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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馨宫 十七格格躺在卧榻上,御医垂丝问脉,确定结果,束揖跪禀: “贺喜皇上、穆妃娘娘,格格有喜了。” “有喜了?”皇上和穆妃大吃一惊。 御医告退之后,珍缡悠悠张开眼睛,入耳即听到皇上质问: “珍缡怀的是谁的孩子?是煜阳贝子?还是……” 穆妃惶恐地,心中虽猜出答案,但是看见皇上那张怒颜,她就不敢说。 “是胤礼的!”珍缡撑起手肘,不畏不瞒地据实回答。她也没想到她那么快又有了孩子,尤其在这节骨眼上。但是她实在不想继续欺骗皇阿玛,也许如此一来,皇阿玛就不会赶她回简亲王府。 “朕怎么会有你这种寡廉鲜耻的女儿?”康熙失望透顶,难掩心伤。 “皇阿玛,女儿和胤礼相爱并没有错,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请皇阿玛成全我们。”珍缡含泪哀求。 “朕如何成全?你是简王爷的媳妇,如今红杏出墙,若是传了出去,朕颜面何在?”唐熙疾言厉色。 “女儿和煜阳贝子并无夫妻之实,煜阳贝子真正爱的人是他的小妾秋荷,若不是皇阿玛乱点鸳鸯谱,就不会造成两对鸳鸯的仳离。”珍缡直言,壮着胆说。 康熙摇摇欲坠,他错了吗?不,他是天子,天子赐的婚姻岂有不幸福的道理? “你无权纠正朕,自己犯了错,还好意思怪朕!”他哼了声。 珍缡垂首,不再顶撞,反正皇阿玛贵为九五之尊,是听不下逆耳之言。 穆妃娘娘连忙做和事佬,柔声道: “皇上,珍缡好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不为她的幸福着想,那个煜阳贝子根本不爱她……” “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了谁。”康熙鄙夷地道。 珍缡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幽咽地哭着。 父女连心,康熙不禁软化了语气: “好了,甭哭了,好好调养身子,别动了胎气。” 珍缡抬起泪眼,露出一线生机,毕竟皇阿玛是爱她的,没有狠下心教她把孩子拿掉。 那么这个孩子也许是个转机。 ☆ ☆ ☆ 阴腐潮湿的天牢,令胤礼的旧疾又复发,他待在牢中,揉捏着一条腿的筋脉,这条腿差点瘸了,疗养了好久才恢复正常行走,但是每逢雨季,又酸又痛的蚀骨感觉,就会令他受不了。 “十六阿哥,要不要来点酒?”卒役因为他是皇子,虽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关他,仍对他十分礼遇。 “谢谢。”胤礼接过酒壶,倒头饮尽,企图麻醉自己的痛觉。 “胤礼……”珍缡步下石阶,身上披着轻裘,焦急地来探视他。 “十七格格吉祥。”卒役弯腰行礼。 “起喀。”珍缡环视这里污秽的环境,空气中还有股霉味,皱起柳眉。“去取些柴火来烤干牢房。” “是。”卒役不敢违抗,马上去办。 珍缡走近监牢,两手探出轻裘,握着铁杆。 “胤礼,苦了你。” “珍缡,我不要紧,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胤礼激动地和她相会,掌心包覆她的手背。 她凄楚地一笑,低低地道: “你也要珍重,不要气馁,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你有喜了?”他忍不住大声地问。 “嘘!”珍缡以食指竖唇,暗示他不要声张,然后略带娇羞地颔首。“嗯,所以无论如何你得活着走出牢房,我和额娘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千万要忍耐。”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他担心地问。 “我老实告诉他了,不过你放心,我相信皇阿玛不会忍心让他的外孙未出世就失去父亲。” 他振奋地道:“这个孩子是我的救星!” 珍缡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又让我有的?” “没办法,谁教我百发百中,如果没有做皇子,也许可以考虑做神射手。”他挪揄地道,算是苦中作乐。 “贫嘴!”她轻笑薄叱。 他认真地凝睇她。“委屈你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怎么能让你一人承受后果?如果你不敢爱我,你仍是十六阿哥,可是你为了我,牺牲了荣华富贵,我受的委屈比不上你的付出,来生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妻子。”她的眸子盛满怜情。 他感动地隔着铁杆拥住她,给予她承诺。 “如果我侥幸不死,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苦。” ☆ ☆ ☆ 慈宁宫,灯火通明。 皇后受了穆妃之托,帮忙做说客,她一直在皇上跟前求情,好话说尽。 “虎毒不食子,胤礼他虽不是皇上的亲儿子,好歹也叫了您多年的皇阿玛,在战场上又曾立下汗马功劳,始作俑者的是严妃和虞嬷嬷,她们都死了,皇上就别计较了。”皇后温婉地说着。 康熙这几天被这件事烦透了,火气也减弱,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罚胤礼。他询问着皇后,毕竟她是国母,他想听听她的意见。 “依你之见,朕要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皇上的语气明显地宽恕,皇后喜上眉梢—答道: “皇上真是位仁慈的君主,臣妾认为胤礼可改封为‘靖远将军’,至于珍缡格格……就请煜阳贝子写封休书,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不成、不成。”康熙皱眉摇头,不满意地道,“这根本就是纵容,总要有处罚,才能令人心服口服,维护纲纪。” “皇上……”皇后急了,或轻或重的责罚,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康熙沉吟半晌,捋须思道: “至少要将胤礼废为庶人,他本来就是寻常百姓。” “庶人?”皇后大惊,那么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烟消云散。她连忙反对道:“这样太重了,胤礼他文武双全,是个优秀的人才,将来朝廷还要倚赖他捍卫疆土呢!” “他立下的战功,可以抵过,但是以后得从头来,他若是更有才能,总有一天还是能官拜将军。”康熙计算着。 “那十七格格呢?您忍心她跟着胤礼受苦?” “珍缡这丫头太任性胡为,她若一心要跟着胤礼,自然得陪着也吃苦,谁教她罔视朕的赐婚!”康熙气恼地道。 皇后噤了声,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评断家务,还是得顾及众臣的攸攸之口。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皇上赦免了胤礼的死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 ☆ 一波三折,最后总算化险为夷。 皇上口谕宗人府,释放了胤礼,贬为庶人。 这一刻,珍缡格格在宗人府外翘首盼望,穆妃娘娘陪着女儿前来,已为胤礼准备了一笔盘缠。 “胤礼!”珍缡见他出来,思君情切,冲上去拥住他。 胤礼褪去黄袍,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灰袍,显得落魄潦倒。他现在孑然一身,连“白云别苑”也被充公了。 穆妃实在不忍心女儿跟着他,过飘零的生活,仍然叹着气,不大高兴。 “别哭了,我们现在都是自由之身了。”胤礼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抚她。 虽然不知何去何从,归根何处,但是卸去了华丽的锦衣,回归真实,心里反而踏实许多。 珍缡其实是喜极而泣,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皇族,她也不想当一个终生被人摆布的格格。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上刀山下油锅,她都不怕,而且甘之如饴。 煜阳贝子如她所愿,写了封休书,她不用再禁锢于简亲王府,和他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有什么话,上了马车再说。”穆妃雇了辆马车,正在前头等候。她催促着说。 胤礼牵着珍缡格格的手,依着穆妃娘娘的安排,上了马车。 “额娘……”珍缡离情依依,不舍地望着母亲。 穆妃把包袱塞给她,眼眶微红。“去吧!到了西郊的宅子,别忘了给娘捎封信报平安。”她托付出宫的宫奴,在紫禁城附近买了一幢遮风避雨的平宅,供他们暂居。 “我会的,额娘,你要多保重,女儿不孝,未能承欢膝下。”珍缡哽咽地,深感愧对于母亲,她实在太令母亲操心了。 穆妃勉强挤出笑容。“好好把我的小外孙生下来,就算是报答我了。” “嗯,孩子生下来,我会抱他回宫,给您看看。”她点点头。 母女话别之后,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穆妃朝他们一直挥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消失在尽头,她落下泪来,慈母的心依然牵肠挂肚。 珍缡在看不见额娘后,才缓缓转过头来,难过、自责地垂首不语。 胤礼把她的头按在肩上,给她最大的倚靠。 “你放心,我会努力奋斗,让你额娘在宫里抬头挺胸。”因为这件丑闻轰动了宫廷,穆妃娘娘的身份地位下降,成为众嫔妃的笑柄。 珍缡翻开了母亲给她的包袱,没想到布包里的第一层竟是闪亮的银两,足足够她生活许久。 额娘为她设想周到,令她不禁潸然泪下。 “额娘对我太好了……” “有朝一日,我必加倍奉还给额娘。”胤礼也感动万分。“我会把你额娘当成是我亲生的额娘。” 穆妃从极力反对,到大力支持,都是因为深爱女儿,这样的母爱是他所从来没有的。 坐在这比起皇宫玉辇要简陋许多的普通马车,胤礼感慨万千,他暗自发誓,要以最短的时间,回复到以往的风光,令众人刮目相看,才不枉珍缡不嫌不弃地跟着他。 ☆ ☆ ☆ 这是一间围着篱笆,灰瓦绿墙的屋舍,庭院种植一些草木。 胤礼牵扶着珍缡格格,帮她提包袱,推开了木制的小矮门,往里头走去。 环视屋内陈设,还算雅洁。胤礼拉开一张藤椅,给她坐下休息,又殷勤地为她倒杯茶水。 珍缡啜了口茶,微笑地望着他。“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胤礼颇担心她过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教她住在这种寻常百姓住的房子,她可能会不适应。 珍缡故意扳起脸,佯怒道:“你以为我是温室的花朵吗?我才怕你是个纨垮的公子哥儿,受不了苦呢!” 他莞尔一笑。“在外生活,不比在宫里,事事样样得自己来,每天一睡醒,天亮开门七件事就冲着来,柴盐油米酱醋茶,都得自己张罗,你行吗?” 珍缡赌气地卷起袖管。“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来做。” 她冲动地跑到屋外,不由分说,随手拾起地上的斧头。“就从第一件事劈柴开始!” 她将木头摆正,挥舞着斧头,跃跃欲试。 “我的小祖宗啊!”胤礼被她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夺下她手中的利斧,薄叱:“你现在有身孕,不能做这种粗重的事,以后砍柴的事不准你碰,交给我做就行了。” “那我做什么?”她嘟着小嘴。 “你……你负责煮饭给我吃。”他想了想说。 张罗三餐是贤妻必备的,可是珍缡从来不曾洗手做羹汤,她……行吗?恐怕会把饭烧焦吧,胤礼话一说出就后悔了。 “没问题!”珍缡眉开眼笑地拍着胸脯。 “还是不要好了,我们可以吃外面的伙食。”他改变了念头。 “不可以,那不清洁,你放心好了,我会认真学习的。”她眨眨俏皮的睫毛。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给我一个机会啊!” “好……好吧!” 以后的日子,他的胃势必得受一番煎熬。 但是因为爱她,也只有“逆来顺受”! ☆ ☆ ☆ 傍晚时分,珍缡正蹲在炉灶前,拿着烟筒,拼命地向里头吹气,准备升火,胤礼想帮忙,却被她推了出去。 “你等着吃就好了。”她大言不惭,夸下海口。 胤礼无奈地坐在前厅的木桌前,一手一支筷子,敲着饭碗,他已经有三分饿意了,等她弄好一餐,可能已经三更半夜了。 忽然,门口传来一位大娘的呼喊:“有没有人在啊?” 是谁呢?他初到这儿,人生地不熟,怎么有人找他? 他纳闷地走出去,眼前是一位陌生的大婶,穿着齐腰的碎花宽衫,挤出一脸和气的笑容。 “这位大婶,您找我吗?”胤礼问。 “你们今天新搬来吧!大家都叫我桂花嫂,我就住在你们隔壁,算是邻居。”她自我介绍一番。 他恍然她的来意,拱手回礼。“桂花嫂,我们小夫妻今天刚到,蒙你多多照顾了。” “哪儿的话,我瞧你天庭饱满,器宇轩昂,以后必定是将相诸侯,我能和你们做邻居,是我的福气呢!”桂花嫂掩手轻笑,显然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样也好,免去不必要的蜚短流长。 “桂花嫂人真随和。” “大家都这么说。”她笑得十分亲切,把篮子里用油纸包着的热食拿出来。“这是我家小儿烤的地瓜,我们一家才三口,吃不完,剩下五、六根,还热呼呼地,送给你和你妻子吃。” “这怎么好意思?”胤礼总算体会到民间百姓的人情味,比起宫廷的尔虞我诈,他反而喜欢民间的生活。 “甭客气,收下吧!趁热吃喔!”她挥挥手,扭动肥腰,转身离去。 胤礼欢天喜地把东西拿进屋,吆喝着: “珍缡,隔壁邻居送地瓜来给我们。” 真是太好了,他正愁晚膳没着落,这些正好充饥。 “什么是地瓜?”珍缡灰头土脸地自灶房跑出来,一边用手抹脸,她的一张俏脸竟成了煤炭儿! 胤礼忍俊不住:“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没办法,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火还是升不起来,炉灶里一片乌烟瘴气,就把我薰成这样。”她像个小可怜。 “好了,别弄了,先来吃地瓜。”他拨开皮,露出黄澄澄的馅,香味四溢。 珍缡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好像很好吃,我在宫中怎么没吃过这种东西?” “我打仗时吃过。”胤礼知道她手脏,体贴地喂她,亲手将地瓜送进她的小嘴。“来,多吃一点,可别饿坏了孩子。”珍缡咀嚼着,地瓜的香味在舌齿间传开,她意犹未尽。“好好吃喔!再一块!”她张开嘴巴,像个要糖的孩子。 胤礼失笑地看着她,她怎么看,都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生下小孩呢?他眼里尽是宠爱。 “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很贵吧,隔壁邻居真慷慨,送了我们这些地瓜,明天我再去买一些礼物回送给他们。”她天真地说。有句话不是说礼尚往来吗?她新来乍到,总得打好关系。 胤礼虽曾是阿哥,但是在外头的时候总是有的,不像珍缡那么孤陋寡闻,竟然连地瓜是何物,都不知道。 听她以为地瓜是很贵的东西,他捧腹大笑。 “哈哈……你真是驴!地瓜是穷人家在吃的,到处挖得到,所以皇亲贵族才不屑吃,懂了吗?” 她耳根子都红了,小小声地说:“原来如此,地瓜是很便宜的东西。” “以后你还会知道民间更多的东西。”胤礼点了她一下鼻尖。 “嗯。”她甜美地笑着,随遇而安的个性一点也不被生活所击倒。 ☆ ☆ ☆ 紫禁城,皇宫内院 潇湘阁的燕妃娘娘又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她觉得皇上对胤礼的处罚太轻了,这简直是成全他们如愿相守,这口怨气,她怎么憋得下去! 康熙不耐烦地蹙起龙眉,不悦地道: “朕怎么觉得你愈来愈像心胸狭窄的女人,别的娘娘都求朕饶过胤礼,只有你巴不得他死。” 燕妃被皇上不满的语气吓住,迭声道:“皇上,臣妾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如果皇上不爱听,臣妾以后不提了。” 伴君如伴虎,燕妃也怕皇上因此而厌恶她,不再宠爱她。 康熙睨了她一眼:“你要知道,珍缡是朕的女儿,胤礼是她的额驸,两人沦落在外吃苦受罪,朕已经很不舍了,你若再苦苦逼朕,朕会很反感的。” 他其实是个在重骨肉亲情的帝君,十六格格被李代桃僵,他也下旨搜查右背上有胎记的少女,全力寻找爱女的下落,绝不让自己的骨肉流离失所。 “臣妾明白。”燕妃不敢再多言。 “好了,朕要歇息了,你侍寝吧!”康熙疲累地挥挥手。 “是。”燕妃纵然心里有百般怨恨,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柔顺地为皇上更衣。 康熙躺上龙榻,不消半刻,便沉沉入睡,岁数已大的他近来鲜少同燕妃合欢,燕妃此时正是阴盛时期,需要男人的慰藉。可皇上却无法满足她,即使点召她侍寝,她也不能承受雨露,而她的肚子至今也没有消息,这对一名妃子而言,没有皇嗣的庇荫,就缺少安全感。 她寂寞的芳心又蠢蠢欲动…… ☆ ☆ ☆ 珍缡一袭宽衫,大腹便便地,梳着如意小髻,衣襟钮子上挂着一束雪白的玉兰花,她心神欣悦地从邻坊回来。 花儿是邻坊大嫂送的,最近她背负着敦亲睦邻的使命,经常串门子打交道,她也乘机学习烹饪,好抓住夫君的胃。 但是当她开心回家,翻开米缸时,却发现缸里连一粒米都不剩,她连忙去取木柜里藏放的钱,讶然察觉身上的银两快花尽了。 “怎么这么快?”在宫里有得吃、有得穿的她,压根儿不会去盘算金钱的用量,因此忽略了生活也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正在愁眉,胤礼抓了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回来,一边呼嚷: “珍缡,快出来看,今天有鲜鱼汤吃了。” 她闻言奔出,展开笑靥:“太好了,我正愁没米下锅。” “家里头没有米了?我去粮行买一包回来。” “可是……我们快没钱了……”她嗫嚅地把手上仅存的碎银交给他。“只剩这些了,要省点用。” 胤礼一愣,旋即卷起袖管,露出小麦色结实的肌肉。“没关系,我是男人,可以去干活养活你。” “你要和平民一样做粗活?你受得了吗?那很辛苦的耶!” “不用担心,我身强力壮,绝对行。”他安慰她。 珍缡垂下睫毛,有些难过。“就算你不是阿哥了,你也是我的额驸,皇阿玛也太狠心了,把你废为庶人……” “没关系,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只是怕连累了你……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也需要用钱,所以我得努力一点。”胤礼计划着未来。 “我不怕吃苦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怕。”她无限蜜意地偎在他胸膛。 胤礼的心其实像被一块铅锤压住般,因为他必须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责,然而生活真是一大学问。 ☆ ☆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 胤礼每天早出晚归,在货仓和一群工人做卸货的工作,身上弄得脏兮兮,满身汗臭味。 如此辛苦的干活,挣的钱却不多。 珍缡有时受不了这种捉襟见肘的苦日子,偶尔会和他发生口角,胤礼也任由她发脾气,不吭一声。然后她就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偷偷掉泪,他会柔情万千地安抚她,哄她入眠。 小俩口患难见真情,更珍惜彼此的可贵。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珍缡历经五、六个时辰的阵痛,平安产下一女。 女儿粉妆玉琢,长得活像母亲的翻版。 “哇,咱们的小格格笑了耶!”胤礼对爱女宠溺万分。 珍缡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生下女儿的她,更挂念宫里的额娘。 “胤礼,我想带孩子回宫给额娘瞧瞧。” “好啊,可是咱们进得了皇宫吗?”他们现在只是一介平民。 “总得试试看。” “好吧!等你坐足了月子,我再带你们母女回宫。”胤礼把怀里的女儿放在竹编的摇篮里。 隔壁的桂花嫂扭着腰枝,踏进屋来。 “珍缡呀!大嫂我替你炖了花生蹄膀呢!这刚生产完的女人,吃这个最好,保证奶水源源不断。” 珍缡红了脸。“谢谢大嫂。” “甭谢了,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桂花嫂舀了一碗,盛到她面前。 胤礼感激地道:“桂花嫂,拙荆这次生产多亏你照料了,否则我一个大男人还不知要煮些什么,给她补身子。” “以后你功成名就了,别忘了我就行了。”桂花嫂似乎打定他将来必成大器。 “一定、一定,你的恩情,我永生难忘,若有能力,必定加倍报答。” “我说笑的,你认真了呀!”桂花嫂掩手而笑。她走到摇篮抱起初生的娃娃,逗弄着。“这小妮子真是人见人爱,将来长大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珍缡和胤礼相视一笑。可不是吗?他们男俊女靓,生下的女儿当然集父母优点于一身,只是要娶他们的女儿,恐怕得过关斩将,通过他们严格的考验。 可惜他们现在虎落平阳,否则这孩子可是尊贵的大清皇格格,身边围有奶娘、宫女伺候着。 唉,可怜这孩子,现在得跟着他们吃苦。 爱女的出世,激起胤礼的雄心壮志,他深觉自己不能再做一名没出息的工人了。 ☆ ☆ ☆ 这日胤礼与珍缡抱着孩儿来到了城门之外。 适巧守城门的副将是胤礼以前的部属,他依然对胤礼十分尊敬,还拱揖尊称他一声:“十六阿哥。” “我已经不是阿哥了。”他苦笑着。 “你可以让我们进去见穆妃娘娘吗?”珍缡被着翻毛斗篷,手抱满月的孩儿。 “当然,十七格格请。”副将下令守役让出路来。 “多谢。”珍缡喜形于色,偕同夫婿,急急走入皇宫。 “慢着!” 燕妃趾高气扬地道:“谁准你们进来的,你们未免也太大胆了。” “末将见过燕妃娘娘。”守城门的副将佩刀弯礼。 燕妃瞄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皇族大臣也放行!” “这……”副将诚惶诚恐。 珍缡抬高下颚。“燕妃娘娘,胤礼虽已被革除皇子的爵位,可我还是皇上的十七格格,难道本格格和额驸进宫,也不行吗?” 燕妃怒视着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平民,自然就不是格格了。” “你不要扭曲事实!”珍缡气道。“我要见皇阿玛,问问他,我还是不是十七格格?” 她愤而推开燕妃,毫不理睬,直直往前走。 “站住!”燕妃气急败坏地大吼。“快拿下他们!” 副将一副战战兢兢,却也不动手捉拿。 胤礼也尾随着珍缡格格进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燕妃咬牙切齿地伫地跺脚。可恶的十七格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竟然还有脸回来。 ☆ ☆ ☆ 慈馨宫 穆妃和珍缡十个月不见,激动得相拥而泣。 “让额娘好好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额娘,我很好,没什么变。” “不,你胖了呢!可见胤礼对你很好。”穆妃满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婿。 “那是我刚生下孩子,身材还没有完全恢复。”珍缡把女儿抱给母亲。“孩子取名为雪儿,特地抱回来给额娘看。”“噢,好可爱的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穆妃满心欢喜,逗弄着外孙女。“以后你要经常回来,抱小格格给额娘看,省得额娘一个人在宫里闲得发慌。” “以后我要回宫可能不容易,方才就遇到燕妃阻碍刁难我。”珍缡忍不住抱怨道。 “她敢?你别理她,她没那个权利,我同你皇阿玛说去,你皇阿玛其实也念着你,只是没理由召你们回宫。” “是吗?” “现在你们就差一个机缘了,放心,额娘不会让你在外头吃太久的苦。”穆妃慈爱地拂着女儿娟秀的脸庞。 珍缡是她唯一的女儿呵! 她怎么忍心让女儿在外飘零?一定得设法求皇上让珍缡回宫。 探完亲,临别时,穆妃又拿了一些珠宝塞给她,她不肯收。 “留着吧!算是我给小孙女的见面礼。”穆妃婉转地道。 珍缡含泪挥别母亲,穆妃又在胤礼跟前吩咐叮咛了一大串,胤礼恭敬地答:“是。” 短短的相聚,又要分离,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见上一面。 穆妃红了眼眶,目送他们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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