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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尚昌盛是在爷爷尚达志掉了两颗牙的那个早上动身南下深圳的。当南行的列车“哐啷”一声启动之后,昌盛才想起应该叮嘱妻子小瑾,过两天送爷爷去医院镶两颗牙,掉了牙会影响进食消化,爷爷毕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但列车此时已驶离站台,载着他飞快地向南国驰去。 深圳的绸缎织造信息交流会结束于一个还算凉爽的傍晚。昌盛走出会议大厅时街灯已把柔和的光线投向了新建的大街,几丝若有若无的细雨把四周的灯光变得扑朔迷离。这个新兴的城市的确让昌盛感到惊喜,到处都在盖楼,到处都是公司和工厂的招牌,到处都是关于挣钱的议论。他这几天利用会议的间隙时间,已走访了七八家私营企业,对私营企业从报批到买地,从基建到投产,从销售到纳税的各个环节都作了详细了解。可惜我们尚家不在深圳,要是在这里,我保准也可以把工厂建起来!但愿这种试验性的特区日后能扩大到内地,但愿这里的政策也能在内地实行,要是那样,我们尚家会有一座丝织厂的! 他在街边一个吃食摊上要了一碗馄饨一个烧饼,边吃边想着在会上的所见所闻。他现在有些明白南阳国营尚吉利织丝厂织出的绸缎为何出口很少,为何外商愿买生丝却不要绸缎,原来我们在丝的整理、织造和印染技术上已落后外国许多个年头…… “嗬,尚先生就在这街边吃饭?” 昌盛闻声抬起头来,认出是刚在会上结识的一个朋友,和自己在宾馆同住一室,姓胡,也是一个丝织厂的厂长,便笑道:“尝尝这街边小吃的风味,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胡厂长摇摇头,尔后俯下身放低了声音说:“老弟,快吃,吃完了咱俩一块去洗头。” “洗头?”昌盛的眼中露出了意外,“咱自己不会洗头,还需要找人——?” “这你就不懂了!”胡厂长快活地眨着眼睛,只催他快吃。昌盛见对方一片盛情相邀,拒绝了不礼貌,想自己这两天刚好没有洗头,让人洗洗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几口扒完碗里的馄饨,随他走了。 那是一个名叫“幽梦”的发屋。店堂里摆了四张理发的转椅,每个转椅后站一位姑娘。昌盛进屋后打量了一下店堂,觉得这和内地的理发店差不多一样,不同的只是理发员都是女性且都是漂亮的姑娘,个个服饰时髦讲究,每个人还都化了妆,身上有一股让人爽心的香味。那位胡厂长似乎过去来过,抢先在一个身个窈窕的姑娘面前的转椅上坐了,其余几个姑娘见昌盛还站在那里,便一齐开口招呼:请这边坐。昌盛在这齐声相请面前稍稍犹豫了一霎,有点慌乱地在就近的一张转椅上坐了。 坐下之后借着面前的墙镜,昌盛注意到站在椅后开始给他脖子里围罩布的姑娘脸蛋圆润,双眸灵动生辉,长得很是秀美。那姑娘似乎也在打量他,边把洗发水往他的头上倒边让目光在他的身上晃,昌盛被这种打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眼睛闭了。姑娘的双手轻柔地在他的头上搓动,那动作显然是经过训练的,给人一种舒服安逸的感觉,加上弥漫在四周的洗发水的那种催人欲眠的香味,昌盛慢慢沉入了一种迷迷蒙蒙的浅睡里。他后来是被一声轻柔的贴耳呼唤弄醒的:“先生,该去冲洗了。”他“哦”了一声急忙睁眼。“待一会儿再睡吧,我们这儿有休息的地方。”那姑娘又微笑着贴了他的右耳说,他感觉到她温热的双唇已经触到了他的耳轮,她口中呼出的热气正向他的耳道里滚。他的脸一红,急忙站起身问:“去哪儿冲洗?” 姑娘领着他向里屋走去,进了里屋他才注意到,这儿被用木板隔成了几个封闭的单间,单间里有一张可升降调适让人仰躺着冲洗头发的床,床头有一套冲洗设备。他对这种讲究的洗头路数有些意外:洗洗头还要弄得如此繁琐和复杂?他在那姑娘的帮助下在那张床上仰躺好,尔后听任姑娘拿起温水管仔细地冲洗着他的头发。水的温度调得十分可人,这种温水对头皮和头发的冲刷再一次让昌盛有了一种惬意的感觉,一种矇眬的睡意再一次袅娜着由意识的深处走来。在这儿睡一阵倒是不错。他微微闭上眼睛,他感觉到姑娘在擦拭他的头发,感觉到姑娘在按摩他的头顶,姑娘的手指在慢慢下移:耳、颈、肩、胸。他开始不自在起来,希望这种按摩赶紧结束。但姑娘并没有住手,按摩的部位在继续下移,蓦然间,他感觉到姑娘的双手一下子落到了他的两个大腿根,而且耳畔同时响起姑娘的一声笑问:好受吗? 他身子一个激凌,“呼”一下坐起了身,红着脸干咳了一声,说:“我有点急事,该走了。”那姑娘倒没怎么害羞,只淡了声说:“我以为你了解我们这儿的服务项目,你如果不想做,看看也行。”说着,就起身去解自己的上衣钮扣。昌盛见状,惊得面孔有些发白,紧忙拉门往外跑去。至此,他方明白这儿的洗头是什么含义。他在外间照墙上贴的洗头价格表扔下两张票子,逃也似地沿街跑去。跑进自己住宿的宾馆房间他还惊魂未定,一边喘息着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天呐,幸亏自己跑得早,要不然会慧来怎样的麻烦?真没想到深圳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位领他去“幽梦”发屋的胡厂长一直到十一点钟才回来。两人同住一室,胡厂长进屋就向他笑叫:“放着享受你不要,假装他妈的什么正经?这些嫩妞的滋味不尝尝,你就不遗憾?离开了深圳,去哪里找这样的机会?……”昌盛倒被他笑骂得低下头来,上床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幽梦”发屋的那些经历又都像幻灯片似的一张一张地在眼前闪过。那个姑娘倒是长得漂亮,眉眼、腰身让人看着都舒服,她要真脱下衣服会是什么模样?奶子肯定好看,皮肤准很细腻,其实自己在她要脱衣服那会儿不跑,看一眼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会要很多钱么?会是多大一个数目?只看几眼她就会收一大笔钱吗?这一点胡厂长肯定知道,悄悄问一下他么?想到这儿他身子一震,在黑暗中抬手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怎么敢去想这些?但脑子深处的那种欲望渐渐把这种清醒意识的阻拦一下一下推开,“幽梦”发屋的那个姑娘慢慢又站在了他的眼前。脱吧,你脱吧!不过你先得告诉我看一眼要收多少钱!嗒嗒!他听到了一声冷笑,扭头一看忽然发现爷爷蹒跚着拄杖朝他走来。爷爷,爷爷,你的牙镶了吗?我这是在开会间隙出来看看,无意中碰见了这个姑娘…… 昌盛天亮醒来时一身冷汗,他起身穿衣服时觉到了有些头重脚轻。邻床的胡厂长还沉在酣畅的睡眠里,呼噜声平稳悠长。这个家伙倒是心宽,做了那样的事还睡得这样香甜。倒也是,这儿离他家几千里,他做了谁能知道?就说自己,真要做了小瑾怎能晓得?罢,罢,罢,怎么会想到这儿了?他急忙下床跑进卫生间里用洗漱止住思绪的蔓延…… 那天上午会议的组织者安排了最后一个项目——游览市容。大客棚车载着他们这些到会人员在建设中的深圳市区走走停停,在几个游览点上下车时,他都认为他又看到了昨晚在“幽梦”发屋认识的那个姑娘。他知道那是幻觉,他有点想笑自己而终于没有笑出来。 那天后响会上已不再安排任何事情,剩下的就是各自返家了。在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之后胡厂长笑着问他:“伙计,马上就要走了,机会难得,愿不愿再跟我去一趟‘幽梦’发屋?”昌盛闻言脸霎地红了,他没想到对方还会再提这样的要求。“不……只是……当然……”昌盛竟然语无伦次起来。那胡厂长就又笑叫:“我知道你心里也想去,哪有男人见了漂亮姑娘不喜欢的?走吧,你就别再忸怩了!”边说边扯了昌盛出门。昌盛先是挣了几下胳膊,但挣得既不用力也不持久。“我可只是陪你,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昌盛边走边郑重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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