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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节


在严瀚云的照料下,筱崎恢复得很快。两天后,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除了病后的虚弱外,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头也不再晕眩了。生病的这段期间,她彷怫回到少女时那种备受呵护的娇宠,那段她一直试图忽略以致几乎快遗忘的幸福生活。
  并不是五年之中,吕秋桂对她的骄宠不及父亲,只不过是,温室早已破碎,她希望自己能经得起玻璃外的阳光及强风,多少会抗拒及阻挡这份关爱。这也是她一直不肯搬去与吕秋桂同住的原因,害怕自己又会成为那朵必须依附温室而生的花朵。
  这几天,每当她注视小安,她便会有一股欣慰,感激及愧疚之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但至目前看来,对小安是绝对有利的。适当且正确的运动让他小脸较从前红润,身体也比从前壮硕。
  筱崎还发现,自己偶尔会不经意的嫉妒这对父子。
  气小安不再像从前一般,有什么问题都会问她,反而是绕着严瀚云的身边团团转,问了一大堆奇怪又好笑的问题,而出乎意料的,严瀚云不单是回答他那稀奇古怪的问题,还会适时启发他其他的问题。也难怪小安会对他崇拜到了极点。有时,还会模仿瀚云的一些行迳与口吻。筱崎知道,从今以后,儿子的生命中有一部分是她无法闯人的。对一个与儿子相处四年的母亲而言,心理上,难免会有些嫉妒。
  对于儿子的嫉妒,来自严瀚云那礼貌而拘谨的态度。
  其实她心理也知道,两人之间横互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引力,每当他接近自己时,她就会心跳加速,呼吸紊乱。严瀚云也摆明一副对她身体也有兴趣的样子。筱崎不懂他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还对自己的身体很有兴趣。
  因为你曾是他的女人,而他想印证自己是否魅力依旧,她替自己找了一个合理却又令她心疼的理由。
  因此,每当那股危险的诱惑力在两人之间弥漫时,她便会尽力逃避与闪烁,结果,她大概成功的打击到他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客套。
  她甩了甩头,不愿多想。
  他迟早要走的,迟早这份惆怅惑会消失的,五年来,你不也这么过吗??
  她咬了咬嘴唇,将思绪拉回自己的手上,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以及手中的那把菜刀。
  你在如此不专心,小安的野餐盒中,除了三明治外,定要多根手指头了。她在心中解嘲的想。
  连日的相处,两人几乎玩遍了居家附近,现在,筱崎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昨晚,严瀚云便提议今天要带小安去小溪边捉虾,以偿他多日来的宿愿。小安简直比获得代表乖宝宝的小企鹅卡片还兴奋。每隔十分钟便要闯进她房里一次,揽着她的脖子,兴奋的报告。还不时用顽皮的口吻道:“妈妈不要难过,等病好了,小安才带你去。”
  那样子活像他才是个大人,正在安抚闹情绪的她。
  筱崎好笑的看着他,童心大起,用孩子的口吻乞怜:“妈妈也要去啦!好不好?”
  “不行,”小安断然道,“谁教你要生病。”
  “我又不是故意的。”
  “妈妈不是乖妈妈喔!”
  想到此,筱崎不禁轻笑出声,小安这坚定且不为所动的个性不知是得自谁。
  “什么事那么好笑?”厨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但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不仅打断了筱崎的思绪,也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当三明治的馅了。
  “你吓了我一跳。”发觉这句话嗔怒的成分比较重后,她赶忙改口,“没什么。”语气又显得僵硬。
  筱崎不敢回过头,但她敢发誓,此时他脸上一定堆满了嘲弄的笑意。
  “是不是你偷偷的在三明治里放了泻药。”
  “我只不过放了一包胃药而已。”
  “真令我失望呀!”他啧啧道,“你的手艺显然没怎么进步嘛,我真怀疑,你这个家怎么到现在还没着火?”
  可恶!她在心里咒骂。脸颊因他的取笑而绯红。
  “因为我煮饭时总不忘带灭火器。”
  “是煮饭吗?我看是‘烧饭’吧!”
  筱崎不语,用力的切面包,少长却有一丝甜甜的满足感。原来,五年前相识的情形,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呀!“你的病才刚好,实在不应该到厨房来的。”讥嘲消失了,他的声音竟吐着怜惜与不忍。他的声音,真实的在耳边。
  “我觉得好多了。”她的血液因他那男性的气息奔流,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但你却在颤抖。”
  “严瀚云你——”她放下手中的菜刀,回过身,所有的话却迅速冻结在喉咙。她知道自己上当了,严瀚云眼中闪着一抹得意且成功的笑容。
  “你终于转头了。”他像个孩子似地笑着。
  筱崎原本筑起的堤防,快融化在这个无心机的笑容中。
  他们站得如此靠近,一回身,他那结实的大腿便紧挨着她的。这危险的碰触使她双脚发软,呼吸加剧,而这个无心机的笑容,更化去了她脑中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臀部紧贴着流理台,却可以从大腿上感觉到他那残存的热力。
  筱崎双颊晕红,艰涩的吞了口唾沫。
  “你不是在陪小安玩吗?”
  “我是来倒水喝的。”他咕哝道。
  天杀的,他本来也只不过是想倒杯水喝而已。此际却迥然不同了。过去几天,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不希望再为这个怜人的小东西带来伤害,现在,她那份娇羞更是令他无法思考,他要她,而她也要他,他只知道这一点,下意识的踏前一步,身体又紧贴着她的。
  筱崎只觉得心脏快跳出喉咙了,嘴唇发干,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却不知这动作有着无比的诱惑。他的眼神变深了,两团温柔的欲火在眼底闪动着,映着前所未有的柔情。一时之间,她头昏了,仿佛又坠入五年前那遥望无际的黑暗中,逃不掉,也不想逃了。“水——还没烧好。”她用着不像她的声音,嘶哑地道,企图做最后一个无力的挣扎,“餐桌上有冷开水。”
  “嗯!”他的双手环上她的腰际。“你要我,是不是!”他的声音柔得像一阵春风,令人想徜游其间。
  一阵热浪席卷她的全身,几乎将理智淹没。他轻轻拂来的鼻息,让她坠入一片虚幻的云彩当中。
  一个吻罢了,何况,自己不也是一再期待着,幻想着,从再见他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知道,不管她怎么抗拒,她都否认不了她要他的事实。
  “炉火——”她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头已经低下来了。他的嘴覆上她的,深入且探索的吻着她。一只手搜寻着她身后右侧的瓦斯开关,将它关掉。
  这是一个负气且饥渴的吻,却将筱崎带人一个昏眩且飘遥的世界,唤起五年前未曾现的渴望及激情。
  筱崎从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热情的反应他的吻,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传送给那个男人。她被自己的反应吓着,伸手推开那宛如石墙的胸膛。
  察觉到她的惊骇,他的手臂加重了,嘴唇轻柔的抚平她的害怕,却也唤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欲望。
  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渴求的吻着对方。他的手也大胆且轻柔的在她身上抚触。
  筱崎的全身发热,血液仿佛要从血管中迸出来似的。她真的不懂自己了,即使是五年前的初夜,她也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呻吟了一声,让崭新的自己从土壤中挣出,盛开成一朵诱人的花朵,让那熊熊情人,将自己燃烧成灰烬。
  严瀚云的唇,移至了她头上,鼻尖,耳垂及双颊,在那留下许多烙印后,又回到了她的唇上。
  “你们在做什么?”小安突然送出的声音,使两人猛然分开,像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困窘的看着他。小安则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着他们,眼底写满了询问。
  筱崎努力的控制那不平稳的呼吸,脸孔发热,双颊红酡。狼狈不堪的抚平凌乱的衣衫、混沌的脑袋,还停留在方才的激情之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对小安解释这一幕,只有尴尬的看着他。
  严瀚云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脸上也如往日般平稳,丝毫没有半点困窘之意。他很快的越过厨房,走到门口,弯着身子,温柔地道:“叔叔在亲你妈妈。”
  他坦白的口吻令筱崎倒抽一口气,不知如何解释。
  “是不是因为妈妈乖乖的吃药?叔叔奖励她?”
  “聪明的小鬼。”他轻抚他的头,“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什么时候去捉虾虾呀!”
  “现在就走好不好?”
  “好棒呀!”
  “小安,”筱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转身拿起野餐盒,“喏!拿去,里面有小安最喜欢吃的三明治。”
  小安跑到她跟前,接过野餐盒,小手环上她的颈窝,在她脸颊上各亲一下。
  “谢谢妈妈。”说完,便放开了她,拉着严瀚云往外跑。
  筱崎呆立在流理台边,侧身看了一眼那还未烧开的开水,如果此时将那茶壶放到她额头上,不需一分钟,水壶的水一定马上沸腾。她的身子好烫唷!那激情的温热,竟如此不愿散去,停驻在此。
  “我们要出发了。”严瀚云不知何时回到她身边。
  她抬起头,一颗心瞬间掉至谷底,冷漠的神情早已取代了那原有的温柔。
  怎么了,你还希冀什么?那只不过是一个吻罢了,一个出自生理欲望的吻,你还奢求什么?你还盼望什么?
  “你的病才刚好,别让自己太累了,早点回床上休息吧!”
  休息!呵,他冷峻的关怀为什么听起来如此剌耳?
  “我的病不劳您费心了,严先生。”她在最后一秒钟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挺直背脊,冷冷的下逐客令,“我能照顾自己和小安的,请在日落前带他回来,麻烦你了。”她僵直的走回房间,在锁上门的刹那,泪水涔涔而下。
  她永远不知道,严瀚云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手指也因紧握而嵌入肉里。他没追她,也从不知自己竟会落泪,他多希望能追她而去,抱着她诉说自己的爱意,化去她心中的怨慰,但他没有,他只能在这暗自垂泪。
  不管怎样,他已经欠了筱崎一辈子了,他不能再亏负静婷了。他悲凉地笑一笑,多希望当年欧伟纶在家,多希望自己没遇上她,这样,她的脸上应该还挂着那平凡却魅力无穷的笑容,而不是这种怨慰,恼恨的眼神。
  他抹去自己的泪,不时的看了看四周。
  看来,他真的待太久了。
   
         ☆        ☆        ☆
   
  筱崎不知道自己在房间待了多久,也不晓得究竟淌了多少泪。她的双眼因哭泣而疼痛,一颗心也疼得无法碰触。
  多愚昧呀!早该过了作梦年龄的她,竟然会因与初恋情人再相遇,而存着一丝幻想,而这梦如此的易碎,她才伤得如此之重,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此而流泪了。她对自己道,不管怎么,他永远不可能爱上你的,你一定要认清这个事实,别再做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梦了。
  她像游魂一般的飘进厨房,替自己勉强的塞了一些食物,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易碎,让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去应付他那无心机,但对她而言,却是无比残酷的温柔;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缝补这颗在这温柔下容易迷失、破碎的心。
  伤害往往是无意间造成的,但她绝不让他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深。
  门铃的响声像利剑般地直刺她心底。
  下一刻,她宛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免子,举步便逃,只希望能躲得远远的。踏了两步,筱崎便对自己的反应过度及惊惶失措的动作摇了摇头。
  连续且不曾间歇的门铃声不断传来,倾吐了门外揿铃者的不耐。筱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拉直背杆。让自己看来够正常,才缓缓越过客厅,拉开大门。
  一开门,她先是呆了一下,惊喜很快的接踵而至。
  天,此时她真的需要一个知道一切,且能给予她一些精神与力量的朋友了。
  “咏杰,你怎么能够回来?”筱崎惊嚷,没注意到咏杰凝重且愤怒的神情。“你前几天不是才休过假,怎么这会儿又休假了?”
  咏杰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只是忿忿的越过她,直直地走进屋内,粗鲁的打开每一扇房门,检查似地察看。
  “你在做什么?”筱崎斥道。
  “他在这里,你让他住在这。”他冷冷的道。
  “咏杰,你在说什么?”筱崎察觉到那丝不对劲,不由得害怕起来,一股打从心底的害怕。今天的咏杰出奇的不对劲,眼中没有往昔的温柔及不在乎,昔日写满关怀及偶尔有点小小阴郁的双眸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对像野兽般浓炽的攻击火簇,不住在他眼眸中闪动。原来,一个温柔的人,也可以变得这么可怕。筱崎发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我说他在这,对不对。”
  “咏杰,你到底怎么回事?”筱崎的声音有着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个一向温柔的人究竟怎么了?
  咏杰并没有回答,只是猝然的捉住筱崎的手腕,吼道:“别回避我的问题,回答我呀!”
  “咏杰,”她挣不开他的手,“你弄痛我了。”
  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手,反而因筱崎的挣扎而加重了手指的力量,喃喃道:“你让他住在这,你竟然让严瀚云住在这?”
  “他是住在这,可是那是因为——”
  “他已经快要结婚了,你还让他住这。他只是像五年前一般玩弄你的感情而已,他根本不爱你,你——”
  “我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你不用一再强调,”这个事实令她心碎,防御的大吼。“他住在这,不过是因我发烧昏倒,他正好经过,救了我,也顺便照顾需要人家照顾的小安,如此而已。”
  “我妈可以照顾小安,轮不到他。”他嘲讽的道,“你爱他,所以你想利用小安,赖上他,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才是小安的父亲吧!”
  筱崎气得脸色惨白,难怪有人说:“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伤害便已经产生了”。
  原来“爱”“恨”之间的分线是如此的无法用眼睛辨视。
  “那不干你的事,”筱崎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顾不得手腕上明显的指痕,“如果你只是要跟我确定这件事,你可以走了,恕我不送,只不过请你记得,下次出门前,顺便把理智一起带出来,不要把它搁在柜子里。”
  “筱崎,”他的脸上多了点歉疚,“我爱你呀!你知道吗,当我一知道你让他住在你的屋子时,我真的嫉妒的快要疯了,差点将一个病患送上西天。为了你,我还谎称,老妈突然昏倒了,我得赶紧回来看个究竟。我不是故意讲那些话伤你害的,我真的气疯了。”
  筱崎撇过头,不忍看他那副受伤的表情。感情的伤她有受过,她了解其中的痛楚;妒火焚烧的滋味,她也尝过,感受过其中的酸苦。
  “我不怪你,你走吧!”她道。
  “不,”咏杰突然爆发了。重重地将她拉入怀里,狂乱粗暴且占有的搜寻她的唇。筱崎惊惶且挣扎的想躲开他的唇,脱离他的怀抱,却躲不掉,也挣不开。
  啪!咏杰惊愕地松开手,受伤、悲痛且不能置信的凝视她。
  “出去!”筱崎因刚才的挣扎而喘息,“马上给我出去,否则我们之间的友谊,从此一刀两断。”
  “筱崎,对不起,我——”
  “你要我叫警察吗?”
  “该死!”他重重的捶了沙发一拳,“该死,”又一拳,“该死。”再一拳……
  筱崎叹了口气,捉住他的手,恻隐的道:“你这是何苦呢!”
  咏杰反手握住她,悲凄、乞怜地道:“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筱崎疲倦的闭上眼睛,叹息道:“我以为你早知道答案了。”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他苦笑。“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你只是怕被别人指责为不贞,丈夫死后没多久,就接受了表弟的感情,所以你才会一直逃避我,甚至还告诉我你还爱着严瀚云。”
  “咏杰——”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你的答案一直那么明显。”
  筱崎只能祈祷,祈祷他能遇上一个值得他爱一生一世的女孩。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了。
  “告诉我,”他突然抬起头,“我哪里比不上他。”
  “咏杰,你有许多他不及的地方,正如他也有许多你不及的地方。你们各自拥有独特的特质,我从没想过要将你们两人放在天平上来秤,借以肯定你们的价值。那是不公平的,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呀!”
  “我喜欢你,但,他却叫我死心塌地的付出一切。我也曾希望我能爱上你,这样,日子会简单且单纯多了。可是,偏偏我不能,我就是无法将已付出的感情收回,转交给另一个人。自己所残存的感情,又只剩下朋友兄妹父母之情,所以,除了友情外,我不能再给你什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
  “那不见得会有什么转机的,”她摇头道,“如果我在和他相识前认识你,只会伤你更深。那时的我,不像现在这么坚强,你不见得会喜欢我。就算我们彼此之间,真的有可能成为情侣,我也会因他而离开你。
  “咏杰,我爱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我第一且唯一的男人,而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对我而言,他早已溶入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了。不管何时、何事相遇,我都会爱上他的,这是既定的命运,半点都由不得人。”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坚定。”
  “也许是因为再见到他的缘故吧!”她淡淡一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小安的事,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回到他未婚妻的身边吗?说不定,为了小安,他会留在你们母子身边。”
  “那没什么意义,我要的不是一个心在远处,人在身边的爱情。也许,偶尔我会嫉妒、怨恨,也会因过往而伤心。可是,那种情绪毕竟是短暂的,我拥有甜美的回忆及小安,不是吗?人的回忆是很奇怪的,它可以把一切酸苦的记忆慢慢消化殆尽,留下那些令人心醉的甜美。看着小安的成长,我也可以享受到一份属于母亲的幸福感。”
  咏杰望着她那双星星般闪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她,好陌生、好疏远,自己怎么样也捉不住了。
  “他可是个生在福中却不知惜福的呆子。”咏杰挫败的叹口气,悲凉的道,“他永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不知道珍惜你,是他这辈子最蠢的决定了。”
  “咏杰,别这样。”他痛苦的表情令她不忍。
  “我不甘心,不管怎样,我还是不甘心!”他哽声道,两滴清泪从眼眶中落下。
  筱崎心疼的将他揽入怀中,像抚慰受伤小孩似的轻拍他。
  “一定有更适合你的女孩正等着你去发掘,一定有更深刻的感情等着你去开垦,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伤心及自怨自艾上。”她只希望,咏杰未来的路能平顺一点。毕竟,爱、恨、喜、忧,这种感觉是并存且相对的。
  “好亲热的画面呀!”严瀚云那讥嘲且略带醋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筱崎倏地抬起头,正好迎视到他那怒火闪动的双眸,好像她犯了不可原谅的滔天大罪似地。小安则敏感的站在角落,一双大眼睛不安的在三个大人身上飘来飘去。
  “显然你也知道,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咏杰困窘、不甘、怨恨的反击。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严瀚云怒火更旺。
  他知道他伤了筱崎,也知道自己实在没资格生气,筱崎也有百分之百的自由与他在一起,可是——
  一看到筱崎和他在一起的亲腻状,无名的妒火由小腹中升起,瞬间烧尽了他的理智和冷静,他不假思索地道:“现在还不到放映儿童不宜的影片的时间。”
  “我们通常都是在此时播放的,如果你没心情欣赏,晚上我们可以免费替你加演一场,保证有超水准的演出。”
  严瀚云脸神变得铁青,眼光锐寒,显然正努力的控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别忘了,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咏杰下意识的瑟缩一下,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可怕,声音可以这样吐着威胁,这样令人心颤。
  “不然——”咏杰发觉自己的声音尖锐的像受惊的女子,“不然,我们要你这个保母做什么?就是要让我们有机可乘呀!”
  “意思是说,我没做好我的职责。”严瀚云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了。
  “是呀,你应——”
  “够了!”筱崎忍不住大吼,身子也因愤怒而颤抖。
  这两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全然不当她存在似地。这样针锋相对,却没有一个人考虑到她的感受。活像是两个在抢一根棒棒糖的幼稚园小男生,不但幼稚得可以,简直幼稚得可笑。
  “你们吵够了,闹够了没有,如果没有,请你们出去,这是我家,请别在这里制造噪音。统统给我出去,听到没有,出——去——”
  两人被她突来的行迳吓到,停止了争吵,惊愕的看着她。
  “请、你、们、出、去。”她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迸出。
  “筱崎——”咏杰试图表达歉意。
  “出——去——”她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冰冷口吻道。“你们要吵、要骂、要打、要杀都没关系,甚至要我借刀子给你们也没问题,现在,请你们出去。”
  两个男人对望了一眼,有默契的走了出去。
  筱崎冲上去将门锁上,疲倦的回身凝望小安。小东西显然被这情形吓坏了,一张嘴忘了合上,眼里则有着不敢落下的泪水。
  “小安,”她张开双臂,泣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妈妈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
  一经提醒,小安的眼泪落下,哭着奔进她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紧了小安,连声道。自己的泪水和小安的,合成一滩水,流向她的衣襟。
   
         ☆        ☆        ☆
   
  “惹龙惹虎,不能惹到凶女人。”严瀚云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
  “一句台湾谚语。”
  “有道理,”咏杰抬头凝视屋内透出的那盏光芒,心有余悸地道,“认识她五年,我从没见她那么生气,那么凶过,刚刚她的眼神,活像要将我们剥皮活煮似的。”
  “不能怪她,她是伤心透顶了。”严瀚云也凝望着那盏灯,“刚刚我们的确太幼稚,只顾自己在旁争风吃醋,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好像她是一个没感情,没知觉的木偶人,谁赢了,谁就可以搬走。”
  “所以我们现在活像两个迟归而被锁在门外的大男孩,瞪着屋子发呆,希望母亲能早点消气。”
  严瀚云没想到自己会笑出来。
  “你想,咱们的‘母亲’会不会让我们进去吃晚餐?”
  “我怀疑今天桌上会有叫‘晚餐’的东西出现。”
  男人之间的友谊,实在是很奇怪的。
  “我很抱歉,”严瀚云伸出了手,诚挚地道:“不管怎样,我实在没资格生气,我表现得很没风度。”
  “哪里,”咏杰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表现的很不成熟,不是吗?”他伸手握住他。
  “她——”严瀚云咬紧嘴唇,彷若作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她拜托你了,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咏杰仿佛看异星怪物似地瞅着他。
  “你爱她,不是吗?”
  “所以,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凄凉的笑了笑,“毕竟,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实在无法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那你——”
  “我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够过得无忧,而你,能给她,不是吗?而我——”他摇了摇头深情的望了望屋子,苍白且凄凉的苦笑,“我除了带给她伤心外,什么都不能给她。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如此。每次,我总像个刽子手似,不断的伤害她,令她落泪,令她心伤。她之所以会恨我,不是没有原因的。”
  咏杰咬了咬嘴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筱崎会那么喜欢、那么深爱严瀚云了,毕竟,有些事,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就像现在,他只能对他们感到愧疚,却怎么也不会对他说筱崎真正的心意。
  “就算我答应,她也未必肯接受。”他酸酸地道。
  “你的表哥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
  “表哥?”他不解地瞧他一眼。旋即从他那双嫉妒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哈!他以为……哎!这家伙实在是——
  “其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筱崎虽然爱表哥,却从不恨你,”他偷偷的画十宇架,没办法呀!他可不想扮演一个失恋的爱神。“你为什么要替自己找罪恶感。”
  “如果不这样,我会不顾一切的求她原谅我,我会离不开她,可是,”他勉强笑道,“我有我的责任。”
  “你爱你的未婚妻吗?”
  “谈不上爱,但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很多事情便这么顺理成章的下来了。她是个很独立能干的人,我们在某方面满像的,也许是因为害怕黑夜的孤寂吧,我们结婚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找个伴,驱走自己的害怕。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悲惨的婚姻,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我们在精神上是相惜相怜的,所以,我绝不能背弃她。”
  “那筱崎怎么办?”
  “她有你呀!”严瀚云不愿多谈的伸手揿了门铃,门很快就打开了,筱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门后。
  是该离去的时候了,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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