘撂下“我做”的话来。
  “我不会让你看不起的!”渝湘气愤的摔下话筒,深呼吸几口,镇定心神后,她后悔了。
  她在干嘛?辞呈已递,老爷也批准了,难不成要她在这时上楼去告诉桑颂聿——“抱歉,我决定继续待下来”?她怎么说得出口?
  最惨的是她必须面对魏伯尧,那才是她最痛苦的事。
  她不喜欢麻烦的恋爱,痛恨单恋,讨厌为喜爱一个人而必须遭受心理折磨;她希望平实,向往平淡的爱情,期待由朋友循序渐进的细水长流感情;然而,“越不想嫁商人,将来的对象偏是商人”这句话就印证在她身上。
  原本是期待时间与空间可以减低她的痛苦,没想到现在却面临骑虎难下的局面,她的心情转瞬间又跌入谷底。
  “你还好吧?”身后传来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扰乱心湖的始作俑者。
  “我很好。”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你这叫好,其他人就是百病不侵了。”他凝视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心疼紧揪住他现在的感觉。“是不是感冒了?”
  “我很好,没事!”她单调的重复,始终未曾抬头看他。
  拨开她额前的刘海,他把手搁在她的额头上。“好像有点发烧。”
  “没有。我皮肤的表面温度本来就高,冬天还常被朋友抓去充当怀炉使用呢!”她别扭的离开他手上温暖的触感。
  “怀炉?用抱的?”
  “不是!”她伸出手,“她们喜欢握我的手,说非常温暖,比市面上卖的怀炉还好用。”
  “真的?”魏伯尧旋即握住她的手,她掌上的温热迅速传到他的手心。“将来你丈夫有福了,尤其是冬季的夜晚。”他微笑,眼里有着奇异的光芒。
  渝湘脸一红,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有好一阵子不敢让它们交握在一起。
  即使心脏怦怦乱跳,双颊如喝了酒般酡红,她的嘴仍不饶人。
  “台湾女孩的手不能随便乱握的,像你这种突然的动作会让人误会的。”她义正辞严的指责,活像正义的代言人,原本毫无神采的脸庞总算有了一点生气。
  “误会?”他的表情充满乐趣,“会有什么样的误会?误会我俩的关系?”
  “才不是!”她急急辩解道:“色狼,人家会以为你是大色狼。”
  看她一脸红扑扑、焦急又窘迫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令他有一股想把她拥入怀中、一亲芳泽的冲动。
  “OK!台湾女孩的手不能乱握,那自己喜欢的女孩呢?总可以了吧?”
  “也不行,除非对方也喜欢你。”
  “这样啊!”他摸摸下巴作深思状,“那么,你的手我可以握吗?”
  渝湘的灵魂和意识至少抽离了她的身子三秒钟。魏伯尧则是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她会如何回答。
  呆了三秒的渝湘霍然站起,双眼直盯地面,快速的说道:“我想我该去准备晚餐了,请少爷一个小时后过来用餐。”
  她走得那么快,以至于同手同脚都没发现。
  笑意爬上魏伯尧的唇角,他惊喜一句话所得到的效果,这女孩应该是在意他的,他不需要和桑颂聿竞争。
  他走过去她身旁,及时拉住险些撞上门板的渝湘。
  “你精神不好,面色也差,一定是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说过我很好。”她还是死不承认,“况且我本来就瘦,加上现在又披散着头发,才会有精神不好的错觉。”
  魏伯尧将她的长发全数拢到耳后,瞧了一会摇头道:“这下连颧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是我瘦。”她仍死鸭子嘴硬。
  “我听说你要辞职,为什么?”他突然改变话题。
  她无言的转过头去。
  “我想知道原因。”他扳过她的脸。
  渝湘躲着他诚挚的双眸,嗫嚅道:“做不下去了。”
  “另有发展?”
  “私人因素。”她暗祷他别再问了。和他靠这么近,令她全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才恰当。
  “其实……辞职也好。”他松开她。
  “为什么?”她笨笨的问。
  他给她一个莫测高深、别有深意的笑容。
  “只是觉得。”他轻执起她的手,“如果不想去医院,我可以请魏家的家庭医生来帮你问诊。”
  “我很好!”她固执道。事实上她的确没病,就算有,也不是一般医师医治得了的。
  “渝湘!”他微愠,对她莫名其妙的固执生气。“你最近有没有照过镜子?你知不知道你苍白憔悴的像一推就倒?这样的你能做好大宅里的工作?”他发狠,“我可没兴趣吃一顿以病菌为佐料的晚餐。”
  泪水淹没她的眼,她满含委屈的瞪视他,不平他对她的误解。
  “我会记得戴口罩,我会记得戴帽子,我会记得把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通风,以免坏了餐点的味道。”她狠狠地一抹泪,“我会从早做到晚,不会再有刚才发呆、偷懒的情形发生,不会再一次让你对我的工作能力有所质疑。”
  他是表错情还是弄错了语气?他只是想让她随他去看医生罢了,怎么收到的效果和他所预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拉住欲转身而去的她,魏伯尧一咬牙,不管了!不管她是否为桑颂聿而来,不管她是否为魏家的财势而来,他都要她;如果她希望,他可以马上丢下现在的事业,回身去继承魏氏财团。
  魏伯尧的手放在她脑后,藉此拉近彼此的距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好心疼吗?你知道我多想再一次看到你红润的脸庞和甜美的笑容吗?”
  渝湘整个人都呆了。
  “我赞成你辞职,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因为碍于彼此身份而在我面前感到不自在,我想和你在外头无拘无束的约会,你懂我的意思吗?”
  渝湘突然跳离他三步远。
  她慌慌张张的比手画脚,语带结巴。“这种玩笑并不好笑,而且……而且……我……我……该煮饭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抱歉……对不起。”
  她一溜烟消失不见,留下呆若木鸡的魏伯尧。
  是他弄错了吗?
  他原本以为她并不排斥他,甚至是喜欢他的,结果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像逃离瘟神般的离开他,并告诉他这是一个无聊的笑话。
  前些日子和薛澄怡谈了一会,这女孩像早有心理准备,口风极紧,对于公司和桑颂聿的事皆顾左右而言他,像只滑溜的小蛇。他满腹的疑问在当时没有得到解答,这会却在渝湘身上得到了。
  她的确是为桑颂聿而来,目的不知,唯一可确定的是她喜欢上他老爸;也就是因为她喜欢上桑颂聿,所以她放弃来此的目的,选择辞职。
  他该在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时就选择放弃,偏偏他不死心的想试一试。不曾努力过就放弃,这可不是他的个性。
  从没想过,他的魅力竟比不上年近五旬的桑颂聿——至少对谭渝湘来说。
  眼前浮现她娇俏的身影,甜得可使人迷醉的笑容,叹息从他喉间逸出。情敌是自己的老爸,不知别人面对这种情形会如何处理?而他,又该如何处理?不过,他知道,绝不会是“放弃”两字。
   
         ☆        ☆        ☆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渝湘蹲在厨房的一角,双手抚着犹自发烫的双颊。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他那种人,谁也搞不懂他的心思,他一定是看自己好欺负,故意拿话来戏弄她,存心看她出窘。
  是的,一定是的!她在心底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脸上的肌肉却不合作的牵扯,唇角的笑意久久不去。
  “你蹲在这里傻笑个什么劲啊?”小米模仿她的姿势,托着腮蹲在她前方。
  渝湘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啊!”站起身,刚好迎上虾子投过来的询问。
  “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虾子问。
  她摇摇头,吐了吐舌。“没有啦!”
  有笑容总是好的。这几天渝湘的低气压使得虾子和小米也受到影响,心情也跟着低落不少。今天总算看到她再展笑颜,相信晴天不久就会来到。
  “我们该去准备晚餐了。”虾子俐落的指挥着,“鱼儿,你把番茄酱、酱油先准备好,小米,你把中午预熬的汤头拿出来……”
  水梨已上成功岭,虾子和小米安排连休,和同学下屏东垦丁尽情玩个三天两夜。整座大宅突然间沉静下来,连带亦少了那么点生气和活力。
  庭院已三天没人整理,杂草悄悄的冒出头来,渝湘不敢动手整理,怕一个不小心错拔了花苗。新聘的园丁下个礼拜才会来报到,看来这座园子尚得荒废好几天。
  果酱食量越来越大,即使刚吃完正餐,一看到渝湘手上拿着可食的食物,立刻又叫又跳的要求渝湘也分它一点。
  “只吃一点哦!原则上你不该吃零食的。”她讲话的口气像对一个小孩般。
  果酱哪听得懂她的话?它的前脚放在渝湘的肚子上,尾巴使劲的摇着,伸长脖子想咬渝湘手中那包面。
  渝湘倒了一点在它的盘子里,指着盘子要果酱转移注意力,可是果酱眼中只有蓝白色塑胶袋装的面,对地上的盘子瞧都没瞧一眼。
  渝湘只得拿起盘子在他眼前晃一晃,确定果酱瞧到里头的面后,再将它移到地上,果酱果然乖乖跟上去,大快朵颐起来。
  抱着面,渝湘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她大概有三天不曾跟魏伯尧说上一句话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晚上不用准备宵夜等他用膳,而他在后院时的读书时间规定是不行去打扰他的;他有事交代的对象一向是虾子,感觉上,她似乎已好久、好久不曾听过他那口标准得过分的国语。
  她好想念。
  只是不曾交谈,她就难过得想哭,如果桑颂聿找着了人,她就必须离开这里,也许一生一世都不能再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那时的她会怎样?
  忆及那天下午他的耳语,她好希望、好希望那是他的真心话,可是心底却又害怕,若是真心话她该如何应对?以及见面时该如何反应?对于恋爱,她毫无经验,面对自己的矛盾心结,她也找不出可以解释的道理。蓦地,她觉得可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想了一大堆,搞不好只是庸人自扰,毫无意义,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
  果酱看主人兀自出神发呆,似乎早已淡忘手中面的存在,便移过身子,悄悄叼走那包面,躲在笼子旁大快朵颐起来。
  待渝湘回过神,塑胶袋早被果酱扯得稀烂,内容物已被它吃光,只留下几根散落在地上的面屑。
  渝湘呻吟一声,拿走塑胶袋。果酱的大眼无辜的盯着她,嘴边还残留着调味料。
  渝湘又好气又好笑的帮它抹干净嘴巴。这家伙分明不把她当主人看待,才会肆无忌惮的从她手中“偷”走的面。看来以后她得严厉点,否则它迟早会爬到她头顶上,求救时才记得她。
  “我带你出去玩吧!”渝湘拿起挂在墙上的项圈,刚要套上果酱的脖子时,果酱突然一溜烟跑得老远。
  它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老紧勒住它脖子的东西。
  “喂!”渝湘试图跟它解释,“我要带你出去玩!”她指指大门,“出去玩!”她又做一个牵狗走路的动作。
  果酱微偏着头,似懂非懂的模样可爱极了。
  “知道了吗?出去玩!”渝湘拿着项圈一步步走近它,果酱呈警备状态,未等渝湘走近,立刻拔腿就跑。
  “果酱!”渝湘惊呼,它正跑向魏伯尧读书、休憩的后院林子!她想起她的保证、想起魏伯尧的规定,这下果酱一定会被丢出魏家大门,铁定的。
  她慌张的追上去。果酱还小,脚程不快,渝湘一下子就追上它,眼看着就要人抓到它小小的黄色身子,冷不防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跤,当场摔个狗吃尿。
  她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已奔至魏伯尧身旁的小果酱正不知死活的把前脚搁在椅子上,伸长颈子又叫又跳,只因为魏伯尧手上正拿着一杯香醇浓郁的咖啡。
  透过镜片,她更清楚的看到魏伯尧明显的一僵,接着忙不迭的往后挪动身子,手上的咖啡险些泼洒出去。
  “小狗……”魏伯尧强自镇定心神,为什么他偏偏害怕这种小生物?即使它拼命摇动尾巴显示它毫无敌意。“我记得你叫果酱!小果酱,去找你主人,好吗?”
  果酱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咖啡,全身上下发布着“我想喝”的讯息。
  魏伯尧瞧它一眼,再瞧瞧手上的咖啡,他试验性的把咖啡往旁边一挪,果酱也跟着往旁边走了一步。
  “你想喝?”魏伯尧的音调透着不可置信。他从没想过狗会喝咖啡,他以为狗只对肉和骨头有兴趣。
  魏伯尧犹豫了一会,极小心的把咖啡杯递过去,果酱喜出望外,尾巴摇得更勤了。
  就在果酱的嘴巴快碰到杯子边缘的当头,突然间杯子一下子离它好远,才一眨眼的时间,它已由地面改为在渝湘的怀里。
  “少爷,对不起,果酱它……”话还没说完,果酱已挣脱她的怀抱往魏伯尧身上跳去。顿时天下大乱,杯子脱离魏伯尧的手,咖啡飞洒出去,不止魏伯尧身上,椅上、草坪上也染着一大片污渍,陶制的咖啡杯没什么损伤,只是把手摔裂了。造成混乱的罪魁祸首则悠哉的站在魏伯尧的肚子上,舔着椅子上的点点咖啡。
  渝湘呆呆的看着所有的画面完成。此刻,她脑里充斥着“完了”的声音,不停的回响,直到大得把她的神智给吵醒。
  匆匆抱起果酱,匆匆一躬身。
  “我马上来!”
  她将果酱丢进笼子里,迅速的将小铁门关上。
  被关的果酱不满的抗议,用它的前脚抓弄着铁门。
  “笨果酱!”渝湘生气的大吼。果酱微微一愣,不明白主人为何要责骂它。
  渝湘冲进厨房抓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接着又冲上三楼,一打开魏伯尧的房门,猛然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魏伯尧,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还不出去?”魏伯尧一脸促狭的笑,“我要脱裤子了哦!”
  渝湘这才清醒过来,满脸通红的不停道歉,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门已合拢,适才的景象仍不停的闪进她脑海。魏伯尧有一身结实的肌肉,完美的体格,倒三角的上半身,修长的双腿,衬得一九○的身材更形高大英挺。
  换好衣服的魏伯尧打开门,愕然发现渝湘仍站在门外。
  “有事吗?”
  “没……我本来想帮你拿替换的衣物,既然你已换好就不用了。”她快速冲下楼梯,活像后头有一个恶鬼在追她般。
  清理好后院,渝湘带着果酱去请罪。
  果酱看到魏伯尧,好像看到失散很久的亲人般,热情的摇着尾巴,一厢情愿的想脱离渝湘的掌握,转投往魏伯尧的怀里。
  渝湘当然不可能让它如愿。她暗地里施加力量,以防果酱再惹事端。
  “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它才让它随处乱跑,扰乱了你的作息,还弄脏了你一身……”
  魏伯尧一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如果可以,请你先带走它,它……”承认自己害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心仪女孩的面前。“它使我神经紧张。”
  渝湘顿然大悟,连忙带果酱回它的窝后才又旋回屋里。
  “果酱它……”
  “它看起来似乎满喜欢我的。”魏伯尧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并用眼光询问渝湘,渝湘轻摇头表示不要。“只可惜我无法领受它的情。”
  “放心!果酱它不会介意的,只是我怕它以后看到你就会冲上前去,希望你别怪它。”渝湘猛地想起,这是什么话?她要讲的不是这个啊!“关于刚才……”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他再次插断她的话。
  是她神经过敏吗?不然怎么觉得他话中有话?
  确定果酱可以继续待下来,她不由得松口大气,伴随着松缓下来的紧张情绪的却是一阵轻微的晕眩。她连忙闭上眼,手靠着沙发,藉此稳住自己的身子。
  魏伯尧瞧她神色有异,关怀很自然的从口中逸出。
  “不舒服?”
  “没什么!”她弯下身子帮助血液流进脑里,“大概是贫血,大部分女孩都有的小毛病。”
  “你还是坐下来吧!”魏伯尧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好点了吗?”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好多了!”她抬起头虚弱的一笑,脸色仍是苍白的吓人。
  “告诉我,你今天早餐和午餐吃了些什么?”
  她用力的回想自己吃了些什么?印象中除了那包仅吃了几口就被果酱“偷”走的面外,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吃了一些面!”她有些心虚。
  “面……”他挑高了一边眉。
  “是面!”她的声音轻若蚊蝇。
  “你正餐不吃跑去吃没营养的面?”她怒气冲冲的训斥她,她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你想减肥吗?也不瞧瞧自己一身皮包骨,有没有四十公斤还不知道,好好的干嘛这样对不起自己?”
  “我只是没食欲!”
  “是魏家的饭难以下咽吗?”
  “怎么会?”她失笑,“东西是我自己煮的,味道如何我最知道。”
  “我可不希望你直的进来,横的出去,既然你吃腻了自己煮的东西,不妨尝尝我做的。”说罢,他起身朝厨房走去。
  “等等……”她才站起,晕眩感又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再坐下。
  过了一会,魏伯尧端来一盘三明治和一杯奶茶。
  “时间匆促,所以我选择三明治。”他解释着,拿起一个三明治递给她。
  在魏伯尧带着威胁的眼光下,她乖乖的咬了一口。
  “不错吧?”他对自己的厨艺一向信心十足。
  “嗯!很好吃!”她真心的点头,却不再咬第二口。
  “如果你真的觉得好吃,就该全部吃完。”
  “谢谢!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她将三明治放回盘里。
  很好!他的心意再次被丢进汪洋大海里。一阵无名火起,烧得他理智尽失。
  “你以为每个人都喜欢病恹恹的林黛玉吗?女孩,你的心情我或许可以理解,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你的心上人已心有所属,也许再过一、两年,她就要进入魏家坐上女主人的位子,你还是收起迷恋,去注意其他和你相配的男孩,别再折磨自己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渝湘险些晕厥过去。
  他……全知道了?难道前些日子他所说的那些话,主要目的就是要确定她的心意?而她的慌张、她的反应,等于告诉他事实?了解此点,她的脸由苍白瞬间转为涨红,这些日子以来,他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同情?可怜?还是笑她自不量力?
  别再想了!她强逼自己,那天下午和虾子的对话却选择在此刻无情的跃进脑里。
  虾子都看出来了,魏伯尧当然也可能会看出来,所以虾子才事先给她警告,是她无法领会虾子的好意,才会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局面。
  现在的她该说什么?承认?否认?或者干脆装作晕倒,什么都不要管?
  “只要在不妨碍别人的情况下,我有绝对的自由做我想做的事,包括爱一个人。”她外表说得振振有词,内心却在下雨。这下他对她的评语又多了一个厚颜无耻,她注定是万劫不复了。
  魏伯尧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她对桑颂聿情意坚贞,但桑颂聿已有施筱屏,她的苦恋不可能会有结果,永远不可能!
  “那只是你的以为。”他不死心,他想助她跳脱,其中有一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管有没有利用言语或行动去干扰、妨碍到对方,你的情意对对方来讲就是一种困扰。”
  他要她断念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她若再坚持下去,只怕对方会以为她的脸皮厚得连枪弹都穿不透。
  热浪在眼眶打滚,事实强迫她不得不低头。再也没有比这种明白的拒绝更令人觉得难堪的了。
  僵默了好些时候,魏伯尧缓缓的说:“好好想一想,我去后院看书了。”
  思绪翻涌的他哪里还看得下书?他只是想借故离开,这个时候让她独处比较好。“把三明治吃完。”他端起早已凉掉的咖啡,离开空气窒人的大厅。
   
         ☆        ☆        ☆
   
  有好一会,渝湘只是怔怔的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像座雕像般。
  “啊——”她长长的吐一口大气,“OVER!一切都结束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刚举步,不小心又勾到立灯的电线。
  “我在干嘛啊?”她暗骂一声,将立灯扶正,手一离开,竟碰倒了花瓶,千钧一发之际,她赶紧抱住花瓶,只差三公分,它就面目全非了。
  “吓死人了!”她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模样。“去看果酱吧!被关了这么久,一定很不舒服。”
  才刚走出去,电话铃声就响起,她忽忙一转身,竟撞着墙壁,顾不得压痛的鼻子,飞奔入内,刻意避开立灯电线,右脚反被桌子绊倒,整个人跌扑在沙发上,摔得七晕八素。
  渝湘挣扎着把身子往前挪,手刚碰到电话,铃声就停了。
  “讨厌!干嘛不多等一会?”她嘴里骂着,身子仍躺在沙发上。
  力气像一下子被抽光般,连眨眼都觉得累。
  铃声再起,她懒洋洋的拿起话筒,一长串客套话习惯性的自嘴里流出。
  “渝湘吗?”是澄怡的声音,很小声,但可客出她很兴奋。
  “澄怡?有事吗?”
  “我告诉你,我有一个新发现哦!”
  “什么发现?”她的声音毫不带劲。
  “今天我偶然发现总经理的秘密,我想顺着这条线查看和桑颂聿是否有关联。”
  “总经理?谁啊?”
  “就是公司……另一位会计小姐回来了,等我五点下班后再打电话给你,BYE!”澄怡匆忙挂上电话,渝湘则是听了好一会的嘟嘟声后才把话筒放回。
  我该去放果酱出来了。她心里虽这么想,身子却像没收到讯息般动也不动。
  告诉渝湘要在五点以后打电话来的澄怡并没有依时打电话来。渝湘对事物已失去观察力,当她发现每个礼拜固定打三通以上电话的澄怡突然间失去联系的时候,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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