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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晚上这顿饭,我吃的是没滋没味的,对大山的话也带答不理的,我也不想看电视,吃完饭就躺在炕上看顶棚去了。

  大山抱着一些书和一个方布包走了进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你没变卦吧?”

  “没有!”我这会儿还真的没那么热心了。

  “那是哪儿不舒服?”他放下东西,讨好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就甭管了。”我不耐烦地说,后面的“滚一边儿去”总算给咽下去了。

  我想把今天的事儿想清楚,其实好几个小时了,要真能想清楚早该清楚了。

  “没事就好,呐,给你书。”

  “你先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

  见对他送来的好东西不在意,大山还不死心,“你看看这个,这可是个宝贝。”

  这王八蛋怎么还这样儿,虽没什么骨气,但也拧的可以。算了吧,即使他不走,自己躺在这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什么宝贝呀?”一脸的不屑。

  可他并不在乎,把那块方布包端在手里,带着隆重推出的神情问:“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

  我没说话,等着他演独角戏。可这次他还真沉得住气,楞是等着。好吧,扶你一把,“书呗。”

  “不光是书。”大山这才来劲,把那布包放在炕上,自己也坐了上来,“你先看看怎么打开吧。”

  打开布包,露出一个象玉石一样半透明的东西,有8开纸大小,半尺来厚,上面刻了很多纹路,看不出是什么图案。拿起来,不象想象的那么沉,那就是空膛的呗,可摇一摇又没动静。看看花纹,也不知哪条是真正的分开线。各面儿都有一些细细的小孔,只有一个是手指粗的,是应该吹还是应该捅?

  见我毫无头续的样子,大山喜滋滋的,“怎么样,打不开吧?不是我吹,给你十天半月的也未必能开开。”

  “反正机关就在这个孔上。”

  “那是没错,拿棍儿捅?”

  既然他说出来了,自然就是行不通的。“那不行,得往里灌水。”也就这一招儿了,所以我用肯定的语气说。

  见大山有点见傻,估计我是说到点子上,哈,跟我玩儿小聪明,你差远了。其实呢?一般人都会想到捅,大山自己肯定就试了不下千次,不过,从他的语气中知道不是,咱就可以避开了这一大段弯路。

  大山的乐劲有点下降,不过还不算完,“灌水不行,得灌水银!”他可能觉得我会马上想到这一点,与其让人家说出来,还不如自己揭谜底呐。可他哪儿知道,我对水银的了解,除了化学课上的那点东西外,民间的那些用法实是知之无几,见他说出来了,我也乐得装聪明,这是以前“统治”他的绝招之一。

  “不过,我还有更好的法子,你等着。”大山转身从外间拿来个打气筒,显然是他带来而放在那儿的。“来,咱们在地上弄。”

  我把石盒子放到地上。

  “你把嘴儿对着那个窟窿。”

  气管子端头上的铜嘴儿和夹子已经卸下去了。现在不是表现自己的时候,我只好一切按照大山的吩咐去做。

  大山用力地揣着气,一会儿听见石头盒子里发出了几声轻轻的碰撞声。

  “快掀。”大山说。

  盖子还真掀开了,大山这才停住手。

  难为这小子了,居然想得出这个办法,要给我,八年也未必想得到。

  什么东西放这么隐秘?原来,紧紧卧在石槽里的是一厚一薄两本的书,还有两个喇叭样的东西。大山问:“你看这是啥材料做的?”

  非金非木的,弯弯有点软,抠抠还挺硬,吹吹也挺通,还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拿起了书,大山也放下了“喇叭”凑了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字吗?是篆字!”

  我练过书法,自然知道,“你还认识篆字?”

  “我呀,当然没学过,我从上面抄了一些,然后拿给县文化馆的人,人家告诉我的。你看写的是些啥?”

  用篆字写的书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虽然认识一些,但认不全,因为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练,好象还是古文,一时半会儿也读不懂。往后翻翻,那本厚的上只有字,薄的上有人体经络和穴位图,“八成是医学书,或者是气功方面的书。”

  他好象有些失望,“噢,我还以为是什么呐。”

  “你以为是什么?”

  “我开始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呐,可是没有地图,只有这些小人儿,跟卫生院里墙上挂的那些差不多,我想也是治病的书,可光是治病,不至于藏那么严呀。要不就是气功,可书摊上的气功书上,各种穴位比它标的还细呐,而且用这么费劲的字写,至于的吗?反正我也搞不清。”

  “你怎么不问问别人呢?”

  “附近的人都不会认识这字,外头人我又信不过,我怕万一是宝书呢?”

  “卖了不就得了?”

  “谁能估出价来?万一卖赔了我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那你是哪儿来的?”

  “是拉石料那儿的人拣的,都说是玉石枕头,我看未必是,就花600块钱给买来了,我也知道他们是蒙我呐,山里人能不知道什么是玉?那些天我也是心里难受,连赌气带赌命,豁出去了。”

  心里难受?为啥?为生孩子?

  “这是多会儿的事?”

  “就上个月。”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书?”

  “我当时就琢磨,枕头哪儿有四棱见角的,回家再琢磨这些眼儿,也觉得有点那个。”

  “那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给打开的?”

  这下大山可自豪了,“你以为那么简单呀,开始我是捅,怎么捅也不行,也拿水灌来着,跟死膛赛的。我拿錾子凿,你看,费老大劲才凿出这点坑。我气急了,拿火烧它,你猜怎么着?烧到后来变透明了,就看见里面窟窿眼儿的走向,还有好多销子。我还发现,这些销子必须同时推开才能把盖儿打开,我就想起来了,老辈儿说,皇上墓里都有消息儿,都是用水银控制的,我觉得这个也肯定是。但我上哪儿找那么多水银去?万一不行不白费钱嘛。后来我看见气泵,觉着跟水银差不多,那水银不就是要它个沉吗?嘁,怎么样?”

  “你还真有两下子!”这小子并不象他外表那么笨,“你没自己学篆字?”

  “当然了,我买了好几本书呐。可你也知道,我一看书就头疼,要不是我妈逼我,连小学我都上不完。翻着书看了点儿,好象是文言文儿,看不懂,加上太忙,就想拉倒。这不你来了?正好。”

  “要真是宝书,你就不怕我看?”

  “咱俩是多少年了,是不是宝书先不说,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瞒你呀。”

  这话我相信一半,“行了,要真是医学书,咱俩都甭看,能卖就卖,卖不了就烧。要是气功的书,也不是我说泄气的话,我都花了三、四百块了,买书、听报告、参加培训班,没戏,多数是蒙人的,剩下的那个也学不来,这书还是得扔。”

  “嗨,说不定真有绝招呐!”

  “这么多武侠小说你白看了?这么说吧,气功这玩意儿我信是真有,可不会象小说写的那么玄,强身健体是没问题的,出些特异功能也有可能,问题是你看看人家是怎么练的,有的是特刻苦,面壁十年,你行吗?”

  “不行,老婆早跟人跑了。”这小子还力求有点幽默感。

  “就是的。”我一直好为人师,这回有了好听众又上劲儿了,“要不就是吃了什么奇花异果,可哪那么容易呀?”

  “没错,那羊啊驴呀的整天吃草,也没见哪位飞上天去。”

  哈,这家伙也挺逗的,“还有的是师傅给灌的气儿,你上哪儿找师傅去?”

  “找不着。”就象是说相声里那位捧哏的。

  “别说找不着,就是真找着,人家要不要你还得另说着,人家得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其实就是看你的筋骨如何,也就是体质啊。不行的,就是苦练一辈子,那道行也高不了,找这徒弟,人家不是砸自己的牌子嘛。真是那有灵根慧骨的,你甭去找,那师傅得上赶着找你来。我是不行,我看看你怎么样?”

  掐了掐大山的内关、足三里,“有感觉吗?疼?麻?酸?”

  “没有,不过我这儿有麻筋儿。”大山撸起了袖子。

  “废话,谁都有。你要真是,刚才一掐早就叫妈了。我告诉你吧,天底下有那灵根慧骨的没几个,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练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的道理。怎么?就凭这两本书就想当气功大师?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这条腿的经络已经完了,经络不通你还练什么呀?我看你呀,就在这儿窝着吧。”

  大山的脑袋让我给说耷拉了。这一大段自以为是的演说,连我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了。

  俩人各自感叹了一会儿,这小子好象还有点儿不服,“那你说,这俩‘喇叭’是干啥用的。”

  经他这一提,我也想起来了,“我还真说不好,要说是拔火罐是绝对不象,也不象犀牛角、羚羊角、鹿茸那类可以入药的东西。”

  就这俩“角”就把大山给镇唬住了,他哪知呀,其实我也不敢肯定那犀牛和羚羊角是不是可以入药,但我敢把半生不熟的东西楞往上端,蒙上就蒙上了,没蒙上就算是说笑话,“更不象牛鞭、虎鞭,是不是?”

  “哈哈。”大山也只能跟着一块儿傻笑。

  “得了,我看看再说吧。这篆字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你把那些书给我拿来吧,我琢磨琢磨。”

  既然大山今天表现不错,不能让他一无所得,“你也先别泄气,这书放那儿不说,我看光这个盒子也未必不值600块,有功夫你到天津问问去,我看这不算古董也是个文物,光这机关和这做工就够现代人学习的。”

  “是这么个理儿。”大山还挺识劝,也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现在就给你拿书去。哎,你可千万别再扣上了,要不还得费劲儿,我是特意为了给你看,刚才才盖上的。”

  快十点了,连比划带讲的,加上下午又干了一场,也没什么劲儿了,先睡觉,甭管好书赖书的,明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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