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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生


  寒月苑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假山、池湖、小树林、亭阁楼厅全都有了,但再怎么逛,也用不上几天就逛烦了,更何况是向来“爱玩”的媛媛。
  然而,她却能乖乖的待在里头一个多月不吵不闹,原因无他,谁教她最引以为傲的棋艺,在裴逸凡面前竟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恨得她牙痒痒的,几乎气得想谋杀亲夫!
  甚至裴仲湖夫妇来了几次,也没能和媳妇儿正式见上一面,因为每回他们来,总是不幸的碰上儿子和媳妇儿“斯杀”得正惨烈的时刻,可能瞧见小夫妻俩相处得如此“融洽”,裴仲湖夫妇只觉颇为欣慰,自然不会去打扰,常在书房窗口看看就离去了。
  最后,就连冉云霄再次派来的陪嫁丫鬟也被赶了回去,因为来的正是冉家最罗唆碎嘴的小翠,而媛媛不想让小翠那张口没遮拦的大嘴巴无意中去伤害到夫君的自尊,所以,便修书一封,让小翠带回去交给爹爹,希望能杜绝冉家再派人来的想法。
  当然,他们也不是除了下棋之外,其他事啥也不干的,心血来潮时,他们也是会一块儿画画,但是……
  裴逸凡满意地退离一步,欣赏长久以来,挥洒最为顺畅,笔路最优美的一幅美人图,而画中的主角正是她的亲亲爱妻媛媛。
  他点了点头后,上前一步落下款,顺口问道:“你画好了吗?”
  在另一张桌前的媛媛仍低头专心地挥毫。“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啦!”
  裴逸凡放下笔,准备去欣赏一下妻子的大作,可他才一看,就愣住了。
  “媛媛,你……你在画什么啊?”媛媛的画功很好,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她会画“那个”。
  “狗屎啊!”媛媛想也没想的回答。
  经过证实,裴逸凡差点昏倒。“你……狗屎?为什么要画狗屎?”
  “你说要画我嘛!那我就想到我老是踩到狗屎啊!所以,顺手就画了。”
  裴逸凡瞪著那张画满了一堆堆、一坨坨狗屎的画,简直哭笑不得,所以,在画下一幅时,他就不敢再画美人,而画山水,可是……
  “媛媛,你……你这次画的又是什么?”他无力的问。
  “烤野兔啊!”
  “烤野兔?”唉!还是没看错,裴逸凡长叹一声。“好吧!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画烤野兔?”
  媛媛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说要画山水,我就想到山里可以抓野兔烤来吃啊!还是你想吃烤鱼?”
  烤鱼?
  唉!算了,他们还是聊天好了。
  对这项“休闲活动”,裴逸凡倒觉得挺有趣的,因为多半的时候都是媛媛在讲述自己在娘家时生活的点滴,而且毫不避讳,包括自己的顽皮、恶作剧等,当然,其中也有她溜出家门四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功绩”,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爱整人。
  “……等他经过的时候,我就兜头给他淋下去罗!”媛媛比手画脚的说。
  裴逸凡不敢置信地抬眼瞪著高坐在枝头上的妻子。“羊尿?媛媛,你真的淋了他一身羊尿?”
  媛媛开心地猛点头。“是啊!就是羊尿!”
  裴逸凡摇摇头,他发现自己最近常常重复这个动作。“媛媛,那是你大哥耶!你怎么可以……”
  “那是他活该!”媛媛突然飞身跳下树。“谁教他不让我‘跟路’,明明知道我很想到江南来玩玩的,他却老是起个头教我流口水,然后就自个儿溜了!”
  裴逸凡满脸的无可奈何,他发现自己最近也常常露出这种表情。
  “岳父呢?不会连岳父也被你整过吧?”
  他这么问,令媛媛露出一脸懊恼的神情。
  “没办法,爹的功力高我太多了,我怎么都整不到他,小家子气的玩意儿我又不想使,所以,他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天哪!她居然连自己的亲爹也不放过?
  裴逸凡呆了片刻,而后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呢?你……你不会也想整我吧?”
  “你啊——-媛媛上下瞥了他两眼。
  裴逸凡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气还没吐完,媛媛又接著说出“惊人之语”.亟曰﹂o三~口“至少现在不会,得等找想到适合的点子再说。”
  裴逸凡震惊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连我也逃不了?我是你的夫君耶!”
  媛媛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哎呀!这是增加生活情趣嘛!”
  增加生活情趣?
  天啊!让他死了吧!
  媛媛斜眼觑著裴逸凡凄惨的表情,闷笑不已。
  可随著时日的过去,裴逸凡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常常会忘了自身的残缺,她不会在注视他时,故意避开他的左脸,反而要他在晚上安寝前把眼罩取下来透透气,态度就像是要他脱了靴后再上床那般自然。
  她也不会因为他跛脚的不便,而刻意减慢行走的速度,若是他赶不上她的脚步,她会很不客气地提醒他,说都是他运动太少的缘故。
  入夜安寝后,她更不会因为在睡梦中被他“吵醒”而惊吓不已,反而一次比一次更激切热情地回应他的“求欢”。
  可在活泼大方的背后,她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例如,当他“运动”太多,或者下雨天湿热的气候令他跛脚的酸痛发作,以致坐卧难安时,她会温柔地为他按摩,且很有耐心地持续到酸痛消失,或他睡著为止。
  如此这般聪慧大方的女孩,怎能不教他心动呢?
  每多相处一天,他的心便会为她多悸动一分,无法自主,更无法控制;他的心在陷落,他的情被她牵引,这让他害怕,教他畏惧,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更畏惧这一回若是再受伤,恐怕他就要坠入万劫不复的炼狱了!
  反观媛媛,最令她觉得困扰的事是——-她完全无法从夫君的口中挖掘到任何她想知道的资料!因为每次问到他受伤的事,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摆出一张臭脸给她看。
  聪明如她,自然不会继续在夫君身上浪费时间,她转而将目标锁定在跟随裴逸凡多年的裴安身上,她只要等待能和裴安单独深谈的机会即可。
  心/心唏方婚后一个半月,媛媛首次拜见公公、婆婆。
  第一次仔细看清媳妇儿媛媛的容貌,裴仲湖夫妇不由得大感意外,虽然早已知道媛媛颇有姿色,却不知美到这种令人一见便目瞪口呆的程度!可再看见媛媛那率性人方的谈吐,却又禁不住要暗暗失笑。
  之后,每两三日午后,裴仲湖总会来寒月苑一趟,同以住一般与裴逸凡谈论生意的经营方针和市场走向等。
  昔日,他们总是先讨论帐目上的问题,再研拟未来的计划,可这一回,裴仲湖却开门见山的告诉儿子一件令人不太爽快的事。
  “柏家和辛家在京城里得罪了人,预备搬回扬州来避祸。”
  果然如他所料,裴逸凡一听,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裴仲湖担忧地注视著他冷厉的神情。
  “你难道还忘不了若雪吗?”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她!”裴逸凡声如寒冰。
  裴仲湖眉宇深锁。“逸儿,媛媛是个好女孩,难道还不能代替……”
  “爹,”裴逸凡不耐烦地打断裴仲湖的话。“您不要乱说好不好?我对若雪已经没有丝毫的情爱存在了。”
  “那你刚刚说……”
  裴逸凡冷哼一声。“我是忘不了她带给我的耻辱和痛苦,忘不了她的无情无义!”
  裴仲湖摇头轻叹。“逸儿,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是,我脸上的疤痕犹在、我的眼睛也没有复明、我的脚还是残的、我承受的痛苦更没有消失!”裴逸凡失控地叫道。
  “逸儿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必须接受它啊!”
  “我能接受,如果我对她付出的没有白费,甚至只要一点虚假的安慰也行,可她不是,她竟然……“咬牙切齿的控诉倏然顿住,裴逸凡用力的闭上单眼,努力的平息激动的情绪。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带著一份浓浓的悔恨。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后悔曾经爱上那种女人、后悔为她付出那么多。”他抬起眼凝视著裴仲湖。“爹,您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报复心强也行,可我就是无法忘却那时候所受到的伤害及屈辱,外伤易愈,心伤难平哪!我真的好想让她知道我没有被打垮,但是……”他又顿住,半晌后才又痛苦地接了下去。“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好恨哪……”
  裴仲湖心痛地注视著儿子饱受折磨的神情,无助地暗暗祈求上天给予儿子补~员。
  不知过了多久,裴逸凡的神色才又恢复平静,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搬回来后,他们两家还是会合伙吗?”
  “据我所知应该会,他们的生意巳经分不开了。”
  “那他们在北方的生意也要放弃了?”
  “没有,虽然他们一直做不起来,但毕竟也投下了大笔资金,就这么放弃,可要血本无归了。他们似乎是留下柏家的老二继续惨澹经营,希望至少能把本钱捞回来。”
  “那么……”裴逸凡沉吟著。“如果我们也派人到北方做同样的生意呢?”
  “不行!”裴仲湖不假思索的便断然反对。“我们也曾经谈过这个可能性,结论是没有熟悉的人脉,实在很难跟当地人抢生意。你忘了吗?柏家和辛家就是忽视了这一点,才会失败的。”
  裴逸凡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我们现在有了啊!”裴逸凡笑得有些诡异。
  裴仲湖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你是说……”
  裴逸凡徐徐地将视线拉回来凝注在裴仲湖的脸上。“当初我们没有找岳父,是因为怕他认为爹是挟恩求报,但现在不同了,亲家双方联手做生意是很正常的,不是吗?就像柏家和辛家一样。”
  裴仲湖赞许地连连点头。“嗯!没错,没错!”
  “那就这么决定罗!爹可以一面去信征求岳父的同意,一面先找好北上的人选和处理资金调度的问题,至于南方这边嘛……”
  裴逸凡狡黠地笑了笑。
  “我们毋需做的太绝,但也要教他们知道做事不留余地的后果,有时是很难承担的。”
  同一时刻,媛媛抓著裴安躲在假山内的透天洞内进行逼供。
  “告诉我,裴安,否则你就休想出去!”缓缓凶巴巴地恐吓道。
  “少奶奶,真的不行哪!要是少爷知道了,肯定要剥下我一层皮了,您就饶了我吧!”裴安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心中也暗暗叫苦,怎么这么水当当的少奶奶,此刻居然像土匪般凶恶呢?
  矽“我绝不会让少爷知道你告诉了我什么,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裴安仍是犹豫著。
  实在懒得再和他蘑菇了,媛媛倏然眯起了双眸,还阴森森地冷笑两声。
  “裴安哪!你知道少奶奶我会武功吧?”
  瞧著她那邪佞的神情,裴安不自觉的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知……知道,少爷提过。”他呐呐地道。
  唇边的笑容突然有了残酷的意味,“那么,你信不信……”媛媛的眼光缓缓往下移。“我能在你叫出救命之前,就先阉了你呢?”
  在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裴安很快地就决定,被剥一层皮总比被阉了好!于是,媛媛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得到一切她所想要知道的事了。
  裴逸凡和辛若雪是一双青梅竹马的情侣,一个俊美潇洒、一个是扬州城第一美人,家世又相当,于是,即长不久,两人便很自然地订下了婚事。
  然而,自小骄纵成性的辛若雪却恃色傲物,总认为自己愿意和裴逸凡订亲,是裴逸凡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应该感激涕零、跪地膜拜才是,所以,老是以各式各样的要求和手段来刁难裴逸凡,而好脾气的裴逸凡也都一一容忍了下来。
  可只有一件事裴逸凡无法忍受。
  为了炫耀、为了虚荣心,也可能是天生就犯贱,反正,辛若雪随时随地都在勾引男人为她著迷。
  她一方面在一脚踢开为她痴狂的男人时,从对方的痛苦中享受到变态的满足感;另一方面,她是爱看裴逸凡的妒忌反应,也教裴逸凡明白,最好对她多加珍惜,否则,她是随时可以挑选其他男人的。
  可终日打雁,总有一日会被雁啄瞎眼!就在裴逸凡和辛若雪成亲的前两个月,两人一同到苏州去办嫁妆,而恶习不改的辛若雪,这一次终于踢到铁板了。
  辛若雪爱耍男人,可就是没考虑到平常人好耍,江湖中人就不太好摆脱了,不但甩不开,对方还硬是缠上来要辛若雪陪他“玩”几天。
  裴逸凡为救未婚妻,不惜以文弱之身与对方抗衡,结果就留下了全身上下永远无法挽回的缺憾。
  但最令人痛心的却是辛若雪事后的反应,她居然一见到伤后的裴逸凡,就先戏剧化地尖叫一声,而后漂漂亮亮地昏倒,之后就再也不肯见他了,连句抱歉或安慰之言都省略了,还直接要求解除婚约。
  但知情的裴仲湖却坚决不肯同意解除婚约,只因裴逸凡为她毁了容、残了腿,她怎可如此无情无义的弃他于不顾?
  而逼著裴家解除婚约尚嫌不够,辛若雪还自私无情得可恨!为了要让众人认为退婚是她情非得已的决定,所以,故意把裴逸凡约出来,佯称说是要谈谈维持婚约的可能性。
  裴逸凡傻傻地落入陷阱,在城外不远处,一座隐蔽的密林内,突然有一群扬州人蓦地出现,将他当作鬼怪般团团围住。
  大人被吓得说不出话、姑娘家尖叫昏倒、小童嚎哭不休,辛若雪则做作地呜呜饮泣,而裴逸凡在震惊之余,只能不敢置信地瞪著辛若雪,让各种嘲讽之言、指责之语交相涌入他的耳中,将他的心撕成碎片。
  他这才知道,在辛若雪的口舌搬弄下,他成了一个因为狂妄自大而惹来祸端,并连累未婚妻险些失身,以求得活命的懦夫,还妄想以残缺之身缠住貌美如花的扬州第一美人,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从此以后,裴逸凡就将自己禁锢在寒月苑中,誓言终生不出寒月苑一步。
  辛若雪如愿以偿地在扬州人的同情下,光明正人地解除了与裴逸凡的婚约,并嫁给了裴家生意上的对手,柏家的长子柏子舟。
  裴家、柏家和辛家是扬州富贾之最,裴家与柏家势钧力敌,即使裴家无意,但柏家却是摆明了要与裴家竞争的态度,而扬州第一美人辛若雪,自然也是柏家觊觎的目标,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他们会不赶紧把握住才怪呢!
  之后,柏、辛两家便开始联手做生意,声势一举就压过了裴家,但他们仍嫌不足,硬是两姓连袂举家迁到京城,一来是想设法套关系,捐个官儿做做——因为裴仲湖曾做过巡抚,二来是想兼做北方的生意……
  “不过……”裴安犹豫了一下,“再来这些就是我听说的了,少奶奶,确不确实我可不知道。”
  “说吧!”
  下。“再来这些就是我听说的了,少奶奶,确不“哦!”裴安想了想,继续道:“我听说他们两家在京城里不但没拉到什么关系,反而得罪了人,好像最近就会回扬州来了。”
  媛媛蓦地挑高双眉。“哦?”
  “还有啊!他们在北方的生意也一直做不起来,不但亏了不少,连带著也因为资金调度的问题,而拖累了南方这边原本的生意,好像老爷也因此捡了不少便宜哩!”
  媛媛的唇角猛然一扬,“很好!”幸灾乐祸地喝了一声采。
  “不止哩!少奶奶,”裴安似乎也是越说越兴奋。“据说,他们在南边的生意,都是交由亲戚在掌理,但他们为人不好,所以,亲戚们还是乘机暗中吃了不少货、亏了不少银两,恐怕他们回来一接手,就会被搞得天翻地覆啦!”
  媛媛冷冷地笑著,“那就更好了!”可不过眨眼功夫,她的笑容就蓦地消失,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裴安,你老实告诉我,我和那个无情无义的婊子,哪个漂亮些?”
  婊子?
  裴安暗暗吞下笑意,轻咳两声后,“老实说,少奶奶,”他也装出肃穆的表情,“那个……呃、婊子跟少奶奶实在没得比,她是很美,但绝对比不上少奶奶,大概……”他想了想。“仅有少奶奶的七成吧!”
  媛媛眼一眯,疑问道:“真的?”
  裴安颔首。“真的,少奶奶。”
  媛媛斜睨著他。“你没骗我?”
  裴安猛摇头。“没有,少奶奶,裴安怎么敢骗您呢?骗了总有拆穿的时候,到时,裴安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不是吗?”
  媛媛满意的笑了。“你明白就好。”
  裴安眼一凝,悄声问:“少奶奶打算做什么,对不对?”
  媛媛可爱地挤挤眼。“那当然,天底下就数我最不肯吃亏了,有人欺负我,我就要以十倍报复回去,有人欺负我家相公,我当然也要以百倍的报复过去罗!”
  裴安歪了歪脑袋,双眼倏然一亮。
  “其实啊!少奶奶,您光是去让那……呃、婊子瞧上一眼,她就要妒忌得发疯啦!您不知道,她总认为自己是最美的女人,总爱用鼻孔看人,我还记得当时她不但亲自来退婚,私底下还对少爷讲了好多伤人的话呢!”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老爷不放心少爷,就叫我紧跟著少爷,所以……”
  媛媛脸又一沉。“她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喔?”裴安仔细回想著,“就是说……呃、说少爷不能怪她,因为少爷已经配不上她了,她要是勉强和少爷成亲,早晚会被少爷给活活吓死,还有……”他攒起眉。“哦!对了,还说光是想著要和少爷同睡一床,她就作了好几晚的噩梦呢!”
  媛媛美得惊人的脸蛋上,又浮现出那种阴森吓人的冷笑,她慢吞吞地说:
  “还有吗?你最好统统给我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漏!”
  裴安看了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偷瞄一眼洞外明亮的天色,确定不是半夜活见鬼,这才悄悄退后两步,继续报告。
  “她说,她很感激少爷帮了她,可也不能因此埋葬自己的一生,还说少爷最好是躲起来,不要再出来吓人,免得人家还当裴家出了鬼怪。”
  裴安觑一眼媛媛,又道:“当时,少爷的伤还未全好,左脸上红红白白、歪七扭八,外带一个凹陷的恶心窟窿,看起来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夜晚里猛一瞧见,胆子小的人还真的会被吓昏哩!“他长叹一口气。“还有少爷的脚,当时走起路来跛得比现在更厉害,看了实在令人心酸。”
  一抹心疼倏地掠过媛媛的美眸,脸色也跟著放柔了。
  “裴安跟著少爷快十年了,瞧著少爷从一个爱笑、爱闹的人,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块沉默自卑的石头,常常整天不言不语的,连笑也不会笑了,裴安真的好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外面的人又都说什么少爷变得很孤僻无情啦!说什么少爷冷酷暴戾啦!以至于没有一个姑娘家敢嫁过来。其实根本不是,他们都是胡乱揣测的,少爷心里虽恨,但他从不把自己的怨怒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少爷心中也很苦啊!可他只是闷在心里,让自己变得更不爱说话,更没有笑容了……”
  裴安说著,突然抬起眼望著媛媛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现在不同了,自从少奶奶嫁过来之后,少爷又会笑了,也不会老是看书或坐著发呆了。裴安看得出来,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少奶奶,少奶奶或许没发觉,但裴安注意到,每回下棋,您在寻思下一步时,少爷就会偷偷地看著您微笑,裴安从来没看过少爷有过那么温柔的笑容哩!”
  “是吗?”媛媛忍不住咧开一朵大大的笑容。“他真的很喜欢我吗?”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话,她的心就仿佛要飞上天似的欢欣振奋。
  裴安非常肯定地用力一点头。“真的,少奶奶,少爷是真的很喜欢您,裴安敢打包票。”
  媛媛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真的?他不会觉得我太顽皮粗鲁吗?”
  裴安也笑了。“不会,少奶奶,您或许是率性了点儿……这是少爷对老爷说的,可这更能显示出您的真,让您比那些矫揉造作的人更要可爱迷人百倍……这也是少爷对老爷说的,少爷还说……”
  “说什么?”
  “说少奶奶常常会教他忘了自己的残缺,以为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
  媛媛耸耸肩。“在我眼里,他的外表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啊!我是江湖儿女,什么样的伤疤、残缺没见过?要是见点小伤就吓著了,哪有资格跑江湖啊!”
  “少奶奶真的跑过江湖?”裴安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媛媛肩一斜,靠向洞壁。“十四岁开始,我就跟著爹出门,十五岁时,大哥就带著我到处跑,到了十六岁,我就开始自己偷溜出门了,爹也是没能奈我何。”
  “那……少奶奶的功夫很厉害罗?”裴安试探性的问。
  媛媛倏地咧嘴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裴安喟叹一声。“要是当时有少奶奶在,少爷就不会被伤成那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媛媛骤然站直了身子,双眸又恶狠狠地盯著裴安,吓得裴安又退了一步。
  “是谁伤了少爷,你知道吗?”
  “啊?这个嘛……”裴安搔著脑袋,仔细想了又想。“好像是叫……叫什么……玉,什么蛇君……还是风什么的。”
  媛媛的双目倏地闪过一道寒芒,冷冷地道:“玉蛇郎君邵风?”
  裴安猛地弹一下手指。“对,对,就是他,就是玉蛇郎君邵风!”
  “真是他……”媛媛蓦地残忍的一笑。“好,玉蛇郎君邵风,你等著,我会要你为了伤了我家相公而后悔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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