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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铁线


  四月二十七日

  车间里,胥武告诉解学成,没铁线了。
  把废铁线拿出来镀。
  会出事的。
  总不能让大家玩吧。老板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胥武拉来废铁线,要除表面锌,他多加了一桶盐酸。一时车间酸雾弥漫,人们纷纷忍不住咳嗽。酸池中,大量白色泡沫溢出池外,胥武忙忙用水管将他们冲干净。
  下午,永芳在那边嚷道。
  解学成,快来看,起泡掉皮啦。
  解学成急忙跑过去,小西也正在那里帮永芳质检。他看见铁线果然起了一些小泡,小泡不断扩大,掉下来片片亮晶晶,柔软软的锌皮。好象见风吹落的雪花。解学成缓缓地放下铁线,这时永芳小声说。
  老板来了。
  小西回过头,看见光荣公司的老板挎着大皮包,象学生放学回家一样地走过来。老板只抓起铁线看一眼,脸色便严肃了。
  怎么回事?镀得这样差?这不浪费嘛。
  他一口台湾腔的普通话。解学成脸色发白,很想解释,可就是有点底气不足。变得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那里。老板转身从酸洗工序开始检查,在酸洗好的铁线中,他发现还有大量黑色残留的锌层附在铁线上,这就是起泡掉皮的原因。老板看着这些酸洗不过关的铁线,气愤地对解学成和胥武嚷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海兵,去把张主管叫来,我不想听你辨解,镀出这样的铁线,就说明一切问题。不好好干,都给我走。张主管走过来,有些不明白。
  他们两个,我不想再见到,你来安排替代吧。老板丢下话,匆匆走了。剩下张主管问明情况。那好,换人酸洗,谁来酸洗?海兵,你来酸洗,你们两个先歇歇。
  那海兵又加了盐酸,把屋里直弄得乌烟瘴气,怨气连天,咒骂不迭。海兵一迭声地对不起。大家上了一天班,才镀了四百公斤。不够饭钱。回到宿舍,工人们正议论纷纷,张主管进来了。
  解学成,你径回工程部吧,还是做你钳工;胥武,你收拾东西走吧。
  让他走干么?他可以去提挂嘛,人家也干了两年了。
  行,胥武去提挂。眼镜,从明天起你来担任铁线班班长,高中毕业吗。谁不听话开除谁。没二话。不要弄得都不愉快。有事找我。
  说完,张主管走了。

  四月二十八日

  刚上班,眼镜忙不停。海兵正儿八经在那酸洗。老板走进来,把眼镜叫到一边,嘱咐他几句,眼镜不住点头。小西发现,胥武干活真的很漂亮,他下铁线轻轻一磕,铁线整整齐齐下下来了,小西就做不到。而且胥武提挂,身上始终是干干净净,一点水不沾,小西则总是满身湿。一天做下来,镀了一吨多铁线,眼镜喜得合不拢嘴。胥武却心情不好,闷闷不说话,何焕发拉三人去看录像,声明他请客。居民区放录像的有好几家,都在自己房屋的厅堂里。标价一块。三人买票进了,小西在门口买了半斤花生。
  四人进到屋里,找位坐下,吃着花生,随后人渐渐多了。开始放起录像来,这是生活片,没有声音只有动作。小西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片子,心惊胆战。接着放起《英雄本色》,何焕发在下面一摸,嚷道。
  硬了硬了。
  小西羞恼起来,挥手将他赶开,晚上就没睡好,又觉疲倦。

  四月二十九日

  早上他去帮宛草上挂,闻她身上女性香,脑子闪过昨晚看到的乱七八糟的画面,脸莫名其妙地红白了,他赶紧转身走开,再也没替宛草上过挂,眼镜就上去了。
  小西和贺生源聊天,摆出一副好心人姿态。
  怎么样,累吗?这么聪明灵活,怎么不去读书呢?这样打工是没有前途的。
  初一成绩还可以,到初二生了场病,回到学校就跟不上了。特别是英语和数学,只好抄。后来干脆逃学,老师把我父亲找去,我父亲打了我一顿,我就偷钱跑了。在西安遇见两人,他们说供我吃住,并带我一起去铜川找工作。晚上趁我睡着就翻我衣服,看我带的钱在哪里。其实我根本就没睡着,你猜猜,我把钱藏在哪儿了?
  猜不出。
  我当时穿了两件毛衣,我用橡皮筋把里面毛衣袖子一扎,两百块钱就藏在袖子里。他们把我带到铜川,在那里住了十几天,什么工作也没找到,后来我偷偷找了个机会溜掉了。一路回到家已是深夜,门锁了,家人全出去找我去了。我捡起石头砸开锁,在屋里美美睡了一觉。后来他们不逼我学习了,我跟父亲学开手扶拖拉机,拉石子,拉柴,耕地,

  一月也可以挣七八百呢。有老乡要到广州来打工,我也就跟来了,嘿。
  现在呢?
  一点也不好玩,早想回去。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一条发财的途径,回去就实行。那就是捡垃圾呀。我仔细想过,一年至少也可以挣个一两万,哈,一个啤酒瓶子二角钱,一百个二十块,比我在这里累死累活干强得多。而且自由自在,没人管。几年下来,我可以挣十万块钱,那时光吃利息就够了。别人怕脏,怕丢面子,我不怕,嘿。
  孩子一样的脸得意地笑了。小西不禁目瞪口呆。
  晚上几个人又去看生活片,人少了,房主便先放了一段MTV。悲伤的眼泪是流星
  听这歌声,想起往事,换个角度,把过去想得清楚。突然间,一股辛酸的辣水冲进小西鼻腔,冒出他双眼,使他手脚冰冷,颤抖起来。夜晚寒凉,南国小镇的风尘,将他头脑刮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余一股情绪盛满胸臆,使他想表达,想为自己说话,想开刀杀出一条血路,可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我没有负你,而是你负了我。
  良心听见这样的辨白,更多的泪水哗哗流淌下来,染湿了他衣襟。小西悄悄地哭完,用手擦去泪水。余下的时间里,他依然颤抖不已,看那些毫无意思的画面,想起水国的核心是什么,那不就是无吗?只有无才能生出后代,为后代作想,水国的核心必然是无。

  五月二日

  小西,我们两个先下去镀起来,可以多镀一点。
  还没上班,眼镜就把小西拉下去。小西以为他对自己看重,所以也没怨言。眼镜开动整流器,两人把上午上好的挂放进去,眼镜吐了一口烟气。得意洋洋地说。
  今天镀得好,又可以镀一千多公斤。跟着我好好干,不会让你吃亏的。
  怎么,只镀了五分钟,就要提挂?
  我加大了电流。
  小西也只好跟着干起来。到上班时,他们两人已镀了一槽。下班回到宿舍,曾庆荣请假刚从开发区回来,兴奋奋讲着开发区见闻,大个子门卫进来了,问谁是曾庆荣。
  你被开除了,走人吧。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就走吧。
  曾庆荣呆住了,面色跟着紫涨起来,并且抖个不停。胥武说道。
  你让他明天走呗,这么晚了,上哪里去?
  大个子松下来,说。
  那好,明早走人,我也是公事公办。

  五月三日

  早上,小西还没起来,曾庆荣倒起来了,来到他床前向他告别。
  欠你的钱,就从我工资里拿吧,我还有一点工资在厂里。
  小西不置可否,眼看着他离去。曾庆荣来到大门边,门卫要他开包检查。
  有什么好查的?我又没偷没抢。
  这是什么?厂里早有规定,手套不许带出厂。
  乐经理正好过来,严厉地说。
  谁说这些东西是你的?赶快走,不要在厂四周围逛,打歪主意,赶快另外去找份工作,你不是正找吗?
  曾庆荣想说点什么,见周围人都把他望着,终究什么也没说。乐经理已经进屋去了。曾庆荣眼里噙着泪水,含恨离开了光荣公司,从此再没来过。中午巨贵和她男友也背包离开了,告别时,巨贵望着小西他们,泪水盈眶,哽咽着道。
  以后有机会到陕西去玩。

  五月五日

  铁线班一下子走了两位,眼镜只好亲自去上挂。加上胥武和李定清帮两女孩上,所以镀铁线的速度并没有降下来,一连几天,眼镜见到解学成,吹嘘他的成绩。
  就是海兵不听话,搞不好我只好让他走。
  海兵在旁边听见,气得暴跳如雷。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用这种口气说我?老子打死你,老子早就想打死你,你来你来。
  眼看要打架,解学成和胥武劝住,眼镜焉下来,坐在自己床上闷头抽烟,不说一句。

  五月七日

  海兵自己想法调到铁条班去了,眼镜和向振东打得十分火热。铁线班又招来了一位工人,叫袁龙。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晚上乐经理召集大家开会。
  我召大家来,是希望大家发扬一下精神,或者说看大家能不能发扬精神。我们这个女孩子,刚从学校毕业来南方打工,实在是没多少经验啊。前两天发工资,帐面上一分不差,钱却少了四千多块,怎么办?她说她没拿,我们查了一下也确实没有。可能是把十块钱当作一百块发给大家了,所以希望大家能退回来,有没有?我看谁有这个精神,把多发的钱退回来。怎么没有?难道我们员工的道德水平就这么差吗?我年青时当会计,一次查帐少了二块八毛钱,哭了一星期。你们说这姑娘能不伤心吗?公司不在乎这点钱
  乐经理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长串,没人理她,她也只好把大家解散了。

  五月十日

  小西在走廊遇见解学成,真诚地问。
  线长,你现在做什么呢?我觉得你不应当走,老板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朝里有秦桧呗。现在在工程部做很好,我打了报告要走,乐经理再三挽留我。反正她给我开的工资很高,留下来也不错,回去又能干什么呢?
  小西在仓库搬完铁线,见胥武在前面记挂,他走过去看时,胥武在记挂纸上写了一首打油诗。

      波西上挂数第一
      其南紧紧跟随她

  小西大声赞颂,引来大家观看。有人又扔铁线,有人呸呸不停。晚上何焕发又拉小西去看录象,小西说。
  就那几个动作,看烦了。
  那就去走走。
  两人走到厂门口。看见胥武和一名女青年垂头在一起,薄薄的暮色吹抚着他们,看上去两情甚笃。
  他妈的我也开始想我老婆了。在家不觉她好,一出门就想。这是什么原因?我们那麻城,京九铁路也要开通,还是早点回去。
  你们自由恋爱?
  从小同学,一直读到高中。渐渐有点意思,放学我骑车带她,她有好菜也给我吃。高考两人都没考取。她到镇上学裁缝,我复读半年,这时她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家里给她介绍一个对象,问我该怎么办?我就给她复了一封信,讲了一番大道理,她果然就把这门亲事推掉了。我自己掂量一下,恐怕还是考不取,干脆算了。从学校直接上了她家找她,我还记得她从屋里出来看见我时的情景,那又哭又笑的样子。婚后她渐渐也有了个性,两人经常吵架,总得说来还不错,就是缺钱花,这也是我出来打工的原因。在那个山村主要是太闷,好多人都出去打工,没事我就钓鱼。我也常牵着我女儿在村子里转,女儿很乖。
  家里活呢?
  这也是我担心的。以前在家也是不愿干活,记得从学校回家,有一次田里活没干完我就回家吃饭去了,我爷爷从田里回来劈手夺去我的饭碗扔在墙上,那时我气呀,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还不是得起来干活。婚后还是懒,农忙请人,秧栽下去之后撒点除草剂,它还是长成稻子。山林就在屋后,请人砍了柴,用时就去拖一个。维持生活可以,交提留,交农业税,哪点不要钱?

  五月十二日

  车间又来了两个新小伙,一个王爱武,一个杨庆兵。干活都不老实,车间气氛却活路多了。天气慢慢炎热,女孩们早经穿上衬衣,变得风姿绰约,水润光滑。波西很爱清洁,几乎一天换套衣服,她少有大笑,小西呼不过气来,轻易也不敢看她。
  小西的模样慢慢变得有点象曾庆荣了。牙齿发黄,头发乱张,眼屎堆眼角,胡子形成鼠须。波西有时把嘴一瘪,表示不屑。乐经理走到车间来,宣布要选一名副线长,以加强车间管理。眼镜把选举条收上去,也没给别人看,就宣布永芳当选。
  王爱武一双眼贼亮,亮出两颗星来。一口牙齿洗得雪白,搬着娇说。
  小西,帮我上吧?
  其南也在旁边说。
  小西,帮我上吧?
  小西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见她痴笑,远远地胥武坐在角落里,面目忧愁,沉默不语。小西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傍晚大家上楼顶歇凉,他便去问胥武,果然胥武说。
  我一句话把她得罪。我说她象我初恋的女朋友,她就生气。其实我是无意说的。不过她对我还是有感情,这从她眼神就可以看出来。我初恋的女友,她是我高中同学。那时我在县城读高中,每次考试在全年级数一数二。她没有我好,有一天她写了一张条子,约我谈谈。当时我很紧张,可后来还是去了。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们天天在一起,关系越来越好。她家很有钱,带好吃的给我,我也帮她学习。后来,她成绩倒上来了,我却直线下降,最后她考上大学,我回家了。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那年暑假她到我家来,哭着把事情都说了,整整哭一天。其实我和她之间连亲嘴都没过,怎好怪她?她上大学后又给我来过好多信,我一封都没回,家人也劝我断掉。因为她爸爸是我们县县长啊。后来家人怕我闷出病来,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就是我现在的老婆,一见面我就喜欢她了。女同学听到我已结婚就再也没来过信。
  当我初次见到其南的时候,就吃惊她跟我女同学那么象,这就是我一直喜欢她的原因。其实她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要打她主意,我对她绝没有任何私心。
  何焕发在旁边说。
  既没有私心,又为何说她象你初恋女友呢?
  胥武笑起来,没话说了。

  五月十五日

  波西穿了一条大红裤子,品味实在不高。永芳就两套衣服换来换去,头上却始终别一枚白蝴蝶发卡。发辨结一朵绢花,这似乎成了她的标志。
  王爱武和杨庆兵很快就被波西迷住了。波西走到哪里他们也跟到哪里,有的帮她拿挂,有的帮她上挂,波西来者不拒,似乎很喜欢和他们玩耍。
  二老板娘走进来,在周围观察着。小西赶紧低头做事,小心被她看出破绽。她神情温和地站在台子下,就在小西身后。好象天女下凡来到人间。小西把目光忍住不动,脸却渐渐白了。二老板娘一身柔软白衣,纤尘不染,轻飘飘地走过去,到仓务部去了。
  下午,铁线班又来一位小伙,叫祝荣华,是铁条班班长的表兄,个子不高,目光鹰隼。上挂前,祝荣华转过身来,朝台子上望了一眼,小西看见了。
  这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他暗自评价,赶紧把头低下,似乎受不了对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表面却竟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胥武又给其南上挂。

  五月十七日

  早晨,小西买来早餐,祝荣华杨庆兵王爱武看见了,也纷纷出去买早餐。眼镜用小推车推来一车锌块,向振东抡起大锤猛砸,几下就搞定。锌块有十公分厚,要敲成小碎块颇不容易。贺生源完成了任务,眼镜也完成了任务,看看轮到小西,只见他接过锤柄,腹中运气,拉开架势,锤子举得倒是挺高,落下却轻。原来他怕震痛手。连续十几下没有效果,脸皮不禁难堪起来。周围人一笑,他就肩也塌了,腰也松了。
  算了,还是我教你。眼镜在旁边笑着说。小西很自尊,眼见汗水一颗颗从他额角上滚落下来,却还是没松手,重新举起锤子,这回终于使锌块分家了,也确实累得不行。下班在厕所冲凉,袁龙在那里边冲边玩老二,看见他来,有点为难。

  五月十九日

  小西和胥武在下班时候到女生宿舍去坐,里面只有胡青一人。没说两句,刚好乐经理从门口经过,看见了,她立刻返回来,站在门边厉声问。
  谁让你们来的?谁给你们权力?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
  小西满面通红。站起来就向外走,倒是胥武说一句。
  说说话嘛,有什么关系?
  趁换班休息,小西和何焕发结伴去了开发区一趟,想找一分新工作,结果一无所获。回来路上,小西觉得身体难受极了,象要死去,外面阳光也着实强烈,使他实在有点受不了。走廊里,王爱武把一个包装车间的女孩追得尖声大叫,杨庆兵在宿舍学抽烟,祝荣华无事坐床上,不经意间,他与小西的目光碰了一下,小西笑了。
  长得真结实,这么粗手臂。
  没你长得壮,胸脯这么大。
  我喜欢做俯卧撑,所以胸部显大些。不要看这个动作简单,其实很有效果,经常做运动,使血液流动加快,带走体内脏物,人也显得年青。
  难怪你这么年青,就是胡子不好看,好象小老鼠。
  大家都大笑起来,祝荣华也不动声色地笑了。哪知小西却一点也不慌乱,甚至比他们还要笑些,只当一切都没发生。何焕发的妹妹过来给她哥洗衣服。

  五月二十日

  夜渐长了,铁线班也不安分起来,人们开始抢挂。胥武在零点休息时煮稀饭吃,给小西和何焕发也分一份。这一碗稀饭对小西帮助很大,使他有力气提挂,同时也使他不好意思,让何焕发给胥武送去了十块钱。

  五月二十二日

  眼镜从楼上下来,宣布说。
  从现在起,晚八点上班,早八点下班,机器不歇。
  对延长工作时间没人表示反对。据说公司将很快实行滚镀,电镀车间将大量裁人。大家都担心自己位置,是否又要流落街头重新找工作?所以加强劳动量也无人问津。
  小西一开始有点不大习惯,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他还坚持对水国憧憬,自己还要付出代价。外面天色亮了,黎明风吹干了一夜辛勤的人们。热量的散失,使他们忍不住发抖。清晨的植物在晨光中出现剪影,还有东方那纱巾般温柔的然而壮丽的朝霞。红色逐渐明亮,一轮太阳象一把剑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然后把它剑锋一样的光线刺人。人人抚摸着病态苍白的脸,不太习惯太阳的多情,好象血流尽了。

  五月二十三日
  八点,眼镜下令停挂,铁条班的人也上班来了。眼镜安排人扫地,称搬铁线,小西跟着收工回去,洗澡上床睡觉,已近十点。
  忽然又听见了中午开饭的铃响,小西心一跳,穿衣下床,腥松眼打饭吃完,刚上床躺一会儿,又被人摇醒。
  挑铁线。
  侧身一看,是眼镜。小西翻身朝里,口里骂道。
  挑你妈的铁线。
  挑你妈的铁线。快起来。
  一股怒火云垂海立,危极至极。小西理智有所警惕,马上将自己克制,翻身从床上爬起,毫无怨言地下楼去。挑完铁线接着上班,眼镜又来找他。小西,你去干甩干怎么样?贺生源不想干了。
  此前王爱武杨庆兵都试过甩干,可受不了那个体力消耗,谁也没有干下去。小西冷冷地看了眼镜一眼,眼镜始终笑嘻嘻。
  怎么样?
  他没回答,眼镜无奈,只好转身走开。午夜休息时,小西不禁感到心底的疲倦,他想找永芳聊聊天,但两人总聊不起来,没有话说。永芳也安不下心来了,她就去门卫室找裴文,两人在一起煮稀饭吃,十分亲密。

  五月二十五日

  写屁写。
  胥武招呼小西,三人慢慢地走出去,看见西天的晚霞在深蓝的天幕上,好象铁锈一般。缓慢归于永恒。大道上的烟尘还未完全息落,远远望去,就象一条没有边际的灰龙。夜色随着微风摇动,灯火在苍茫暮色中次第燃亮。
  我遇到麻烦了,胡青向我表示了。
  胥武忧愁地说。两个同伴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来她上了刺刀,要跟你白刃格杀。
  胥武便把经过讲给他同伴听,一点都不隐瞒,他决定明天跟胡青摊牌。

  五月二十六日

  我已找胡青谈过了。我说我们两人只能做普通朋友,我老婆在这里,我很爱她,不想背离对她的感情。她说她不在乎,也不会破坏我和我老婆之间的感情,她只想拥有属于她那一份就足够了。我说不行,太危险,彼此都有可能受伤害。她不禁就流下了眼泪,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爱她。我说不是,我一直把你当作一般朋友,你对我的这份情意我心领了,但我们只能到此地为止,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样我们都没有这把握,我儿子还在学校读书呢。她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感情的事本来是双方自愿,就算我对你真而你不愿接受那也没用,我说真对不起,她说这说不上谁对不起谁。是她命不好,然后她就低下头来不再理我,我也只好走了。
  两个同伴笑一阵,都没什么好说的。确实。午夜休息时,袁龙问小西到珠江边的沙滩上玩过没?那里一到晚上有很多人,男孩女孩,都是打工仔,为什么不去找女孩人子打一炮呢?小西直摇头,没吭声。

  五月二十八日

  小西身体明显开始感觉疲倦。蒙头睡觉,天气炎热,夏天覆盖,呼气也热。
  天啊,你们看,小西脸上身上都叮满蚊子,吸得饱饱,他居然还睡得着?
  有人动手打了他一下。小西醒来,恼怒问怎么回事,那人把沾了血的掌心拿给他看。
  多管闲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傍晚上外街去买一顶蚊帐,花去十五块。
  上班时,乐经理下来,找一会儿,找见胡青,对她说。
  你是胡青?到食堂去干吧。
  胡青脱下手套上食堂去了。胥武一直在墙边坐的,这会儿又帮其南上挂去。一切回到从前,眼镜掏出一本小说在看。
  夜里有一段最难熬的时光,熬过这段时光,天就开始麻麻亮了。皮肤麻麻痒,因为它也开始苏醒过来,它需要呼吸最清新的空气,它向往着外面的大自然,然而温度还没有升高,人体还没有足够的热量维持兴奋。大家不过都在拼命支撑,可外面的天光,不顾人是否跟得紧。它似乎又需要人们爆发出新力量来迎接黎明。黎明,真的需要人来迎接么,还是当它平平常常地过去呢?
  必须忽视黎明的存在。忽视天边那最亮的一颗星作最后一闪,淡青色的天幕逐渐展现它天真的容颜。阳光把日光灯的光芒给淹没了,这时车间就有一种山茶花的氛围。眼镜在帮宛草上挂,她高兴地跑出去买早餐,也给他带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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