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极品欣赏网:手机铃声 | 电影下载 | 经典FLASH MTV | OICQ资料 | 幽默笑话 | 美女写真 | 星座命运 | 搜索大全 | 畅销书热卖 |
|
回目录 |
我从来没有写隐私的欲望,但是今年发生的一件事,却叫我难以忘怀。不幸的是,这件事与一位女性有关,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会发生怎样一个故事呢? 我是一个典型的好男人。当然,这“好”,不是在老婆跟前一口一个“我爱你”;也不是“老婆您歇着我做饭”;更不是“老婆老婆我随你”。我的好,就在于我对别的女人向来不感兴趣(我想想,是不是没有撒谎,嗯,还是说“对绝大多数女人不感兴趣”比较保险)。我曾有幸跟一个团到东南亚潇洒走一回。在泰国的巴达雅,那个人欲横流的地方,有一位旅伴约我出去好好“享受”一下,大家自然明白这“享受”二字是什么意思。我于是祭出人生信条十三字诀:不吃烟,不喝酒,不玩女人不耍赌。旅伴说,你别拿他们当女人看,就没事了,再说啦,又不是中国人,不玩白不玩。我对他的高论不敢苟同,哈哈一笑,独自去海边泡脚。一望无际的大海碍…今年上半年,我一位最亲最亲的亲人不幸住院。要搁以往,我肯定以工作为重,绝不会拿出哪怕半天时间去陪她。但是,人过三十,想问题有所变化,我决定把工作放在第二位,把亲情放在第一位。但毕竟,医院看到我的时候,已是手术前的最后一刻:就等我签字,她好上手术台了。主刀的教授对我这么一位姗姗来迟的“重要人物”,很是另眼相看。能拿这么大架子的大男人,肯定非同寻常!:)))他以探寻的眼光,上下扫描我一分钟之久,引来医院护士、主治医师、还有大胆的病人,也都围定了我看。大概我除了瘦黑憨而外,他们也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众人才随了教授散去。我也就坦然安营扎寨,并借做手术的四五个小时,上街去置办粮草。 这个医院不是很大,病人也不太多,因为是教授的一个联系医院,所以教授亲自主刀。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观察了一下环境,大概我的亲人在这里这一天里,人缘还不错,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对我都十分亲切。而且医院还有一个很好的规矩,家属可以在这里住宿,每晚五元,这可比旅馆便宜多了。不一会,一位小小巧巧的护士抱着一堆被盖走进来。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偏圆的瓜籽脸上,鼻子也小小巧巧的,圆润而挺直。一双秀眉之下,是一双秀眼,很有神,但罩着一层隐约可见的迷茫。我对人的年龄向来缺乏敏感,判断不了这护士有多大年龄,已婚否,但我可以断定,一定有什么事叫她烦恼。她并不看我,说,你是42床的?我赶紧说是。她在邻病房找了一个空病床,细细铺好被盖,说,每天把被子叠起来,免得查房时医生批评。我颇不习惯别个女性为我铺床抻被,忙答是是。 手术时间很长,但一切顺利。我心中自也高兴。我发现,这间病房全是女的,邻病房是男的。我知道护士为什么要把我的床铺在邻房了。实际上多此一举,女病房也是有男陪护的,也就睡在病房里。于是,当晚我自作主张,把被盖铺到女房里的一个空病床上了。此晚我给这些病人和家属们讲了一箩筐笑话,自不在话下。 翌日早上8点,来挂针的护士,正好就是昨天铺床的女孩,我看着她一床一床地一路挂过来。我头一天买了太多的用品,床头柜上摆得满满的。她的药盘子没处放,不由埋怨道:“看你们这放得这么满,咋不放在柜子里边呢?”我急忙走过去,学着她的口吻说:“是啊,怎么摆得这么满呢?为什么不知道收拾干净整齐呢?”边说边把柜上的东西,放到下边去。她不言语,挂好吊瓶,看着我的眼睛说:“挂完了来叫我埃”扭过头就走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朝门边的病床看了看,又回头把目光投向我,我原一直目随着她,刚好接住她的视线,竟朝她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我可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女人!即使她长得漂亮,我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人啊!难道,我应该那样看着她,而且冲她点头。那点头可真是暧昧,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我是要讨好她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说老实话,她冷冷的样子,实在有两分叫人不舒服! 呆在医院,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属的亲切、融洽,自不必说;连医生、护士,也一概好脾气。只那小女子情形较差。而我的病人,颇以我能够守在她的身边,而自豪不已,那种温顺、柔情似水,叫我感得安适而舒泰。从我内心里,这么多年来,真是很少有这种感觉了。人生的烦躁与忙累,很少叫你有歇下来的时候,这简陋的病房,反成了我的世外桃园。我也巴不得作无知状,作轻狂状,作不谙世事状,装傻装呆,跟人说话,透明得象一块水晶。除了病房里的空气,说实在的,我喜欢这个地方。 病房里的另外几个病人,都是从四川来的。质朴、可爱,一口一个川味,叫人可喜、可乐。陪护的黄大姐,穿着一件粉色的上衣,镶着边,下摆却较大,色彩与年龄,颇不相称,但那种乡土的气息,是城里所少有的。她说话很快,一副能干而不让人的架势。她尖下颏上的一张小嘴,双唇极保唇角两端延伸上去的双颊,天生红润。但鼻子很窄,配以薄唇,让人体会到她是那种命苦的女人。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看上去更象五十岁。她家在县城,也会说不太标准但却好懂的普通话。她对我们说她不肖的儿子,不争气的酒鬼丈夫,不把她当人看的暴戾的父亲。还有他们县城附近一窝蜂跑出来“挣钱”的女娃子、小媳妇。让我听得惊讶而新奇。我听得高兴,便上街一趟趟买来苹果、梨,削给大家吃,叫他们吃了再说。我却只是笑,只是心无挂碍地消受这难得的好时光。 这一夜我们睡得很晚,第二天七点半了,我才慌忙起床。心想,这是怎么说,医生一会进来非笑话不可!我看见黄大姐已经在收拾床铺,用那种一根筋热水工具,烧着开水。我赶快去病房斜对门的水房洗脸。回房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堆人,有人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话。我以为医生找我这个陪护,忙挤上前去,却见黄大姐伸着一只手,食指直冲那个小护士上下乱晃,嘴里叫道:“我日麻就望你看我不顺眼,莫道我们乡下人好欺负,我日麻从小不受哪个的话,叫你个小娃子来教训我,你找错了人!你也不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床铺,你日麻硬是觉得我好欺负耶啥子!”我一看,那分明是我的床,还没有来得及叠被子,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老天啊,还叫黄大姐代我受过--一定是那个小护士指责她了。 好歹咱是男子汉大丈夫,自个的事,决不叫别人扛着,忙走到小护士面前,打拱作揖,哼哼哈哈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是误会了。这都怪我,起来迟了,不怪黄大姐,不怪黄大姐。我有罪,我有罪。”黄大姐一看我出来说话,便不言语了。小护士狠狠朝我剜了一眼,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我又点头哈腰(是不是很丑?错了,那种状况下,我特有经验,非如此不足以平民愤“嘿嘿嘿,看把您气得。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您如果有气,就骂我吧。这都怪我,都怪我。”又拧过身,说:“黄大姐,是我闹出的一场误会,大家都把气消了吧。”我看见小护士眼角一弯,快要笑出来的样子,但是却抿了回去。我见有泪光一闪,借着李护士的解劝,顺势走了。 我很快知道,小护士的名字叫王亚鸥。听起来一点也不象个女孩子的名字。据黄大姐说,王亚鸥年龄不小,27岁了,丈夫在省内某个市工作,最近两口子正“闹仗”呢。“活该,这个挨刀子的花花儿。”黄大姐用这么一句刻毒的话结束了她的介绍。“难怪她总是沉着个脸。”我说。“大姐,她心情不好,您人大量大,也别太怪她。”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护士进来说:“42床,王护士叫你到一楼帮忙拿东西。”那是一种命令的口气。我慌忙应声,让人家受了一堆委屈,这是给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呀!再说,在这里,我可不想去得罪一个护士!拿东西嘛,我有的是力气!不怕的。邻床的小陈也一骨碌爬起来,跟我朝楼下走。进了一楼仓库,只见王亚鸥坐在一张凳子上,朝我瞪着双眼。那可是一双美目,我身后的光线在她双眸上一闪,很有几分韵味。我心里故意找些文学词汇来美化她。负罪之心嘛,原也情有可原。我呵呵一笑,问她:拿什么呀?您吩咐吧。小的今儿就是你的手下,任你使唤了。她低下眼睑,正要张嘴说话,小陈进来了,便打住,说:小陈,把那几床被套拿上去吧。小陈答应,我也朝被套走过去,她却在后边说:小三(你一会儿拿这边的。我心里噔地一响,她的话音里,似乎别有一种哀楚,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由得站住,看着小陈拿着被套出去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前半间被隔出来做了门诊,后一半就成了库房。我看着小陈抱了一大抱被盖出去,竟觉得不知怎么说话。毕竟,我跟王亚鸥没有任何交往。这几天在医院,我的随和,大方,能干(所在的地方,一般都有一堆人围着。我说过,我喜欢开玩笑,我想,说笑话,也许正是我游戏人生的一种方式。但这其实跟我一向正板的个性,是不相符的。 “你不是有那么多笑话吗?怎么不言语啦?”王亚鸥终于说话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她不是叫我来干活吗?这,叫什么活?我奇怪地看着她。显然,我心里有几分恼火,一个小女子,即使长得象天仙,也不应该这么居高临下地对我说话。而且我发现,她没有穿戴护士的行头。上身着一件紫色的薄毛衣,勾出胸腰部清晰的轮廓,下身穿一条我说不上颜色的牛仔裤,绷出滚圆的臀部和大腿。我心里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性感吧。 “你叫我来干活,还是来说话?是不是想公报仇哇?”我双眼直视着她,我的目光,向来不怕光彩照人的女人。何况,我又不是二十岁的毛孩子!什么样的阵仗,我也多少见过些。她大概受不了我的语气和眼神,将视线移到我的胸前,竟有些怯怯的样子了:“你,总是这么厉害吗?你不知道,查房的时候,你叫我多么难堪!”我想,是啊,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被一个乡下人抢白,那多没有面子啊!哎,她那可怜的自尊心,一个贫弱的城里人的自尊心,活活被我给毁掉了。我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是,大家已经看出,我并不是一个可恶的坏人。我心软,尤其面对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我不忍表现得太过分。我说:“再向你道歉行吗?我可没有任何动机叫你难堪。唉,都是我不好,睡了个懒觉,惹下一串串事儿。” 我估计她会挖苦我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有想到的是,她急急地说:“不,不,我没有怪你啊!那不是你的错。都怪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意识到就这样一男一女,一坐一站在这里说话,十分滑稽,如果有人进来碰上,也不好说话。就急着想结束谈话,对她说:“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如果你乐意,我十分愿意帮你。”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我真的有些急,我并不习惯与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独处。良久,她猛地抬起头,急急地说:“是的。你能帮我。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我感到十分惊讶,除了一般人都能做的事,我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而且,我的外表,离那些白面俊男,不知差出几十千百万去。为什么只有我能帮她?但我看到,她的眼里有亮的东西在闪。老天,谁能知道世间最美的是什么?带露荷花。我只能用这个来形容当时的感觉了。她的美丽,是我无法否认的。我至今都相信,男人最摆脱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美丽!以我这样心如铁石的人,也一样摆脱不了。 我不由摊开双手,似乎想去扶住她。但是却实际上在一米开外做出一个假动作。我现在有些急于脱身了。我别的都缺,就是不缺乏理智。我故作爽朗地笑道:“别这么凄凄惨惨啦,我心里难过!小王,这样吧,我带着一台数字相机,下午给你,还有大夫们,拍几张照片。好不?我给你们处理得漂漂亮亮的,特别给你打一张大幅A2的。咋样?你真地很漂亮,相片也一定美!”她对我的表现有一点惊讶,但是马上变成不好意思的神情,抹了一下眼角,说:“那,好吧。”我笑了笑,问:“你叫我拿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啊?”她说:“没有啦。要不,你把这几只枕套拿上去吧。”我一看,就那几只枕套,真是不堪一拿呀!顺手提起来。这时,有人从库房门口过,说:“谁把库打开,也不关上门。”王亚鸥正要说话,我一摇手,因为我好象还听见黄大姐的声音,别让她知道我跟亚鸥在库房里。我走时她是看见的,呆了这么长时间,她的那张嘴,说出去,可有好听的。王亚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看人家把门锁上,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好的是,外边只是拉上门,并没有挂锁。拉门的人上楼去叫人要钥匙去了。我开了门,提着东西,洋洋洒洒地走上楼去。我听到身后的王亚鸥轻轻叹了口气,锁上门,有一搭没一搭地也上楼来了。 王亚鸥到底想让我帮她什么忙呢?我既想逃避,又怀着好奇。下午又轮到她值班,进病房的时候,她一直不看我一眼。就象我不存在一样。我倒也不在意这个。反正,我并不想跟一个女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你不理我,我自然不必理你。但是,有什么事,我还是去护士办叫她。在我的直觉里,她是一个挺有个性的女人,而且很少世俗的味道,这在一个已婚女子身上是难得的。她的话很少,但办事很细致。即使跟黄大姐有一番争执,她仍是按部就班地尽她的职责。 我的病人恢复得很快,一定跟好心情有关。她数落我:“看你个懒鬼,惹下一摊事,王护士进来连话都不说了。”我一笑了之。过了一会,我说:“她不说话,是她的自由,关我甚事?女人家,见识少,没见过豆大个事。”她笑着擂了我一拳头。我边削苹果,边对大家说:“王护士是个满不错的护士,不要因为她有心事,就议论人家。你们不是说,她挂针挂得最好,洗伤口洗得最细致吗?”我一只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几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接着说:“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也会遇到不痛快的事,总之互相理解些,就好了。”黄大姐笑了,说:“我莫有啥子,谁心里有啥子嘛!嘻嘻,是不是王亚鸥迷住了我们这个大手大脚大男人了?”她一说这话,我的病人不依,指着我的头说:“黄姐,你看错我们家三了。他可不是那种花心男人。”我嘿嘿笑着,点着头道:“那是,那是,我一向如此,一向如此。” 下午五点的时候,邻床病人要我去护士室拿一点药棉。护士室就王亚鸥一人坐着,见我进来,她立即站起来,完全不象在病房里见我的样子。她笑着,让我坐,我说要药棉,她说没有现成的,叫我等等,她马上配一点。我在她让给我的凳子上坐下,那上边还留着她的体温,暖暖的。我拉过桌上一本画满了字的处方笺,闲看着,信口问:“小王,你练书法吗?”她在另外一张桌子边正忙着,看见我手上拿着处方笺,有些忙乱地扔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几乎抢一样夺走我手里的处方笺,放在值班的床上。我有些奇怪,有什么不敢叫我看的?大不了字写得不好嘛!我悄悄走过去,轻轻地从床边拿走处方笺,笑道:“我看看你的字嘛,互相学习呀!怎么这么保守!”她不再跟我抢,但脸却红得象一片火烧云。慢慢地,我的脸也有些发烧了,那处方签上,好几页都只写着“小三”(外两个字,但在这里,只能这么写了),横的竖的胖的瘦的,有的了草,有的工整,有的象隶书,有的象狂草。有一页上最特别,只有两个字,被圆珠笔反复涂抹,笔画粗粗的,每一划,都象一个农田里新扎的麦捆子。 王亚鸥只低着头干她的活,我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不说话不行啊,我笑了,说:“亚鸥,是不是恨我呀?用笔狠狠地戳我?”她根本不敢抬头。其实,她也是结过婚的人,不该害羞成这个样子啊!说真的,我一向对害羞的女性怀有好感。这个时候,我其实明确感到,她正是我最喜欢的那类女人!尤其在这样一种环境和气氛下,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但是,她也罢,我也罢,都是结了婚的人,就算她对我有好感,也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了。我说:“看把你羞的,你真象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尽力减轻她的尴尬。 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忽然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我,眉毛拧在一起说:“小三,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三岁小孩吗?你看我象三岁小孩吗?你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你根本不理解我。”她的一串问号,把我的笑凝在了脸上,她的这种转变是我没有想到的。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的,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可是,可是,她对我也几乎一无所知呀!她的表现,真的叫人的无法理解啊!她把药棉塞在我的手上:“你快走吧,别叫我破坏了你的好男人形象,快去吧,快去吧!”我接住药棉,但我能这么走吗? 我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从来没有过。当然就谈不上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了。我到底该说点什么呢?我应该安慰她吗?她需要安慰吗?她不是那种好冲动的女人,她的这些表现,说明什么呢?她爱上了我?还是别的?是我想得太多,还是没有正确理解她的意思?我有些茫茫然。我下边的话,很难说是我说的,因为我的嘴似乎并不受我的控制:“你,这样,我真地不明白。也许我哪里错了。但是,我觉得,莫名其妙。我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我是尊重你的人格的。你如果有不痛快,你完全可以说出来。虽然,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也许能够理解你。”这样结结巴巴说话,真不是我的风格。我已经没有勇气看着她的眼睛了。好象我真地做下对不起她的事了一样。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她并不说话。我觉得她坐到了床边,手上拿着一本杂志。我好象有罪之人。我真是希望来一个人,为我解围。我觉得看过的所有小说,也没有教我在这种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我坐在那里,喃喃道:“小王,你对我,也是不了解的。”这时,外边的走廊很静。我在这里已经有十分钟了吧?我的轻松的洒脱已经被王亚鸥消灭一尽了。我感觉得她扔下杂志,朝我走过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一种解脱感。她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指把我额上的一丝头发拨到后边去,语调非常缓慢地说:“其实,我不需要了解你。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啥样的人了。而且,我也知道,你会怎样看我。”停了停,她又说:“你抬起头,正眼看看我吧,难道我不配你看看吗?” 我抬起头,慢慢向上看,目光漫过她的身体,一直走到她向下略倾的脸上。这是怎样一张好看的脸啊!我听到自己的心,砰然跳动的响声了。 我在前边说过,我是一个见女色心不动的好男人。至少到目前,我一向对花花公子式的为人(男)方式,表示不屑。话又说回来,在王亚鸥之前,并不是没有女人向我示爱,我也不认为这种爱有多么低下。我对一些建立在真爱之上的婚外情,总是持一种宽容的态度。我知道,人,最难控制的,就是感情。爱情标准中绝对意义上的忠贞不渝,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的。我常想,婚外情的广泛存在,除了一部分是寻求刺激外,有相当一部分,确实是情动于衷而形于外。这在外人是难于理解的,但作为当事人,肯定有一千个理由,觉得自己爱的正当。我们经常见到热恋男女,或者失恋少年,在兴奋和痛楚中喃喃:“啊,你是我的唯一。”但这种话,多是说说而已,事到临头,往往把它忘到一边了。自古至今,这种例证实在是太多了。 我现在就面临着一个爱的灾难。虽然我不能透彻的明白,王亚鸥何以抓住我不放,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的心弦为我而动了。福兮,祸兮,简直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唉,作为一个女人,王亚鸥确实具有特别的吸引力。否则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会很快注意到她。这不仅仅指她的外表。关键是她很有个性。今天这种场面的出现就是最好证明。我的眼光停在她的脸上,手心里的棉球挤得湿了指缝。她的体香如雾一般将我罩得严严实实,我的脑子里还有思想吗?还有理智吗?还有杂念种种吗?事后,我一点也回忆不起来。我只觉得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双眼要停在她的脸上。她的略略拧起的眉,眉根厉厉可数,它们汇集成一条小而黑而直的岭,舒缓地延伸开去;双眼迷蒙地直视着我,睫端挂着几粒透明的雨点,这雨点落在雾气里,让我感得雨丝的凉意;双唇微张着,象卡通里的少女,桃花瓣似的线条,随着呼吸在颤动……在我的眼前,这花朵分明在落下来,落下来,隔着雾气,从遥远的地方落下来了……我的双腿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身有千斤重,哪里站得起来。啊,老天,饶了我,饶了我……这雨,这雾,这下落的花瓣……不,不,不,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爱她,啊,我的妻子,我因为爱而成为我的妻子的那个女人,她就躺在十几米外的病床上……我,难道,这就是我一向自认能躲掉的灾难吗?“哦,亚……鸥,亚……鸥,我要回病房去。他们还等着我。等着我,用棉球呢……我,走呀!你也,吃饭去吧。”在那一刻,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把我推起来了。我发现,我的右手竟抓着王亚鸥的左手,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住的。我象扔火炭一样,赶快松开。我还在嘟嘟囔囔地说:“对--不起,我走呀。我走呀。”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王亚鸥的表情,就踉跄着走出了护士室。 走廊上依然没有人。我回到病房,头依然晕晕地回不过神来。大家围着黄大姐,听她说得正热闹:“那个女娃子,是我邻家耶。原来瘦查查的,也没有个好衣服。现在,哈,洋得我都认不得了。一个深圳老板包了她的耶,在这里买的房。她日麻还向她那个老汉子介绍我,把人都羞死罗!她穿的那裙子,还没得一拃宽,象他妈个屎片子。”我走到床边坐下,咧着嘴跟大家一齐笑。黄大姐发现了我,说:“嗨,你这个人,咋拿个棉球要这么长时间,栽棉花也长成了。”我的嘴还有点不听使唤,说:“不,不是,是护士没有了。”我的病人也笑着说:“我看你神神倒倒的,啥护士没有了?刚我看见王护士从门口过去的呀。”我也笑了:“不是护士没有了,是护士那里没有棉球了,去了才现卷的。”黄大姐说:“撒啥子谎哟,护士的棉球是领的,不是自己卷的。”可是,我是亲眼看亚鸥自己卷的呀。我也不争辩,笑了笑,说:“反正我这是她们现卷的。”我很想靠下来歇歇,就把我的病人的腿往里边挪了挪,挺直身子,靠在床边躺下来。 大家以为我病了,一齐过来问。我说:“我这么壮实的身体,哪能说病就病?我有点困。嘿嘿。”大家又去聊他们的天去了。我却无法平息自己的思绪。今天的事,来得太突然,一次次都不给我准备的机会,让我的心里如一团麻,乱乱的,很难受。我望着轻松而欢快的几位男的女的,为什么这种事偏让我遇上?我就这样躺了有半个小时,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王亚鸥,甚至她的体香,也在我的鼻孔里挥之不去。我应该回一趟单位了。是的,我一定要回去一趟,这个环境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我在买晚饭的时候,对大家说,我先回去两天。大家说,你在这多好,“回去搞啥子?”我说,单位的事放心不下,料理两天,还要来。我的病人看着我,说:“你真要回去?”很难过的样子。我安慰她,“你放心,我会把你的事安排好。”她又说:“你走,也跟护士说说,人家好知道你不在,挂针的时候能操上心。再说,医生都夸你哪,你走也该打个招呼呀。”我没有办法,说,好吧。便走出门,回头见她看着我,只好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医生办公室里没有人,但听见柜后有响声,便转身要出来。只听后边的人说话了:“啥事,我就好。”我转过身来,那人和我不由都呆住了。还是王亚鸥。她在柜后换掉了工作服,头发披散开来,望着我,怔在那里。 我也有些忙乱,说:“你,你,为啥在这里?” 她也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们的医院,我在哪里,还不自由吗?” 我说:“是是,你说得对。我是说,我明天想回单位几天,有的事,请你们多操心些。” 她眼角掠过一丝阴影,看着洗手盆,说:“是因为我吗?是这样吗?” “不,不是,”我摆着手,说,“单位的事放不下心。我走了,就给你们和医生添麻烦了。” 她又把目光投向我,问:“明天走吗?” 我说:“是,明天一早就走。” “啥时来?” “后天,不,也许,外天。外外天吧。” “你不恨我?” “不。” “真的?” “真的。” “你哄我。” “你又不是小孩,怎会哄你?” “那就好了。” “噢,好了。” 我急于回到单位,说白了,是矛盾内心的必然。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烈的感情冲击。尤其是,它来自一个女人。而且方式是如此直白,不加一点遮掩,叫我没有任何缓冲余地。记得两年前吧,我给一个单位辅导计算机,其中有个女工,比较大方开朗,整天有事没事来“请教老师”,我倒也浑然不觉其怪。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一个传呼,回过去,原来是她打来的,她说她在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而这个电话亭就在我家门前几十米的地方。她的语调绵绵的,拖着腔,说:“老~~师,你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这是哪里话?“我心情挺好呀!”我莫名其妙。“可是~~,我总看到你望着我发呆。”我的天,我曾经望着一个青春少妇发呆吗?“是吗?我自己倒是没有觉得。”她说:“我今天晚上,想你出来一下。”我问:“有问题,还是有事?”“我想~你出来一下嘛!”听她的语气,我任是木头也有些明白了。我说:“我明天会到你们单位去的,到时再说,好吗?”“不嘛,我想你现在就出来嘛。”“现在,我正在写个东西,实在脱不开身啊!”其实,我当时正躺在床上看书。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虽然以后她见了我,做出扭头扭脸的动作,甚至当众说出我洋相,表示不满,但我只假装不懂。一直挨到代课结束。此后我想,我理解她,但我不能跟她一样去做。世界上男欢女爱,大约总有一方先来打头。只要另一方冷如冰铁,火就烧不起来了。 但王亚鸥不一样,她采取的方法是直接的,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并没有一口回绝她。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这样简单。她自己也说过,她不是水性女子。这我相信。从她的个性是可以看出来的。而且她在库房说过,她要我帮她一个忙。这是怎样一个忙,我不知道。以我的性格,我要知道这个忙的内容,只要能做到,我会帮她的。 晚饭后,我决定在医院转转。我想找到一些有关王亚鸥的痕迹。门廊里,有两张大红纸感谢信,其中一张提到王亚鸥,跟其他护士的名字排在一起,患者说着好多动听的话,如她们工作细心,和蔼热情,等等。感谢信的对面,是医院各科室主治医师介绍,有照片,有简介,镶在一个大玻璃镜框里。这算是医院市场化的一个标志。镜框的右侧,是服务监督榜,里边有医生和护士的照片和名字,也镶在一个大玻璃镜框里。其中有王业鸥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上的王亚鸥非常清纯的样子,抿着嘴,端端正正的。可惜照相师处理得不太好,有点偏色,笼一层淡绿的雾。我在她的照片前站了很久。我不能把相片上这位文静的女孩跟现实中的王亚鸥等同起来。“王亚鸥,叫人无法理解的王亚鸥。”我轻声说。 医院坐落在都市的外围,院门前就是大街。没有多少行人,车辆也不太多。但两旁遍植雪松,绿化得很好。我漫无目的地走到附近唯一的公交车站,明天我要在这里搭车。站牌下没有一个人。站牌上两个字很有意思:“青坟”。大约是这里的地名了。老宋体的“青坟”两个字,印在已经歪斜的站牌上,显得有些落魄。我靠在站牌下,有个男人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偏一倒地歪在了我的面前,车架上是一个看来挺沉的纸箱。车后跟着一个女的,忙下车扶祝可能是他的太太。我慌忙走上去,说:“让我来吧。你扶不住的。”男的索兴把车把放在地上,摸摸索索地从身上掏出烟来,递过来说:“吃着,吃着。”我笑了:“什么时候,还顾着掏烟。我不会抽呀。”他把烟又装回口袋,不好意思了:“我也不会。唉,没有办法,下岗了,开了个小店,雇不起车呀。咳,咳,咳。”我笑着说:“是啊!真不容易。你爱人也下岗了吗?”女的说:“我比他下得还早。”我们几人正忙着,附近传来噪杂声,扭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互相指着对方鼻子,边骂边走过来。“……你偷,你偷,别叫我看见啊!别叫我看见啊!你还是个人吗?还带到家里去呀!兀故歉鋈寺穑俊蹦械乃担骸澳忝槐臼拢槐臼拢阋餐掖桓鲅健薄鞍Γ 蔽姨玖丝谄U饬轿幌赂诘姆蚋疽蔡玖丝谄E乃担骸鞍Γ颐堑ノ幌赂诘呐び幸磺Ф啵枚嗳ァ薄D歉隽恕!蔽野参克牵骸澳忝亲芩阏业揭惶跎贰H酥灰行┚瘢苁腔峄钕氯サ摹!绷┤怂担骸澳鞘牵鞘恰2灰籽健!� 回到医院,心情不太好,也懒得说话。我的病人倒是话很多:“三,哎,黄大姐给她妹妹气坏了。你说点笑话让她轻松一下。”我哪有心情说笑话,但我不想打消她的兴致,说:“你哪儿给我揽这么多活儿,我有点累。不说笑话行不?”她悄声说:“黄大姐的二妹挺能干,独自来古都创了一份家业。后来有个本地闲人看上她。结婚后,待她不好。拿她的钱出去胡来。还动不动就说:你这个外地婆娘,滚回去。她妹就跟一个外地人混上了。刚才她来看大姐,大姐说了她几句,姊妹俩吵了一架。”我说:“这种事,别人劝不来的。再说了,我怎么劝呢?越劝越乱。”她看我实在不想说话,就叫我早些歇下。“明儿还要起早呢。”她说。 睡得正好,忽然听得人嘤嘤地哭。我心烦,好不容易睡着,又把我吵醒。这不是要人的命吗?仔细听去,又不象哭,似乎在轻声说话。不知怎么,我又站在了街上,远处站着一个人身影,很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是谁。天要亮了,那身影映在东方的一抹鱼肚白上,像对比显明的木刻。我朝她走过去,走过去,她却始终离我那么远……我心里无缘无故地着急,嘴里不知不觉就叫了出来:“亚鸥……”这一叫,把我从梦乡里惊醒过来。我感觉到嘴唇在动,慌忙右顾,大家都睡得很熟。原来我睡在靠门口的床上,紧挨我的是小陈,他的呼噜声何其响亮,把我那一叫,淹没了。我心想,唉,这个王亚鸥,把人闹得神神道道的,这事定要了结,否则,非弄出事来。便再也睡不着。索兴坐起来,摸黑去水房洗漱。 这时候大约有5点多钟,在三四月的天气里,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水房里的灯不太亮,我的漱口杯咣当一声,滑到了地上。这真叫麻烦了,值班的人还以为有贼呢。果然,过了一会,就有人声过来,问:“谁?”我走出水房,站在走廊里,小声说:“我刷牙哩。”“哦,是小三埃我还以为是病人呢。”这就叫:怕麻烦,麻烦到。这个值班的人不是别人,是王亚鸥!敖裢聿皇抢罨な恐蛋嗦穑吭趺茨阍冢俊蔽也挥闪髀冻鲆恍┗怕遥嵘省K孔吡肆讲剑⒉唤游业幕巴罚担骸澳闼⑼暄溃交な堪炖础1鹋拢桓闼导隆>褪前锩Φ氖隆!蔽宜担骸把桥福绻憔醯梦沂呛萌耍憔头殴遥蝗绻憔醯梦沂嵌袢耍卜殴摇!彼担骸罢饫锊环奖闼祷暗模憷窗!蔽宜担骸暗任掖拥ノ焕戳艘院笤僬夷愫寐穑俊彼担骸拔抑滥愕男模悴换岵桓野锩Φ摹!彼低辏鼗な堪烊チ恕� 我洗完脸,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边,开始整理今天要带走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几本书,一个记事本,一台数码相机,相机里有一张朋友小张的照片,回去要处理的。我不能断定自己是否还来。我的病人是没有问题的,我不在,她也能很好地恢复,加上护士和其他人的照顾,生活上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王亚鸥,她说过叫我帮忙,连个忙也不敢去帮,这不合乎我一贯的为人逻辑。那,这会儿去吗?更深夜阑,黑灯瞎火,叫人知道,我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我还是决定不去。至于帮忙,看她那样子,也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下次来了再说吧。 我靠在床上又迷糊了一阵。看看传呼机,6点多了。我决定走。我轻轻摇醒我的病人,在她耳边说:“我走呀!”她问:“咋走这么早?”我说:“早了回去好办事呢。”她说:“早点来噢。”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那还消说。”她大睁着眼,看着我离开。在我掩上门的那一刻,真有点心生悔意,不该这么急着回去呢! 医院的大门原来开得很早。我不费一点事,就走到了大街上。东方有很写意的亮光和微红的云。我深吸了一口城市早间的空气。城外围的工厂大半停工了,空气还新鲜。我回头望了一眼护士室的位置,见窗口亮着灯。我轻轻说:“亚鸥,对不起了。”我回过身来,正要往前走,却看见王亚鸥,不错,是王亚鸥,就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她的身形映在天光里,跟梦里身影象极了。她竟然站在这里等着我!我感得脚底有一股暖的东西,慢慢升上来,直走到鼻孔里,呛得呼吸也有些困难。我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此酸涩了。亚鸥,亚鸥,你为什么这样!我小三难道叫你如此搁不下么?是的,任我心冷如钢,也难以应对如此的场面。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身旁是一辆单车。走近了我才发现,她并没有看着我。她的端正而富有线条的侧影,是多么美啊!我朝她走过去,我已经能够看到,她的双目,汪满了泪水。我朝她走过去,一直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我的脸几乎要碰到她的脸。我看着那眉,那眼,那鼻梁,那滚滚而落的晶滢透亮的泪水,我说:“亚鸥,你为什么要这样?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脸并不让开,就这样让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转过来,也直视着我。这时又有一串泪珠滚落下去。 我感得我自己的心象冰块一般碎裂了。是的,我听到了碎裂的声音。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亚鸥,你别这样好不?” 她依然无语。只把我手里提的塑料袋接过去,放在车篮里,然后扶起车把,慢慢朝前走去。 我走在她的左侧,我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我也没有想这个,随她走到哪里。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一位晨练者跑过,脚步声传得很远。我知道我被身边这个王亚鸥打倒了!我似乎没有选择,现在我也懒于去做选择。我只是无意识地跟着她走,随她走到天边去。我只是这样走着。 “三,我其实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跟你一样。”王亚鸥说话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个。“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却是感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总是相信直觉。” 我觉得她前后两句话,连不到一起。 “我实在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打动你的东西。”我说。 “我的幸福的家庭,现在没有了。现在没有了。”她说。她的声音颤抖着,要哭出来。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那样真切。晨风从我们中间飘过,带来一丝凉意。我对王亚鸥的关切,让我不能不听她说下去。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可是,这不怪他。他是个好男人!是个好男人啊!” 虽然她没有任何解释,但我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跨度,这一定是说她的丈夫了。 我无言。我知道亚鸥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一切的抚慰之词,对她都不适宜。她的巨大的深藏心底的痛苦,不是用贫乏的辞藻可以解除得了的。我已经被她的痛苦卷入了。 “这就是你在医院里少言寡语的原因吗?”我低声问她。 “是。也不是。”她说。她的目光朝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用那么多的丑恶,来引诱男人?!”前面不远处,一家夜总会的灯笼,在晨曦中发出暧昧的红光。 我叹息了。 她长嘘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象要让自己在愁绪中走出来。一丝淡淡的香味飘进了我的鼻孔。她看着我说:“小三,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急急要走。” 我笑了笑,问:“为什么?” “都是因为我。不是吗?”她也笑了笑。 “是。”我说。我不想骗她。“你叫我慌乱不堪了。” “那不是我的本意。”她甚至笑出声来。我知道她是装出来的。或者,她的痛苦,对她已是一种习惯,所以容易抛开。 “我不能理解呢。”我还是实话实说。 “唉。我真是矛盾。”她仍是带着笑意。“既然这样,我提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你答应不。” 我觉得她这种情绪真是难得。做一个朋友,我还是喜欢亚鸥的。而且,我……本来就不讨厌她嘛。“哎呀亚鸥,你这样,我高兴呀。说吧,也许我可以满足呢。” “陪我,逛公园。”她很娇媚地一笑。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哼,我知道,今天该你上白班,就算我想陪,你也没有那份闲心。”我昨天已经看到走廊里的值班表了,亚鸥今天上白班。 “你答应了,我就有办法。你答应了吧。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她声音很小,但是却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她知道我肯对她让步么?女人真是敏感而聪明。 我想,她真是异想天开,她的医院制度很严,绝不允许她离岗去玩的。 “好吧,我答应。”我眨了一下眼睛说。 “我真高兴呀!”她有几分象孩子。 “高兴啥,只怕要罚十天的奖金了。”我故作悲天悯人状。 没想,她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失算了。昨晚不是我上班吗?小李家小孩有病,我顶替她,今天医院让我休息哪!” 我有几分懊恼,但是,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我离开单位时说的一周,时间还有的是。逛公园,还有美人相陪,也没有什么不好。还有呢,亚鸥长得太漂亮了,借机会,给她拍几张照片吧。 见我不言语,她有点急:“不要翻悔埃”我说:“这会就去?早了点吧。” “你真同意了?我知道你会的。”她这会儿反而很平静的样子。“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想打个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拨了一个电话,对方好象是她一个女朋友,听说她带了一个朋友吃早饭,高兴得狠。 她的朋友是个搞艺术的,对摄影也大有研究。我基本上是恭敬聆听她的教诲。她年有三十,单身,性格开朗到与亚鸥恰成对比。听说我的爱好广泛,便留住狂聊,我也就放开了说,瞎说,胡说,无话不说,我不信我聊不过一个女孩子!我身上那一点点不自在也就无影无踪了。 没想到艺术家还好厨艺。这顿饭直吃到十点多钟,我因心态放松,吃得很尽兴。亚鸥的表情也欢快起来,看我大嚼有声,故意说:“她可是会写文章的,小心把你这吃饭的样子写进书里去。” 因为不是星期天,公园里游人不多。亚鸥提出划船,我虽是个旱鸭子,但对划船也情有独钟,立即响应。 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船划到湖心里。双臂已是酸酸的。开始,亚鸥帮着划,后来她实在拿不动桨了,只是对着我笑。我说你就别划了,瞧都汗湿香腮了。她却突然问我:“小三,你怎么取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我说:“我行三。我是有学名的,但我不喜欢。加之我喜欢简洁,你数数看,小字三划,三字三划,共六划,多简洁啊!”她从湖里醮了水,认真地在手掌上划了小三两个字,端详了好一阵,说:“是啊,简洁。” 我说:“我的脑子也跟名字一样。不过不叫简洁,叫简单。”我瞧她认真的样子,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我放下桨,拿出相机说:“亚鸥,我答应过给你拍照的,就在湖上拍几张吧。” 我的相机高质量的相片一次只能拍12张,已经拍了一张,还有11张位置。我一口气为亚鸥拍了七八张照片。她笑我:“你就拍吧。连胶卷也不装,拿空机子哄我呢。” 我嘿嘿一笑,说:“难怪你刚才那么自然,原来你以为是空机子啊!我这机子是不吃胶卷的。” 她惊讶地看着我,大约第一次听说还有不用胶卷的相机。但她点了点头,忽然说:“能自拍吗?” 我说“可以”。她说:“给我们拍一张合影作纪念吧。我一定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见我面有难色,她又说:“哎,我刚才没有划一下,你就拍了,我现在划一下,你再拍一张,行吗?”我以为她想拍一张划船照,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才知道她是要化一下妆。便说:“行埃你化吧。” 但她却看着我没有动。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皱着眉说:“三,我忘带镜子了。” 我一笑:“那好啊,就着湖水妆扮,那才叫别有情趣呢!” “不,”她装出生气的样子,“你给我画吧!” 我吓了一跳,别的活我都会干,独于化妆,从来没有学过,也没有干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会啊!”我哈哈笑着说。 “简单得很呢。”她还在央求。“眉毛画匀,从中间勾一条线就行了。嘴唇照着轮廓描出来就行。” 我说:“我看你平时不化妆的嘛,怎么知道的?” “化妆是不需要学的。” “我笨,没学过,不会。” “我教你,行不?” “行啊,看你咋教。”我顺手拍了一下水,水花儿落到了亚鸥的脸上。 “我当然有办法啦!”她想站起来,小船摇摇晃晃的,她只好扶住我的腿,挪到我身旁坐下。“头靠过来。”她命令道。 我知道中她圈套了,她要拿我做样子呢。 不由分说,她的左手扶住了我的下颏。 我说:“亚鸥,别,大男人,化什么妆啊!”说着想摆脱她的手。她索兴把我的头扳过来,放在她的臂弯里,说:“乖乖地,别乱动,记着我怎么给你画。” 我屈服了。由你怎么样吧。再说,今天是放开了玩的,叫她高兴,是最最关键的。她高兴画,就让她画去,大不了用湖水洗了就是。 她见我不动,说:“这样就好。” 但她并不在我脸上画,而是用右手食指在我眉上勾了一下,然后凑在我耳边问:“眉毛干吗这么粗啊?” 我说:“从小画眉用大毛笔呀。” 她又勾着眉毛的轮廓,说:“又干吗这么乱啊?” “毛笔久了要发岔呀。” 她用边指轻轻在我眼圈上划了一周,叹了一口气。 “亚鸥,别叹气好吗?” “谁叹气啦?” “你呀!” “我是,高兴。”她说。“小三,我喜欢你。你知道不?” “我知道。” “也可以说,”她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唇边掠过。“我爱上了你。” 我说:“我个,不可以。” 小船在湖上忽忽悠悠地漂着。我的心,有些发热。我觉得她似乎在颤抖。 “为什么不可以?”她问。不等我回答,她又说:“我知道了,因为你是一个好男人。好男人总是这样的,对吗?” “是。”我说。太阳暖暖的。天上淡淡的几朵云,一动也不动。我是个好男人,我想,去他妈的狗屁好男人吧!我只要这样漂呀漂。 “但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她慢慢揉着我的太阳穴,“你如果说老实话,就不会否认。” 我合上眼,眼前出现一片柔红色,还有绿色、蓝色的星在闪呀闪。她的气息扑在我的耳朵上,有些痒痒。“我喜欢。我喜欢。你知道的。”我说。这是我说的吗?我象中了催眠术一样,处在一片混沌中。眼幕上四处飞来的黄色的星,互相撞击着,又四散地溅开来。 有温热的水珠落在脸上。是水珠吗?是亚鸥的泪呢。亚鸥,你别哭啊!我说了的,我喜欢你呀!拔颐挥泻迥恪!蔽亦溃拔蚁不赌恪!�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走出公园。我们找了一家较整洁的小餐馆吃了晚饭。亚鸥显得很高兴,专为我要了啤酒,还陪着我喝了小半杯。我心情也很好,看着灯影下愈显俏丽的亚鸥,小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高兴的样子。” 走出餐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随着她沿街边慢慢走着。我决定到一位朋友家住一晚。这位朋友是位记者,早就叫我去他家玩,只是苦于忙,顾不得。今晚机会正好。亚鸥的情绪略有不安。但是并不多说什么。走到东大街,亚鸥指着街对面一家夜总会说:“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我没有回答,只看着她。 “今晚,他要来这里,他要来这里的。”亚鸥并不激动,她只是用淡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说着。 我还是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十点的时候,街上还有很多行人,街灯和两旁高楼上的霓虹灯,交错成立体的疯狂。 她把单车靠在树上,右手扶着街栏。我站在她的旁边,将左手放在她的右手上。我说:“亚鸥。” 她朝前茫然地看着,说:“我,没有什么。” 她忽然用双手握住我的左手,说:“你记得不,我叫你帮一个忙?” “记得。” “你知道是怎样一个忙吗?” “不知道。” “他说过,当有一天,看到我也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他是这样说的。” “这个,混帐!”我咬牙切齿道。 “他是个好男人,他一步步变了。我看着他变了。” “我要你帮的忙,就是把你带回家,让他看看。”她说,“我就是要叫他知道,我会带回来一个男人,是优秀的男人。” “他,不是在外地工作吗?” “不,他没有。有一次,我的同事来我家,问到他的时候,我说,他去外地工作了。其实,他又出去鬼混了。” 有一辆车突然在前面停下来,发出很响的刹车声。 “他当老板,他有钱,他……”她说得越来越快,几乎呛得咳起来。“可是,后来,我不想让你帮我这个忙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别生气,我真……爱上了你。” 我无言了。伸出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我们站了不知多久,她说:“他们出来了。” 是的,他们出来了。一群男女嘻笑着,拉拉扯扯走出了夜总会的大门。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他”,但我分明感到亚鸥几乎全身颤抖地靠在了我的身上。 “亚鸥……”,我唤着她的名字。我用我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她的身体。我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亚鸥,亚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的肩膀抽动着,她的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膛里。我抱着她,我不知道把什么样的话来说给她听。我的心被怀里这个女子牵动了。我错了吗?去他的吧,好男人!我错了,就错了吧!我说:“亚鸥,亚鸥,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她呜咽了。她在我的怀里强忍悲声,呜咽着。我低着头,任她的美发摩在我的下巴上,我的眼泪也下来了。我说:“亚鸥,我知道你爱我。我已经知道了。但你也应该知道,但你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你,不,不,我也是爱你的……”夜越来越深。暮春的夜里,在古城街头的一棵老树下,我和亚鸥相拥而泣…… |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