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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虽然萍水相逢,然而杏姑见他坐怀不乱,又是左一句“任凭姑娘处置”,右一句“我们俩的事慢慢来”,慨然道:“我老说男女不平等,听你一番话,老实说,我就没有这种雅量!好吧,快随我来,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杏姑带着文祥,刚转过山头,就听得前面人声鼎沸,她探头一看,不远处还有火光闪烁。杏姑机警地将文祥拉住,闪开正路,躲到一边。 杏姑慎重地说:“文哥,我可是把这一辈子都交给你啦!桃姐已经是四法王的人了,四法王要是知道大法王被拘禁了,可就要大兴风浪了。我选了你这一边,蛊我也不放啦,今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千万别让我落入我两个姐姐手中。问题是,万一我们离散了,我该到哪里去找你呢?” 文祥握住她那纤纤玉手,心中无限感慨。自己四海为家,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处:“我没有家,请相信我,你只要告诉计算机,就一定找得到我。” 眼看来人更近了,杏姑拉着文祥,以树丛掩护,慢慢绕到来人的后方,两人躲在一棵合抱的大树后面,仔细观看追兵。 大约有十来个人,各执火把及器械,陆续向山头走去。杏姑等他们走远了,这才带着文祥,从山道一路回旋下行,来到一处矶石巉屼的河边。两人刚走到一块大石头旁,就听到前面有尖锐的人声,好象正在争吵。杏姑忙拉着文祥,二人轻悄悄地绕过石头,文祥伸头一探,前面是个高穹明敞的岩穴,里面灯火耀动,桃姑正指着李姑,大声叫骂:“贱货!现在怎么办?你的气出完了吧!” “哼!跟你生气?犯不着!”是李姑的声音。 杏姑轻轻地附耳对文祥说:“一定是大姐生气了,可能是二姐把人给放了,二姐一直对那个男的有兴趣。” 文祥说:“是一男一女吗?” 杏姑说:“你不是知道吗?” 文祥说:“那男的穿件白裤子?女的穿件红衣裳?” 杏姑说:“不是。那男的穿红色衣服,女的穿绿的。” 文祥心上一块大石才算放了下来。 洞里两人互骂了一会,李姑显然有点后悔,这时竟然哭了起来。 桃姑说:“好妹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放了就放了。反正听那小子说大法王被拘禁了,四法王回来,我就推说被敌人救走了。” 李姑哭着说:“真的,真的是被人救走的!” 桃姑说:“好!好!就算是吧!” 李姑说:“你怎么从来不相信我?” 桃姑说:“要我相信,你总得证明给我看呀!” 李姑急着说:“我发誓!不是我放的!” 桃姑说:“你想想,你发过多少誓?不要再骗我了。” 李姑说:“姐姐,这次我说的是实话!” 桃姑说:“好,我相信你!我们快去找小妹,这么久了,她也该回来了,我真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边!” 这时,突然闻得半空传来一阵呼啸之声,这声音文祥在火星上曾听过,李不俗就是在这毛骨悚然的啸声下,失去本性的。 杏姑一听,紧紧捏着文祥的手,将他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说:“四法王回来了,这一带我很熟,要逃还来得及。” 文娃突然对文祥说:“那两个人已经逃走了,这里的事你看着办,办完了快点回去,旅馆有人等你。” 文祥便对杏姑说:“那我们走吧!” 杏姑在前带路,尽找些幽黑的小径,不久就绕到一个小河边。文祥的生理习惯了月球上的重力环境,虽有重力鞋的调整,到底有些差异,又加上一天的奔波,这时早就累了,一路喘气不已。杏姑怜悯地望着他,说:“来,休息一会,这边没有危险了。” 说罢,选了一块较干净的石头,用裙襬揩得干干的,再拉文祥坐下。等文祥坐定了,她才坐在他的脚边,替他揉脚。 文祥过意不去,止住她说:“我没有那样娇嫩,你也上来坐坐吧!” 杏姑说:“我们祖先说,男人脚下有气,越揉越发。” 文祥说:“我不要发,人一发就贱了。” 杏姑把脸贴在文祥脚上,亲了亲说:“可是我希望你发,再说,这样我高兴。” 文祥笑说:“男人发了要作怪的。” 杏姑叹道:“那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们女人只好养蛊了。” 文祥问:“有用吗?” 杏姑微微一笑,说:“老实告诉你吧!什么蛊?那是骗人的。” 文祥得意地说:“那你不怕我跑了?” 杏姑神色黯然地说:“你真要跑,还有什么可以拴得住呢?” 文祥说:“这样说不公平,好象都是男人花心,那你姐姐呢?” 杏姑摇头说:“我姐姐本来也是个痴心人,但是男人伤透了她的心。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三个相依为命……唉,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文祥说:“你父母呢?” 杏姑低下头去,半晌才说:“可以说是死了吧!” 文祥说:“可以说?有什么不可说的?” 杏姑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珠,她望着文祥,过了一会,好象下定决心,轻轻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也不能不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因此瞧不起我。” 文祥说:“如果不方便,你不必说,可是我保证绝不会瞧不起你!” 杏姑勇敢地说:“我十岁的时候,我爸爸强暴了大姐姐。事后,我妈妈说,如果不让爸爸得逞,他就要离开我们。” 文祥说:“你妈妈太纵容他了。” 杏姑说:“我们苗人传统上很重视婚姻,尤其是妇女。” 文祥说:“强暴是侵犯行为,难道计算机不管吗?” 杏姑说:“我们喜欢大自然,经常有两个家,一个在计算机城里,一个在祖先留给我们的碧水山苑里。爸爸每次带我们出来,目的就是要发泄他的兽欲。妈妈一直忍着,我十二岁时,二姐也被强暴了。爸爸还说,再过两年就轮到我了!”说到这里,杏姑两行清泪早已簌簌而下。 文祥温柔地把她搂在怀中,说:“你们还和他住在一起吗?” 杏姑呆了半晌,轻声说:“没有。” 文祥又问:“他终于离家出走了?” 杏姑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说:“我妈妈把他杀了,是我帮她埋尸的。” 文祥心上一紧,鼻子也一酸,感叹道:“你妈妈了不起,她做得对。” 杏姑泪珠终于汩汩而出,她无力地倒在文祥怀里:“我妈妈后来……自杀了。” 这种丑恶的兽性,不是第一次冲击文祥了。小倩的魅影令他愤怒,然而她是自发的,伤害的不过是文祥个人的自尊,以及对爱情的信念。杏姑却代表了被迫害的弱者,是父权及力量的流毒,二者同样的丑陋,却有完全不同的反思。 更深一层来看,两者也有不同的意义,小倩的事情,只是文祥对灾关认知的开始。那时候文祥眼里只有自己,只关心一己的感受。然而,经过了火星之旅,文祥变了,他踏出了个人世界,开始思考宇宙的本质。 人自出生开始,便一天一天地成长,每成长到一个时期,就会有不同的需求。每种需求都会迫使人进入另一个阶段,又开始成长。为什么会这样呢?文祥体会到,在每次成长后,认知和能力固然不断提升,世界却不再像先前那样黑白分明了。 人生如此,万事万物是不是也这样呢?是不是也在成长呢?宇宙本身是不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如果是,这样成长下去,又会怎样呢?这一次,他见识了红教的教主、尊者,他体会到了那种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境界。 再回过头来看,在生命的立场,无论是小倩的行为,或杏姑父亲的行为,都是生理压力的作用。生命界需要物种的延续,性就是延续的原始力量。等到生命的基础稳固了,生命就不再是宇宙成长主要的目的,而进入了下一个阶段。那就应该有另一种需求,另一种成长。而对那些无法成长、或者是被性所奴役的不幸的人,他们无可避免的命运,便是沦陷在原来的阶段中。 波光山影,月色溪声,两个人就这样轻偎低傍着,月儿从天空划过,假如有一个人,也在莫高峰下拿着超倍率望远镜,或许可以看到这悲凉的画面。黑夜是无情的,月亮就是这无情世界的见证,人间有多少发生在黑暗里的丑恶,夜夜噬嗑着人们的心灵? 天空像一条庞大的乌鱼,当月亮渐渐接近西天时,乌鱼便将身子一翻,东方现出了鱼肚白。杏姑被那道光明突然惊醒,从文祥怀里挣扎开,静静地望着文祥,半晌无言。 文祥还没有醒,他实在太累了,像一滩烂泥似的,软软地躺在石隙剜空处。杏姑看看眼前这个陌生人,想想昨夜的情怀,再仰望东天旭日藏辉。光明澄清了理智,她犹豫了,平素孤芳自赏,对两个姐姐的行为相当不齿。自己居然也能在几杯黄汤下肚后,一夕之间,就与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私奔,这岂不是自我作贱吗? 理智是指“事物的纹理现象,因日出天明而得知者”。杏姑的理智清醒了,但文祥的君子之风,更令她心仪不已。若文祥为人果真如此,而不是一时的伪装,这种夫婿又何处可寻?然而,婚嫁不是儿戏,怎能不慎其始? 再说自己过往的遭遇,两个姐姐的悲情,难道就这样置之脑后?人生不能两全,自己要有个无悔的取舍。可能吗?说来容易,两个姐姐的下场,难道不是自己的镜子?杏姑望着纡曲的山溪,溪水呜咽,败絮残花漂浮水面,更将漂零何方? 杏姑的啜泣声,把文祥惊醒了。他一见杏姑的模样,大惊道:“你怎么了?” 带雨的杏姑,咬紧牙关,坚定地说着:“文哥,我想了一夜,决定回去了,回到我那可怜的姐姐身边。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不好,但是我知道如果跟你走了,姐姐一定活不下去,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为了只认识一天的你,就不顾十几年的姐妹,那我也太无情无义了……以前我常看到姐姐偷偷地哭泣,我还笑她!从今以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一生下来就哭,因为人生是这么苦!” 文祥目送那娇小的身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朦胧的山雾中,慢慢消逝在山水的一角。正如一场春梦,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前一刻,文祥还在担心这烫手蕃芋,眼前,泪水却湿透了他的衣襟。这时他才渐渐领悟到,红教教主说的佛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良久,良久,文祥才对文娃说:“走吧!” 文娃说:“我不知道‘心’是什么东西,我却知道我没有‘心’。不过,今天我突然感觉到有‘心’的重量了。” “不要说笑话,我笑不起来。” “这不是笑话,如果我是男人,我会留住杏姑!” “谁说你是女人?” “不要说笑话,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理性的,今天我才发觉,理性的基础原来建立在感性上。杏姑的决定是理性的,所以深合我心,但是,她的理性完全基于对她姐姐的感情。所以,我们又上了一课,实在说,我的感性比理性还多,只可惜我没有眼睛。” “你没有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眼泪流不出来呀!” “看来教主说对了,过不了情关的是你!” “大哥莫说小妹,你我差不多。” 文祥揩干了眼泪,说:“放心,我不是过了这一关吗?” “不!这只证明了你无情!” “你叫我怎么办?一个人能处处留情吗?” “为什么不能?” “情是独占的,泛滥会成灾。” “不!欲才是独占的。情未必只是两性之间的感觉而已,我现在才知道,我们计算机只是无欲,我们用情之深,不是你们人类所能想象的。只是过去没有用心想过,由杏姑的遭遇,我们才理解到,难怪人总把我们当作机器,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机器!” “现在呢?” “刚才听到杏姑的故事,我们去查看数据库。这才发觉这类悲惨的事太多了,奇怪的是,每一个陷入这种悲剧的当事人,都是苦痛不堪,却又不能自拔。以杏姑的父亲为例,在家里成天面对三个闭月羞花的青春少女,只因一时把持不住,便沉沦苦海。在我们的记录中,他父亲虽曾一再忏悔,但我们根本不管,真是愚不可及。” “以后呢?” “以后我们应该正视问题,可是,该怎么办呢?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成长呢?愚昧有什么不好?”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发觉,成长并不是件快乐的事。” “但是,谁能拒绝成长呢?根据我们的数据库,宇宙中没有一个不成长的系统。唯一的分别只是快慢迟速,我可不愿走在你后头。” “唉,待会再想吧,我实在太累了。” “还能走路吗?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文祥乘了文娃提供的飞云梭,由上空直接回到旅馆。他一跨进房门,就大吃一惊,眼前站着的,居然是他的侄女文湘琳。 文祥把脸一扳,说:“是谁叫你来的?” 文湘琳一夜未眠,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见文祥,更是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再看到文祥满面秋霜,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责备她。一口恶气突然上冲,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人就昏了过去。 文娃说:“快把她抱上床,生理治疗是我们的事,其它要看你了。” 文祥不及细听,早已将倒地的文湘琳抱起,她弱体轻身,不过文祥真是累了,一抱上手,就觉得四肢乏力,不得不紧紧地将她搂住。这一刻肌肤相亲,软玉温香,再看她骨肉匀停,肤如凝脂。文祥心旌摇摇,他感到一股电流,从尾椎一直震颤到天灵。 文祥想起了杏姑的父亲,他朝夕与三个女儿相处,只要稍一不慎,这种震撼终有一天会冲破良知的堤防!古人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正是为了防微杜渐吗?今人追求自由,强调性开放,开门揖盗的结果,不过是自食恶果吧了! 在二十一世纪初期,有人做过统计,在所有后工业国家,每四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曾遭受性侵犯。而其中属血亲乱伦的,每十个中就有一个!学者追究其因,完全是性观念开放,媒体公开宣扬,以及人自制能力薄弱所致。 可是,这何尝不是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呢?摔一跤,爬起来,再摔,再爬!总有一天能站得稳稳的!如果有人赖在地上不起来,有人摔怕了不敢走路,自然就不能站稳了。文娃刚才说:“其它要看你了”,看我什么?看我成长! 就以自己怀中的侄女为例,身体感官不具良知,它只基于各种物理性质,将一个有利于感受的讯号,忠实地传到自己的心里。自己不能不承认这种感觉是美好的,希望保持下去。然而,感官是为了生命的延续而设计的,一种美好的感觉,立刻触发了另一种需求。每往前一步,就踏入下一个陷阱,自制能力稍弱一点,一发便不可收拾。 人最大的无知,就是不肯正视自己的弱点。文祥是人,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不是对异性没有需求,他只是受过伤害,因而刻意躲避。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目中的对象,却是好事多磨,衣红一直只是个记忆中的影子。 另一方面,生理上也一再面临考验,最初是格瑞达,她没有造成威胁,不过是机缘不足。胡妁也过去了,那是她的成熟与稳重,使他免受诱惑。文湘琳曾引诱过他,不可能发生是因为环境不对。杏姑几乎是一个重大的难关,徼天之幸,他处置得当,任其自然,反而因祸得福,平安渡过。 现在,怀中这个青春美艳、娇憨热情的少女,她弹性的肌肤,泛着柔润的光泽,呼吸的韵律,吐露着玲珑的起伏。不需要任何外来的催化,只要自己愿意,生理感官就会十全十美地完成它们的使命! 文祥眼前出现了一个长江三峡拉纤的镜头,在过去动力不足的时代,人们为了克服自然的力量,不得不借用人力。一艘逆流而上的江船,在悬溜迅急的河水中奋力前进,船首激起尺许高的浪花。一根粗如人臂的缆绳,从几个衣不蔽体的拉纤人一直连系到船头。那些人肩臂紧缚着缆绳,身体则绷直在凹凸不平的坻岸上,人与地几乎是平行的。只有几只脚缓缓地蠕动着,似乎承受着人类全部的苦难,挣扎着努力向上。 人生不正是逆流而上的旅程吗?三峡代表了生命进化的轨迹,河水则是动力,江船是人体,而逆流上行的却是人的意志。人的意志泄漏了天机,唯有意志可以让人摆脱生命进化的方向,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是拉纤人的体力! 就是那根纤绳,把人类由野兽巢穴中拉了出来,拉进原始时代,拉进上古时代,拉进了人类文明,而且还不断地向上拉,直要拉到智能的源头为止。 如果船身太重,人不想再奋斗,只要一松缆绳就解决了!在此刻,在一念之间,文祥大可以感叹一下“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去做那“大江东去,浪淘尽”的风流人物! 文祥轻轻把文湘琳放在床上,除了那根纤绳外,衣红也拉了他一把。这一阵狂风骇浪,让文祥精疲力竭,他扎挣着,勉力倒在沙发上。 不一会,经过计算机内植芯片的调节,文湘琳醒了。她坐了起来,见文祥脸色转缓,大着胆子说:“叔叔!爹爹变了,他不许我留在家里。” 文祥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到我这里来的?” “是计算机告诉我的,而且还帮我安排行程!” 文祥如梦初醒,用指语对文娃说:“是你在考我?是吧?” “你是我的感性,我是你的理性,我相信你愿意接受挑战!” 自从亮了一颗佛珠后,文娃已经略具人性,变得主动而开放,文祥知道可以幽她一默了:“怎么样?滋味如何?” “嗯……还没有感受出来,要多几次经验。” 文祥这可紧张了:“别开我玩笑,万一过不了关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进天堂,你在畜牲道轮回。也不过是多做几回习题,总有一天会过关的!” “好说!到那时,我已经名誉扫地了!” “嗯!‘我相’!” “我过不了关对你有什么好处?” “别拖我下水,你与我无干!” 文祥得意了:“嗯!也是‘我相’!” 文湘琳见文祥沉默不语,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偷偷地用余光扫视。她一发现文祥嘴角有了笑意,立刻凑过去,撒娇道:“叔叔!别装得和我爹爹一样嘛!我知道你喜欢我来,我也知道……” 文祥这才想起文湘琳还在一旁,文娃说得不错,这是一个挑战。好!应战吧! “来来!我们好好聊聊,你喜欢什么气氛?”文祥一边说,一边遍搜枯肠。他必须一次把问题解决,否则真如文娃说的,要堕入畜牲道了。 文湘琳优雅地站了起来,步步生莲地走到窗旁,说:“带我去威尼斯吧!我要徜徉在意大利情歌里。” 文祥立刻选了一幅水乡风景,明霞闪处,眼前一亮。文湘琳正站在桥边,微风扬起她的秀发,牵引她的衣袂,整个人活泼而娇俏。背景是连绵高耸的石墙,拱形石桥,桥上行人纷纷,桥下水波粼粼,碎浪随风,和风依浪,更有那嘹亮的歌声,响遏行云。 沙发的形象改变了,成了一艘平底小舟,文祥把船驶到岸边,弯身向文湘琳一鞠躬,伸出手去。文湘琳昂首挺胸,轻移莲步,一只柔荑搭着文祥的手心,一只拉起衣角,小小心心地踏进了船舱。 那船有水压装置,文湘琳一脚跨入,重心立刻失衡,船身立时向右倾斜。文祥忙向左移了一步,先将船身稳住,又一把将文湘琳搂住。她一声惊叫,接着“唔”的一声,趁势倒进了文祥的怀里。 文祥将她软绵绵的娇躯,放在船舱的靠椅中,然后开启自动装置。小舟果真在威尼斯的水道中穿梭滑行,进入了虚拟实境。 文湘琳瞇着眼睛,见文祥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所认识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人表现得像电影里的情圣一般? 文祥决定从这里下手:“告诉我,你期望我怎样对你?” “叔叔!能不能把我当作朋友?我还年轻,需要一些经验。” “什么经验?” “人生呀!像那些电影一样!人生多么美好!” “那你可以做梦呀!” “我是在做梦呀!只是我希望人生是梦。” “那你可以告诉计算机,连续设定下去。” “可是爹爹不准,他又不许我上学,我只好来找你!” “你喜欢电影里什么样的情节呢?” 文湘琳脸红了,头虽低了下去,两个骨碌碌的眼珠,照样盯着文祥。她忸怩了一会,终于大方地说:“小叔叔,你对我温柔一点嘛!” “为什么要我对你温柔呢?” “咦?电影里的男主角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说电影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文湘琳笑得很甜,有如一只猫,对玩物故作不在意,然后猛地转身扑过来,逼近文祥,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相擦了:“傻叔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文祥心里痒痒的,却摆出一副老僧入定的面孔:“喔!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假的感情!” 文湘琳嘟起了嘴,小心地把爪子藏起来,轻轻地说:“我喜欢真的。” “你见过真的吗?” “就是没有嘛!”爪子又伸了出来,她向玩物欺近了一步:“好叔叔!告诉我!你总玩过真的吧!” “当然。” “求求你嘛!”文湘琳发觉面前是尊石像,弓折刀尽,她只好祭出最后一招。她贴近文祥,说:“教教我,好不好?” “你真的要知道?可能很残忍啊!” 文湘琳用胸部揉着文祥的肩膀,她的手攀住文祥的脖子,眼神疲软无力,呼吸已经乱了:“快一点,我不怕残忍!我要!” 文祥振作精神,捉住文湘琳两只手,大声说:“真实是,人只爱自己!” “没有关系!有爱就好!”文湘琳已经忘我了。 “因为人只爱自己,在没有得到以前,人必须用假的去欺骗!一旦到手,就只顾自己的享受了!” “叔叔!你就欺骗我吧!” “你刚刚才说,你要真的!”文祥用力摇着她。 文湘琳被摇得清醒了点,她睁大眼睛,一副迷惘的神色:“不管什么真的假的,叔叔!我要人爱我!” “你必须知道,肉体关系不是爱!那只是生理的发泄!” “可是人人都说性才是爱呀!我们老师……” “不要再提你们老师了!”文祥大吼一声,文湘琳吓了一跳。文祥把她推到一边,说:“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技匠,把人看成家具一样!他们懂什么?你要知道,在以往那个愚昧时代,人把人看成一堆血肉,他们认为生命毫无意义,于是放任感官,拼命追求刺激。这种现象加上媒体的发达,便有了发挥感官刺激的商业行为,其中最成功的,就是美国的好莱坞文化。在二十世纪末,经由电视的传播,每个人平均一天要接受三个小时的‘感官刺激洗礼’,久而久之,人除了声色欲望,大脑中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好莱坞文化?”文湘琳见文祥慷慨激昂的样子,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就是‘用口’文化,他们主张随时要说‘我爱你’;随口要叼一根香烟;随片要吻来吻去,这是他们的人生。你想想吧!口中说爱就是爱吗?这叫强迫欺骗,诚心说谎!你老实告诉我,你总亲过吻吧?是什么滋味?” “叔叔!我没有遇到过会亲吻的人!” “为什么?你想过吗?” “想过!我觉得我很可怜!” “于是你到处寻找你认为的幸福?” “是呀!” “老实告诉你!这就是好莱坞文化遗留的大灾难!因为全世界都受骗了,人人对自己的遭遇都不满,人人都去追求那种不可能得到的幻影!” “幻影?亲吻是幻影?” “不,我是说像你一样,想找一位用亲吻让你快乐似神仙的男人,是吧?” “是呀!每一部电影都有呀!只要亲一下,人就飘飘如仙了!” “别做梦了,嘴唇的神经密集,感觉很灵敏是事实,但那种机能只是让人更进一步地追求性的发泄。好莱坞为了挑起人的感官刺激,在当时电检制度下,便用亲吻作暗示。你想想看,两个人口臭对口臭,牙齿碰牙齿,口水掺口水!除了性交时人丧失了理智,为达目的,什么都不计较之外,还有哪一点值得你憧憬的?” 文湘琳听得张口结舌:“那么,没有人真正会亲吻了?” “也没有人会真正的温柔!” “那么,高潮呢?前奏呢?” 文祥叹口气说,说:“傻孩子,这些感官刺激,是不能决定人与人之间的一切的。高潮如果自然来到,就像天降甘霖,当然是好事。但是时时期望高潮,刻意追求高潮,人生就成为性的落汤鸡了。刺激是一时的,你算算看,一生中性交有多少次,每次的时间又有多长?而人与人的相处是恒久的。如果只为了性交而喜欢一个人,结果大半的时间必然是痛苦的,这样划不划得来?” 文湘琳总算懂了一点,她试探地说:“你是说,爱人不一定要‘做爱’。” “对了,比如我爱你,但我不能跟你‘做爱’。” “能不能跟我亲热呢?” “也不能,因为亲热的下场,就是失控。” 文湘琳满面痛苦地说:“难道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你?” “这也不可以,你迟早会爱上一个男人的,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容许第三者介入的。我也会爱上某个人,你这样呆呆地看着我,会造成大家的痛苦。” “那我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赶快回家去,不久你就会把我忘了。做人一定要学习自制,自从一些愚昧又自私的人,倡导自由放纵以后,人的兽性就泛滥成灾。你如果真的爱我这个叔叔,就应该听叔叔的话,控制一下自己。” “好的,叔叔,我会努力的。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怕爹爹。” “你爸爸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你不应该怕他。” “以前是的,现在他看我的样子,让我害怕!” “是你伤了他的心,要知道,他太爱你了,把你当作他身体的一部分。结果,你竟然滥用你的身体,和二十几个人发生关系,他快乐得起来吗?” “他应该为我高兴呀!还有人爱我哩!” “那不叫爱!那些人只是把他们多余的精子,发泄在你身体里面!在以往,男人做这种事还要付钱给你,叫做嫖妓!” “付钱?” “别管那些!如果你发现你爸爸有几十个情人,你会怎样?” “他不会的。” “这样公平吗?他不会你会。他也是人呀!用你的理由来说,他难道不要人爱吗?但是,他知道你会不高兴,所以努力控制自己。你怎能不顾他的感受呢?应该谅解你爸爸,这些天他心情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呀!” “一个人要知恩,你爸爸好不容易把你扶养长大,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不快乐,完全不念他的恩情?你想一想,凭什么我要对你好?有谁应该对谁好呢?如果人人都只顾自己,人活着还不如死掉!再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你不能跟我去,你非回家不可。你也应该知道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爸爸多不高兴,只有他还愿意接受你!至于别人,谁管你死活!” ※ ※ ※ 文祥联络了文功,连说带哄地,先请文湘琳到街上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再把她送到磁浮车站。一直看她上了车,这才吁了一口大气,对文娃说:“再别开这种玩笑了,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贝币给她?” “谁拿你的贝币给她了?” “没有贝币她怎么能来这里?” “我动用了扶困捐款。” “啊!那你犯了假公济私之罪!因为她是我的侄女,而你是我的理性!” “绝对没有假公济私,我是用我的贝币。” “你的贝币?”文祥大惑不解。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感性,你的就是我的。” 就在文祥与文娃针锋相对之际,有一位青年走近他身边。那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文祥懒得答理,转过身去,只顾和文娃斗嘴。这些天来,文娃除了不主动地跟文祥聊天外,就像那个会说话的哑妻,只要一开口,就喋喋不休。 明早就要去斜塔了,为了安心,文祥决定先走一遭,熟悉一下路径。路线图上标示着各个车道、站名。斜塔在崇左西方约三十公里处,在地下道乘直达车就可到达。文祥走了几步,发现那个青年如影随形的,始终跟在他后面。 “文兄,去斜塔吗?” 文祥一惊,是左非右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眼前只有那位英俊的青年,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左兄?是你吗?” “你易容了,我几乎不敢认你。我正在猜,看你要多久才认出我来。” “你也易容了?” “是的。” “这么巧?怎么在这里碰到你?” “不是巧,是我算准了你在这里!” “算准我在这里?” “其实,不是我,是我师父算的。” “又是易经?” “我先让你安心吧!在火星上我先救了风不惧,后来又去寺里救了衣红裤白,然后把他们送回老家。放心,他们很好,只是衣红这一趟没有通过考验,在鸡鸣山闭关……” “什么考验?”文祥这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别急,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人生就是考场,你知道吧?” 文祥点点头,他想起就在这个上午,自己还扮演着智者,对文湘琳大讲道理。现在角色颠倒了,该他接受洗脑了。 左非右继续说:“衣红是个不平凡的女孩,法慧禅师非常器重她。总之,禅师给她一个任务,派她到金顶寺取一件东西,同时告诉她,说如果遇到肯冒险犯难,能置生死于不顾的人,就可以结交。 “禅师又说,她在金顶寺会有一个劫难,那个救她的人,将是她未来的道侣。” “道侣?”文祥忍不住插口。 “禅师说衣红不是禅门中人,而且以后还有很艰巨的任务,那与她一同行道之人,便是她的道侣。” “她找到那位道侣了吗?” “多半是没有,她一直沉默不语,连裤白都封嘴了。所以我急着先来找你,看你知道什么?” 文祥这才体会到衣红那句“不是他”的沉痛!因为她一直期望那道侣就是自己。显然,结果变成了李不俗。 文祥便把寺里发生的那一段事情,源源本本地讲出来。他又想到在火星磁浮梭中与胡妁占算的那一段,虽然记不清细节,却记得那一卦是“无妄之灾”,还有个变卦叫“天火同人”。 文祥忧心忡忡地说:“是不是因为我那一点私心,害得衣红出了问题?” “文兄过虑了,这正是易经不能多谈之处。圣人编着易经的原意,是让人知晓天理昭彰,丝毫不爽,绝不是供人消遣娱乐。既有天理,该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绝对没有发生的可能。不过这卦不坏呀,你应该高兴才是。”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无妄之灾已经证实了,那天火同人正好证明你就是衣红的同道呀!” “她看到的明明是李不俗呀!” “谁知道?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了解不够的。” “既然你知道衣红他们在哪里,我们今天就去吧!” “不行,我们约的是明天。” “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呢?” “我们有约在先呀!” “当时是怕大家碰不上头,所以才这样约定的。现在,我已经来了,你也在这里,你又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文祥想自己真是一厢情愿,左非右可能还有什么事要办,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是不是没有空?” “那倒不是,只是……”左非右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方便?”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呢?就算衣红闭关,我不打扰她就是!” “最好明天,这样吧!今天我陪你到处走走,崇左这个地方……” “左兄,你好歹告诉我吧!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明天?” “唉!这叫我怎么办?我最怕这种事,果然发生了!” “什么事?” “我学易理已有多年,就是在一些小小的考验上过不了关。尽管我很努力,偏偏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早上师父叫我来找你,我就知道是个考验。” “那么,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就好,我自己去找。” “我的考验是,明知你一定要去,而我也无法阻止你去,但我就是不能让你去!” 文祥给他的绕口令弄胡涂了,忙说:“左兄,慢慢说,你知道我要去,但是你就是不让我去?为什么呢?哦……”文祥想起来,左非右曾经为衣红神魂颠倒,可是再一想,为什么到明天他又不阻扰呢?“你不希望我和衣红见面?” “文兄怎么会这样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有我的任务。在宇宙飞船上,我只是游戏人间,开开玩笑而已。” “那我更不懂了。” “好!那我们去参观青莲山碧云洞吧!” 文祥横了心,他今天见不到衣红,是难以干休的:“拜托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自己去就好。” “也罢!告诉你吧!算我失败了!如果今天去见衣红,将对你大大的不利!” “不利?什么不利?” “何必知道那么多呢?” “老实说,因为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可是我相信!” “是对我不利呀!我连死都不怕,我只要见到衣红,把金顶寺那段公案解释清楚,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今天非见衣红不可?” “是的,死不足惜!”文祥异常坚决。 “糟糕!我又说错了!”左非右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什么又说错了?” “老实说,不是对你不利,是对衣红不利!” “左兄!你是个痛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对衣红有什么不利?” 左非右颓然走到月台的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垂头丧气地,一动也不动。文祥如坠五里雾中,如果真有这些困难,他今天为什么主动现身?他已经易了容,就算在路上遇到,自己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文祥只好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左非右苦恼地说:“唉!为什么这一关这么难过呢?” 文祥觉得自己逼人太甚,居然连“死不足惜”这种话都出口了。他歉疚地说:“告诉我,我怎么帮你过关?” “唉!有什么分别呢?过不了就是过不了,作弊有什么用?”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文祥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左兄,那我先回去,既然注定明天见,那我们就明天再见吧!” 左非右没有回答,专心地掐着指头,自言自语。文祥走到月台转角,一时又怕左非右心智失常,便躲在一侧,偷看他的动静。 只见左非右一拍大腿,大声说:“原来如此!” 文祥以为他的困境解决了,连忙跑回来说:“怎么?问题解决了?” 左非右抬头一看,气泄了一大半,说:“原来你还在这里。” 左非右只好告诉文祥,说有预知能力其实并不是好事。如果对即将发生的一件不幸或悲惨的事,预知者却不能丝毫有所改变,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种先知更痛苦的? “既然知道了,怎么不能改变的呢?” “是呀!就像我明明知道你要去见衣红,而现在又见不到她,偏偏不能阻止你。” “说不通!如果你让我去,凭什么会见不到呢?” “见不到!因为师父说得很清楚,你们会在钟声响的时候见面,而几十年来,庙里的晨钟,不到明晨八时,是不可能敲的。” “如果你师父说错了呢?” “关键就在这里!我就是怕他说错,所以想把你拖到明天,一切就对了。” “你如果有信心,就不会怕你师父算错呀!” “我知道呀!可是万一我师父错了呢?所以我才说这是我的考验。” “那你到底相信不相信呢?” “老实说,我相信百分之九十。我师父常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所以师父说我是半调子。这次去火星,我唯一的任务是暗中保护衣红。师父严禁我炫耀,偏偏我忍不住露了两手,在宇宙飞船上,你亲眼看到的。” “对了,我还记得你约裤白在一个白礅子处见面。” “问题就出在那里!因为我算中了,太过嚣张,在言谈中泄漏了机密。不料那个地方有席克人盯梢,他们便把风不惧捉去了。我为了营救风不惧,再赶到金顶寺时,时间已经担误了,计划来不及实施了。”左非右满脸懊恼,说:“本来在我们的计划中,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就化装成你,去把衣红救出来!” 文祥这才领会到他们的一片苦心,慨然说:“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 左非右说:“只是这种注定的方式,错误在我,让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说什么都不能再错!”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再去就是。” “可是说穿了,就是作弊。话说回来,我学艺不精,有什么办法?” “这样说来,衣红一定很难过了。” “当然,谁不难过?” “你师父难道事先不知道?” “我师父一向不多说,法慧老禅师也没说什么,好象我们就应该这样。” “你自己不是会算吗?事先有没有算过?” “这就是我不能相信的百分之十,每次我算与自己有关的事,一定不准。师父一再对我说,善易者不占!那还要学易做什么?” “关于这点,我倒有点心得,在理论上,人是自私的,总希望事情对自己有利。如果人能前知,一定要想法子改变一些因果,这一来,所谓的前知与事实真相就不符合。” 左非右眼睛一亮:“所以人只要有私心,就有道道难关!如果无私,不去改变,善易者不占,才能知道天机!” 两个人谈得入港了,一直谈到晚色渐合,又找了一家馆子,享受了一顿大餐。文祥询问左非右一些易经的理论,只是这种抽象思维的境界,不下个十数年的苦功,思路没有完全通达之前,是不可能摸到门路的。 谈到后来,两个人都累了。左非右因为自己无法对很多问题作深入的诠释,感到很自咎。一看时间晚了,便说:“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 “不必,我经常通宵不眠,现在叫我回去睡觉,不如继续聊天。” 左非右忽然有了个点子,说:“这样吧!我带你去看一个夜景。明天天一亮,再赶到斜塔去,时间也正好!不过那个地方不在城里,要走路才行。” 文祥立刻用指语问文娃,她说:“我可以送你们去。” 文祥便对左非右说:“你只要告诉我去哪里,我有交通工具。” 左非右诧道:“交通工具?什么交通工具?” 文祥笑道:“坐上去就知道了,你负责指挥吧!” 两人出了餐馆,文祥带头走到一空旷处,右手一招,一部飞云梭便停在二人面前。左非右这时才知就里:“喔!原来你是为当局服务的!” 文祥说:“也不尽然,我只是临时帮忙的!” 左非右忧心地说:“万一衣红知道了怎么办?” 文祥说:“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飞云梭可以穿越电离罩,由正上方直接出城,左非右指示了方向,飞云梭瞬间就可抵达。这时晚霞正缓缓散去,除了云天的反光,大地一片郁苍迷茫,左非右向下鸟瞰,完全不是平日所见的景色。 文娃在文祥耳朵里说:“我带你去见衣红吧!其实我早知道她在哪里,只是不想告诉你!” 文祥用指语说:“你也嫉妒了?” 文娃说:“你还不配!” 左非右还没有看清地形,一眼却看到一个闪着丝丝余霞的塔尖,不禁纳闷道:“奇怪!怎么到了鸡鸣山了?” “鸡鸣山?是什么地方?” “就是衣红闭关的地方。” 文祥以退为进,说:“那我们回去吧!” “既然来了,我带你去看看钟塔吧!” 那个霞光氤氲的塔尖下,正是当地知名的一座钟塔。他们降落在塔上,塔里有个高约二公尺半的铜钟,作叩杯状,形式古雅,绿锈斑剥。此钟建于明朝万历年间,上面的铭文已渐风蚀,刻划出岁月的痕迹。 两人下了飞梭,站在钟旁瞭望,左非右指着对面那两崖突束如门的峡谷,说:“衣红就在那边,等天亮后,不到几个小时就可以见面了。” ※ ※ ※ 由于凌晨要去斜塔与文祥会面,衣红一夜无法阖眼,便拉着裤白,两个人带了自卫的弹弓,正在钟塔下散步。想到文祥,衣红感慨万千,裤白经过这一趟迢迢长路的历练,他也变得沉默了,静静地陪着衣红,两人慢慢地走着。 突然间,二人听到钟塔上有人声,朦胧中两个影子依稀可辨。 衣红说:“不要又是那些坏人吧!” 裤白说:“不是他们还有谁?” 衣红性急,拔腿就向钟塔奔去。裤白怕衣红受了暗算,用力拉满弹弓,对准塔顶的大钟,一弹射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文祥与衣红两人,各自楞在钟塔的上下两端。等裤白赶到,只见左非右抱头望天,不断地喃喃自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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