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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得知自己怀孕以后痛哭了一场。不明不白地从女孩儿变成了女人，又不明不白地要从女人变成人母了。本来她是希望怀上穆栩园的孩子的，这样就会有一个结果。她要得到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她是他的太太，她要在教堂里举行西洋婚礼。 伊人天天照镜子看自己的身体。用淡墨加褚石色在纸上涂画葫芦，把葫芦的肚子画得大大的。伊人也有自己的潇洒，她进了贝城唯一的一家摩登美发馆，花了一块大洋把头发剪成了女学生模样的刘海式短发。女学生短发是女性解放的标志，有了这个标志就不在乎贝城人的横横竖竖的目光了，就不在乎被人指指戳戳，新女性什么都敢做的。无论伊人怎么变化着花样打发日子，日子还是那么地漫长难耐，烦乱的心情怎么也排遣不了。不知母亲有没有亲手把她的信交给穆栩园。她希望和穆栩园正式结婚，希望他把她带到上海去，并在上海另外买一套房子，她和他能单独生活在一起。这种希望是渺茫的，夏天他带她住在上海的时候，她一提到结婚，或是提到关于婚姻的话题，他都是缄口不言。 夜里下了小雨。伊人被落在芭蕉叶上的雨点吵醒，再也睡不着了。她点亮了灯，坐起来吹箫，快天亮的时候才昏昏然然地睡去，直到中午才醒。 扁子立在房间门口问道：“小姐，我娘问你可吃饭。” “端上来就是了。”她回道。 “小姐还没有漱洗。”扁子的眼睛瞪得像杏。 “几时了？”她慵懒地问道。 “正午了。”扁子说。 有人在河上打号子，洪亮的号子声随着行船由远而近。 伊人走到窗口去看。河上的船和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她又为自己伤感了。 “扁子”游妈在楼下拖长了声音不耐烦地喊道。 扁子应道。 伊人的耳朵被扁子的声音震得发麻。“我也随你下楼去。”伊人说。 “小姐在楼上吃饭。”扁子又朝楼下喊道。 伊人剪短了头发省了许多事，只要用梳子随意梳理两下就行了。她到楼下洗脸，又用从上海带回来的美丽牌牙粉擦白了牙。 “老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游妈自言自语道。 傍晚的时候游福子回来，他告诉游妈，冯三从上海回来了。游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伊人，还说伊人的母亲要在上海长久住下去，没有提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伊人烦心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伊人被楼下嘈杂的人声吵醒，侧耳细听是家里人的声音，好像长兄谢乾坤来了。游妈扯着大嗓门跟他们说话。 “有什么事等我们老爷回来再说。”这是游妈的声音。 “不关老爷的事，我们是来带小姐回家的。” “没得到我们老爷的同意不能带走小姐。” “姓谢的祖上世世代代好名声，谢家的女人都是恪守妇道的，小姐住在这里已经败坏了我们谢家的名声。谢家只出烈女，不出婊子。”一个男人的声音。 伊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扁子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对伊人说：“他们要你回去。” 伊人不动声色，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梳女学生式的短发。 扁子一脸惊恐。 “请小姐下楼来。”谢家的人喊道。 “小姐在睡觉。”游妈说。 伊人镇定自若，心里自有打算。“请我长兄上楼来，别的人都在楼下等着。”伊人对扁子说。 扁子下楼传话。 须臾，伊人的长兄谢乾坤上楼来了，伊人站在楼道里的红木长几边冷眼看着他。 “六妹，我是来接你回家的。”谢乾坤对伊人说。 伊人的长兄看上去比穆栩园年纪要大十岁。 “请坐。”伊人对他说，“扁子倒茶。” 扁子下楼倒茶去了。 谢乾坤坐了下来，伊人也坐了下来。 “怎么惦念起我来啦？”伊人冷音冷语地问道。 “我是来接六妹回家的。”谢乾坤一脸难堪地说。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伊人眼圈发红。 “这是六妹自己认为的。”谢乾坤咕哝道。 “家里有我的份儿吗？”伊人不让地说。 “我这就来接你回家。你不回家，全城的人都要指着我的脊背骂我这个长兄。我们谢家走出来的女人都是讲妇德妇道的，外面的人传你的丑话。” 伊人垂下眼帘说：“我肚子里有了，是干爹的。” 谢乾坤气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谢家是讲名分的，你是我们谢家的小姐，不可以这么不明不白地这么样……” 谢乾坤说，气得直抖。 “我不。”伊人说。 “为什么？” “我不。” “这个家我做主。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回去。” 伊人沉吟片刻说：“你先叫下人帮我把屋子收拾干净，还是我原来住的那屋。我还要扁子一起去，扁子的铺搁在我屋里。” 谢乾坤反倒愣在那里了。 伊人冷眼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兄，他的那根油亮的辫子像蛇一样地盘在头上。 “那我先走，马车等在楼下。”谢乾坤说完，便站起来离去。 伊人听着长兄下楼的脚步声，觉得这是自己命运转机的一个关口。 游妈上楼来，伊人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把贵重的首饰都放进一个带锁的铜皮匣子里。她要把这些东西随身带着以防万一。“你真走？”游妈忐忑不安地问道。 她本不想笑却笑着，脸上的皮肉僵僵地皱着。伊人淡然地对游妈说：“长兄为父，老爷在上海，我只得跟他回去。”游妈说：“老爷回来了，我不好交待。”伊人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停了停说：“扁子跟我走，那里的人不敢对我怎样的。 请扁子爹去上海一趟，给老爷报个信，老爷不会没有说法的。谢家是大户人家，要的是脸面……” 游妈抹起泪来。 “让扁子跟我去，对老爷就是个交待。”伊人说。 游妈眨巴着泪眼说：“这也是。”她对扁子说：“下楼收拾东西，跟小姐走。” 扁子下楼去了。 “老爷回来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噢。”游妈对伊人说。 伊人把从上海带回来的值钱的衣服和贵重的首饰都放进箱子里带走。她从墙上拿下那根细长的竹箫放进箱子里，然后下楼梳洗，吃早饭，又吩咐游妈把铜脸盆、铜脚盆和一只英国花搪瓷便盆放进竹网篮。 十点钟的时候，她又上楼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点了三支沉檀香。三支香燃尽的时候，她换上了浅绿色的露颈西洋式连衫裙，戴着宽檐的同样浅绿色的遮阳帽，腿上穿着肉色的长筒丝袜，脚上穿了一双棕黄色的软牛皮鞋，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的红宝石戒指，一副上海小姐的打扮。 扁子拎着蓝花布包袱站在正厅里。 马车停在幽香楼庭院的门口。 伊人对游妈说：“行李在楼上呢，喊那些人来拿。” 游妈带着车夫上楼搬箱子，伊人和扁子上了车。幽香楼到谢府有两里路要经过闹市的街口。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正逢庙会。 冯三从上海回到贝城，他变成了一个四处奔走的忙人。一清早就摇着牡丹花折扇出了家门，直到天擦黑了才摇着牡丹花折扇归家。见了年轻水灵的女子就两眼盯了过去，所有穷人家的青春少女都是他搜寻的目标。他恨不得把贝城有姿色的女人都收罗到上海去，跟上海的男人睡觉。他还有一个心惊肉跳的想法：把当铺老板田生儿的小妾娇娇骗到上海去。娇娇这个女人长得奇怪，身子长，腿短，又是水蛇腰，鹅蛋脸。“寻花问柳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充饥解渴的，另一种是猎奇探宝的。家中的女人是个美女，进堂子嫖女人就想要个麻女，家中的女人丑陋就想嫖个仙女，家中的女人是娇女就想嫖个悍妇，家中是个悍妇又想嫖个柔媚的妙人儿。”冯三把这话讲给自家女人听。女人气得哼哼的，把一簸箕的豆子全掀到了地上，骂道：“这种畜牲下辈子投胎没得好结果。” 冯三厚着脸皮嘻嘻地笑，“投一个美丽的女儿身，人一仰脚一叉就来钱，可惜老子这辈子上面长了一张嘴，下面长了一个把儿，只好多养几个女人。” 冯三的女人阴沉着脸不说话，说也等于白说，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就是受气受罪受累命不好。 “我从上海带回来的那些花色绸缎你不是蛮喜欢吗？下次带你到上海去开开眼界。 那里还有些黄毛蓝眼的洋鬼子。那些洋女人奶子有这多大。”冯三在胸口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冯三的女人转身到灶间去了。 吃过晚饭，冯三又忍不住要讲这个话题：“东街上的游福子的丫头块头蛮大。那身子都像十八九岁的妇人身子，一个晚上做三五笔生意不成问题。”冯三想起嘉树就是被这臭丫头气走了的，冷不丁地骂起来。 冯三的女人绷着脸。冯三看不清女人的脸但能感觉到她在生气。她那个火爆脾气马上就要爆发。 “过些日子带你到上海十里洋场去看风景。”冯三又向女人许诺。 “老娘在家里讨饭也不去那个尽是婊子的地方。”冯三的女人咬牙切齿，“做女人就要个名声。” “以后我们冯家为你树个牌坊。我们冯家出过三品官，还没有出过烈女。”冯三嘻嘻地笑着。“不要提冯家。”女人怒气冲冲。 “我们冯家亏待你了？书香门第，如果不是风水转过去了，你真别想进冯家的门。 曾祖活着的时候，家里妻妾站出来一排，还有一个唱戏的班子，奴婢不比《红楼梦》里的少。” “败了还穷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三摇着牡丹花扇子。 “大不了做王八。”冯三的女人骂骂咧咧。 “世道不同了，金钱第一。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在上海是人是鬼只要有胆有量就能发到洋财，为什么我不能发？这会儿你看不起我，到时候只怕是你求着我呢。 穆栩园算什么东西”冯三骂道。 外面起风了，冯三的女人站起来去关门。罩子灯里的火苗颤颤巍巍，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冯三瘦削蜡黄的脸，“上海有电灯，那灯到夜里把房间里照得通明，女人的身子在灯光下白花花的。” 冯三的女人就像没听见冯三说的话一样。她把油灯拿到砖头地上放着，跪在地上两只手去捧下午撒在地上的豆子，灯光把她墩实的人影映到布满吊吊灰的房顶上。 “田生儿早已不中用了。”冯三在心里想。 他的女人像有感应一样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老子家那么多的稀世珍宝都被他弄去了，老子心里不愿。”冯三恨恨地说道。 女人不理他。 第二天清早，冯三怀揣一瓶英国雪花膏到田生儿家附近的井边去。正好下大雾，冯三站在离井台二十步远的地方。 娇娇一清早到井台上来洗衣服。娇娇朝井里看，把水桶放进井里。井水拍打着水桶发出空洞洞的声响，娇娇拧水桶的绳子。突然一双骨节嶙峋的男人的手捧住了她的腰。她手一松水桶就掉到井里去了，转脸一看是冯三，要叫，冯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心肝，我的亲亲，我今天终于捉住你了。”他去亲娇娇的脸，娇娇挣扎着要推开他。他紧搂住娇娇，把自己的身子紧贴在娇娇的身上。娇娇的脸涨红了，感觉到了田生儿所没有的那种男性的坚实。 冯三的眼睛睁得核桃似地圆。娇娇垂下眼帘，冯三一把抓住了娇娇的手，把娇娇的手按在他的两腿之间。娇娇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脸红到了颈项。 “田生儿有这家伙吗？”冯三攀住娇娇的肩头嘴凑到娇娇的耳边问道。 有人来了，娇娇惊恐地推开了冯三，闪到木盆边蹲下做出搓衣服的样子。 冯三向后退了几步搭了一个太极拳中白鹤亮翅的花架子，他心里有了八分谱。 是一个挑着担子赶路的生意人，那人只顾赶路无心朝旁边看。 娇娇站起来走到井边扒着井口朝下看漂浮在井水上的桶。 “我在上海看到憨憨了。”冯三说，盯着娇娇细长的腰看。 这回他站在离娇娇三尺的地方和娇娇说话。 娇娇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她好吗？”娇娇魂不守舍地问。 “好呢。一副上海小姐的打扮，头发烫得卷卷的。”冯三做了一个卷头发的手势。 娇娇低下头。 “树挪死，人挪活。”冯三说，“伊人的娘也在上海。上海是个自由的大世界，遍地是银钱。过几天我还要去。男人能搞到银钱，女人也能搞到银钱。”冯三进一步诱惑她。 娇娇动心了。 “上海女人都用这个。”冯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给娇娇。 娇娇不肯接。 冯三把玻璃瓶硬塞在娇娇的手上。 “笨丫头，这是英国货，雪花膏。”冯三对娇娇丢了一个色迷迷的眼神飘然而去，留下娇娇一个人在井边。 娇娇在井边站着。她把雪花膏的玻璃瓶收进小褂子的荷包里，然后端着铜盆回家去了。玻璃瓶在她的荷包里坠坠的，贴在腿上又硬又凉。 这一天娇娇像做梦一样。冯三也像做梦一样。 第二天早晨又下雾了，娇娇到井边去的时候脸上抹着雪花膏。冯三在远处瞅着她，心里一阵暗喜。 第三天早晨还是下雾，她又到井边，他还是在远处瞅着她。 第四天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第八天早晨趁着下雾，冯三带着她坐船去了上海。这事居然做成功了。 扁子陪着伊人住进了谢府的那间伊人在家做小姐时住的闺房。她除了料理伊人的日常生活琐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了。她从谢府的后门溜出去了一趟，回幽香楼帮伊人把花布包袱里的蜂牌毛线拿过来给伊人织小衣服。 伊人回到谢府之后，除了伊人的大嫂来过一次，谢家别的人都没有来过。每天三顿都有佣人把饭菜送来。门口的那只盘着五爪龙的水缸里的水天天都是满满的。 扁子提起老爷来，伊人总是说：“不要提老爷的事。” 扁子问：“为什么？” 伊人眼圈红红的说：“不提就不提，这里是谢府。”她每天都吹箫，吹累了就仰面躺在床上。 有一回伊人低头看自己肚子的时候，扁子也看她的肚子。伊人的肚子仅仅是微微有点凸出。 “小姐，女人生小孩的时候肚子要裂开来吗？”扁子问道，尽管她朦朦胧胧地知道女人生孩子肚子不会裂开来可她还是这么问。她总想和小姐谈论这方面的事情，她想知道女人和男人之间更细致的事情。 “不会的。”伊人说。 扁子脸红红的。伊人用尖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刮了一下，扁子感到伊人的指尖又滑又凉。 “你到院子里去摘几个无花果来。”伊人对扁子说。 扁子不肯去。 “你把无花果摘回来我就告诉你。” 扁子到院子里去采无花果。自从伊人肚子里怀了小人以后，想要吃的东西都是怪怪的。 扁子采了四个发红的无花果回到屋里，伊人叫扁子把无花果用冷开水冲了冲，沥干了水放在荷叶边的白瓷盘里。 伊人用景泰蓝柄的小刀把无花果从中间切开，无花果内那一丛细密的毛绒绒的花蕊暴露了出来。 “女人就像这个果子一样。”伊人对扁子说。 扁子懵懵懂懂。 “无花果并不是无花，它的花开在肚子里，你看这里有个细细的孔。”伊人红着脸，用刀尖指着半个无花果剖面上的那条隐秘的甬道。 扁子顿时开窍，也跟着红了脸，但心里却很兴奋。 “你一直想知道我和老爷的事情，从那天替我们烧香汤的时候就想知道，是不是？”伊人注视着扁子。 扁子羞得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她低头看地上的花砖。 “女人只要不做尼姑迟早都会有这样的事的。女人就是做了尼姑也保证不了一生守节。女人经不住男人诱惑的。外面都在传我和老爷的事，可我愿意把我的身子给老爷。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伊人歪着头眯着眼。扁子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怪怪的表情。 “我愿意把我的身子给老爷。”这话一直在扁子的耳边回响。扁子感到一阵阵的燥热。 “男人和女人交合后，女人才会有孩子。”伊人用很文弱很文弱的声音说，仿佛只是独自说话一样。 扁子对这句话却听得很真切。 “男人把种子种在女人的肚子里，女人就会有孩子的，当然也不像种南瓜种菜瓜一样种一次就可以长出苗来，也有的人种一次也就可以了。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这话扁子早已听表姐素芳说过，她想知道怎么个种法。 “以后你嫁了人就知道了。”伊人说。 “你又没有嫁人。”扁子愣头愣恼地说。 伊人的脸色大变，生气地说：“老爷会娶我的。” “我是说，你没有嫁人你就知道了。”扁子认准这句话说。 “你要想知道你也可以知道的。满街市的男人都会做这样的事”伊人涨红了脸生气地说。扁子不说话了，心里气闷闷地想：“老爷要娶你，早就娶你了。你带信给老爷，老爷像没事一样，看你以后怎么办。老爷不要你，谢家的人也不会要你的，一个女子名声坏了，这一辈子都不得好的。” 一直到晚上，伊人都没有和扁子说话，扁子也没有和伊人说话。伊人深更半夜坐起来吹箫。扁子听到了箫声似醒非醒梦到了许多美女挥动着长长的衣袖翩然起舞。 美女的身子在薄纱似的衣裙里扭来扭去地晃动，羞死人，什么都看得见。扁子完全醒了，伊人却睡去了。扁子听着公鸡打鸣的叫声，想着伊人白天说的话。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成双成对的，有男人就有女人，有公鸡就有母鸡，有公狗就有母狗，有天就有地，有日就有月，有锁就有钥匙。扁子想到自己的未来，一定要嫁个好人家，用不着纺纱，用不着织布，用不着做田里的农活，就能过好日子。天快亮的时候扁子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第二天伊人主动和她和好了。 伊人撩起衣服给扁子看她那微微凸起的肚子。 “有感觉没有？”扁子问道。她盯着伊人的肚子看，伊人的肚子白得像个粉蕈子。 “好像里面在动。”伊人说。 “女人怀了孩子身子就和以前不一样。”伊人又解开衣襟给扁子看她的乳。扁子害臊不好意思看，但最终还是充满好奇地看了一眼。 伊人尖尖的手指在扁子脸上刮了一下。“做姑娘的时候谁都害羞，一旦过了那个坎就无所谓害羞的事了。”伊人低头看自己像看现世珍宝一样。 伊人的乳比过去涨大了许多。扁子心里涌动着迷蒙的春情，她羡慕伊人。 “你知道什么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伊人一边扣衣襟的钮子，一边斜视着扁子问。 扁子答道：“发财。” 伊人摇头。 “结婚。” 伊人微微一笑：“讲着了一个边。” “你是说什么呢？”扁子心里有点明白了，这回她装不懂，她想听伊人说男女之事。 “我在老爷怀里的时候，老爷把我杀了我都愿意。”伊人说。 扁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伊人。 “老爷弄疼我的时候，我的眼泪都疼出来了，过后还是想再要这样的疼痛。”伊人做了一个怪怪的手势。 扁子记住了伊人的话，也记住了伊人的这个手势。 扁子陪着伊人在谢府住了三十六天。 第三十七天，老爷回到了县城。老爷和伊人的长兄会了一次面，谈了很长时间的话。下午老爷就用马车把伊人接回了幽香楼。谢家的人再也没有说名不正，言不顺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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