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爱抚 19
岁月的车轮不停地飞转着,季节如飞的更迭,一年,两年……就这样,四年的日子滑过去了。 四年间,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在变化。四年前国家为了控制通货膨胀,采取紧缩银根的政策,物价是全面降了下来,泡沫经济也现出了原形。随着软着陆的成功,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国营企业弊端进一步暴露出来,大批下岗职工充斥着街头巷尾。这座以重工业为主的老工业城市,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平均每一家都得摊上一两个下岗职工,有的企业甚至三年都没有开工资,经济的不景气困扰和影响着人们,使得人们的择偶观也发生了转变。 张萍的再婚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她也变得更实际,更务实了,再婚的事是关系到她下半生能否幸福的大事。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不想再离第二次,因而,也就特别地慎重。 又是一个雷同的日子,好友给她介绍一位高级工程师,年龄四十三岁,文化程度自然是大学本科。有一个小女孩,也是离婚的。张萍穿得很自然:一条白色牛仔裤,一件蓝格子衬衫,坐在介绍人家里的沙发上,等候着这位不曾谋面的陌生男子。 她暗自自嘲着,自己居然会跟二十多年前一样,还在走这条几乎是年轻人应该走的路,似乎有点滑稽。日月轮转,绕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又绕到了最初的起点,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二十年的生活就葬送在自己手里。 人生中能有几个二十年呵!这二十年里,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梦想,失去了健康,她把一切都无保留地付出了,奉献了;奉献给了丈夫,奉献给了孩子,奉献给了家庭,也包括景寒。她在琐琐碎碎的家务中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又是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这一切,周民当然有责任,可是她又何尝没有呢?是她把整个生命的赌注都押在丈夫身上,又是她受不了外界的感情诱惑,才发展到这一步,到头来,她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她输惨了,输得精光。 在外人看来,她和周民离婚全是周民的错,主要原因是周民有外遇,而他又不敢承认,因而人们都倾向和同情张萍。认为一个没本事的女人又没有丈夫,物质上、精神上都是很苦的。人们习惯同情弱者,人们都同情张萍,认为周民不对,周民自己也觉得愧对张萍。因为张萍跟景寒的那段感情,周民是不知道的,外人更无从知道,况且那是精神的爱恋,没有任何一点实质上的接触,又相隔万里,只是张萍的心理活动。 张萍一手托着腮,一边思忖着,那个叫王军的陌生男子是本人比较帅?还是相片上比较帅?介绍人端上来茶水,张萍客气地道谢。介绍人说:“我告诉他四点整,还差两分钟,我估计他快 到了。” 张萍道:“没关系,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多等一下也无妨。”两个人正说着闲话,只听“咚,咚,咚,”敲门声传了进来,介绍人说:“来了。”就急不可待打开门。 “对不起,我来晚了。”歉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张萍把杯放下,抬起头,接触到的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庞。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一进来,顿时把这小屋都填满了。 介绍人像介绍商品似的,一一述说了一遍:“这位是王军,在机械厂,是骨干,是厂中层干部,是高级工程师兼车间主任,马上升到技术副厂长……” “这位是张萍,在机关工作,年龄,性格……” 他们两个相互点着头,彼此注视着。 一会儿,介绍人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聊吧!”就转身出去了。 张萍心想:“这个过程跟当初介绍周民一模一样,历史跨过了二十多年,可是婚姻的模式还是沿用这个古老的方式,简直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这个套式。虽然介绍的方式一模一样,可是时过境迁,毕竟过去了十多年,她已经缺少了当年的激情。 记得二十年前,当初自己是多么的窘促,头低着,眼睑垂着,红着脸,不敢看对方,紧张失措,羞涩,心慌,不晓得自己的手该放在哪儿,甚至不敢正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十足的傻女孩儿。 一想到自己当年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那是处在一种特殊的年龄段,处在那个特殊阶段性的状态时,一个女人才会拥有的,想必再也不会有了。自己现在已经变得成熟了,世故了,面对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一点也无动于衷;变得这般麻木,既不冷,也不热,哪怕是失望、沮丧也行,什么也没有,简直就是白开水。 不怪人们说再婚率低,一点不假,人到了一定年龄就缺少了应有的激情。人一旦没了激情是最可怕的事情,简直无可救药。 一个人如果还能被一些事情感动,那么她还有希望,自己可能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啦! 王军喝了一口茶,嘴角扬起一丝迷人的笑容,“刚才我看见你在笑,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笑什么?”他的眼神里有一抹锐利的光芒盯住她。 张萍轻啜一口茶水道:“我在想社会已经进人信息化时代,人们可以借助火箭登上月球,可以坐在家里就知道全世界的大事。在这个飞速发展的今天,什么都在变,变得我们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惟有这古老的介绍方式一点也没有变化,像个木偶似的,虽然形式上相同,只是我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心情,不知你感觉如何?” 王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加深刻地表现在脸庞上。他望着张萍:“不客气地说,我也有同感,就像道具一样。” 张萍的双眼定定地凝视着他说:“我重新单身以后,又经历过多次被选择,也选择别人,我认为共同语言是非常重要的。” 王军用眼睛猛地打量着张萍道:“因为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怎么才能增进了解呢?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靠语言,共同的爱好、追求都是通过语言来表达的,你说是吗?” 张萍又轻啜一口茶水说:“没想到你还很会说话。” 王军诡谲地笑一笑:“这是你对我的夸赞吗?” 张萍目光急速逼近王军“你认为呢?” “我是无所谓,表扬和批评都听得太多啦!”王军笑一笑,“张萍,你现在具体做什么工作?” “就是人们说的有着不大不小权力的那项工作,说无聊就无聊,说有趣就有趣,反正你要是经商我就有可能会帮上忙的。” “我真想去做买卖,要不这关系不利用,让它做废,岂不可惜。”王军故意加重语气说着。 “你看,人们都是这么势利,刚认识就想往上攀。”张萍故意绷着脸说。、 王军笑了起来:“介绍人跟我提过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轻啜一口茶水,张萍若有深意地看着他,淡笑着;”是吗?” 王军的眼中略带着几分研究的笑意,“我想,介绍人也一定跟你提过关于我的事。” “是的,介绍人说你长得如何如何英俊。又处过几个女朋友…… 张萍那清脆的声音很快地从齿缝间流泻出来,而她的心此时也变得愉快起来。 王军喝了口茶水,眼睛更直地盯着她:“介绍人已经跟你说得这么详细。” 张萍故意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无奈地说:。“还有什么隐瞒的,免得日后知道了会出丑。” 王军暗暗思忖着,这女人还挺幽默的。 张萍笑一笑,“我净扯废话,还忘了问你,你们单位现在效益怎么样?还能开支吗?” “我实话说,现在这几个月不太好,有三个车间已经彻底放假了,我们这个车间现在还能维持,维持多久,也不好说。现在我们都是自己找活干,自己养活自己,指望工厂干脆不行。我已发动车间所有的职工,出外揽活儿,否则我们就得饿肚子。”一股莫名的忧郁很快浮现在他英挺的眉目间。 “怎样才能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呢?”张萍不无关切地问。 “得等国家经济形势好转,我们才能好转,否则就得停产。”王军用严肃的口吻说着。 “那么,你以后怎么办?”张萍继续问道。 “我想下一步凑点钱,先下海闯一闯。我以前学过美术,我想我于装潢还能行,有这方面的基础。”王军犹豫着,他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窘迫与自卑令他自惭形秽。 “不过,现在搞装潢的人不少,“竞争很激烈,也不是那么容易手的。如果没有点背景。靠山,那你一点儿活儿都揽不着,尤其是你刚开始干,没有关系恐怕不行。”张萍实事求是地分析着。 “那我想试一试,否则靠谁呀?现在这个时候,谁能管谁,只能靠自己。我这一生都得跟命运抗争,得去奋斗。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倒霉,生在困难时候,从小吃代食,上学时赶上动荡时代。从小批判师道尊严,学工,学农,该学习时,什么也没有学到,中学毕业又赶上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伟大领袖一挥手,我们就被敲锣打鼓送到广阔天地,锤炼红心,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分到国家重点企业,想松口气,端个‘铁饭碗’,没想到又面临下岗。这一代人真是生不逢时,要是企业早黄几年,逼迫自己早下海几年,可能我也就成了大款。那时候一心一意为工厂,工厂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搞技术革新,没日没夜地于。由工人到车间技术员,技术股长,一步步升到车间主任,下一步就是技术副厂长。我这个岁数,正是出成果的时候,没想到工厂垮了。前几年,我们奖金可多了,工厂效益非常好,那是我们厂最好的时光。这几年让我们厂这些败家子给造的,挥霍得空了。总换厂长,换一个搂上一把就走,买房子,买车,出国,吃、喝。嫖、赌。一色公款报销。换了八个厂长,换来换去,一个不如一个,一个比一个黑,就这么着,让这些败家子把工厂糟蹋完了。” 王军有些激动。 “一说这些,我都心痛。我们厂老工人干了一辈子,退休都拿不到养老金。退休的老工人骂厂长,‘都是因为你们使劲要回扣,捞取好处,才使我们没饭吃。”’ 不知不觉两个人竟坐在这儿聊了一个小时的废话,这会儿,介绍人也回来了。 于是,他们两个人告辞了。 两个人走出门口时,天色早已灰暗下来,马路上更是闪烁着不同颜色的霓虹灯。他俩边走边谈,张萍详细地谈了自己的家庭状况,也谈了自己这些年的甘苦,还阐述了自己对婚姻的认识,甚至还谈到了她对人生的向往和抱负。 王军听得人迷,人迷之中方觉他们是志同道合,并有共同语言。张萍特别想了解王军,可是眼下她了解王军的惟一途径是让王军自己说。谈得投机,话就多了起来。王军说起大学生活如何浪漫,两人一路谈笑,有了几分亲近。 时间也过得飞快,月亮升得很高,耀眼的月亮顿时使得星星暗淡下去。虽然他们不停地走着,张萍也觉得有些凉意。走到半路,王军突然说:“可能是晚上没有吃饭,没有热量吧。”话音刚落,他们都听到彼此肚子里的咕咕的叫声,彼此相视一笑,顿时觉得好像有了至少十年的相知,这种感觉温暖着张萍。 他们决定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两个人向西走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饭馆,张萍爱吃紫米粥,王军爱吃炒肝儿和爆肚儿。王军要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张萍担心他喝得太猛会醉,王军说:“没有关系。”两个人大饱一顿口福之后,离开了这个小饭馆,出了门往东走,送张萍回家。他们漫步走着,喝了一瓶啤酒的王军异常清醒,他尴尬道:“今晚你干什么跟我抢着付钱?这令我不安。你是怕我没钱吧?” 张萍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说道:“抱歉,你千万不要想得那么多,我不是怕你没钱,正好我有零钱,就付了。下次你请我,怎么样?” 王军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窘迫、难堪,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萍落落大方的面孔,沉静地说道:“我刚才那么说话,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张萍从容地答道:“怎么会呢?” 他们来到张萍家门口站了下来,王军知道该是分手的时候了。他与张萍握了握手道别。 第二天,介绍人就打电话问张萍意见,张萍说:“人倒是没的挑,各方面都很不错,尤其是长相,很有男人味,伟岸的身材,满脸的书卷气都给我留下深刻了的印象。两个人也能谈到一起,这次谈得还比较舒服,算是有共同语言。但是,全面衡量,人不能生活在真空之中,虽然他们车间还没有停产,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停产,如果停产了,没有了生活来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看还是算了吧。”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活磨练,张萍对情呀,爱呀已经看淡了,她要丢开一切不现实的东西,过日子才是真的。生活就是这样残酷。张萍坚决地拒绝了这个人。 介绍人又不甘心地说:“王军是人才,工厂的骨干,以后还会有造就,有作为的,你要再好好想一想,不要一口就回绝。” 收线以后,张萍心乱如麻。 如果没有外在的因素,她和王军可能有未来,可是张萍经过伤感的历程,她已经不再相信情感上的东西,更注重的是物质上的享受。 她想:“自己已经不年轻了,更谈不上漂亮,还带着孩子,碰上王军这样的男人还不多见,物质条件难道真变得这般重要? 以前自己是正相反,单纯追求精神上的享受。而现在对爱情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她认为无爱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之后,张萍又一连见了好几个男人。 有个男人本人是政府机关公务员,属于金饭碗,但是其父母都是退休人员,父母年纪大,单位效益不好,拿不出钱,发不了退休金,家里又这么一个儿子,张萍想:“以后就得指望我们, 那两个半钱的工资收人都不够给老人花的,”因而她拒绝了。 还有个男人隐瞒岁数,还有几位都不理想。直到第八个男人见面,才让她心猿意马。这个男人花钱很大方,第一次见面,就拉着她去吃了顿西餐。但是后来发现此人在外面同时还有一个女人。 最让张萍动心的是第十一位,这个男人是局长,妻子死了,家有两处房子,现在住的这处是四室一厅,而且这个局还是肥缺局,逢年过节送礼的人排着队。 这个人张萍是相中了,可是,人家局长还没看上她,嫌她岁数大。别看局长五十多岁,最后人家找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姑娘。 渐渐地张萍对相看对象不报什么希望,她变得心灰意冷。 刚离婚时,张萍还很有信心,她当时想:“自己四十岁不到,有容貌,有气质,保养得也好,又有一份好工作,完全可以再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想到以前曾有人给她投来火辣辣的目光,或有意无意握着她的手不放,跳舞时又借故紧紧的搂着自已,借着酒劲说一些暧昧以及对她赞美的话,张萍不禁春心荡漾。以前因为有周民,她对此羞于回味。现在她却有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她长期压抑的对理想情人的向往和渴望开始苏醒。再找一个恋家的男人,要有情调,有品位,当时的她对未来的生活是有信心的。她觉得和周民离婚虽然是坏事,但给了自己重新寻找爱情的机会,未必不是好事。 她首先想到老温,想到以前他对自己是既崇拜又爱慕,曾有意无意间挑逗过自己,老温又是一个大阔佬,虽然岁数比自己大八岁,现如今大个八岁十岁又算什么?况且他有款,每天都有进项跟着,张萍试着跟他处处,发现他们是那么的不适应,没有一句共同语言。她觉得自己可怜,仅仅为了钱去找一个不爱的人,值得吗?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的。 她觉得自己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企图找到一个可以维系自己的生活、可作为精神支柱的东西,可她找不到。 现在她越发地感到以前的想法过于简单,以为还像从前当姑娘时找个对象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再婚考虑的就是多,首先得有经济实力,还得有心境……这个世界就是比丈夫,比丈夫的实力,女人可以什么也没有,只要有一个好丈夫,那是最好的依靠,最好的通行证。 张萍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她想:“再找的男人一定得超过周民。”她变得实际,变得注重金钱和地位。她觉得有时候人的价值就是通过这些才体现出来的。这个世界就是比金钱和地位。 但是未来的男人不可能超过景寒,因为景寒在张萍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牢牢地笼罩着她,所以任何人都不可能与他相比。 因此,张萍潜意识里不可能喜欢别的男人,但是她不能忍受孤独。有时她自己也在想,“自己苦苦地保持自己的清白和纯洁,是为了谁?人活一辈子究竟是为谁,为啥活着?为了景寒还是为了周民?为什么自己跟自己犯别扭?如果活着就是自己与自己做对,还活个什么?如果生活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那即使再多活三十年又有什么用?”张萍想换一种活法,就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淡忘景寒直至彻底在心中铲除他。对周民她有一股愧疚之情,她尽量去想周民的好处,力求心理平衡,尽量地理解他。可是有时她又觉得自己太犯傻了,自己总想周民,谁想自己啦?还是替自己着想吧!她也想学许多女人那样不惜以婚姻作代价,力图找一个有钱或有地位的男人来毫不费力地改变自己的生活,她觉得这是最实际的。女人们都这么想,可现在这个愿望对她来说已经变得不容易实现了。 在张萍最苦的日子里,也有一些真正关心她的朋友想让她尽快地从离婚后的不适应中走出来。他们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让她习惯于没有男人的日子。动员她多到外面去玩儿一玩 儿,每天只要有应酬,都拉张萍去,吃饭、喝酒、唱歌呀,让她放松。虽然这期间,张萍也曾想过随便拉一个男人来满足自己充盈的情欲,也想放纵一下自己,但是都被她硬硬地憋了回去。她还是很自律,毕竟她是有教养而且追求完美人格的女人,虽然她看上去很随和,能跟男人开玩笑,甚至有时能被误以为是那种在男女关系上特随便的女人,可是,当有人真正走近她时,就会发现她是一个严谨的,传统的,保守的,甚至还是刻板的女人。她轻易不让自己迈出这一步,她是个理想主义者,在完美的结局没有出现之前,她从不轻举妄动。虽然没有人规定她去这么做,可是,她就是不习惯这样,她还在追求可怜的爱情。可是,如今的爱情在利益和现实的腐蚀中已经变得一钱不值了。 她明明知道是这样,可是她还顽强地固守着“真爱”。她想降低标准去追求情感上的东西,只要有共同语言,能和谐相处,即使是没有钱,没有地位,只要人好就行,但是又被自己那个“理智者”频频地进攻击退了,最后,只好妥协投降。她被市俗,被现实彻底地俘虏了。她必须去掉感情,面对今后的生活,那是柴米油盐……那是权力、地位、虚荣,她不想再过苦日子。她就生活在这矛盾之中,一半是情感的,一半是现实的,她没法令它们统一在一起。 她又没法放弃不找男人。她和众多的离婚女人一样,都是离不开男人,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相互吸引,谁也离不开谁。她不断寻找新的寄托,无论是能够帮助自己度过难关的男同事,还是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学她都考虑过,实际上她的周围并不缺少男人,她也想,如果实在没有可心的男人,可以不结婚,先同居,先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寻一个或几个支撑点和寄托,如果这个男人不能满足精神上的需要,也有可能满足肉体上的需要。她甚至还想吃回头草,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 张萍认为离婚的女人大都如此,这可能是由于女人天性的使然。女人更多的时候是脆弱的,因而依附感就强,她们是因为需要,所以才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教养和文化程度的终身伴侣,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或者跟男人满足精神上的需要,也有可能满足肉体的需要。总之,只有男人才能够满足女人们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需要。 日子堂堂正正地迈人五月份,已经是花香四溢的春天了。万物复苏,草儿绿了,花儿红了,树林披上了绿装。人们的心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了。 这个晚上,有月亮。张萍自己在小吃部吃了一碗面后,走在灯红酒绿辉煌灿烂的街道上。街上行人匆匆,车辆匆匆,都是奔家去的。张萍的心突然变得茫然而无助。她该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像是已经抛弃了她似的,使她感到孤独哀痛,内心极度的不安更不断地扩大。 在这不夜的城市,在这霓虹灯闪烁的地段,她的心像漂泊无依的灵魂,游荡在这不属于她的世间,不知前途何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更不知未来的归宿在哪里。看着眼前出双人对的恋人,她开始羡慕起他们来了。偶尔身边走过满身酒气的醉汉,她又不由得全身发抖。这个世界真的不适合她,也不属于她。她惶然无措地面对自己茫然的未来,感觉是那么的可怕,那么的悲哀。 她要逃离这一切,她要尽快回到家中。这一刻,她觉得出奇的累,她迫切地想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到家后,她在浴缸中放满了热水,蒸气弥漫了整个室内,卫生间的镜面上朦胧地显现出她的身影。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把身体靠在冰冷的镜面上。 这会儿她没由来地发着抖i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需要爱情,需要爱抚’!不知为何如此地需要,但所有的渴望都是幻影。 她流着泪微微地笑了起来,走到浴缸边,跨了进去,然后坐在里面,双手紧抱着膝盖,低下头让热腾腾的水浸润着因流泪而凉冰冰的脸颊。 她一直哭着。 那天生的野性升上了眼瞳,在这寂静的浴缸里,她开始怀念跟周民住在一起的日子,有趣而自然,并且充实。他能满足她的一切欲望,他的时不时地偷袭……他总是对她的身子比跟她说话兴趣大得多。但是他走了。。 她对周民是依恋的,她不能离开他,不管她是不是爱他,她需要一个人做她的丈夫,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此时,她的思绪又飞到了半年前,在家里被他袭击的一幕。 那一天周民来送抚养费,风尘仆仆地看到她时,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他还是他们在一起时的那种样子,虽然有一点尴尬。以张萍的态度、她并不希望他来,至少他感觉得出来。可是张萍的内心却莫名其妙地希望周民留下来,希望能够发生点儿什么,又觉得没有面子。她不再说什么,看了周民一会儿,垂下眼睑,难堪而心慌。这种时候再迟钝的男人也会明白,她的样子使周民顿生激情和欲望,他的全身热了起来。张萍对他有时冷有时热,热的时候少,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他不等张萍答应就开始动手,张萍也就半推半就地顺从了。张萍潜意识里喜欢这种带着一点儿强制力的男人,她觉得这一刻她变得更像女人了,她迎合得很好,她发现自己被埋没太久了,好久没有过激情,那种巨大的难以形容的激情漫过全身。 事后她感到羞愧,不断地责备自己,我真是傻透了腔。但她没有办法,她需要周民,更确切地说,她需要男人。虽然她也想为难他,让他难堪,可是她太需要男人爱她,宠她,疼她,惦记着她。 那个晚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束缚自己,再虐待自己,她太需要关爱,她太孤独和压抑。她到朋友家都害怕看见人家的卧室,怕看见那种双宿双栖的地方。 以后每逢送抚养费的日子,张萍都等他,为他做好吃的饭菜。她甚至盼望着他来。周民看她高兴,有时来了就不走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红尘俗世的一些痛苦和幸福,都缺不得。 周民以看孩子为由,去张萍家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的注意力已经由孩子身上更多的移到张萍身上,每次都关心地问候张萍的身体:“怎么脸色不太好,累了?病了?”每次来都不空手,买一大堆好吃的东西。 孩子也离不开周民,每次他来,孩子都高兴得上蹿下跳,那个神气劲儿,都令张萍妒忌,只要孩子在家,就不让周民走,留他过夜,在孩子眼里爸爸总是最关心他的,姥姥有时在他面前说周民的坏话,孩子气得直跟姥姥生气,周民来了孩子就忙着告诉周民。有些事情孩子总会念念不忘,孩子曾不止一次地说过: “妈妈,我好怀念小时候啊!那时候多好,爸爸领着我学骑自行车和游泳,还带我到公园、到游乐园……”说得张萍心里酸酸的,无法回答,她就只好安慰孩子说:“别着急,慢慢爸爸就会回家的。”渐渐地张萍也盼望周民来,只要他来张萍就会高兴起来。如果这个月的抚养费他错后几天送来,她就会忐忑不安,就想给周民打电话。她一个人生活觉得太疲惫,太凄凉,太孤独,太寂寞了,所以就企盼着周民的到来。强烈的内心需要,使她有时为自己放荡的想法而脸红,在这个躁动的世界上,张萍孤苦伶订,她被彻底地抛弃了。 坐在浴缸里的张萍,忽然觉得水凉了,她重新放了热水,温度又重新升了上来。这会儿,她不想哭了,也不想其它事情,她穿好浴衣走进客厅,赤着脚在卧室的地毯上来回走动,谁也无法 保证现在和将来的每一天,都令自己赏心说目。 她觉得累了,她需要休息。 夜,渐渐在窗外逼近着,然后整个地来临了。窗外一片黑暗,连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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