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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士到了广播道.我付钞,推门,下车。 夜间的广播道并不宁静。因为有着一群吱吱喳喳的女孩在等甚么歌星似的。是意料中事了。 马路旁的栏杆上,坐着一个大男孩。 无可置疑,他的目光是投向我的。 我假装看不见他.继续走着我的路。 也是意料中事.他叫住了我。 我回头,向他笑了一笑,他也笑了,笑得很天真。 我先说:“你好!”这是一个公众人物必然的礼仪。 “你好!”他那孩子气的嫩声道。 他是个蛮可爱的男孩,比较起土来,是正经那类。 他从上袋里掏出了张一小白纸,然后递了给我。 我一手接住.轻轻举起,侧着头.笑着说:“是点唱信?” 他猛烈点头,说:“麻烦你,今晚是情人节,我想逗一逗她开心。” 看见他眯起双眼的笑着,我问他,“你几多岁?” “我十九岁。”他答。 哦,十九岁.现在十九岁的男孩子已经很懂得逗女孩子欢心了。 但,其实我也不过二十一岁吧了,但已没有这种心情了,何况,这应该是男子的责任嘛。 “好,没问题,我帮你读这点唱信。” “可否也播一首‘涟漪’,她最喜欢这首歌了。” 我一口答应,“没问题。” “多谢你!”他兴奋莫名.向我道别,说要回去陪女朋友了,就走向对面马路了。 我随手将小白纸放进抽屉里,我拍拍录音室助手小田,说: “接完第一个电话,帮我先播一首‘涟漪’。” 小田望了我一眼,说:“哗!你播的歌越来越旧了。” 我但笑不语,倒了一杯茶,坐到咪前,戴上耳筒。 新闻报导完毕,节目正式开始。 说了开场白,便呼吁听众致电,“我们今晚的题目是……”我并没有想过,脑中却记起,“今晚是情人节,我想逗逗她开心。”是他的声音,然后说:“你最难忘的情人节。” 跟着,我播出了“幻影”,相信我很快就会被人批判了,罪名是不依着宣传名单自行播歌。真可笑,唱片骑师自行播歌遭批判。 我对小田说了一声:“开工!” “好,我来接今晚第一个电话。”我说例牌话。 “你好,怎样称呼?” 电话那头响起动听的声音,“我叫阿晴。” “阿晴,你今年几岁?” “我十八岁。” “哦,那你最难忘的情人节是那时的事?” “嗯,那是上年的情人情罢了。”阿晴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说到情人节,她亦难掩兴奋之情。 我随上问:“今晚不用庆祝吗?” 她立时像沉了下来似的,停了半响,她才说: “我们刚分开了。” 我知道说错了话,立刻转换气氛,“是怎样的一个情人节呀?” 她幽幽的说:“他是个有钱公子来的。” 我有点不屑的说:“他送你金银珠宝吗?” “正好相反,”她顿了一顿,声音似笑着说: “他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儿,喜欢跟我去打机,不介意蹲大排档,也不介意我住在屋村.也不慕名牌,又没有架子。” 我由衷赞叹,“真是难得。” “是,他有钱有型,其实他花心得起的,但他却非常专一。”她甜甜的道。 “你相信他喜欢你一个?” “是。””她停了一会,“但他从不肯轻易说一句‘我爱你’之类的话,他说若果这三个字常挂在嘴边,只会变得言不由衷,而且爱情不是因‘我爱你’而生存的。” “我同意。”我按着耳筒,说:“说说你那情人节吧!” 她兴奋起来,“情人节之前一晚,他整晚也没有找过我,我也找不着他,直到第二天也没有他的音讯,我便暗暗担心,因为他爱骑电单车的,我怕他会有甚么意外。到了情人节的晚上,他打电话给我,我急着问他身在那里,说他快把我吓坏了,他说现在就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欢喜但又带着怒意的飞奔下楼,因为仍怪他没找我。” 我细心听着,呷了一口茶,难得不用我开口。 “我走到他面前,见到他又一贯的嘻笑着脸的坐在电单车上,我的怒气已消了一半,因为他的笑容实在太可爱了,又教我怎样恼得下地呢!” 我不禁笑了出来,幻想着当时的情形。 她继续说:“跟着,他从一个纸袋里掏出一些东西出来,是一张画纸,画纸上一个心型,是用茄汁、芥酱、鼓油、蜜糖、麻油等等等的调味料画成的。 “然后他说:‘我爱你这句说话我只会说一遍,以后你只可看着这幅画,那就当是说了这句话,好吗?’当时,我已开心得不得了.但他原来还有下文。” “是甚么?”我急不及待。 她于是说:“他用了一根铁线,围成一只指环,他弄了很多花样,造得很漂亮然后亲手为我戴上,说:‘若果可以的话,将来我会以自已的能力,买一只漂亮的指环给你。’他绝对是一个不轻易对人许下承诺的人,但却为我许下诺言。” “他是个很好男孩子。”我说。 是,那幅画,我现在用相架保存着。” 我问她,“你可否告诉我们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呢?” “嗯,这个嘛,我们可说是偶遇的,当时我正拿着交功课的陶瓷过马路,岂料他竟忽然驾着电单车在我前面飞过,我的陶瓷被他撞得跌在地上粉碎,他又竟不顾而去。跟着的一个星期,我又在同样的地点看见他的电单车,我是认得的,累得我没功课交。一怒之下,我走过去,将那袋陶瓷碎片放在他的电单车上,要他自己看看自己做过些甚么,让他猜一整天也是好的。 “过了一个星期,放学后,我看见他坐在电单车上,一见我走出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立即怕起来,怕他来寻仇。我转头便想走,岂料他竟叫住了我,我整个人震了一下。他手里拿着一块陶瓷碎片,说:‘是你的吗?’我抖震的抢白说:‘是你先我撞的。’我说完,他竟然笑了起来,说:‘我等了你整个星期了,我观察了很久才敢上前问你,因为有块碎片有你的签名,有一个‘晴’字,于是我留意着你手上的画簿,有你的名字,那天我赶着时间,知道是碰到些甚么了.但不知道原来碰跌你的东西,为了向你陪罪,我愿意你做一个星期的柴可夫同基。” 我跟着怪叫,“你要用这东西载我吗?”我指着他的电单车.他又傻兮兮的向我点头。于是一星期的诺言变成一个月,后来成为了一年。 “我从来不相信这种电视剧的情节会在现实中发生的,但它竟然发生在我身上。” 我幽幽的道:“又是缘份的安排嘛。” 她亦说:“或者是吧!” 我忽发其想:“你还挂念他吗?” “当然挂念。” “那你还爱他吗?” “我还深爱他。”她话重深长。 “可以告诉我。他叫甚么名字吗?”我问。 “他叫阿乐。”她答。 跟着,我对着咪高峰,做了一件我未曾做过的事。 我说:“阿乐,若果你现在有收听我的节目的话,你听着了,阿晴可以对着收音机前上万的听众说仍深爱你,希望你亦快些找回阿晴,实践你的诺言,为她戴上指环!好吗?” “没有用的。”阿晴的声音忽然这样说。 我有点恼她没志气,“只有他没有爱上另一个女孩就有用了。” “他不会变上另一个女子的。”她的声音低沉得可以。 “那便成了,一切也应由自己争取的嘛。”我比她更焦急。 “真的没有用的。” “是他的父母反对吗?认为你们并不匹配?” 她没有作声。 “一定是了,世上还有这样横蛮的人。” 她依然没说话,我也没有作声。 空气中忽然安静起来。 最后她说:“他前几天已在车祸中去世了。”她犹有余悸的道。 我整个大震动了一下。 呆若木鸡的我坐在那寂静的直播室,喉头像给甚么卡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田虽也呆住了片刻,但他立即用手势示意我继续说话。 “嗯……啊……”我吞吞吐吐,不知应说些甚么。 “真可惜。”我只有说一句,“不打紧。阿晴,我相信……”不提防我有一滴眼泪悄悄的滑落,“我相信阿乐是永远的活在你心中的,对吗?”说完,我鼻子发酸了。 她反比我坚强,语气活跃,“你说得对,他是会永远活在我心里的。” “好,多谢阿晴你的电话,和带给我们的故事,再见。”我嗦嗦鼻子,早早打完场。 我迫自己回复本来的气息,同时亦示意小田响起音乐。 我掏出那封点唱信,利用前奏音乐的空隙读出。 “今晚我在广播道碰到一个可爱的男孩,他还要求我为他读出以下的点唱,‘阿晴,’甚么?‘对你说最后的一声爱你,我将永远的活在你心里的,阿乐’。”阿乐?我瞪大了眼睛。和同样瞪大了眼的心田对望着。 原来,刚才那男孩子就是…… “生活,淡淡似是流水,全因为你,泛起了千般美,全因为你,泛起了涟漪……” ※完※ 广播道近来是宁静了很多,可能是近来疯汉的出现吧! “你好!”一把男声叫道。 我徐徐转身,看见他的脸,一刻间定住了。 他笑起来,眼角泛起了几线横纹,但眼神仍是一贯的可爱迷人。 “一个女孩子这么夜在这样静的地方,不怕吗?”他问。 我煞有介事的说:“习惯了,几年前已习惯了一个人在街中踱步。” 他点着头,然后垂下眼,又望着我,“现在的你,很有名气。” 我笑,“哪里!小小音乐骑师,连播那些歌的权利也没有。”我望望他,“你呢?学成归来?” “总算捱过了。” “多伦多大学,是嘛?” 他再点头。 我望望手表,“我,要开工了。” 他也望一望手表,“哦,好吧,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我笑说。 我转头,这一下才能放松面容,鼻子又在不知不觉间发酸。 我知道我是心神彷彷佛佛了,因为小田叫了我很多声我都没有反应,从他那气结的表情便知道。 我倒了一杯热茶,用双手握着取暖。 我坐在直播室外,看着新闻报导员口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甚么。 我呷了一口茶,勉强终止自己的思绪。 叫自己定过神来,我很明白,我不可将自己的情感带进工作,因为我的工作是替人解决情感问题。 我坐下来,戴上百筒,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坐直身子。 “节目开始的时候,为你们送上这首歌……” “I can't live,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 现在还有如此情深的人吗,没有你,生活怎么不可以,找另一个便是了。 “一首我很喜欢的歌之后,开始接听你们的电话了。” “喂!”我叫道。 “喂!”一把低沉的男声响起。 “你……怎样称呼?” “唔……你叫我阿文。” “阿文,你……看来不是开心。” “基本上这一年我都没开心过。” “为了甚么?”我问。 “这个就是这次我致电的原因。” “好,你慢慢讲,我细心听。”我托着腮。 空气中,我听得到,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 “我和她的相识,是在中学三年级,当时的她,像颗小跳豆,没有人可以得到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当时全班都知道她喜欢我,她就是不肯认,说我是她的哥哥。”他笑了一笑,“她说女孩子给别人知道喜欢谁是很丑的,更何况自己喜欢的人都知道。 “跟着的一星期,我向人说我喜欢她,我追她,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我。我还记得我对她说明她给我机会时。她高兴得眼眶也红了。”他说来带着笑意。 “很可爱的女孩。”我说。 他认同,“一直以来,都是她爱我比我爱她更多。”他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开怀。 “她对我的爱简直是泛滥。” 我也笑了,通常男孩子都会觉得这样很优越。 “跟着,是我越来越爱她,是我对她的爱泛滥。”他说,“中七毕业之后,我仍然和她一起,我进了一间保险公司当经纪,而她就进了香港大学。” “你不会觉得自卑吧?”我稍有点头绪。 他失笑,“自卑?有是有吧,可是实在太爱她了,根本就爱得连自尊也可以放下。” 我惊讶,“自尊也可以放下?” “可以!”他坚决的道。 我双手按着话筒,对着咪高峰说。“我一向认为男人的自尊比一切都重要,请继续你的故事吧!” “她毕业之后,进了一间银行当主任,而我”,他无奈的一笑,“第三个月开始,我就只会赚底薪二千元,一张单也没有做过。” “我从来不敢对她发任何脾气,我好怕她有一天会嫌弃我。” “这种想法会否傻了一点?”我笑问。 他笑了一笑,“有些事情是没法不驱使你去傻的。” “后来?”我间。 “后来,有一次我上她的家吃饭,她的家人对我如常的好,我感到一切都不像是想样中的如意。 “饭后,她妈妈叫了她进房,我在厅中与他爸爸聊天,她爸爸告诉我,银行的经理正追她,是个有为年青的英俊的男孩,曾经送过她回家。世伯叫我努力,快点储钱结婚,我一方面很感激他,另一方面却很担心,怎么她没有跟我提起过。” “你后来有没有问她?”我问。 “有,她给我的解释是,她不想我担心,况且她对他没有兴趣。她明白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没有告诉我。 “虽然我知道我的处境不好,但,任凭我怎样努力,看来也是徒然。 “更今我担心的是,她多次推却我的约会,不是忙些甚么,而是约会了他。有时我工作完毕,见过了客,很挂着她,都会往她楼下等地,不知多少次了,是他送她回家。 “她没有隐瞒我,而对我说她对他没感觉,但将来的事,谁晓得,或者有一天,她发觉爱我真是傻,她要走,叉有谁可料呢?” “这个确实大有可能。”我说。 “嗯!后来我联络了一个旧朋友,他是我的旧邻居,青梅竹马,他一见面,不由分说,就替我签了保单,他一向对我都照顾,现在他赚到钱,当然对我义不容辞了。 “他知道我储钱结婚,于是介绍了很多朋友同事给我。 “有一天,他约了我出来,说既然我这样等钱用,介绍了我做一份工作。” 我的心陡然一震,问:“是走私运毒之类吗?” 他笑了一笑,“可不是,也好不去哪里了。” 我心里突然有个答案。 “他原来一直当舞男,介绍给我的朋友、同事,都是跟他的仔仔。” “他对我说。只要我上午上班,下午去酒吧工作,一方面可逗人工,一方面可以向顾客们推销保单。” “听来又确实很化算。”我想着说, “但,你没有应承他!” 他低沉的声音道,“我应承了他。” 我暗叫可惜.却打趣说:“那你一定也很英俊高大了。” 他笑了一笑,“不错,在那短短约两个月里面,我赚到四分三我需要的‘老婆本’,可惜,我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又要向她撒谎。其实。我真的很内疚,因为我正做着一些,其实我自己而不能忍受的事情,本来我自己已很自卑了,现在……”他笑了一下,“更加不用说了,我的脸真的要贴到地下了。有时,我下了班,无论多累,都希望约她去见一见面.吃一吃宵夜,她愿意对我热情,但我却不敢去触摸她,我触摸过其他女人,不愿沾污她。” “你真是很好的男朋友。”我赞美。 “她都是很好的女朋友,她对我很坦白,例如,那男孩子对她的追求越来越激烈,她都会告诉我,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每次她对我讲述怎样对他时,就令我觉得越自卑,他对她多么的体贴、关怀、细心,我真的自愧不如。” “但她不喜欢他就是了。”我说。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将来呢?当她知道我……” “……”我也不知说些甚么。 “于是我要尽快赚够一笔钱脱离这工作。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漂亮的女强人,她给我一笔可观的数目。要我陪她到新加坡公干两个星期。” “你应承了她,对吗?”我问,当然,我希望答案是不。 “对,我应承了她,但……”我紧起来,双手按着耳筒,趋近咪高峰。 “出发之前,她要求我去验身,而我的验身报告……” 我握紧了拳头,其实已经心中有数。 “报告表示,我对爱滋病抗体呈阳性反应,即是,我已患有爱滋病。”他语调完全没有高低起伏,平实得今人觉得可怕。 我跌坐在椅子上,脑袋完全没法运作,嘴巴也没法讲话,究竟,我可以说些甚么。 “可怕吧!”他竟然笑了起来,“一时听见自己的将快死去,还将会生人勿近。” “或者二零零零年之前,我们会拥有医治爱滋病的配方!” “希望!” “她知道了没有?” “我不敢告诉她。” “我知道,因为一连串的事实将打击得她体无完肤。” “是,我自己已经体无完肤。” “我将自己收藏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打电话来,约我出来,我每次都推却了她,总之就是逃避她,当然,她都察觉得到,她问我发生了甚么事,我就是支吾以对,最后,我对她说,我要和地分开一段时间,去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应否再继续下去,她反应激烈,完全没法接受,我唯有告诉她,我在她面前完全没有自信,自卑得无地自容。”他顿了一顿,“她接纳了这个解释,因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我觉得她比你更可怜,完全被蒙在鼓里,完全没得选择。” “你觉得我很自私是吧!” “并不是,但你应该有个更好的交代。” “或者。” 一时沉寂了片刻。 “而个多月后的前天,”他先打破沉默?“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她告诉,那个人在半个月前她求婚,而她应承了他,她说过两天就举行婚礼了。”他又无奈的笑了一下,“我呆若木鸡,不懂得回应,她的声音继续在响,爸爸妈妈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又说自己也快三十岁了、迟些生孩子就太危险了之类之类一大堆的话。最后,叫我到时早些到。我整个人崩溃了。” 我的心抽着,我可以说甚么,“你没有挽留她。” “我,我还有颜面挽留她吗?我歇斯底里的一刻,将家里的花瓶都打翻了,我割伤了手,看着淌着的血,我知道我无法留下她,我这个可怕的爱滋病人,哈!每一滴血也藏着爱滋病菌。”他那声音,今人婉惜。 “不要这样。”我不知自己说着甚么,只知鼻子发酸了。 “昨晚,她又再来电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对我说:‘后天我要结婚了,如果你还是爱我,如果你还想留住我的话,明晚两时前,老地方等,你想清楚。我等你。”我完全不知怎样做,一方面我恨开心,证明她仍爱我,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我这样做会毁了她的幸。” “而这个就是你今晚致电来的目的?” “或者,又或者,我没法对其他人说。我抑压得太久了,我就快疯了。” “你有没有想过怎样做?” “我……”他叹了一气,“我不想告诉她,就持着那个原因,和她分手。” “没想过告诉她?” “我不敢、我不敢面对她将会有的反应,我不想她受打击,这样,她还能嫁得安乐一些。” 我立即说:“你认为她会吗?你认为她会嫁得安乐吗?如果会她就不用致电给你。” 这时小田示意我播歌。 “我们暂且休息一下。送上一首歌。心血。” “小田,你搅甚么鬼,这个时候……” “谁如我爱你那么多,别当我犹如路过,为何仍然赠我这恋火……” “节目又回来了,阿文,你还在吧!” “嗯!” “这个时候,有位听众对你有些意见,请说吧!” “我认为,你可以将一切告诉她。” “啊!”他惊叫起来,“怎会是你?” 是,就是阿文的她。 “文,刚才我在车厢中等着你,听着收音机,这一切,我都听到了。” 他叹了一声又一声。 “我没有所谓,我真的没有所谓,我爱你,你怎么样也爱你,你愿意为我牺牲这么大,我又怎可离弃你呢?” “但,我不可给你幸,我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只要能和你一起不已是最幸了吗?文,是真的,我不介意,将来无论怎样,我也曾在你身边,是真的。除了你,不愿嫁给第二个。” 电话那头的他,呜咽了。 他索了索鼻子说:“我现在来找你。” “好,阿文你现在就去找她吧!”我说。“多谢你!”他对我说。 “结婚时,别忘了请我饮喜酒。”我高与起来。 “一定!”他两人一起说。 “一段非常感人的故事。”我顿了一顿,“其实,今晚阿文的电话,令我想起一段往事,一个令我深印脑海的人。”我不由自主的说起来,“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一个我至今仍未忘怀的人”我托着头说起来。 “当时,我和他亦同样是一起念书,期间,因为一些机缘,有人介绍了我进电台当兼职,后来更成为了播音人,在学校,我的风头一时无两,毕业后,我的事业更走上颠峰,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要离开我,他说他很自卑,他没办法接受一个比他更优胜的女朋友。就这样,他去了外国念书,他没叫我等他,但其实,我知道我的心一直没有接受其他人,就是一直等着他,因为,我仍爱他。今晚,我再见他,他回来了,我有按不住的喜悦,但不敢在他面前显示,不知道,他的心还会否像以前一样。节目完结前,送上一首歌,一首,每次听都会今我心痛,令我想起他的歌,‘浓情化不开’。” 我整个人躺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呼出,跟着站起来,步出电台。 “新鲜热烫的猪肠粉,你喜欢的,我没记错吧!”他笑着说。 他倚着一辆车,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 “浓情化不开”。 “你全听到了?”我愕然的问。 他闭上眼,欣慰的笑着,点了头。 他走近我,举起手上的猪肠粉,“我已急不及待了。” 终于,我开怀的笑了。 “时间来到十二时二十分,送上一首近期之热门歌曲……”唱盘飞快的转动,耳筒徐徐传来乐章。秋天又到了,金风迭爽,却吹来种种忧愁情绪,伤冬悲秋,又是时候了。始终,心里的怪感觉未能平伏,自从上次他再次出现后,或者就是那种是与非之间的不知所措吧,我不知道他是要延续还是只像模特儿般,走出来转一个圈,又走回去。音乐播放完,我又立即回复精神,却又不免要装装感性,“秋天的风,总是要让人缅怀一下过去,今晚,你又想着谁?我们来接听第二位听众的电话。”我自己也有点恶心,不是发自真心的,总是有点不舒服。 “喂?!”我催促电话那头的他‘她’? “喂!对不起!”一把男声响起,声音颇不错。 “我失恋了!”他按着说,说着有些急促的声音。唉!世间上就是有这种傻人,打电话上电台,第二句就是:“我失恋了!”我不禁失笑。问他名字,他说他叫阿流。 “对不起,我这份人很直,不懂转变,要知道我若要排开场白,相信必要费上一番唇舌。”我有点内疚错怪了他,唯有说:“没问题,阿流,你为甚么失恋了。我意思是,甚么原因导致你们分开的?” “原因是,我开始发觉我对她有了异心,但却对自己说我找不着理由去放弃这段感情,我不应该放弃她,其中一个理由是,因为她在我的事业上对我帮助很大。最后一个分开理由是,我受不住人家的白眼。”他一口气说完。我心想:“靠女人的男人就是要受人白眼。大家是龙的传人嘛!应该很明白。”我跟着说:“好,我们将整件事剖析,逐一来研究,她在事业上帮助你的意思是……” “她是我的上司,对我关照有加,我们都是设计师,她在创作上给我们很大自由度,而且给我恨多发挥机会。” “但你没有辜负她,你凭实力去干,就不是靠她吧!”我替他辩护。 “但是起初很多时,在创作上,她给我不少意见,我很不甘心一切要听她的,但她的意念又的确很不错,唯有就是利用她的作主干,其余用自己去创作。没有她,我没法在这里站得住脚,更遑论成为制作总监了。”“你甘心吗?”我似问非问。 “问题不是创作上,后来我已经学到不去听她的好意见,唯一的解释,就是创作是主观的,我要成为真正的创作人,不要沦为被指点的木偶,而事实上是,她一直在背后为我挡箭,帮我辩护。” “有很多人在你背后说很多闲言闲语。” “是,很多人眼红我有人撑腰。”他说:“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面前风光,其实我是很自卑的。” “我明白,要一个女人去帮的男人是得自卑的。” 他但笑不语。 我以为我说错了话。 “这亦是我道人白眼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你口中所说的理由。” 我满脑子疑团。 “你很疑惑吧!其实我口中的“她”是个男人来的。” 我绝对有他预期的震撼,因为想不到被他带了一圈才知道发生甚么事。 我由衷的说:“这个遭人白眼的理由很充份,但我表明立场,我没有歧视同性恋者。” “多谢你!” “不用客气!” 他笑了,这次比较开怀,然后又重重的“唉”了一声。 我感觉他是那种忧郁的人,骨子里散发着才子气质的……同性恋者。 “本来被上司看重,又或者说得难听点撑腰,更加变成丑闻,成为矢之的就更理所当然了。其实,我们还不是一样的恋爱,只是性别上之不同,我真的不认为有甚么问题。要分清楚,分类分种去爱,才是违反自然。”他越说越激动。 或者他有他的道理,又或者自然定律是异性相吸才是正确,起码只有异性才能制造下一代。 “但,我却对他起了异心,我发觉我喜欢了别人。” “哦,你变心了。”我说。 “你可以这样说,但我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她是个女孩。” 我立刻按着头,说:“唉!你真复杂。” 他笑了一笑:“我也知道。” “基本上我很难说你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是否比较好。” “对,但在现时来说这样对我比较好。” “这样说,你心目中已有了决定?” “或者,无论如何,很多谢你。说了出来,我舒服多了。” “不用客气,有其么歌想听吗?” “唔……‘只有你不知道’吧?” “好,将这首歌送给你。” “呀!”我正想挂线,他却叫着我。 “下次我再致电来,你还会和我聊嘛?” “当然,我们的电话通常很易打通的。”我自嘲着说。 节目完毕,小田嚷着要去宵夜。 我们在旺角一家寿司店坐下。 小田差不多将整张餐牌的寿司叫下,我连忙说:“你今晚不会‘屈’我吧!” “傻啦,叫得你出来,我……”我正在呷着绿茶,听见他停下来,我便仰头看着他,只见他定了睛看着前方,我朝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他”正在和一个不俗的女人在亲蜜地用膳。我所指的不俗,只限于身材,不在于样貌。 “猪肠粉哥哥!”小田像很突然似的。 我转过头来,没事一样开始弄我的芥辣。 小田望望我,一脸怪怪的。 “甚么猪肠粉哥哥,真杂听,人家叫柏杨。”我说。 “对嘛,是你的柏杨嘛。” 我立刻反驳,“甚么我的柏杨,我们根本没确定过。” “甚么没有确定过,吃了猪肠粉了嘛!” “吃了猪肠粉就是了吗,那么我不知跟多少卖猪肠粉的男人恋爱了。” 小田立即瞪目结舌。 我很清楚我自己是口不对心,我知道我强装镇定的功夫是一流的。 其实我很想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让“他”知道我是看见的,吓吓他也好,但,我又有甚么资格让人怕,人家根本没有说甚么。只是他已经知道我的心事,但他并没有认同,对,他没认同,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吧了,管他的。 过了不久,他在我身边擦过,然后离开了,当“他”在外面从玻璃窗回望进来时,望见我了。 他表示愕然,然后笑笑和我挥手。 究竟在他心目中,我的位置去到那里,重要性有几多。 或者,叫自己别去想,别去猜,心里总会过得好些。 每一晚我都去开解别人,去替人解决烦恼,那我又可以找谁帮我呢? 有时,太过理智,只会令自己痛苦。 于是,之后的第二夜,我又要如常的坐在咪高峰“麦克风”前,为别人解决难题。 又有一个男孩子令一个女孩子哭了。 将一只开心一点的歌送给她听。 这时,小田告诉我昨夜的阿流又再来电了。我无任欢迎,音乐后,我接听他的电话。 “今晚在空气之中,我们又再次遇到昨夜的阿流,阿流,你的进展如何。”再次接到他的电话,不知怎的,我的心情甚是愉快。 “唔,我作出了决定,我和他分了手,我亦希望可以离开这间公司,但我没有勇气。” “阿流,闲言闲语是不会因为你离开了而停止,之后你的前途就算怎美好,人家只仍然会说你是靠他的,没有人相信你是真材实料的,既然如此,何不趁早离开,重新开始,免得谣言满天飞时就太迟了。”我满口理论,也暗赞自己说得头头是道。 “很多谢,我完全明白。”他顿了一顿: “至于那个女孩子……” “怎样?清楚明白了自己是否喜欢人没有?” “清楚了,我只怕她介意我是同性恋者。 “是曾经。” 他笑了一笑,“那我应不应该对她表明?” “应该,我最主张人家坦白的了。” “那,若果我告诉你那个人便是……你呢?”他颤声道。 我完全不知反应,我可以用甚么反应相对? “不要说笑了,阿流!”这次颤声的是我。 “我是认真的。”他急促焦急的说。 我示意小田开始播歌加上中断我与他的谈话。小田却也呆若木鸡,然后手忙脚乱的按掣。 从没想过会有男听众在广播中向我“示爱”,我从没怀疑我只有少量魅力,我按按心房,简百心如鹿撞。 跟着那一晚的节目我就糊里糊涂的完结了它,而那个电话已不知何去何从了。 我只知道隔两天后的报纸杂志,虽不以头条报导,但总之每一份的标题也极有份量,兼且报导详尽,娱乐性丰富,甚么追击也来报导,却一一被我拒绝。 我知道电台里的人也议论,说我定是扮相中性,被基佬看中。令我啼笑皆非,暗度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进入直播室,我看台面上有一个可爱非常的娃娃,还有一张咕,是自制的,上面有一个穿着棕色皮褛的可爱男孩,样子可怜兮兮的,在说着对不起,看过后,我发出会心微笑。 文字写着,“对不起,恕我的直接为你添上麻烦,特将小娃娃以身相许以表歉意。” 或者任凭谁也不会容得下,一个如此的傻小子。 心情轻松了不少,继续如常做我节目。 新闻报道后的广告时间,阿流又打电话来,我愿意接他的电话,但劈头第一句便说:“这次我一定不会出街了。” 他笑了一笑,立刻说:“真对不起啊!我太冲动了。” “或者我给错了你信心。”我说。 “无论如何,我是真心的,一直以来,我都有收听你节目,而我一直就是喜欢像你这种率性的女孩子,而我和你交谈后,对你感觉又更浓烈了。” “我首先很多谢你,我亦相信你的真诚,因为我也普经喜欢了一个参加歌唱比赛的男孩,可是,你认不认为太快了。”我冷静的说。 “我喜欢你整整三个月了。”他紧张的说。 “但我认识你只四天。” “呀,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听你的节目已当与你相识很久了,”他鸡续说:“那我有没有机会。” “当然有。”我不知有否鲁莽。 “你不介意我曾经是……‘基’……” “做朋友怎会介意这些,更何况你又已经不是了。” “多谢你!” “唉!我的节目已经开始了,我不和你谈了。” 幸好小田聪明先帮我播歌,否则我又不知怎应变了。 节目完毕,我收到指令,继续接听众电话然后明晚转播。虽然我不明所以,但有一夜假期也是好的。 我开始想起阿流,其实,心里暗暗欢喜,终于有人这样欣赏自己,确是赏心乐事来的。 于是我利用了那多余的一晚,去逛逛街,正十二时了。我坐上的上,收音机播放者熟悉的音乐,我从没有听过自己做节目, 于是便乖乖的坐在车厢里听。 忽然我听昨夜和阿沛的对话,除了那句:“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出街的。”之外,全部一字不漏的播放出来,我怒火从心中烧起,却听见司机在笑。 我一时怨声道:“改去广播道。” 我像一团火球在电台走廊“滚”过,直闯入广播室,小田看见我,立即表现出慌,我怒斥道:“你出卖我。”他委屈的答道:“对不起,但这全是上头的意旨。” 我立刻伸手作停止状,说:“好了。”转过头。又闯进节目总监的房间,总监看见我,气定神闲,像早知我会来,但没想到会这样早。 我质问他:“那是我的私人电话,你怎可预先吩咐若是他打来就录下它,你们有没有道德的?” “你自己是传媒,你应该很清楚甚么叫新闻价值。” “我不认为我的私人电话会有啥价值。”我厉声说。 “小女孩,将眼光放远点,明天你将会成为新闻人物,你的节目收听率将会不断上升。所有人都会来欣赏你处理感情的手法。”他充满憧憬的说。 我点点头,冷冷的一笑,然后使劲的挥手狠狠的给他一个耳光:“卑鄙。” 我二话不说走出房门。 就算明天我没有了这份工作我也无愧于心。 踏出电台,广播道的马路上有一辆熟悉的汽车。 我没有理会,转头便走。 “喂!”他叫。 我转头挤出笑容,“对不起,先生,我今晚没心情和你玩。” 他下车,赶上来,我没有理会。 他开始说话:“看来你真的很受欢迎,连男听众也吸引到。” 我转过身,愠恼说:“如果你是来奚落我的话,请你立即离开,刚才就有一个被我打得可能仍在金星乱冒。” “哗!不是吧!我却不太相信。”他嬉笑着脸。 我的火冒至头顶了,我停下脚步,瞪瞪的看着他,“我请你别再玩了,我可没有心情和你在无聊了。” 这时的他忽然严肃起来,他的眼神迷惘惘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人。” 我被他问得有点不知所措,我逃避他的眼神,张口结舌,其实我应该心里有数。 我模模糊糊的答他:“我不知道。”然后忽发奇想,说:“或者,他也不错。” 我继续走,他仍然跟着我身边。 他笑了一笑,“想不到我竟然比不上一个基佬。” 我狠狠的给他一记耳光。 立刻道:“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一下我的朋友,大学生。” “他是你的朋友,那我又是甚么。”他竟然这样问。 我别有用意,“我可以当你是甚么?最起码人家也亲口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以为我们大家都应该知道了的!”他说。 我有点不知所以,“知道甚么?” “你怎会不明白我说些甚么?” 不知怎的?我听到他这一番话,心里的一股冲动,非爆发不可。 我转过头,停下脚步,侧着头,看着他提高声音:“我不再是青春少女了,我没有心情再去玩那猜猜变变爱的游戏了。”这时的我鼻子不禁发酸,“我是女孩子来的,是不是要我反转来哄你、问你,你和其他女人约会被我看到,如果你是有心对我负责任的,你也会来向我解释,但你有没?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需要这样做?”我不断的摇头,叹着气,我甚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将想讲的,全都说出来吧了。“求一下你们,给我一个歇息的机会好吗?我已经很倦了,我每天替人解决烦恼,但又有谁替我解决我的烦恼。我尊重我的工作,我努力去做,我希望可以令每一个人开心,于是我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装开心,因为我要让人觉得我是一个强人,但是其实我究竟是怎样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最后,我竟然被我的工作出贾,个个人来揭我的私隐,还不够,还要用来作话柄,来质问我,天,究竟有完没完,我不能支持太久了,我不可以了……”我呜咽了,好久没有哭过,像这样放尽的哭。 我掩着脸,慢慢向后却步,却碰着墙壁,于是便顺势倚着墙蹲下,不断的哭。 不知道至到甚么时候,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捉着我的手臂,然后将我送进怀中,说:“我的女强人原来是这样软弱的。” 我不停的在抽搐,如此一来,我哭得更厉害了。 心想:若果每一次我哭的话,都像这样有人愿意拥抱我…… ※完※ ------ 本文章由Ianthe扫校,于http://members.xoom.com/pinepro/发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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