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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节


  一见老爷跟在夫人后头进了房里,丫鬟们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老爷夫人的恩爱,早传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举凡夫人的沐浴更衣,乃至于夫人的梳理画眉,老爷都亲力而为。更甚的是,老爷日上三竿不出房,连老爷最亲信的总管范叔,都只能杵在门外,不敢敲门哪!
  “婆婆怎么说?南院住得还习惯吗?也幸好范叔细心,一直将婆婆的旧院打理干净,没的让婆婆觉得陌生了。”
  把老夫人接出省思院,应着老夫人的要求,让她住到以前的旧院落。夜深了,阿好和宫仲辉都告退休息时,老夫人特地把儿子留下来,说些母子俩的贴心话,阿好才会好奇的有此一问。
  “娘说南院地方大,她一个人住起来怪冷清的,想接静香过去一起住,人多热闹些。”
  其实他娘留他就是询问静香的事,他据实跟他娘解释了静香的身份。他娘好一会的不说话,最后才表示她想招静香陪她一起同住南院。
  他娘虽没明说,态度上已接受静香了。她们婆媳同一个心思,已经可以预见宫家和乐融融的美好未来了。
  “南院?”阿好想了想,肯定的点头。“南院好,后院太偏僻了,不适合小女孩住。对了!你怎么会恰巧去省思院?”若不是后来他那几句话,婆婆还不一定那么好说服呢!
  宫仲辉但笑不语,推着她在镜台前坐下。先不忙着拆卸她的发髻,反而将下颚顶在她的头顶,与她在镜中相望。
  “还说呢!我见你青丝素雅,着装时总少了几款花钿,今天特地约了钰钤店老板,带了些饰品来给你挑选,结果反倒是你送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宫仲辉从镜台旁边移来一个多宝格,阿好好奇地随意拉开几格,格内的饰品全都美得花了她的眼。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细致美丽的东西。
  宫仲辉瞧她惊喜的表情,拈了一朵珠花插在她的发上。
  阿好看入镜中自己的倒影。“阿辉,你觉不觉得我好美!”她的口气,活像在称赞别人似的。
  没办法,十八年来看惯了自己粗大的脸孔后,她实在很难记住自己现在是美绝脱尘的湘君姑娘。
  宫仲辉在她的头顶印上一吻,“你人美,”再在她的后脑勺烙上一吻。“心更美!”
  阿好咯咯笑着。“虽然是事实,不过就算是假话,你也不会说出来伤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阿辉对她的好,有时候都会令她觉得对不起湘君姑娘。阿辉明明是湘君姑娘的夫婿,连口里叫的都是湘君姑娘的名字。就因为湘君姑娘对他的误会,反而让她捡到了便宜。
  是她占了这份应该属于湘君姑娘的幸福。
  宫仲辉眼底盛满了柔情,瞧着镜里的阿好,瞧得都痴了。“我对你再好,也及不上你对我好的万分之一。”
  给了他她的爱,替他守着这个乌烟瘴气的家,替他找回了他娘,他不过小小的宠她一下,与她为他所做的,怎能相比!
  阿好严肃的摇头,“不!我对你不好!我当初之所以嫁给你,是要来修理你的!”
  “为什么?”他不以为她纯善的心,真可以狠心去算计他人。
  “因为我听人家说,你残暴凶狠、专打妻儿,静香的娘让你打死复,全城的闺女无人愿嫁给你,而后你无意中救了古老……我爹,才挟恩图报,古……我爹不得已,才将湘……我许给你报恩。”
  宫仲辉落失她话中的语病,失笑的猜测道:“是你奶娘告诉你的吧?为了不让你成亲,她才故意恫喝吓你的。不过虽然有些夸大,但外面的传言的确是如此不堪,幸好你没有听信。”
  阿好低着头,小小声的嗫嚅承认,“我……我信了!还怕得上吊自绝。”
  宫仲辉扬眉,注视镜中她惭愧的小脸。“既然信了,为什么还肯上花轿?”
  “后来我还魂后,就决定嫁给你,修理你,好替我们女人讨一个公道!只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你除了浮夸了点,浪费了些,脾气火爆了些,个性古怪了点,也没外面人说的那么不好嘛!”
  宫仲辉有些哭笑不得的瞧着她的小娘子振振有词的数落他。她这算是褒、还是贬?宫仲辉玩笑的打躬作揖。“是,谢谢娘子的教诲,为夫的当谨记在心!”
  阿好瞅着他,表情可是大大的不以为然。“你要是真有听进我的话,你就不会又买这些昂贵的首饰了!哪有人家一次衣服就做足十套,出门总是上酒楼餐馆用餐的!你买的这些儿个首饰,一看就知道贵得不得了,肯定又被店家削了不少银子去!照你这样的花法,就算咱们有金山银矿,也不够你这样挥霍!我看我啊,早晚有一天要陪你当乞丐要饭去!”
  想到今早接到的消息,宫仲辉的脸色沉下了几分,连声音也不自觉的严肃了起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若我不再是宫家的主子,身无分文,你真的还愿意陪我去当乞丐婆,向人乞食?”
  察觉宫仲辉的认真,阿好也静了下来。随着阿好的沉默,宫仲辉的脸色愈发青白。
  是他要求太多了!她本是书香门第世家,从小深闺绣房,不曾受过疾苦,现在他怎能奢求她舍下从小就享有的富贵舒适,随他吃苦受难。
  宫仲辉毫无怨尤的接受她无言的回答,但心却似针扎刀割。
  阿好想了许久,才接受这个消息。毕竟她怎样想也没想过,她不过随口说说,挂在嘴上念着,就真的把宫家念垮了!
  “不是如果,宫家真的要垮了吧?”
  宫仲辉的不否认,更加深阿好的肯定。“不知道是你败家还是我乌鸦,随口说说,宫家竟然真的就垮了。现在我们又把娘接出来了,一家子这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要吃饭!”
  随着她的每一句,宫仲辉的心也更死寂。“你的意思……”
  “我看真要去街上乞食,就让我和静香、翠莲去就行了!”阿好不知道宫仲辉的心情,犹自接下去说着,以一家之妇的身份打算,“我看你和娘都是傲气的人,叫你们拉下脸去跟那些大爷夫人说好话是不可能的事,倒是静香和翠莲的看人脸色,乞讨来的银子——啊!”
  宫仲辉突地抱着阿好在房里转着,口里兴奋地低叫着:“……我的娘子……我的好娘子……”
  “别!别!阿辉,快放我下来,你把我都转晕了!”
  宫仲辉终于停下手,眼里溢满柔情的看着晕眩软瘫在他怀里的阿好。
  他的小娘子!外表乍看似柔弱无力,事实上却是坚强独立。像她现在这样的依偎在他身边,还是少有的事。“不舒服?”
  阿好偎在他的怀里,懒懒的一点头,“嗯,头晕。”
  宫仲辉假意的伸出手,抚上她的额头,“我看看头烫不烫。”
  一只大手将阿好的小脸细细的抚摸了全,并且直往脖子上的盘扣而去。“脸不烫呢!我看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好被他温热的手掌抚得舒服极了,直到他解开了两颗盘扣,才识破他的诡计。“阿辉,家里都出这么大事了,你还有心情……”偏偏人在他的怀中,挣扎不开。
  宫仲辉抱紧在他怀里扭动的娘子,往床榻走去。双唇也不得空的在她的脸上轻啄。“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夫妻才要好好培养感情。说不定能生个娃儿来冲喜!”
  随着床上的帘帏放下,剩下的喁喁私语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了。外人不要太好奇!
   
         ☆        ☆        ☆
   
  宫家要垮了耶!
  阿好望着眼前怡然自得的一群,真有股想摇醒他们的冲动。
  察觉她的沮丧,宫仲辉手搭住她的肩,揽近她,“怎么?玩得不愉快?”
  今天又逢初一,是他娘上护国寺上香的日子。这次不仅他娘,连湘儿、静香都一起出门。
  他瞧近日风雪连连,难得今儿个老天爷赏脸放晴,所以带着一家子出来上香兼踏青。甚少出门的静香和翠莲,瞧着护国寺两旁的摊贩商家,兴奋的喳呼起来,连他娘都鼓起勇气,弃轿陪他们一块走路上山。
  这是他娘出省思院后,第一次肯面对外人,显见他娘已经解了她的心结,应该是喜事一桩,偏偏他的小娘子却从头到尾垮着一张脸。
  阿好抬眼瞧向罪魁祸首。“阿辉,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乐?宫家破产,大家更应该撙节开支,可瞧瞧你,不过出门到庙里烧个香,你弄出的排场可比得上县太爷出巡啦!还有,你不在店里想法子熬过难关,出来跟我们女人家穷搅和什么!”
  宫仲辉一溜眼他们身后范叔亲自领队的十来个护院家丁,和数个伺候女眷的丫鬟;当然,最后头跟着的是扛着三顶空轿的轿夫,终于知道他的娘子在跟他呕什么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十几年来费尽心力替宫家攒来的,却是一等“他”回来,就得双手奉还。
  既然如此,他何不先好好享受他努力的成果,何苦留下一片江山,等“他”来败家!
  “既然这一切都快成为别人的,我们何不趁现在好好享受!”
  “你——”
  阿好还来不及反驳,走在她身侧的宫老夫人突然一脸慌张的挤过来。
  “湘君,你瞧他们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的疤是不是还很明显啊?”宫老夫人手足无措的紧攀住儿媳妇的衣袖。
  护国寺的香火一向鼎盛,今儿个又逢初一,路旁黑鸦鸦的全站满了上香的香客。此刻他们正直勾勾的盯视着路中央的阿好他们。
  斜眸两旁路人好奇的眼光,宫仲辉凌厉的眼光反视回去,一面假言安慰他娘,“娘,他们全是跟我们不相识的香客,怎么会盯着您瞧呢?是您多心了!”
  接触到宫仲辉杀人似的眼刀,有些人知趣的别开脸,有些人却好似二愣子似的,仍是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们瞧。
  “可是他们……”宫老夫人心惶惶然,无法被儿子明显的虚假言词所安抚。
  阿好可就没她相公来的婉转。“阿辉,他们明明是在盯着娘看,你做什么哄骗娘?”
  “湘儿,你……”宫仲辉抚头呻吟。他都安抚不住娘了,她偏又直言指出。
  不过宫老夫人却对阿好的直言有了信心。“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瞧着为娘的?是不是我脸上的疤……”
  “娘,这就真的是您多心了。因为他们就是瞧不出您脸上的疤才好奇嘛!”阿好直言直语的解释道:“您因为天花,住在省思院十来年,现在好不容易让他们见着了面,脸上偏又平滑无疤,他们当然会更加好奇的紧盯着您瞧,好回去告诉他们的街坊邻居,您生的是怎生模样。”
  对于市井小民的心态,阿好可是了解得很透彻,毕竟三个月前,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是吗?”知道路人眼光专注的原因后,宫老夫人才安下了心。
  “当然,不信您对他们笑笑,保证他们一定很惊喜!”阿好鼓励宫老大人的催促道。
  拗不过媳妇的催促,宫老夫人僵硬的对一名小贩挤出一丝笑容,却得到热烈回应。
  既然财神爷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小贩背着摊子,热络的挤上前,“老夫人,您买珠花啊?您真是好眼光,我摊子上的金细珠花,全是我那婆子亲手做的,做工细腻又高雅,您买了绝不会玷污了您的身份!”
  既然人家摊子都推到眼前,宫老夫人也不好拒绝,只好随意挑了几样。
  其他小贩一见,也全挤了上来。“老夫人,我的绣巾才是绝活呢!全是我媳妇在江南的姊姊寄卖的,保证都是上品货!价钱又公道,您没买才叫可惜呢!”
  “老夫人,您瞧瞧我的……”
  “老夫人,您看看我的……”
  刹那间,似乎全护国寺的小贩全涌到了他们这边,一人一句的喧杂得好不热闹,连静香和翠莲都兴致勃勃的挑东翻西,眼底浮现购买的炽光。
  宫仲辉示意家丁和丫鬟留意女眷的安全,搂着阿好混出人圈。
  “你还笑得出来!她们这一买,不知道又要花上多少银两!”
  阿好发现,不只宫家的男人对金钱没概念,连宫家的女人花起银子来,也是丝毫不知节制。
  宫家女主人这碗饭,可不好端哪!
  宫仲辉轻笑的用一指按压她高嘟的双唇。“怎么不笑?我有多少年不曾见过我娘笑得如此开心了!如果花些小钱可以让娘欢心,那这银子花的可真值得。”
  阿好瞧着她相公志得意满的表情,再瞧向那三个买上瘾头的女人,只想再尖叫那句老话——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宫家要垮了啦?!
   
         ☆        ☆        ☆
   
  从护国寺回府的路上,静香一路上不甚满意的翻捡着她买来的手绢丝帛,一旦购买的欲望褪去,才发现买来的大多是次级品。
  “奶奶,您不会真的戴上这些金珠银细吧?”
  刚下轿的宫老夫人,也蹙眉看着香篮里的小玩意儿,觉得自己刚才买时实在太冲动了点。
  “我原就是打算买来送给其他丫鬟的。我房里的珠花首饰已经够多了,用不着这些。”宫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冲动,掩饰得很圆满。
  阿好在一旁大翻白眼。“娘、静香,我刚才不就告诉过你们,家里什么都有,不要再乱买了!”
  宫老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湘君,这些都是一些小玩意见,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宫仲辉扶着阿好跨过自家门槛,嘴角噙笑的听着她们几个女人斗嘴。
  “娘,话不是这么说,积少成多,况且现在宫家的景况不比从前。”
  宫老夫人皱眉。“湘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呀,小婶婶,你倒说说看,我们宫家怎么了?”一个人影闪现在大厅的门口,口气轻浮的询问阿好。
  “祁安!”宫老夫人一看清来人,惊愕的发软地瘫入身后婢女的搀扶中。
  宫仲辉也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阿好好奇的打量着来人,对方年岁与阿辉相仿,却因称她小婶婶而大感奇怪。
  只是他外表看似斯文,浑身轻佻淫邪的气息却是令人感到厌恶。
  “阿辉,他是谁呀?”
  对方眼光淫邪的在阿好的身上睐睨着。“小婶婶,你这话可就问对人了!我是谁?我是宫家的嫡长孙,亦即是正统的宫家主人——宫祁安!”宫祁安扬着脸,得意的轻笑。“宫仲辉,你没料到我还有命回洛阳,讨回属于我的一切吧!”
  宫仲辉脸色无波,似乎对他的到来早已有所认知。“你以为没有我的口谕,你能这么轻易的就踏入宫家?”
  见宫仲辉丝毫没有因为见到他回来而狼狈不安,宫祁安气得发火大骂:“宫家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哪还要你的什么口谕!当年要不是你告密,我不会被捕快再捉回边关去,也不用再受这十年的劳役之苦!”
  宫仲辉扬起嘴角,却毫无笑意。“奸辱王员外闺女的人可不是我;判你流放边境十二年也不是我唆使的,若不是你受不了边境的劳役之苦,七年后就偷偷潜回洛阳,被知府大人逮到后再加判五年,这十七年的边境劳役之灾,全是你自找的,怨我何用!”
  发现自己的破口大骂,相较于宫仲辉的无动于衷更像个小瘪三,宫祁安只好连声冷哼,自认潇洒的双手背负身后,鼻子不可一世的朝天仰着。
  “算了,过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同时为了尊重你是长辈,我还可以让你们继续住在府里,只是你们要搞清楚,从今以后,我才是宫家的主子!”
  “你胡说,我爹才是宫家的主子!”静香忍不住的站出来叫喊道。
  只是她身旁的翠莲,似明白内情的苍白着一张脸。
  宫祁安别过头打量静香。“看你的年岁,你应该就是静香了吧?没错!你爹是宫家主子,只是红姑没有告诉你,我才是你真正的亲爹吗?”
  “小姐在生小小姐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瞧向略语的翠莲,宫祁安又露出色淫的表情。“你八成就是我和红姑在一起时,帮我们把风的小姑娘吧。不错嘛!过了这些年,你也生成了一个标致的小美人。放心,看在你以前的功劳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翠莲屈辱的低下头,不答话。
  静香惊恐的看看她,又看看宫祁安,之后无措的转向宫仲辉。“不可能!我爹……我爹他……”
  “你娘亲口跟我说,他才是你亲生的爹。”宫仲辉不顾静香希冀的眼光,狠心的证实宫祁安的话。
  “不!不……”静香薄弱的否认着,心里却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小到大,她听多了有关她身世的传言。
  对于静香的反应,宫祁安不满的咋舌道:“啧!啧!瞧你这丫头的态度,是我的种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宫家的大小姐呀!”
  静香紧抿着唇的甩过头,难以接受自己的生父竟是这种无耻的小人!
  静香不理他,宫祁安没趣的摸摸鼻子,转向宫仲辉。“小叔,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是不是要我请出祠堂的长老,做个裁决?”
  随着宫祁安的话,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宫仲辉,宫家的下人更是摩拳擦掌,决定等主子一下令,就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给轰出去!
  宫仲辉转身面对阿好,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矮下身,表情正色的与她平视,“湘儿,还记得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你的决定到现在还是不变吗?”
  阿好看着眼前的宫仲辉,就算她再笨,此刻也已知道他的意思。“你那时的意思,不是指宫家在我们两个的手上垮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成为宫家的罪人!
  “不,但我还是一无所有!这样的我,你还是要跟我吗?”
  “辉儿……”
  “少爷……”
  宫仲辉挥阻其他人,只专注在阿好的身上。
  阿好双眼坦率的反视宫仲辉的视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跟你,我还能去哪里?”
  宫仲辉释怀的一笑,搂着阿好转身。“娘,我们走吧,行李也别收拾了,这一切都是宫家的,悉数也全还给宫家。”
  “你这个孩子……”宫老夫人还想争辩,见儿子无可转圜的神情,颓然的一甩袖。“算了,这个家一向是你在当家作主,你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少爷,您别走啊!”
  “少爷,你怎么……”一干围在前院的仆人,没料到宫仲辉会放弃得这么干脆,惊愕的连连劝阻。
  从头到尾不出一声的范叔,此时却站出人群躬身请示,以实际的行动表明跟随的决心。“少爷,夫人和少夫人都是女流,不如让老奴去雇辆车,路上也省得奔波。”
  “喂,老头子,现在宫家是我在作主,没我的允许,谁让你自作聪明去替他们叫车。”
  范叔仍是侧着身,连转头看宫祁安的动作都省了。“我的主子只有少爷!我与宫家并无契约,要走便走,哪需要你的允许!”
  没想到好不容易挣上了这个主位,还受一个下人的气,宫祁安气炸的握紧拳,看着宫仲辉一行人步过大门离去。
  静香忽然冲向前去,拉住阿好的手。“君姨,你不要静香了吗?”
  阿好为难的看着她。“静香,你已经懂事了,该明白若是再跟着我们,往后只有苦日子,现在宫家主事的换成你爹,如果你留下来,你依旧是宫家的大小姐。”
  静香眼神怯生生的凝向宫仲辉。“我的爹……一直只有一个。”
  她知道她无权做此要求,因为逼走君姨他们的,就是她亲生的爹!但是……但是……
  静香羞愧的低下头,拉住阿好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你这个贱丫头!”刚才受一个下人的气就已经够窝囊了,现在亲生女儿更当着众人的面,宁愿舍下锦衣玉食,也不愿认他这个爹!
  宫祁安怎生受得了这口气,气焰冲天的冲过来,手臂高高的举起,迅速不留情的挥下——
  比他更快的是宫仲辉!也不见他移动,只一眨眼,他就已阻在静香和宫祁安之间,挡下他的挥掌,并且将他掷甩到一边。
  “宫祁安,静香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宫祁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忿忿地拭去嘴角的血丝。“宫仲辉,你好样的!这笔帐我迟早会跟你讨回来,我的种你爱留就留在身边吧,好随时提醒你,红姑替你戴的绿帽子!死丫头,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你不做,我就瞧瞧你撑多久就会爬回来求我!”
  宫仲辉懒得理会他的野狗狂吠,搭着静香的肩走出了宫家。
  范叔效率快速的驾来一辆马车,正当宫仲辉要扶他娘上车时,翠莲亦从宫府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扑通”一声的跪在宫仲辉身前。
  “老爷,翠莲与宫家的卖身契五年前就已经约满了,此刻已是自由身,求老爷收留小婢,洗衣烧饭劈柴,翠莲很能吃苦的。”
  看着一家老小的女眷,再看看地上泪流满面的忠心丫鬟,宫仲辉慨然的长吐一气。“起来吧!这种时节,你若跪病了,我可没有再多的银两替你请大夫!”
  他以前怎么会以为一旦失去了宫家,他就一无所有了呢?亲情、友情、爱情、人间挚情,已溢满到令他领受都觉得心中有愧了啊!
  两个男人在前头驾车,四个女眷窝在马车里避风雪。事情突变,大伙全低着头,瞪着自己的手指闷不吭声。窗外偶尔窜进来的飒飒风声,更平添一分寂寥。
  马车出了东城门,直走到郊外一个小巧的村院。
  宫仲辉撩开马车后的幕帘。“到了,娘,湘儿,你们可以下来了。”
  阿好扶着宫老夫人下了马车,静香和翠莲也跟在后头下来。
  “这是范叔几年前买下来准备养老的,小归小,住人还不成问题。”
  一干女眷全好奇的打量眼前环境,只有阿好心不在焉,闷闷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宫仲辉的话听进去。
  宫仲辉看了她的样子,眼色沉了沉,却没说什么的转身走进院里。
  既然要住下来,当然要打扫一番;这种时节,早没了主仆之分,大伙全挽起袖子,提水扫地的,连宫老夫人都不听劝阻,拿块破布东擦西抹的。只有阿好心事重重,经常做事做到一半,便呆立的发起呆来。其他人见她这模样,更是噤声不敢多吵她。
  阿好扫地扫到一半,又拄着扫把瞪着地上的灰尘发起呆来。随着她口中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宫仲辉再也不能忽略她的心情。
  他放下手中的柴火,走到阿好身前,冷硬起他的声音,也冷硬他的心,以防必然的心伤。“湘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
  阿好没发现宫仲辉的心情,蹙眉说出自己沿路思索的想法,“阿辉,我是在想你那天叫我陪你当乞丐婆的话,现在想了想,觉得那时的我实在太冲动了!我——”
  “好了啦,”一旁的宫老夫人不待阿好把话说完,便急匆匆的打断,“湘君,别多想了,你一定是太累了,进房躺着休息,这里我们来就行了。”
  “是呀,君姨您累了。”
  “夫人……”其他人七嘴八舌的,直催阿好进房休息,不让她把话说完。
  宫仲辉却动也不动的站在她的身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娘,让湘儿把她心里的话说完吧!”
  阿好盯看其他人焦急的神色,再看向宫仲辉冷硬的表情,奇道:“阿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是想,我们两个年轻力壮又手脚健全,我们可以去帮人家做工赚银两,回来奉养娘和养活一家子,没必要去当乞巧嘛!
  顿了顿,阿好又不太确定的问了下众人,“还是你们真认为向人乞食比较好?”对于这点,她可是大力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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