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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蚂蚁们

  时间:秋末之夜。
  场景:“夜光杯”酒吧。
  人物:两个女招待、领班、客人、导弹、野猫、一个失意的剧作家、几个彼此都熟识的小伙子。
  导弹的神情有些反常,显得激动不安。他的上司——城市规划建设局的老局长身患重病,刚刚去世了。老头子独身一个无家无室,把导弹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他生前就是找不到机会解决导弹入党的问题并把他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病重期间导弹时常守护在他身边,为表示这些年对导弹的歉意,老局长在弥留之际给导弹讲叙了事隔多年仍处于保密阶段的一件关于这座城市的惊险的秘事——作为对他的信任和某种补偿。
  城市北面一座大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仿佛自然界经过了几百万年的演化进程它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完成了。根据调查的资料表明,湖泊的蓄水量十分可观,只需三分之一的水就足以将城市十层楼以下的房屋建筑通通淹没。地质水文站的专家们曾经上去测量过,湖泊是规整的圆形,湖岸呈倾斜的坡形,周围岩石坚硬光滑,湖面离山顶有近百米深的距离。根据计算,既使这里的气候出现反常使年降雨量变得像热带最稠密的降雨区,湖面最多也只能升高二十米,看来不会对城市构成任何威胁。至于它是怎样突然形成的,地球物理学的专家们正在进一步考察,测绘局的专家们也准备在地图上标出这一新冒出的湖泊。
  有些事情就是说不清楚,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季,驻扎在山顶雷达站的几个士兵偶然发现下面的湖水突然上涨了,起初他们感到挺有趣,下到湖边去测量,发现湖面每小时升高870毫米,这一速度是惊人的。士兵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有关当局,当局派了专家爬上山进行了详细的观察和测量,发现水位确实在猛往上涨,即使用肉眼对着望远镜也能看得出来。专家们将获取的数据通过综合计算,得出的结果是:如果一直保持这个速度继续上升,大约五天之后,湖面就会满过山顶。从地势上测量,南面一侧山顶凹陷成一道弧线,犹如一只碗边的豁口恰好对着城市,也就是说靠城市方向的山势最低,湖面一旦满过山顶便会从这个豁口溢出,然后以一千多米高的落差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飞瀑喷泻而下。城市面临毁灭性的大灾难!专家们带着这个极其恐怖的消息火速赶回城。最高当局召集了紧急会议,导弹的上司——老局长作为城市管理方面的专家也出席了会议,起初谁也无能为力,有人劝最高当局向全市人民发布紧急动员令,迅速组织力量疏散居民,转移重要财产,搬到城对面南山上,只好让这座千年文明的古城毁于一旦了。但军事部门立刻作出否决的反应,几位将军说,谁都知道目前边境局势紧张,双方都在集结大量的军队,随时都有爆发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这座边境最重要的大城市一旦遭到淹没,无疑等于自己给自己的后方基地投掷了一颗原子弹,整个战略将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敌国如果乘机发动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专家们经过研究提交了一个方案:在山顶的另一头用炸药炸出一个比靠城市山顶更低的一个缺口,让湖水流向北面山下。由于整个城市北部重叠起伏的山峦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这样一来虽然会淹掉山那边的几个县的地区,城市却有生存的希望——如果确实能够炸出一个大缺口的话。这是一个艰巨而复杂的工程,时间迫在眉睫,当局立刻确定了这一方案,建立了临时指挥中心,从军队调来三个工兵团往山上成吨成吨地运炸药,天知道运了多少。工兵们从湖岸的内壁和外面的山崖同时爆破,炸掉一层岩壁清理出砾石松土又继续向纵深发展,如同把一只厚木碗边沿的内外侧一次次慢慢削薄,最后才有可能炸出缺口来。如果人们回忆一下就能记得起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城市的山上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经日不绝于耳。为了不引起全城的混乱,当局封锁了消息,设置了警戒线,任何打猎和登山的人都不得进入这一地区,工程在秘密进行,人们都蒙在鼓里。湖水令人畏惧地不停地上涨着。军队的士兵们没日没夜拼命地干着,与湖水抢时间,一切按原计划顺利进行。在水位涨到标出的警戒线之前爆破工程已如期准备完毕,在湖岸外侧最后一层薄弱的岩石边堆码了足够的炸药,只要湖水一旦超过警戒线就把这最后的一道障碍炸开,这道将要炸出的缺口仅仅比流往城市南边的豁口地势低三米。时间已不允许士兵们再往下深掘,军队都撤下了山,只留下一些专家、观测员和负责启动爆破装置的士兵们埋伏在五百多米远的掩体工事里面,老局长和其他专家在里面举起了望远镜,一架直升飞机在空中监视,随时保持与地面爆炸小组和城市临时指挥部的联系。
  “这是最最惊心动魄的时刻。”导弹脸色苍白地说,仿佛是他亲身经历了那个时刻,他有些支撑不住,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捧着脑袋痛苦地呻吟。
  “哎!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女招待过来摸摸他额头,“看样子得把他送医院。”
  “再给我来一杯。”他哆嗦地接过一杯酒灌进嘴里喘息了一阵,把老局长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差地讲给大家,“几个士兵像打机关枪似的飞快地喊了几声口令,年轻中尉手中的小旗一挥,喊:‘起爆!’他身边捧着像半导体收音机似的无线电遥控起爆装置的士兵抬手往键钮上一按。天啊!没动静,大家全像被中了魔法一样僵硬不动了,至少有五秒钟。我……我们局长听见按键钮的士兵头一个清醒过来,他啪啪又接了两下说;“噫,这玩意出毛病了?”中尉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起爆器还顺便踹了他一脚,跟着在上面也按了几下。‘这下糟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我……我们局长吓得快瘫了。被踹倒的士兵爬起来抬着起爆器说:‘指示灯是亮的,信号已经接通!这可不能怪我,是那边出了毛病。’他急得哭了起来。空中的直升飞机也传来焦急的叫喊,他们没有任何引爆的器械,连枪支弹药也没有。‘还有二十分零四秒。’局长身边的一个工程师看着手表很平静地说。谁都明白,再不引爆二十分钟后湖水就冲下城市了。局长说当时真想把那个工程师掐死,他的声音简直像一个神明在宣告世界末日的来临。我敢说当时人人都神志不清了。事后才知道,那一头的引信装置是堆在几吨重的炸药堆底下的最深处,你们想想要把一箱箱炸药搬开一直从最下面找到引信装置再排除故障没有三五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你们猜他们是怎么干的?中尉真是个英雄,跟敢死队一样,他在掩体里那些从工地上收回来的破木箱里居然取出来几只雷管和一根导火索。他叫上三个士兵就来了个百米冲刺往爆破点跑去,大家全看得傻眼了,紧张地带着望远镜,只见他们跑过去后把雷管接上导火索,塞进炸药箱里,又搬了几箱炸药放在上面,导火索只有三四米长,点燃后他们往回跑不了几步准会被炸上天去。但他们还是点燃了,然后往回跑。那是多么悲壮的时刻,真正是在同死神赛跑哇,这边所有的人都忘了一切,向他们拼命喊加油。我敢打赌那个奔跑的速度已刷新了百米短跑的世界纪录。只见兹兹冒烟的导火索越来越短,眼看就要燃进去了。偏偏这个时候……”
  “到底炸了没有?”女招待沉不住气地喊道。
  “好精彩!”站在柜台后面的领班拍手鼓掌。
  “别说话!一声枪响,叭的一声,然后局长说他身边的一个人瘫倒了。望远镜摔出老远,就像中了子弹一样倒下去。接着他前面的一个老专家也慢悠悠倒下去,中尉他们几个还在拼着死命地跑,其实用不着跑了,导火索熄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女招待问。
  “还没听明白,有人用枪把导火索打灭了。”导弹摇摇头说。
  “这故事的戏剧性太强。”剧作家在一旁摇头晃脑,“我不喜欢戏剧效果,宁愿质朴一些的。”
  “你……他妈的……”导弹被激得说不出话来,跳起身朝剧作家扑过去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大家急忙把他拉开。他带着哭腔喊道,“你不想想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咱们差点全完蛋了。这座城市,还有你,这个狗东西!”
  “现在我们不是都活着吗?”剧作家说。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女招待痛斥剧作家。
  “就是嘛!”领班远远地在一旁帮腔。
  “简直是个堕落的文人!”野猫痛斥剧作家。
  “人家拯救了这座城市,拯救了几十万人的生命,还那么不严肃。”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也痛斥剧作家。
  “那我该感谢谁呀?”他东张西望。
  “导弹,告诉他!”野猫在一旁鼓励。
  “这个……”导弹迷惘地嗫嚅道,“这个问题我也没闹清楚……该感谢谁。”
  “我懵了。”女招待抱着头说。
  导弹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激动,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仿佛惊天动地的英雄伟绩和惊险的高潮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是一个不算精采的结尾。大家听完后也感到莫名其妙,每个人都有一种被导弹耍弄后的困惑感。
  燃烧的导火索是被山上一个牧人开枪击灭的。他的亲戚们住在山下的农庄。被政府强迫疏散后搬迁到他的牧场来。牧人决心保卫他亲戚和乡亲们的家园,便提了枪从牧场赶到这边山上来,面对热火朝天正在施工的几千人的军队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连搞破坏活动的常识也没有,只好抱着枪在山上坐了两天两夜。等工地上所有的军队都开始撤退,山顶上出现一片寂静,他感到那一时刻快到了,巧妙地躲过了撤离警戒哨位的士兵,提了枪朝堆放炸药的岩壁方向跑去。这时他看见一个军官带领几个士兵以飞快的速度跑到那地方忙碌了一阵,接着看见一团白烟冒起来,军人们又像箭一样逃走,牧人伏在离爆破位置三四百米远的一块岩石后面,谁也发现不了他。他本能地感到那团隐隐可见的白烟就是要摧毁山脚下村庄农田和家园的罪恶之花,便毫不犹豫举起步枪,他不愧是神枪手,一枪就把导火索上的火头打灭了。正在远处紧张地举着望远镜注视着的专家当场就有两个犯了心脏病吓昏过去了。
  湖水以不可抗拒的威严浪潮般汹涌翻卷着升起来了。专家们和观察小组的军官士兵们像疯子一样满山遍野地抱头乱窜,神志不清地大喊大叫。一位上校系着无线电通话器向城市临时指挥部喊道:“完啦!全完啦!你们快逃命吧!”
  在平静悠闲中度日的市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最高首府的临时指挥部出现了怎样的混乱。连向全城发紧急警报的时间都没有了。直升飞机上的驾驶员为了保全性命,拒不执行将飞机撞向炸药堆自杀引爆的命令,拉起机头远远地朝边境方向叛逃了。临时指挥部里除了个别官员用手枪威逼司机驾车离城逃走,大部分官员都抱着与城市和几十万人民共存亡的决心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这时山上所有的人都跑得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发了呆的专家捧着脑袋坐在岸边,仿佛要亲眼目睹这场毁灭性大灾难的情景,他痴痴望着汹涌的湖水浸漫上了豁口边,眼看着已经涨满就要溢流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湖水好像停止了翻卷,停止了溢出,变得平静温柔,在山顶微风的吹拂中湖面碧波粼粼,朵朵细碎的浪花轻拍岸边。整座湖泊变得盈满欲溢却又静止不动。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湖水又奇特地开始下降,卷着激流迅猛退却,仿佛在紧要关头湖底出现了一个漏洞。不到半天时间,湖泊里的水退得干干净净流得不知去向,露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干涸的盆谷湖底,站在悬岩边朝底下张望令人头晕目眩,那湖底中央果然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大自然像是给人类开了一个恶作剧的玩笑,并且留下一个令人费解的谜。专家们直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结果,谁也不知道湖水什么时候又会重新冒出来。
  中尉和他的几个士兵由于过度狂奔,身心憔悴,喷血累死在途中。
  开枪的牧人后来受到嘉奖,并把他全家户口也转到了城里。
  大家愁眉苦脸地思索着什么。野猫说:“噢,这事我想起来了。”
  “怎么样,我没瞎说吧。”导弹因为此刻出现了一位证人而感到欣慰。
  “但那一枪肯定不是牧人打的。”野猫说。
  “我也这样认为。”剧作家说。
  “那湖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这是不可能的嘛。”女招待说。
  “所以我觉得这个结构听起来不完整嘛。关键时刻想不出什么招来就让湖水自动退下去完事,现在的读者和观众们的理解水平可不低哩。”剧作家说完后,又转过头跟野猫以商量的口吻说,“老弟,咱们是不是重新构思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前面部分还算紧凑,也比较完整,就保留下来了。关键是从那一枪开始。”-
  “前面的事我不清楚,但那一枪绝不是牧人开的。”
  “所以说结尾部分需要略加修改润色嘛。”
  “你们在说什么呀?嘀嘀咕咕的。”导弹有些摸不清头脑地问。
  “剧情的发展应该是……”剧作家一时想不起一个适当的词,做了个曲里拐弯的手势。
  “把尼古拉大门也要打开。”野猫说。
  “……什么大门?”他一愣,疑惑地看着野猫,“山上还有一扇大门吗?我怎么没听说。”
  “我随便说着玩咧。”野猫耸耸肩。
  “你严肃点,这故事还有点意思,看能不能写成一部电视剧说不定还能挣两个钱。”
  “好哇!”导弹终于明白他们要干什么,站起来说,“我不许你们随便篡改历史!”
  “你吵什么。”剧作家不耐烦起来,“我看你长得就像历史,需要重新给你涂脂抹粉了。”
  导弹哑口无言,重新坐下犯起呆来。
  “你们在说什么呀?”野猫也糊涂了。
  “你打不打算跟我合作!”剧作家一旦发起火来,在座的都惧怕他三分。他阴沉着脸看看四周都悄然无声,才又说,“那一枪是这样开始的。一个强盗,当然是很有名的……”
  “他叫扬佩达基。”野猫立刻插了一句。
  “扬佩达基是干什么的?”剧作家停下来问。
  “就是你说的那个强盗……”
  “好吧,听你的,他就叫扬佩达基,反正总得有个……”
  “他当时的脸色非常……”
  “嘿!我说你要再打断我的话我把杯子捏碎了塞进你嘴里……你说呀……”
  “我不说了。”
  剧作家呷了一口酒,一边琢磨一边说起来:强盗嘛一般都讲迷信,有很多禁忌,每个强盗都会选中某种动物作自己的保护神,他们从不伤害自己视为保护神的动物,并对他们抱着极大的敬畏。那个叫扬佩达基的强盗的保护神是一种黑猫(野猫听了频频点头)。
  他在完成他一生中最后的夙愿——杀死他最后一名仇人——的远征途中,从一个姑娘手中救出了一只黑猫。他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更需要保护神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以便能消灾除难。但是黑猫野性未泯,它需要自由,需要空气和阳光,虽然感激强盗的救命之恩却不愿总是像囚徒似的被他紧紧裹在怀里,再说强盗身上的气味一般总是很难闻的(野猫更加频频点头,其余的人不知他说到哪里去了,纷纷皱起眉头),所以当强盗经过离城市不远的山脚下时,黑猫就趁机从他怀里逃走往山上蹿。强盗此行的目的不是城市,而是一个边远荒僻的牧场,他不敢进城,那里对他来说是一张天罗地网,他更不能失去这尊保护神,所以只能一边追赶黑猫一边朝它恳求呼唤。黑猫一旦逃脱了他的禁锢变得何等灵活,三跳两蹿就爬到了山顶,强盗知道这条路,翻过这座山下面就是城市。他又愤怒又悲伤,眼看黑猫已变成一个小点马上就要从山顶上消失无踪了。这时他看见山顶上几个士兵在迅速奔跑好像是在追捕黑猫,强盗宁肯从此失去一尊保护神也不能让它落入敌人手中,他只好绝望地摘下步枪端端地瞄准,朝那即将消失的小黑点开了一枪,随着枪托的震动,他的心也震动了,这个最杰出的神枪手在他多年的土匪生涯中生平第一次失手没有击中目标,他的精神彻底垮了,从马背上滚落在地上。而那失手的一枪几乎是擦着黑猫脊背飞过,不意击灭了山顶上即将燃尽的导火索,出乎意料地救了他的命。如果山头爆炸,湖水滚滚落下,顷刻之间就会把他淹没卷走。
  野猫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说:“神了!就像你亲眼看见的一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干我们这一行的,你说说还有什么邪门歪道离奇古怪的故事编不出来。”剧作家不屑一顾地说。
  “这哪是故事呀,这绝对是真的,丝毫不差。”
  大家都笑起来,有的嘲笑他傻乎乎听得认真,也有的嘲笑他公然在众人面前对剧作家溜须拍马屁。
  “串味了,这事全串味了。”导弹甩着手连连摇头叹息。
  一个小伙子说:“讲了半天,那湖水是从哪儿冒出来又跑到哪儿去了,这才是最可疑的部分。”
  “专家们不正在研究吗?”导弹说。
  还是剧作家解开了这个谜:一个精神病患者被送进了疗养院。风景很好,他可以随意在院内小山坡上散步,医生为了帮助他恢复健康,稳定情绪,允许他摆弄一些不伤害人的小玩意。他拿了一只圆形漏斗,一根空心软皮管,一只输液吊瓶。在院里小坡上看见隆起的土堆下面有无数的蚂蚁们爬来爬去,便与蚂蚁玩起游戏来,用空心软皮管把吊瓶的瓶嘴和漏斗底端连接起来,往输液瓶里灌满了水,把漏斗插在一座土堆上,皮管埋进土里。他拿着吊瓶蹲在旁边,当瓶子的高度慢慢超过土堆上漏斗的高度,水自然就缓缓流进漏斗。接着开始观察蚂蚁们的动静,几只蚂蚁爬到漏斗边缘看了看慢慢升起的水,有几个蚂蚁慌慌张张跑下土堆钻进了蚁穴。不一会就开来一大队蚂蚁爬上土堆,围着漏斗边缘忙忙碌碌。他慢慢站起身子,手中的瓶子一点一点抬高,蚂蚁们窜来窜去更加忙乱。当漏斗里的水快灌满时,蚂蚁们有条不紊地从土堆撤退下来,只留下十几只蚂蚁在漏斗旁的一个窝里挤成一团,又看见几只蚂蚁跑过去又跑回来。他身体越站越直,漏斗里的水即将溢满出来,土堆上的蚂蚁惊慌失措地东奔西窜。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紧张的大喝一声:“蹲下!快蹲下!”他条件反射地蹲下来。冲过来一个人夺过他手中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低处。这个人也是个精神病患者,他指着那漏斗和土堆下面密密麻麻的蚂蚁,用极其恐慌极其颤抖的声音说:
  “你——简直是个比希特勒还病态的狂人,天哪!真是惨绝人寰,你是在准备毁灭这座城市,毁灭我们人类呀!”玩游戏的人定神一看,仿佛置身于高空俯览大地,眼下果然是一座大城市,蜿蜒如蛇的公路,密密麻麻的汽车和行人,一片片房屋建筑尽收眼底。他吓得面无人色,拖着沉重的双腿费力地走回病房,想到自己差点犯下好些人所永远诅咒的罪孽,越加后怕,终日变得萎靡忧郁,没多久便悒闷而死。
  导弹听了后走到剧作家面前左看右看:“喂,越看越像,你肯定就是那个神经病家伙的转世,要不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样说有问题。”野猫制止导弹,“他要是精神病人,我们就真是蚂蚁了。”
  “你以为你们是谁呀,你们全都是蚂蚁。”剧作家说,“我也是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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